玄沙禪師曾說∶‘我們好像是全身沒入大海里,卻伸手向人討水喝!’

所以當一個和尚問他‘什麼是自我’時,他立刻罵道∶‘你用自我作什麼?’

另一次,玄沙招待書監軍用茶。書監軍問他∶‘如何是日用而不知?’

玄沙沒有答話,只是拿果子給他吃。書監軍吃完果子後又問這個問題。

玄沙說∶‘就像你吃果子一樣,日用而不知呀!’

另外一次,一個和尚千里迢迢來請他指個入路。玄沙問他∶‘你剛才進山時,聽到潺潺溪水聲了嗎?’

和尚說∶‘聽到。’

玄沙便說∶‘這就是你的入處。’

人們總是執著於名相,把活生生的事情抽像成死的教條和概念,然後加以分析推理,去問為什麼,還說找不到大道。其實道就在日常生活之中,你就生活在道之中。拋卻僵死的教條,擺脫名相束縛,回到活生生的現實中,哪個台無月,何處樹不春?

這則公案呈現了一個事實:人們恍恍惚惚度日,生活中有太多的不知不覺,弄不清當下此刻過的是什麼生活?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講什麼?做什麼?自己是誰?身份為何?立場為何?所以經常惹麻煩,吃虧又受苦。

‘日用’即禪宗的‘平常心’。禪宗的修行並不限於打坐,舉凡語、默、動、靜、行、住、坐、臥,皆是修行的項目,不論白天、夜晚、靜處、鬧處,都是修行的時地。亦即以整個生活本身為修行。禪宗的修行人跟一般人還是有所不同:手上在做什麼,心裡清清楚楚知道在做什麼;口中在說什麼,心裡清清楚楚知道在說什麼;腦中在想什麼,心裡清清楚楚知道在想什麼。經常保持心口一致、身心一如,心中安靜、穩定、明白、自在。

韋監軍所疑惑的是:平常生活中的種種動作、現象,自己怎麼可能不知道?

比如吃飯的人豈不知自己在吃飯、走路的人豈不知自己在走路!為什麼禪宗說有人日用而不知?因此他向禪師發問了:‘如何是日用而不知?’其實在禪者眼中,一般人的生活都是醉生夢死。有人嘴巴吃飯,心裡想其他的事;聊天或談話心神飄忽不定,先是沒聽清楚對方的話,隨後又做了不當的反應,造成雞同鴨講、溝通不良。

玄沙禪師當場就試驗韋監軍,拿果子叫他吃。韋監軍覺得對方答非所問──我問的是‘如何是日用而不知’,你卻叫我吃果子,所以再問一次。這就是他的破綻了,雖然在吃果子,但腦袋裡另有念頭,所以玄沙一下子就點明他:‘你剛才那個現象就是日用而不知。’

如果時時刻刻攝心、分分秒秒平靜,輕鬆自在地欣賞、享受生活,這就是禪的修行生活,也是非常踏實、充實的生活,不會有挑剔、怨恨、誤解、猜測、懷疑、不滿等等煩惱心出現,生活也因而有條理、有規律、有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