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星火,終成燎原之勢

唐代靈佑禪師,福州長溪人,十五歲出家,十八歲時前往浙江杭州龍興寺受具足戒,後著力精研大乘佛法。二十三歲時,他感到浩瀚的經文難以讓心靈得到真正的解脫,不由感嘆說:「諸佛至論,雖則妙理淵深,畢竟終未是吾棲神之地。」於是,便另尋他途,由教入禪。他先到天台山朝禮了天台宗創始人智者大師的遺跡,據說途中曾遇寒山現身,並指點他「逢譚則止,遇溈則住」,到達國清寺時,拾得又預言他將來是「一千五百人善知識」。

隨後,靈佑到江西建昌縣馬祖道一禪師墓塔所在地的石門山泐潭寺,入馬祖弟子懷海門下習禪,深得懷海的器重。

一個冬夜,寒風凜冽,百丈禪師一覺醒來,凍得渾身哆嗦。他伸手探探床前的火盆,尚有一絲溫熱,於是叫身邊侍立的靈佑撥一下火爐,看爐中還有沒有火?靈佑撥爐灰看了看,回說:「無火。」百丈禪師站起身來,拿過火棍深深一撥,撥出一點火星,給靈佑看,並說:「你說沒有火,這是什麼?」靈佑頓覺醍醐灌頂,得以開悟,忙叩首謝師。

靈佑悟到了什麼?悟到了佛性本在心中,佛不外求,即心即佛。在這一公案中,深藏於爐底的火星喻佛性,但此火星為厚厚的灰燼所覆蓋而不能顯現,灰燼喻我們心中的重重煩惱業障,只有在善知識的引導下,勤修苦學,除盡塵垢,便能證得佛果。

人之初,性本善。人人心中都有一絲善念,如同人人皆有佛性,品德高尚者善性常顯現,品德低劣者善性常隱蔽,要想成為前者,就要常常培養自己的善念,常做善事。劉備說過:「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孔子也說:「善不積。無以成德。惡不積,無以亡身」,這小善就如同這爐中的點點星火,盡心呵護,竭力維護,終會形成燎原之勢,成就我們圓滿的人生。

靈佑開悟了,但這僅是見道。如同爐中的星火不久又會被灰燼遮蓋,佛性又會被煩惱所蒙蔽,所以還需繼續修行,去除心中的煩惱雜念,前方的路還很長,所以百丈又說:「靈佑,你先前未悟只是暫時的。經書上曾說,要想認識佛性的義理,應當觀察時節的條件和關係。時節既然到了,如迷忽悟,如忘忽憶,才能了悟本性不是從身外去尋找的。你今天已經有所認識,自己應好好地愛護,繼續努力。」

第二天,靈佑隨百丈禪師出坡勞作。百丈問:「靈佑,帶火來了嗎?」靈佑隨即拾起一根柴吹了兩下,遞給師父。百丈禪師道:「如蟲御木,偶爾成文。」這裡,靈佑拾起柴吹兩吹,說明柴頭有火,此火即前晚用火棍所撥之火星,也即心中的佛性,靈佑此舉表明已開悟見道了。但百丈卻評價靈佑的開悟是如蟲鑽木頭偶爾形成了文字,這是鼓勵靈佑禪師雖然開悟了,猶如得到了一絲星火,但還沒有把這「火種」培養起來,必須再下一番功夫,才能不是偶然的「如蟲御木」,而是必然地達到「星火燎原」的涅槃解脫之境。

靈佑開悟後,繼續隨百丈學修。據說不久以後,有一位司馬頭陀來到這裡,說溈山(在今湖南寧鄉)風景秀麗,是一塊聚眾修道的好地方。接著他給大家看相,認為包括懷海在內的所有人中,唯有當典座的靈佑才是溈山正主。對此說法大眾自然不滿,懷海為了服眾,作了一次勘驗,他手指淨瓶問:「不得喚作淨瓶,汝等喚作什麼?」當時,靈佑一腳踏倒淨瓶並徑直走出門去的作法,贏得了懷海的稱讚,從而勝出首座和尚而赴溈山開闢道場,從此靈佑即稱作溈山靈佑。在這個公案中,淨瓶喚什麼都是假言、戲論,唯有破除對這些的執著,方可直指人心,見性成佛。

靈佑到溈山後,生活極為艱難,僅靠採集野果野菜充飢度日,即便如此,他仍然「非食時不出,淒淒風雨,默坐而已,恬然晝夕」,時間長了,山下的民眾逐漸被他的德行所感化,紛紛前來皈依並建造寺院,營造了一方人間淨土。正是由於靈佑禪師兢兢業業,在解行上精進和策勵,由懷海禪師撥出的這一絲星火,終成燎原之勢,靈佑上承六祖法脈,創立了禪宗五家七宗中最早一家的溈仰宗,成為了一代令人尊崇的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