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家的因緣

當我執筆要寫下阿難陀尊者一生的事蹟時,就自然的會記得文殊菩薩讚歎他的話:「相如秋滿月,眼似淨蓮華,佛法如大海,流入阿難心。」在佛陀所有的弟子中,相貌最莊嚴的,記憶力最強的,要算阿難陀尊者了。

關於阿難陀尊者,有著不平凡的一生,他對於當時的教團,對於今日的佛法,都有很深切的影響。

阿難陀和羅侯羅一樣,所謂童年入道,在他兒童的時代就加入教團,究竟是幾歲出家的,這很難考證,不過,據可靠的說法,他是和阿那律、跋提等一起出家的,最初釋種七王子出家時,阿難陀以最小的年齡,參予其中。

阿難陀的父親是白飯王,提婆達多就是阿難陀的哥哥,他所以能夠在童年時加入僧團,可以說就是佛陀的希望。原因是佛陀回鄉說法時,白飯王怕阿難陀會受到佛陀出世思想的影響,在見過佛陀不久後,就把阿難陀在到毘舍離國去,不讓他有接觸佛陀的機會,可是後來佛陀也到了毘舍離國,白飯王只得又把阿難陀帶回到迦毗羅城城。

說來真是不可思議的因緣,佛陀在諸王子中,最希望阿難陀能跟他出家。在有先見之明的佛陀心中想:「假如阿難陀出家,將來可以紹隆佛種,把佛法永傳於後世。」一個偉大的人物,在一生事業中最要緊的就是物色繼承的人選,加以培植,加以提拔,在佛陀成道後不久,他就選上了阿難陀。

佛陀得悉阿難陀回到迦毗羅衛城,也馬上就到達白飯王的宮殿,住在阿難陀隔壁的房間,房門和房門相連,阿難陀一見佛陀,就恭恭敬敬的禮拜,並且還拿了扇子替佛陀搧風,我們從這裡可以看出,在阿難陀小小的心靈中,早就有對佛陀恭敬的信心!

因此,一有機緣,阿難陀就和跋提王子等一同加入僧團,披剃出家。

幫助女人出家

在教團裡漸漸長大的阿難陀,有著溫和慈悲的天性,有著打動人心的俊容,他是教團裡裡外外最受女眾尊敬的人,對比丘尼,他盡心關切;對在俗的信女,他給予安慰。

假若沒有阿難陀,今日的僧團裡,是不是允許女人出家做比丘尼,那就難說。

說起女眾在僧團裡能允許依正法出家,那完全是阿難陀尊者的力量。

原因是聖母磨耶夫人的妹妹憍曇彌,是佛陀的養母,她看到佛陀成道的五年內,光是釋迦族中就有王子跋提、阿那律、阿難陀、難陀等皈依佛陀剃度出家,王孫羅侯羅也做了沙彌,夫君淨飯王也駕崩了,她思前想後,感慨萬千,大概是她的善根發芽,她要求佛陀允許她在僧團中如法出家。

憍曇彌第一次請求,佛陀沒有考慮就拒絕她,她又兩次、三次的請求,都被佛陀拒絕。後來佛陀怕姨母的糾纏,就帶領弟子往距毘舍離不遠的那摩提尼精舍去教化。

憍曇彌夫人不因佛陀的拒絕而灰心,她集合了和她有同樣想法的五百名釋種女眾,剪去頭髮,赤著腳,離開迦毘羅衛國,往毘舍離追趕佛陀。據說迦毘羅距離毘舍離有兩千里以上的路途,住在深宮中的她們,連上下樓都會覺得疲倦,現在變成三衣一缽的比丘尼,赤著腳趕二十天以上的行程,因此驚動不少路旁的人,他們帶著好奇心來看這些花容月貌的比丘尼,有的人甚至預備很多食物給她們帶著,終於她們趕到那摩提尼精舍。

當她們到達精舍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不慣於走路的她們,這時已喘不過氣來,她們疲倦憔悴的徘徊在精舍門外,不敢進去。恰巧,阿難陀剛從裡面出來,看到憍曇彌等五百女眾,都穿了比丘尼的服裝,滿身灰塵,滿面淚痕,對人間有豐富感情的阿難陀,嚇了一跳,他問她們道:「你們是為了什麼?」

憍曇彌夫人回答道:「我們是為了求道,割愛辭親,棄家遠來請求剃度,佛陀再不允許,我們就死在這裡不回去!」

憍曇彌的話,使阿難陀深深的感動,他也不住的流下眼淚來,安慰她們道:「你們放心吧!我只見到你們這樣,心中就非常難過。你們在此等一會,我為你們請求佛陀允許。」

年輕而又富於感情的阿難陀,把憍曇彌等五百女眾的願望,告欣佛陀,並請求佛陀可憐她們,允許她們出家。

佛陀拒絕道:「我可憐她們,但為正法流傳,你去替我回絕她們吧。」

阿難陀不肯去回絕,他仍向佛陀稟告道:

「佛陀!如果是別人我可以去回絕,但對方是佛陀的姨母,假如非要拒絕她不可,一定會發生不幸的後果。她們說,就是死,也不回去。」

「阿難陀!僧團中是不允許女眾出家的!」

「佛陀!難道佛法有男女的分別嗎?」為了替女眾講話,阿難陀在佛陀座前,真是鼓足了勇氣。

「阿難陀!我的法,天上人間都一樣,我不揀別男女,就是一切眾生,我都平等看待。女眾可以和男眾一樣照我的法信仰、修持、證果,但不一定要出家,這是法則問題,不是男女平等問題。女眾出家,好像良田中生長了稗草,會傷害收穫的。」

有遠見的佛陀,他的話,是有深長意義的。當然,照人情說,是應該允許女眾出家的,不過,照法理來說,兩性要共同在一起修道,那是很困難的事。智慧與情愛是背著路走的,或許有人為了情愛而棄道不修,佛陀所以不准女眾出家,也就是為了這一點。或者,佛陀以為女眾虛榮心、憍慢心比男人重,才以不允許出家給她們一個教誡。

看見佛陀那麼堅決的拒絕,溫和得從不曾違背過佛陀一句話的阿難陀,他流淚頂禮說道:

「佛陀!難道您忍心見她們白白的死去,不能慈悲的伸出救援之手來嗎?」

佛陀感到世間上法和情有時候是不能兼顧的,佛陀更知道由於眾緣和合的關係,世間上沒有清淨常住不壞的法。佛陀沉默了一會,終於收回自己的主張,像是不得已的向阿難陀說道:「實在是沒有辦法,你去叫她們來吧!」

佛陀的慈命一出,阿難陀歡歡喜喜的急忙出去傳報這個喜訊,憍曇彌等五百女眾聽了都歡喜得流出了眼淚。

見了這五百女眾的佛陀,像和平常不一樣似的有一個掛心,佛陀允許她們出家為比丘尼,但要她們對比丘能奉行八敬法。

因為阿難陀的幫忙,比丘尼的教團終於成立了,憍曇彌對阿難陀很感激,她懇切的說出自己的歡喜道:「阿難陀!我們能奉行這八敬法,就好像佳人獲得美裝。」

阿難陀就是這麼一位肯幫女眾忙的人,今日僧團中能允許女眾出家,這都是阿難陀的功勞。

女眾,應該感激阿難陀。

阿難陀有功於女眾,所以女眾也對他特別有緣,他是最受女眾歡迎的人物!

摩登伽女的誘惑

阿難陀年輕貌美,因此所引起的麻煩也很多,有一次阿難陀持缽到舍衛城街上乞食,歸途中經過一口井旁,有一個首陀羅種姓的姑娘正在那裡汲水,他覺得口渴,就走上前去說道:

「姑娘!請佈施我一瓢水!」

姑娘抬起頭來,一看是一位莊嚴的少年比丘,並且她認識他是阿難陀,她看看自己的裝束,很害差的說道:

「尊者!我並不是憐惜一點水,我實在是一個下賤的種姓,怎有資格供養你?」

阿難陀一聽,就安慰她道:

「姑娘!我是比丘,沒有貴賤上下的分別心!」

姑娘很高興的把剛汲上來乾淨的水供養阿難陀,阿難陀喝過後,說聲謝謝,就靜靜的走開了。

正在情竇初開的妙齡姑娘,情不自禁的目送著阿難陀的背影,那王族出身的崇高儀表,那溫和的語言,像是在她白紙般的心靈上濃濃的畫了一筆,永遠無法擦掉。甚至她妄想到假若能夠嫁給他,不知多麼的幸福!

姑娘回到家裡,就像失魂落魄一樣,茶飯不思,懶於工作,整天睡在床上沈思妄想。母親問她,起初她不肯說,再三追問,她要求母親請阿難陀到家裡來,她希望他能做她的丈夫。母親想想也沒有辦法,已經出了家的比丘,而且是王族的種姓,怎麼可以招贅他為婿?但心愛的女兒不能不顧,她請了會念魔咒的外道,想等阿難陀出外托缽經過她門前時,就以魔咒迷惑他。

魔咒有靈感沒靈感這是不知道的,但阿難陀不能忘記這位姑娘也是真的!他經過她家的門前時,姑娘向他微笑,向他招手,他就昏昏迷迷的進入姑娘的家裡,姑娘又喜又羞不知所以,這時的阿難陀想到自己是受過具足戒的比丘,他憶念起佛陀,佛陀的威力加被到他,智慧頓然生起,像是給佛陀如風一般的護著,他回到祗園精舍去了。

第二天阿難陀靜下心來,在城裡托缽,奇怪的是那個姑娘穿著新衣,掛著花鬘,站在路上等候阿難陀,她一見阿難陀,就像飛蛾追隨燈火一般,一直跟在他的身後不肯離開。阿難陀急得沒有辦法,回到精舍告訴佛陀,佛陀叫他把姑娘叫來,佛陀要親自和她講話。阿難陀只得又回到門口,見到那個姑娘,阿難陀就問她道:「你為什麼老是跟著我?」

「你真傻,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佛陀說要見你,叫你跟我來!」

一聽到佛陀要見她,她的心裡一驚,但是為了要獲得阿難陀,不得不鼓起勇氣去見佛陀,佛陀見到她就說道:

「阿難陀是一個有修行的人,要做他的妻子必須先要出家修行一年才行,你願意嗎?」

「我願意,佛陀!」姑娘意外的覺得佛陀真慈悲,這麼容易就成全她,她也就很快的認許!

「依我的法出家,必須要父母的允許,你能叫你的父母來為你證明一下嗎?」

佛陀沒有為難人,佛陀的條件都很容易做到,姑娘隨即回去把母親找來,母親在佛陀座前也歡喜說好,讓姑娘先出家修行然後再和阿難陀結婚。

姑娘為了想做阿難陀的妻子,非常高興的剃髮染衣,做了比丘尼。她很熱心地聽佛陀說法,也很精進的遵照佛陀的指示修行,在比丘尼的教團中,和眾比丘尼們共同經營著佛化的生活。

姑娘慾海癡情的心,一天一天的平靜下來,還不到半年的出家生活,使她知道過去執著愛情是可恥的行為。

佛陀常常宣說五欲是不淨之法、眾苦之源。愚癡的飛蛾,自己投火燒死;無知的春蠶,自己作繭自縛,去除了五欲,內心才能清淨、生活才能安寧。

現在的她,已經體會到自己迷戀阿難陀,完全是不善不淨的思想。她很後悔,有一天,她跪在佛陀座前,流淚懺悔著說道:

「佛陀!我已從夢中醒來,我不會像過去那麼愚癡胡來,我此刻所證悟的聖果,或許超過阿難陀比丘,我非常感激佛陀,佛陀為了度化我們這些愚昧的眾生,真是用盡種種的苦心與方便!今後我願永遠做一個比丘尼,踏著佛陀的足跡,做一個真理的使者!」

佛陀懇切的教化,終於打動了她那敏感的少女心,醒悟地回到清涼的天地,成為一個模範的比丘尼!

這位姑娘的名字,就是有名的摩登伽女,佛陀讓一個下賤的首陀羅種姓的女孩子出家,在階級森嚴的印度社會,消息傳出去以後,不少人批評反對,但大聖的佛陀,反而說出四姓平等的主張,百川流入海洋,四姓出家同為釋氏,摩登伽女為了愛戀阿難陀的英俊,而轉禍為福的佳話,在僧團中留下千古的美談!

對比丘尼說法

因為阿難陀的俊貌多情,不但在俗的女眾追求過他,甚至連出了家的比丘尼戀慕他的也有。

阿難陀對女眾的出家,盡心幫忙,加之他的人緣好,所有的女眾,尤其比兵尼對他特別恭敬。有時他和大迦葉尊者同在行化的途中,路過比丘尼的蘭若,比丘尼們總是先請阿難陀開示,然後再請大迦葉,可是論大迦葉的年齡、法臘、戒行,總是強過阿難陀,但比丘尼們不管這些。

出家的生活,在心裡好像有一個戰場一樣,那就是理智與情感交戰的戰場,理智戰勝了,可以成佛作祖;情感戰勝了,仍然是凡夫俗子。假若說,要求每個出了家的人,都像枯木死灰的樣子,沒有一點人間的情感,那是不可能的。

住在只園精舍裡的一位年輕的比丘尼,見到阿難陀那瀟灑文雅的神態,日裡夜裡,一刻不能忘懷,可是,中國的古語說,男女授受不親,何況是嚴格的僧團?這一位比丘尼雖然默默的戀愛著阿難陀,但她怎樣也無法突出那禁戒的範圍,除了偷看阿難陀幾眼,其它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有一天,這位年輕的比丘尼病了,她請人帶了一個口信去對阿難陀說:「尊者!我現在生著大病,恐怕是沒有好的希望了,請求尊者慈悲,前來看我一次!」

像這樣可憐的要求,最使阿難陀動心,第二天早晨,他就在著衣持缽出外乞食前,順便去看她,她衣服不整的躺在床上不起來,見到阿難陀走近時,她用多情的眼睛,眨都不眨的注視著他,阿難陀見到她那含情的姿態,已明白一切,他馬上轉身就走,不好意思再看她,她見到已經來了的阿難陀,不說一句話回身而去,一定是不滿意她的行為,她馬上生起慚愧心,趕快起床,著衣敷坐具,追上阿難陀,請他就坐,阿難陀坐後,就開示道:

「你不可以用不淨的東西來養身,不可以憍慢養心,不可以存碰觸之想、淫慾之念,你病了,把身心安住於無所求的境界,你就會痊癒了。」

年輕的比丘尼,像是忘記她已經出家的身份,仍然低著頭,含情脈脈的說道:

「我不是不懂你的道理,沒有好吃的、沒有好穿的,我都能忍受,唯有對你的情愛,我怎樣努力也抑制不住。人,為了保身安心,不能不有所求!」

「你千萬不可這麼想,人求衣食住是為了保身,保身是為了修道,修道才能安心,忘道而求身上不實的欲樂那就錯了。商客塗酥油於車,但無染著之想,只為了使車轉動;生瘡者塗酥油於身,並非為飾身,也非為欲樂,只是為治瘡而已!我們養身安心,要斷慾念,離樂想,遠離有漏心,求真實之道,不可為虛幻無常之法所迷!」

比丘尼聽後,深深感動,息滅愛慾之念,獲得法眼。

分餅的流言

阿難陀了為女眾的事,常常為自己招來麻煩,被人嫉妒、被人批評,佛陀為了他,也常常煩心。

不過,他和迦留陀夷不一樣,他不去找女眾,而女眾常常來找他,他對女眾有著純潔的感情,而沒有愛慾的念頭,我們從他對比丘尼的開示就可以知道。

可是,不管你對女眾有怎樣純正的念頭,在教團中,好像凡牽涉到女眾的事,總不是光榮的事,因為男女相愛,雖不是什麼大的罪惡,但總是不淨的行為。

有一次,佛陀住在舍衛國的時候,有一個檀越做了很多糯米糕前來供養,佛陀叫阿難陀將米糕分給諸比丘,阿難陀分好以後,還剩下很多,佛陀就叫他再分給舍衛城中貧苦的人!

阿難陀遵照佛陀的指示,召集貧苦的人前來領糕,這一集合,就有好幾千的窮人,阿難陀看看人數,再看看米糕,一個人分一個是沒有問題。

阿難陀在分糕的時候,其中有一個裸形外道的美麗少女,正當阿難陀要分給他的時候,真不巧,有兩個糕黏在一起分不開,阿難陀沒有辦法,就把它當做一個分給他,這本是無心的事情,可是給慣於說人是非的人看到這情形,就引起了他們很大的譏嫌,一面嫉妒,一面好奇,好多人都在議論紛紛的說著:「英俊的阿難陀,將雙份的米糕分給漂亮的少女,難道他們很早就有了特殊的交情?」

阿難陀聽到別人這麼說,心中非常不高興,想到人言可畏,真不知如何做人處事才好?尤其是做一個修行的人,有很多吃虧的地方,社會上的人,以為修行者應該忍辱,他們總喜歡用冷嘲熱諷來傷害修行者的心!

佛陀常常教誡弟子們要避免社會譏嫌,尤其是男女問題,不管你的修行怎麼好,若人批評與女人有染時,你就不能揚眉吐氣,事實上還沒有證得聖果的修道者,說完全不會被女色誘惑,那是不可能的。

不過,修道者對於愛慾的防線比較堅固,警覺性比較堅強,阿難陀常感到為女眾苦惱,有一次他在靜處思維的時候,想道:「世人都是由愛慾而生的,每日的生活也是在滾滾的愛慾中而不知厭倦,人們一面自己喜歡追求愛慾,一面又喜歡嘲笑別人與愛慾的關係,愛慾為人間帶來苦惱,帶來紛爭,佛陀常常訶欲,實在是有甚深的道理。」

阿難陀從來不曾這麼認真的想過這個問題,這次為了多分一塊米糕給一位美貌的少女,引起了譏嫌,他才如此痛切的思維這個問題,到了日沒時,他就起坐,徐徐的整衣,來到佛陀的面前,把自己的感想告訴佛陀。佛陀聽了以後,還說了一段他往昔因中的事:

「阿難陀!你說得不錯,人們浸在慾海中不知厭倦,在過去世中,有一位名叫頂生的國王,以正法治民,不用刀杖而能降伏惡人,可是他不能滿足有限的國土,於是設法征服他國,到處都有人稱讚頂生王的德化,國土人民的慾望滿足了,各國的佳麗,任他選擇,他又為美色所囚,很多美女日夜侍候他,他還不滿足,想把別國的國王刺死,把王后奪來,就因為貪慾無厭,沉迷色海,王政日弛,終於民怨沸騰,政權崩潰,淒慘的度過了晚年!

「阿難陀!欲的無止境,其害如此,所謂頂生王者,便是我的前生。」

聽了佛陀開示以後的阿難陀,也知道像他這樣溫和的人,對於愛慾問題,是急需下工夫遠離的!

做佛陀的侍者

因為阿難陀在佛陀心目中是紹隆佛種的人,可是他的女難特別多,為了讓阿難陀把持自己,專心修道,佛陀就想叫阿難陀做自己的侍者。

這是佛陀成道的第二十二年,佛陀已經五十三歲了,那時佛陀正住在竹林精舍,阿難陀被選為佛陀的侍者。

在這以前,佛陀初成道不久,曾有舍利佛和目犍連侍奉過佛陀,後來那迦波羅比丘也侍奉過佛陀,可以說,二十年來,佛陀沒有常隨的侍者,侍奉佛陀都是由諸比丘輪流。

大概由於佛陀漸漸年老了,需要一個常隨的侍者,諸比丘弟子們就集合一起,公推一位能侍奉佛陀的人做侍者,這次集合的上首弟子很多,在這些人中,憍陳如首先站起來自薦佛陀的侍者,他是五比丘之一,是佛陀習苦行時跟隨的舊臣,可以說他是有比丘的第一人,他的年紀雖高於佛陀,卻有著終生侍奉佛陀的赤誠,但佛陀不允准他,佛陀說他的年紀已老了,只要自己照顧自己就好,後來還有好多位要求准予做侍者,佛陀都叫他們各處去弘法而辭謝之,這時目犍連知道佛陀的意思,他和舍利弗來勸阿難陀道:

「阿難陀比丘!佛陀的意思是要你做他的侍者,譬如樓閣東面開窗,朝日必定先照到西壁,你年輕有為,聰明溫和,我們希望你能夠承擔!」

阿難陀聽後,以任重而推辭,經過目犍連、舍利弗的勸說,阿難陀提出三個條件:

一、佛陀的衣服,無論新舊,他不要穿著。

二、如有信眾請佛陀應供,他不侍奉前去。

三、不是去見佛陀的時候,他不去見,此外都願侍奉佛陀。

目犍連和舍利弗把阿難陀的意思轉呈給佛陀,並向佛陀轉達阿難陀的條件,佛陀非但沒有生氣,而且非常歡喜的讚歎道:

「阿難陀真是有品格的比丘,他提出的要求,是為了避免譏嫌,是必要的預防。因為阿難陀比丘是怕別人批評,說阿難陀是為了穿衣才侍奉佛陀的,阿難陀是為了食物才侍奉佛陀的,他知道預防,才有這樣的要求。」

從此阿難陀做了佛陀的侍者,這時他的年齡也只二十多歲,在他侍奉佛陀二十七年的歲月裡,他都遵照佛陀的意旨行動,依教奉行,跟隨佛陀的身後,到各地弘化,以這樣的因緣,如大海似的佛法,完全流入阿難陀的心中。

年輕的阿難陀,每天跟隨著佛陀,女難是少有了,他儼然成為佛陀與諸比丘之間的調和者。

在僧團裡,他經常保持著謙虛、虔敬、慚愧的心裡,不少的信眾,因為阿難陀的關係而皈依了佛教,雖然阿難陀遇到不少女難,大家對他有過非常不利的批評,可是一到他負擔責任時,就修養得更成熟了。

友情法愛

已經做了佛陀的侍者,但還沒有開悟的阿難陀,在僧團中,大家把他當做上首一般的尊敬,尤其它那溫和的性格,使接觸的人,都有如沐春風一般的感覺,他和人相處,從不揚己之長,顯人之短,他總是隱惡揚善,盡力幫助人,盡力給人方便,就是有時和外道談論到佛法,也只是限於顯正而不是破邪,他從不願割人的肉而補自己的膚,他像和暖的春陽,慢慢的溶解冰塊。

阿難陀住在竹林精舍時,曾使俱迦那外道不敢提出問題來向僧團問難,在瞿師羅園的時候,他曾感動旃陀外道,歡歡喜喜的奉行佛法,阿難陀雖不和人滔滔雄辯,但從他在外道中的知名,由此可知他的攝受力。

因為阿難陀的人緣好,在俗的朋友,在僧的比丘,和他交往的人很多,他肯聽人說法,也肯說法給人聽,佛陀曾說過,阿難陀一見到人的容貌與風采,就能預知其人性情,他對在俗的人,像慈母一般的愛護,對於上首的長老,他是如父親一樣的敬重。

阿難陀有一位在俗的舊友盧夷,住在波婆城,有一天,佛陀帶領弟子們光臨時,城中的摩羅族都很高興的歡迎,並且相約說,哪一個不出來歡迎佛陀,就罰他黃金百兩。盧夷對佛法毫無信心,除阿難陀外,他不尊敬任何一位出家人,甚至連佛陀在內。

可是,這一天,盧夷跟在歡迎佛陀的行列中,阿難陀一見,很驚奇的問他,他說是為了怕罰百兩黃金才跟著來歡迎的,阿難陀一聽,很是掃興,但他仍很熱情的和他招呼,不過,在到達後不久的休息時,阿難陀把盧夷的為人說給佛陀聽,佛陀很同情,說他可憐,命令阿難陀把他帶到面前來,佛陀對他開示很多話,他終於心開意解,發心皈依三寶,受持五戒。

後來盧夷常以衣服、醫藥、臥具等等供養佛陀。本來就是老朋友,現在又是同一信仰,使阿難陀把他的家看做自己的家一樣。

有一天,阿難陀少一件衣服穿,就去盧夷家中要,真不巧,那天盧夷不在家,阿難陀想,既然來了,總不能空手而回,他就不客氣的叫盧夷的妻子把衣箱搬出來,隨便拿了一件回去,後來盧夷回來聽到妻子說起,他馬上跑去訪問阿難陀,他說:

「你為什麼不選一件好的衣服,偏偏拿那件粗衣?」

阿難陀回答說:「好的衣服,我現在不需要,我把那件衣服做了浴巾替你送給上座的比丘去用了。」

他倆的感情是如此的親密,當然教團裡有一部份人反對這種無拘無束的態度,可是,佛陀卻不曾阻止阿難陀的這種行為。

做了侍者的阿難陀,雖然不像舍利弗和目犍連有那麼活躍的進取精神,但也不像大迦葉那麼保守,因為溫和的人,他的性情,總是中庸的為多。

阿難陀曾協助佛陀將為了愛慾要還俗的掘多比丘勸回來,並且鼓勵他修行,使他證果;他曾調和過僧團的爭執,使爭執不下的人復歸於好,他曾在祗園精舍和舍利弗論道,研討「滅」、「六觸」等問題;在巴連弗城和跋陀羅談說各種問題;在俱睒彌國為諸比丘說修道的要點;在東園曾代佛陀應比丘之請前去說法;他讚歎目犍連的孝心,宣揚富樓那的說法。在教內教外,他對人的法情友愛,充份的表現出他已盡了大弟子的任務了。

最大的憾事

阿難陀一生的遺憾,恐怕要算他有一位哥哥提婆達多了。

提婆達多也是當初七王子出家之一的王子,或許他是為了湊熱鬧才出家的,而不是真正發心出家,所以出家後他不安心修道,專門顯異惑眾,並想求得神通。

做哥哥的提婆達多,和做弟弟的阿難陀,完全是兩種性情,提婆達多生來本性就是具有野心而不安本分的人。佛陀曾勸他還俗做在家弟子來護持佛法,千萬不可在僧團中惹是生非,但他不肯接受佛陀的忠告。

他要佛陀教他學習神通的法門,而佛陀叫他先要淨化身心,不要貪求神通,因為神通不能代表德行。當佛陀拒絕他後,他很不服氣,就要求舍利弗、目犍連等大阿羅漢僧教他求學神通法門。舍利弗等知道他的習性,也加以拒絕,只教他觀察佛陀說的苦、空、無常、無我的道理就好。

提婆達多叛逆的心逐漸擴大,他覺得不害死佛陀,不能發泄胸中怨恨,今後也不會有他的天下。

有一次阿難陀跟隨佛陀經過耆闍崛山下,適巧被在山頂遊玩的提婆達多看到,他覺得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就用巨石從山上推下來傷害佛陀,雖然他見到嫡親的弟弟阿難陀跟在身後,也沒有一點同胞之情,就將巨石推下,佛陀沒有躲讓,阿難陀則奔逃到很遠,大石滾在佛陀的身旁,過了一會,阿難陀才慌張的前來問佛陀道:

「佛陀!沒有什麼事吧?這可能又是我哥哥提婆達多想來殺害佛陀,我真難為情,佛陀的處境太危險了。」

佛陀安詳的回答道:「阿難陀!用暴力或陰謀危害佛陀,這是不可能的。過去提婆達多派惡漢行刺,後來又放出醉象來蹴踏,現在是投下巨石,你不要難過,各人造業各人當,佛陀的處境不危險,我看危險的是你,你看你剛才的樣子。」

阿難陀的修養到底不及佛陀,他羞澀的笑道:「我剛才慌張恐懼的樣子,給佛陀看到了。」

佛陀也笑笑,用手拍拍阿難陀,然後又再前進。

在投石事件後不久,有一天阿難陀又隨侍佛陀出外行化,在路上遇到提婆達多帶領很多人迎面而來,佛陀很快的避開道路,走另外一條小徑,雖然一向溫和的阿難陀,此刻也激動著情緒,怏怏不樂的說道:

「佛陀!您為什麼要避開提婆達多呢?他是佛陀的弟子,難道佛陀還要怕他嗎?」

佛陀知道阿難陀心中不平,安慰他道:「阿難陀!我不是怕他,不過我不要和他相逢,何必同愚人見面呢?如同打惡狗,惡狗更是狂吠,他現在滿懷著邪念,不要理睬他,不就好了嗎?」

師父讓路給弟子,就是在今日,像提婆達多這樣的弟子仍然很多。

阿難陀聽了佛陀的話,心中雖然仍是不平,但也沒有再說什麼。

有一次,提婆達多來擾亂佛陀的道場。佛陀在靜室裡靜坐,他就在集會所大聲的說道:「你們相信我的人站過來!」

佛陀的弟子們沒一個理睬他,他對阿難陀斥責道:「阿難陀!你是我的弟弟,你也敢不相信我!」

一向溫文儒雅的阿難陀,此刻已到了忍無可忍的程度,也不客氣的回答道:

「今天是你幸運,若是尊者舍利弗和目犍連在座的話,一定不會容你放肆,佛陀此刻已在靜坐,請你不要吼叫,你這麼兇惡,想到你未來不幸的果報,我真為你憂愁!」

提婆達多大怒,他幾乎要動手打阿難陀,但當他看到從來沒有如此震怒的阿難陀後,竟不敢把手伸出去,只得不聲不響的走了。

不久,提婆達多的惡報現前,很淒慘的死去,但在阿難陀的心中,總覺得有這麼一位哥哥,是終身的遺憾!

夢的預言

阿難陀做了佛陀二十七年的侍者,他很能觀機,當比丘、比丘尼以及在家信徒來參拜佛陀時,他總能安排適當的時間。尤其遠道而來求見佛陀的比丘,在未見佛陀之前,他們總歡喜先和阿難陀談談,因為阿難陀對他們有親切的慰藉。比丘尼最歡喜聽阿難陀的教誡,當阿難陀說:「各位!好好的遵守聖戒吧!」她們總歡歡喜喜的接受。在家男女信徒,也喜歡聽阿難陀說法,阿難陀總是教他們尊敬三寶,受持五戒,侍奉雙親,供養僧團。在家善男信女愛聽他講而不願他沈默,他還是沒有開悟的人,就已經具備有這些美德。他跟隨佛陀在各地弘法,時光迅速,轉眼間已是五十多歲的人了。

有一天,佛陀在舍衛城的普會講堂對波斯匿王說法時,阿難陀的面色現出憂愁的樣子,佛陀問他為何如此,阿難陀說出他在一夜之中,夢見七項稀奇古怪的事,才會心裡有些驚慌。佛陀又問道:「你是夢見哪七事呢?」

「佛陀!我第一個夢,是夢見大江河海,都被烈火焚燒起來,並且火焰直衝天上!」

佛陀聽後,面色一變,像有所感觸似的解釋道:

「阿難陀!聖者本不必說夢,但你的夢確實奇怪,大海江河被火焚燒,這是象徵著未來僧團中的比丘,惡逆盛,善心少,取得供養,復起鬥爭,這就如澄清的淨水,變成了火焰一般。你的第二個夢呢?」

「佛陀!我夢見太陽將沒,娑婆世界一片黑暗,天上沒有一個星星!」

已經將近八十歲的佛陀,很感慨的解釋道:

「阿難陀!佛陀不久要涅槃了,諸大弟子也都會涅槃,這表示人天的眼睛即將消滅。你第三個夢呢?」

「佛陀!我夢見比丘不依佛制披搭袈裟,出家僧伽墮落陷坑,在家人踏在他們的頭上!」

佛陀喟然的嘆息一聲,說道:

「阿難陀!這是暗示未來比丘開演說經大會,口頭宣講,並不奉行,他們互相嫉害,不畏因果,終於墮落,白衣乘機上座,輕蔑僧寶,他們走進寺院,誹謗比丘,毀壞塔寺,你第四個夢呢?」

「佛陀!我夢見比丘法衣不全,躑躅在荊棘之中!」

佛陀像有些激動,說道:

「阿難陀!這是說未來的比丘,捨棄法衣不穿,棄戒樂俗,蓄養妻子,這真是大法的不幸!你第五個夢呢?」

「佛陀!我夢見茂密的森林中,有很多的山豬爬掘著旃檀大樹的樹根!」

佛陀像憂愁的樣子說道:

「呵!這是說未來比丘只為生活打算,販賣如來,鬻經為生。你的第六個夢呢?」

「佛陀!我夢見大象厭棄小象,百獸之王的獅子死去,名華撒在頭上,禽獸仍然恐怖遠避,但不久身內生蟲,還食獅子肉!」

佛陀無可奈何的搖搖頭道:

「大象棄小象不顧,這是說未來僧團長老比丘,自私自利,不肯提拔年輕的後進!獅子蟲還食獅子肉,這是說沒有外道能壞佛陀正法,還是我的出家在家七眾弟子,自壞我法!你的第七個夢呢?」

「我夢見我頭頂須彌山,我並不覺得重!」

佛陀那黯然的樣子稍為寬解了一些,說道:

「阿難陀!這是說佛陀三個月後,進入涅槃,諸大比丘,諸天人民,要靠你承教啟經,結集法典!」

阿難陀的七夢,經過佛陀這麼解釋,這是預言著未來佛教的衰頹,和時代的變化。尤其是獅子身上蟲還食獅子肉,這是諷刺著今日僧俗的弟子,這樣的教言,對於我們,是一個酷烈通髓的痛事!

我們可以猜想得出,在佛陀晚年,為了阿難陀的夢,那麼感慨的解說,其心情的沈重可想而知,末法時代慚愧的我們,如何才能給佛陀歡喜,就讓這些預言,不要成為事實!

涅槃床前問遺教

佛陀成道的四十九年,由動歸靜,佛陀宣佈在迦毘羅衛城三十餘里的拘尸那迦羅城的娑羅雙樹間進入涅槃。

如同夕陽西下會投射出奇麗的光輝一般,佛陀在涅槃前特別發射和平常不一樣的光明,承侍在佛陀身旁的阿難陀,蒙受到佛陀的感召,德慧日漸走向成熟的階段。

佛陀吉祥臥的睡在阿難陀為他敷設的床座上,頭在北方向西,這時太陽已西下,黑暗漸漸籠罩著世間,娑羅樹不在開花的時候卻開,沒有夜風而美麗的花瓣一片片的散在聖體的旁邊。阿難陀跪在佛陀的枕邊,輕輕的問道:

「佛陀!我們以後對女眾應採取什麼態度?請佛陀再說一次給我聽!」

佛陀看看跪在床四週的諸大弟子,然後對阿難陀說道:

「阿難陀!想要離煩惱證悟的人,是不可以把女眾放在心中的。你要將老的女眾看做自己的母親,年長的女眾看做姐姐,年輕的女眾看做妹妹,阿難陀!你千萬要把我的話記好!」

佛陀回答上面的問題以後,又把荼毘、建塔等的事一一加以說明,感情脆弱的阿難陀,想到這是佛陀最後的遺誡,一陣心酸,不覺流出眼淚來,他不敢再跪在佛陀的床前,趕快跑到園中哭了一場!

阿難陀想到佛陀將要涅槃,別的大弟子們都已開悟,唯有他,今後依誰來證悟呢?想到從今以後,再沒有恩師給他服侍,他像斷腸一樣的傷心!

佛陀看到阿難陀不在身邊,就叫人去把他叫來,佛陀又再對他說:

「阿難陀!你不要悲傷!有相會就有別離,有繁榮就有衰微,我不是常對你說嗎?世間是無常的,有生必定有死,壞了的車子用修補來維持,那也不是長久的辦法,有為的色身要壞,佛陀會在法性中照顧你們。你服侍我那麼久,勤勞而能忍耐,你對我沒有什麼缺陷,我將以這個功德報答你。你用心精進修道,你不久就會離開煩惱的繫縛,能開悟證果!」

佛陀說到這裡,阿難陀感激得泣不成聲,佛陀又看看大家,對大家說道:

「諸比丘!阿難陀非常忠實的侍奉我多年,他很溫和而善良,他聽聞大法不忘,他的功德將來能在世間上發出光輝!」

阿難陀用手蒙著臉,悲泣地離開佛陀。這時二月中旬的滿月,靜靜的光如同流水一般的照著娑羅林,佛陀寂然而崇高的心也照徹林中所有的人。這是無法經驗到的感人莊嚴場面,在場的每一個人,這時都悲傷的哭泣,就是開悟的聖者,也是如此。

大家都流淚不止,可是像這樣的流淚有什麼用?要緊的是提出有關如何使正法久住的問題來請示佛陀才對,大家商量以後,又把阿難陀找回,公推他請問佛陀道:

「第一、佛陀涅槃後,以誰為師?

第二、佛陀涅槃後,以什麼安住?

第三、佛陀涅槃後,惡人如何調伏?

第四、佛陀涅槃後,經典的結集,如何才叫人起信?」

佛陀仍像往常一樣,慈祥愷悌的回答道:

「阿難陀!你和大家好好記住,你們應依戒為師,依四念處安住,遇到惡人時,默擯置之,經首安立如是我聞,就叫人起信。你們依法而行,就是我的法身常在之處!」

佛陀的話,大家聽了更感動!更傷心!這是多麼有權威的聲音啊!佛陀就這麼進入安養的涅槃!

四面八方的弟子聽到佛陀涅槃,都集攏而來,阿難陀想到佛陀生前,很少有婦人能到面前來參拜,於是他就先讓比丘尼和在家信女來親禮佛身,由此可知他永遠是婦女們的同情者!

參加結集大典

佛陀涅槃後,如同離開慈母的嬰兒一般的阿難陀,參加佛陀荼毘的儀式圓滿後,獨自的回到精舍裡思念著恩師佛陀,這時幾日來的疲勞一起湧上身來,感到身體不適,他就把自己關在房中靜心,每天只喝一點點乳汁,什麼東西也不吃,什麼話也不講,就這樣生活、靜思,一共過了三天!

三天後,他趕往南方王舍城,因為那邊四月十五日安居要結集佛陀的經典,阿難陀雖然還沒有開悟,但在佛陀的教法中,他有著極重要的地位,他不能不為法忘我的前去為佛陀法身慧命報效微勞。

在途中,他曾彎路到毘舍離國去了一次,有一些跟隨他的比丘就因此和他失散而各自去行腳,為了此事,他到達王舍城時,曾被嚴厲的大迦葉訶責一頓,他默默的忍受,不敢和大迦葉尊者說理。

現在我們還是說阿難陀彎道到了毘舍離國的金剛村,這時是佛陀涅槃後的一個多月,阿難陀是佛陀的常隨弟子,人們哀慕佛陀的心自然集中到他身上來,他們每天集合在精舍裡,要求阿難陀為他們晝夜說法。阿難陀沒有辦法拒絕,只有順從大家的意思,方便的在這向大家開示。

這時,跋闍弗比丘也在這精舍裡,因為信眾群集,走路和說話的聲音很大,那些嘈雜的音聲傳進跋闍弗的耳中,使他不能安安靜靜的參禪,他已是進道證果的大比丘,因此非常討厭阿難陀自己不求開悟,而徒為眾人說法,甚至他還說出偈子來諷刺阿難陀。

阿難陀受此打擊,不敢強辯,他究竟是一個尚未開悟的身份,王舍城的安居又迫在眼前,經典誦出的大任,他可以稍微猜測得出來,在這極重要的時候,徒勞的玩弄饒舌,有什麼利益?生性就溫和讓人的他,就預備起程南下。他不是不知道自己修行的程度,但他生來就是易為群眾的願望所支配的性格,一直被俗流所激盪,一直在代人受過,一直給一些以道學自居的人冷嘲熱諷,跋闍弗的責怪,像銳利的箭矢一般,大大傷了他的心,他從此發願將向外的心轉向於內,祈求早日開悟。

阿難陀到達王舍城時,已經是結集經典的前一天,這時被推為首座的大迦葉尊者,選了五百位大比丘參加,這五百位大比丘都是證果的羅漢,因為阿難陀他還沒有開悟的緣故,所以沒有把他的名字列入。

當然,大迦葉也承認阿難陀的特長,尤其佛陀的說法,他能記憶不忘,但他恐怕這般重大的事情,倘若也給未斷煩惱結習的阿難陀參加,對於已經涅槃的佛陀,以及對於後世的眾生,不知會引起什麼過失來。阿難陀雖未開悟,但他那豐富的感情,以及一向和大家的和睦相處,使他對一切人都有左右的力量,所以當大家推舉阿難陀時,大迦葉說:

「阿難陀還沒有開悟,我也知道他是獅子,但現在他好像是野牛群中的獅子一樣!」

阿那律尊者也和大迦葉持一樣的看法,這又給阿難陀一個意外的打擊,不過,有彈性的阿難陀,你對他壓得重,他越跳得高,打擊是他的增上緣,他不灰心,好像冬日的梅花,必須經過一陣嚴寒的風雪,才開得格外清香,所以,當天晚上,他發奮用功修行,冥思默想,把一切放下,於中夜即開悟證果。第二天,他現大神通,不等門開就進入窟內。

此刻阿難陀的道貌風姿,恰如初出雲間的明月一般的光輝,恰如在朝陽照耀下開放的蓮華一般的美麗,諸大比丘對他都投以驚奇的眼光表示歡迎。在大迦葉的領導下,他被全體比丘推到獅子座上,開始誦出:「如是我聞,一時,佛在某某處雲…」,他將所記憶的統統誦出來,所有在座的大比丘再一次的接受到佛陀的教誡,大家都感激萬分,像尊者憍陳如老衰的身體,不堪這感激之情而終於昏倒。

最初的經典,所謂《長阿含》、《中阿含》、《雜阿含》、《增一阿含》,以及《譬喻經》、《法句經》等,都是這有名的第一次結集聖典大會,由阿難陀尊者誦出來的。

恆河上空入涅槃

佛陀涅槃後,繼承佛陀衣缽的是被尊為首座的長老大迦葉,二十年後,大迦葉已經一百多歲,他就往雞足山裡面涅槃。在他臨走時,他把佛陀的家業傳囑給阿難陀,阿難陀以將近八十歲的高齡,繼承法統,像是春天開花,秋天結果一樣的自然,這就是佛陀當初對他的希望。

如此,佛法在阿闍世王的護持之下,很平和的弘揚開來,自從大迦葉入滅以後,親近過佛陀的大弟子恐怕就剩下阿難陀一個人,領導著教團的阿難陀,年齡也一年比一年高,當他一百二十歲的那一年,有一天在過路中,聽到一位青年比丘正誦著佛陀講過的偈語,那位比丘誦的是:

「若人生百歲,不見水老鶴,不如生一日,而得能見之。」

阿難陀一聽這首偈語被誦得錯誤得離譜,簡直可說是牛頭不對馬嘴,就很懇切的上前糾正這首偈語應該如下誦念:

「若人生百歲,不解生滅法,不如生一日,而得解了之。」

那個青年比丘聽了阿難陀的教誡以後,回去告訴他的師父,哪知這位師父聽了反而不高興的對青年比丘道:

「你不要聽阿難陀胡說,阿難陀現已老朽,已經失去記憶和智慧,我教你的不會錯。」

青年比丘聽了師父的話,又再去告訴阿難陀,阿難陀聽了想去找他的師父,問他為什麼會說出這愚癡的話來?後來他想想,跟這種人講話,他也不會聽你的,也就中止了。一向溫和讓人的阿難陀,統理當時的教團,有著無上的教權,但仍是以忍讓為處世的根本。

不過,已經一百二十歲的老人,而且又是開悟的聖者,對世間早就沒有絲毫的留戀,經過這次事件以後,他更深深的厭離世間,他想:「這個世間真沒有辦法,佛陀涅槃未久,謬解佛法的人就這麼多,未來教團中有邪知邪見的更不用說,我為佛陀誦出大法,而人們乃我見我執,並不依法奉行,我在世間上還有什麼用呢?」阿難陀這麼想時,自然就懷念起佛陀,更連想到舍利弗、目犍連、大迦葉等諸大弟子,他又繼續思維道:「啊!這些人如同飛鳥追隨颶風一般進入涅槃,眾多的聖者中,現在只剩下我一人,如同被砍光的森林一般,留著一顆大樹也不能遮風擋雨,人間很寂寞,我也進入涅槃吧!」

阿難陀有了這樣的想法,就下了決心,把大法流傳的責任付囑給他久已培植的弟子商那和修,自己則拿起缽向北方的恆河走去。因為這時摩揭陀國的阿闍世王正要和毘舍離國開戰,阿難陀心想,如果在摩揭陀國入滅,遺骨就不會分給毘舍離,如果到毘舍離入滅,他們也不會將遺骨分給摩揭陀國,所以他打算在兩國交界處的恆河中間上空進入涅槃。

當阿闍世王知道阿難陀要涅槃的消息時,幾乎昏了過去,他趕快帶領人馬在後追趕,當他到達恆河岸邊的時候,阿難陀已經坐船到恆河中間,阿闍世王立刻五體投地的大聲叫喊道:

「最勝自在的佛陀!請您慈悲,施給我們寂靜的尊者!三界明燈的尊者!請您回來吧!」

岸那邊,毘舍離的人也這樣叫著,阿難陀就在船中大聲說道:

「我考慮了你們兩國的怨恨,所以才特地來到恆河中間入滅,讓你們兩國各得半身!」

阿難陀說完以後,就坐在虛空中入火光三昧,進入涅槃,把聖體分成兩半,給兩國建塔供養。一個是在毘舍離城北方的大林重閣講堂,一個是在王舍城外竹林精舍的旁邊。摩揭陀和毘舍離兩國因為阿難陀入滅的因緣,遂釋嫌修好,不再戰爭,救了千萬人的生命財產。阿難陀尊者的犧牲,真是偉大崇高!

阿難陀尊者入滅了,他對佛陀的功勞,對佛法的貢獻,他那溫和善良、謙虛忍讓的聖格,每在春風秋雨之際,更增加人們的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