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阿含經卷第三十八

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羅譯

(一〇六二)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時,有尊者善生,新剃鬚髮,著袈裟衣,正信非家,出家學道,來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

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諸比丘!當知此善生善男子有二處端嚴:一者剃除鬚髮,著袈裟衣,正信非家,出家學道。二者盡諸有漏,無漏心解脫、慧解脫,現法自知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寂靜盡諸漏,  比丘莊嚴好,
 離欲斷諸結,  涅槃不復生。
 持此最後身,  摧伏魔怨敵。」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一〇六三)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時,有異比丘形色丑陋,難可觀視,為諸比丘之所輕慢,來詣佛所。

爾時,世尊四眾圍遶,見彼比丘來,皆起輕想,更相謂言:「彼何等比丘?隨路而來,形貌丑陋,難可觀視,為人所慢。」

爾時,世尊知諸比丘心之所念,告諸比丘:「汝等見彼比丘來,形狀甚丑,難可視見,令人起慢不?」

諸比丘白佛:「唯然,已見。」

佛告諸比丘:「汝等勿於彼比丘起於輕想。所以者何?彼比丘已盡諸漏,所作已作,離諸重擔,斷諸有結,正智,心善解脫。諸比丘!汝等莫妄量於人,唯有如來能量於人。」

彼比丘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

爾時,世尊復告諸比丘:「汝等見此比丘稽首作禮,退坐一面不?」

比丘白佛:「唯然,已見。」

佛告諸比丘:「汝等勿於是比丘起於輕想;乃至汝等莫量於人,唯有如來能知人耳。」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飛鳥及走獸,  莫不畏師子,
 唯師子獸王,  無有與等者。
 如是智慧人,  雖小則為大,
 莫取其身相,  而生輕慢心。
 何用巨大身,  多肉而無慧,
 此賢勝智慧,  則為上士夫。
 離欲斷諸結,  涅槃永不生,
 持此最後身,  摧伏眾魔軍。」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一〇六四)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

爾時,提婆達多有利養起,摩竭陀王阿闍世毘提希子日日侍從五百乘車,來詣提婆達多所,日日持五百釜食,供養提婆達多,提婆達多將五百人別眾受其供養。

時,有眾多比丘晨朝著衣持鉢,入王舍城乞食,聞提婆達多有如是利養起,乃至五百人別眾受其供養。乞食已,還精舍,舉衣鉢,洗足畢,往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我等晨朝著衣持鉢,入王舍城乞食,聞提婆達多有如是利養起,乃至五百人別眾受其供養。」

佛告諸比丘:「汝等莫稱是提婆達多所得利養。所以者何?彼提婆達多別受利養,今則自壞,他世亦壞。譬如芭蕉、竹、蘆,生果即死,來年亦壞;提婆達多亦復如是,受其利養,今世則壞,他世亦壞。譬如駏驉,受胎必死;提婆達多亦復如是,受諸利養,今世亦壞。他世亦壞,彼愚癡提婆達多隨幾時受其利養,當得長夜不饒益苦。是故,諸比丘!當如是學:『我設有利養起,莫生染著。』」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芭蕉生果死,  竹蘆實亦然,
 駏驉坐妊死,  士以貪自喪。
 常行非義行,  多知不免愚,
 善法日損減,  莖枯根亦傷。」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一〇六五)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爾時,舍衛國有手比丘是釋氏子,在舍衛國命終。

時,有眾多比丘,晨朝著衣持鉢,入舍衛城乞食,聞手比丘釋子於舍衛國命終。聞已,入舍衛城,乞食還,舉衣鉢,洗足畢,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今日晨朝,眾多比丘著衣持鉢,入舍衛城乞食,聞釋氏子手比丘於舍衛國命終。云何?世尊!手比丘命終,當生何處?云何受生?後世云何?」

佛告諸比丘:「是手比丘成就三不善法,彼命終當生惡趣泥犁中。何等三不善法?謂貪慾、瞋恚、愚癡。此三不善法結縛於心,釋種子手比丘生惡趣泥犁中。」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貪慾瞋恚癡,  結縛士夫心,
 內發還自傷,  猶如竹蘆實。
 無貪恚癡心,  是說為黠慧,
 內發不自傷,  是名為勝出。
 是故當離貪,  瞋恚癡冥心,
 比丘智慧明,  苦盡般涅槃。」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一〇六六)

如手比丘,難陀修多羅亦如是說。

(一〇六七)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爾時,尊者難陀是佛姨母子,好著好衣,染色,擣治光澤,執持好鉢,好作嬉戲調笑而行。

時,有眾多比丘來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尊者難陀是佛姨母子,好著好衣,擣治光澤,執持好鉢,好作嬉戲調笑而行。」

爾時,世尊告一比丘:「汝往詣難陀比丘所,語言:『難陀!大師語汝。』」

時,彼比丘受世尊教,往語難陀言:「世尊語汝。」

難陀聞已,即詣佛所,稽首佛足,退住一面。

佛告難陀:「汝實好著好衣,擣治光澤,好作嬉戲調笑而行不?」

難陀白佛:「實爾。世尊!」

佛告難陀:「汝佛姨母子,貴姓出家,不應著好衣服,擣令光澤,執持好鉢,好作嬉戲調笑而行。汝應作是念:『我是佛姨母子,貴姓出家,應作阿練若,乞食,著糞掃衣,常應讚歎著糞掃衣,常處山澤,不顧五欲。』」

爾時,難陀受佛教已,修阿蘭若行,乞食,著糞掃衣,亦常讚歎著糞掃衣者,樂處山澤,不顧愛慾。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難陀何見汝,  修習阿蘭若,
 家家行乞食,  身著糞掃衣,
 樂處於山澤,  不顧於五欲。」

佛說此經已,尊者難陀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一〇六八)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爾時,尊者低沙自念,我是世尊姑子兄弟故,不修恭敬,無所顧錄,亦不畏懼,不堪諫止。

時,有眾多比丘往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尊者低沙自念是世尊姑子兄弟故,不修恭敬,無所顧錄,亦不畏懼,不堪諫止。」

爾時,世尊告一比丘:「汝往詣低沙比丘所,語言:『低沙!大師語汝!』」

時,彼比丘受世尊教,往語低沙比丘言:「世尊語汝!」

低沙比丘即詣佛所,稽首佛足,退住一面。

佛告低沙:「汝實作是念:『我是世尊姑子兄弟,不修恭敬,無所顧錄,亦不畏懼,不堪忍諫。』不?」

低沙白佛:「實爾。世尊!」

佛告低沙:「汝不應爾!汝應念言:『我是世尊姑子兄弟故,應修恭敬畏懼,堪忍諫止。』」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善哉汝低沙,  離瞋恚為善,
 莫生瞋恚心,  瞋恚者非善。
 若能離瞋慢,  修行軟下心,
 然後於我所,  修行於梵行。」

佛說此經已,低沙比丘聞佛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

(一〇六九)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時,有尊者毘舍佉般闍梨子,集供養堂,為眾多比丘說法,言辭滿足,妙音清徹,句味辯正,隨智慧說,聽者樂聞,無所依說,顯現深義,令諸比丘一心專聽。

爾時,世尊入晝正受,以淨天耳過於人耳,聞說法聲,從三昧起,往詣講堂,於大眾前坐,告毘舍佉般闍梨子:「善哉!善哉!毘舍佉!汝能為諸比丘於此供養堂,為眾多比丘說法,言辭滿足,乃至顯現深義,令諸比丘專精敬重,一心樂聽,汝當數數為諸比丘如是說法,令諸比丘專精敬重,一心樂聽,當得長夜以義饒益,安隱樂住。」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若不說法者,  愚智雜難分,
 此愚此智慧,  無由自顯現,
 善說清涼法,  因說智乃彰,
 說法為明照,  光顯大仙幢,
 善說為仙幢,  法為羅漢幢。」

佛說此經已,尊者毘舍佉般闍梨子聞佛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

(一〇七〇)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時,有眾多比丘集供養堂,悉共作衣。時,有一年少比丘!出家未久,初入法、律,不欲營助諸比丘作衣。

時,眾多比丘詣世尊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時,有眾多比丘集供養堂,為作衣故。有一年少比丘,出家未久,始入法、律,不欲營助諸比丘作衣。」

爾時,世尊問彼比丘:「汝實不欲營助諸比丘作衣耶?」

彼比丘白佛言:「世尊!隨我所能,當力營助。」

爾時,世尊知彼比丘心之所念,告諸比丘:「汝等莫與是年少比丘語。所以者何?是比丘得四增心法,正受現法安樂住,不勤而得。若彼本心所為,剃鬚髮,著袈裟衣,出家學道,增進修學,現法自知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非下劣方便,  薄德少智慧,
 正向於涅槃,  免脫煩惱鏁。
 此賢年少者,  逮得上士處,
 離欲心解脫,  涅槃不復生。
 持此最後身,  摧伏眾魔軍。」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一〇七一)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時,有比丘名曰上坐,獨住一處,亦常讚歎獨一住者,獨行乞食,食已,獨還,獨坐禪思。

時,有眾多比丘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有尊者名曰上坐,樂一獨處,亦常讚歎獨一住者,獨入聚落乞食,獨出聚落,還至住處,獨坐禪思。」

爾時,世尊語一比丘:「汝往詣彼上坐比丘所,語上坐比丘言:『大師告汝!』」

比丘受教,詣上坐比丘所,白言:「尊者!大師告汝!」

時,上坐比丘即時奉命,詣世尊所,稽首禮足,退住一面。

爾時,世尊告上坐比丘:「汝實獨一靜處,讚歎獨處者,獨行乞食,獨出聚落,獨坐禪思耶?」

上坐比丘白佛:「實爾,世尊!」

佛告上坐比丘:「汝云何獨一處,讚歎獨住者,獨行乞食,獨還住處,獨坐禪思?」

上坐比丘白佛:「我唯獨一靜處,讚歎獨住者,獨行乞食,獨出聚落,獨坐禪思。」

佛告上坐比丘:「汝是一住者,我不言非一住,然更有勝妙一住。何等為勝妙一住?謂比丘前者枯乾,後者滅盡,中無貪喜,是婆羅門心不猶豫,已捨憂悔,離諸有愛,群聚使斷,是名一住,無有勝住過於此者!」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悉映於一切,  悉知諸世間,
 不著一切法,  悉離一切愛,
 如是樂住者,  我說為一住。」

佛說此經已,尊者上坐聞佛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

(一〇七二)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時,有尊者僧迦藍於拘薩羅人間遊行,至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彼僧迦藍比丘有本二,在舍衛國中,聞僧迦藍比丘於拘薩羅人間遊行,至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聞已,著好衣服,莊嚴華瓔,抱其兒來詣祇洹,至僧迦藍比丘房前。

爾時,尊者僧迦藍出房露地經行。時,彼本二來到其前,作是言:「此兒幼小,汝捨出家,誰當養活?」

時,僧迦藍比丘不共語。如是再三,亦不共語。

時,彼本二作如是言:「我再三告,不與我語,不見顧視,我今置兒。」著經行道頭而去,言:「沙門!此是汝子,汝自養活,我今捨去。」

尊者僧迦藍亦不顧視其子。

彼本二復言:「是沙門今於此兒都不顧視,彼必得仙人難得之處。善哉!沙門!必得解脫。」情願不遂,抱子而去。

爾時,世尊入晝正受,以天耳過人之耳,聞尊者僧迦藍本二所說,即說偈言:

「來者不歡喜,  去亦不憂慼。
 於世間和合,  解脫不染著。
 我說彼比丘,  為真婆羅門。
 來者不歡喜,  去亦不憂慼。
 不染亦無憂,  二心俱寂靜,
 我說是比丘,  是真婆羅門。」

佛說此經已,尊者僧迦藍聞佛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

(一〇七三)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爾時,尊者阿難獨一靜處,作是思惟:「有三種香,順風而熏,不能逆風。何等為三?謂根香、莖香、華香。或復有香,順風熏,亦逆風熏,亦順風逆風熏耶?」作是念已,晡時從禪覺,往詣佛所,稽首佛足,退住一面,白佛言:「世尊!我獨一靜處,作是思惟:『有三種香,順風而熏,不能逆風。何等為三?謂根香、莖香、華香。或復有香,順風熏、逆風熏,亦順風逆風熏耶?』」

佛告阿難:「如是!如是!有三種香,順風熏,不能逆風,謂根香、莖香、華香。阿難!亦有香,順風熏、逆風熏、順風逆風熏。阿難!順風熏、逆風熏、順風逆風熏者。阿難!有善男子、善女人,在所城邑、聚落,成就真實法,盡形壽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飲酒。如是善男子、善女人,八方上下,崇善士夫,無不稱歎言:『某方某聚落善男子、善女人,持戒清淨,成真實法,盡形壽不殺,乃至不飲酒。』阿難!是名有香順風熏、逆風熏、順風逆風熏。」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非根莖華香,  能逆風而熏,
 唯有善士女,  持戒清淨香。
 逆順滿諸方,  無不普聞知,
 多迦羅栴檀,  優鉢羅末利。
 如是比諸香,  戒香最為上,
 栴檀等諸香,  所熏少分限。
 唯有戒德香,  流熏上昇天,
 斯等淨戒香,  不放逸正受。
 正智等解脫,  魔道莫能入,
 是名安隱道,  是道則清淨。
 正向妙禪定,  斷諸魔結縛。」

佛說此經已,尊者阿難聞佛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

(一〇七四)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摩竭提國人間遊行。與千比丘俱,皆是古昔縈髮出家,皆得阿羅漢,諸漏已盡,所作已作,捨諸重擔,逮得己利,盡諸有結,正智,善解脫,到善建立支提杖林中住。

摩竭提王瓶沙聞世尊摩竭提國人間遊行,至善建立支提杖林中住,與諸小王群臣羽從,車萬二千、乘馬萬八千、步逐眾無數,摩竭提婆羅門長者悉皆從。

王出王舍城,詣世尊所,恭敬供養。到於道口,下車步進,及於內門,除去五飾,脫冠卻蓋,除扇去劍刀,脫革屣,到於佛前,整衣服,偏露右肩,為佛作禮,右遶三匝,自稱姓名,白佛言:「世尊!我是摩竭提王瓶沙。」

佛告瓶沙:「如是,大王!汝是瓶沙,可就此坐,隨其所安。」

時,瓶沙王重禮佛足,退坐一面。諸王大臣、婆羅門居士悉禮佛足,次第而坐。

時,欝鞞羅迦葉亦在座中。

時,摩竭提婆羅門長者作是念:「為大沙門從欝鞞羅迦葉所修梵行耶?為欝鞞羅迦葉於大沙門所修梵行耶?」

爾時,世尊知摩竭提婆羅門長者心之所念,即說偈而問言:

「欝鞞羅迦葉,  於此見何利,
 棄汝先所奉,  事火等眾事。
 今可說其義,  捨事火之由。」

欝鞞迦葉說偈白佛:

「錢財等滋味,  女色五欲果,
 觀察未來受,  斯皆大垢穢,
 是故悉棄捨,  先諸奉火事。」

爾時,世尊復說偈問言:

「汝不著世間,  錢財五色味,
 復何捨天人,  迦葉隨義說。」

迦葉復以偈答世尊言:

「見道離有餘,  寂滅無餘跡,
 無所有不著,  無異趣異道。
 是故悉棄捨,  先修奉火事,
 大會等受持,  奉事於水火。
 愚癡沒於中,  志求解脫道,
 盲無智慧目,  向生老病死。
 不見於正路,  永離生死道,
 今始因世尊,  得見無為道。
 大龍所說力,  得度於彼岸,
 牟尼廣濟度,  安慰無量眾。
 今始知瞿曇,  真諦超出者。」

佛復說偈歎迦葉言:

「善哉汝迦葉,  先非惡思量,
 次第分別求,  遂至於勝處。

「汝今,迦葉!當安慰汝徒眾之心。」

時,欝鞞羅迦葉即入正受,以神足力向於東方,上昇虛空,作四種神變,行、住、坐、臥,入火三昧,舉身洞然,青、黃、赤、白、頗梨紅色。身上出水,身下出火,還燒其身,身上出水以灌其身,或身上出火,以燒其身,身下出水,以灌其身。如是種種現化神通息已,稽首佛足,白佛言:「世尊!佛是我師,我是弟子。」

佛告迦葉:「我是汝師,汝是弟子,隨汝所安,復座而坐。」

時,欝鞞羅迦葉還復故坐。

爾時,摩竭提婆羅門長者作是念:「欝鞞羅迦葉定於大沙門所修行梵行。」

佛說此經已,摩竭提王瓶沙及諸婆羅門長者聞佛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

(一〇七五)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

時,有陀驃摩羅子,舊住王舍城,典知眾僧飲食,床座隨次差請,不令越次。

時,有慈地比丘,頻三過次得麤食處,食時辛苦,作是念:「怪哉!大苦!陀驃摩羅子比丘有情故,以麤食惱我,令我食時極苦,我當云何為其作不饒益事?」

時,慈地比丘有姊妹比丘尼,名蜜多羅,住王舍城王園比丘尼眾中。蜜多羅比丘尼來詣慈地比丘,稽首禮足,於一面住。慈地比丘不顧眄,不與語。蜜多羅比丘尼語慈地比丘:「阿梨!何故不見顧眄,不共言語?」

慈地比丘言:「陀驃摩羅子比丘數以麤食惱我,令我食時極苦,汝復棄我。」

比丘尼言:「當如何?」

慈地比丘言:「汝可至世尊所,白言:『世尊!陀驃摩羅子比丘非法不類,共我作非梵行波羅夷罪。』我當證言:『如是。世尊!如妹所說。』」

比丘尼言:「阿梨!我當云何於梵行比丘所,以波羅夷謗?」

慈地比丘言:「汝若不如是者,我與汝絕,不復來往言語、共相瞻視。」

時,比丘尼須臾默念,而作是言:「阿梨!欲令我爾,當從其教。」

慈地比丘言:「汝且待我先至世尊所,汝隨後來。」

時,慈地比丘即往稽首,禮世尊足,退住一面。蜜多羅比丘尼即隨後至,稽首佛足,退住一面,白佛言:「世尊!一何不善不類陀驃摩羅子!於我所作非梵行波羅夷罪。」

慈地比丘復白佛言:「如妹所說,我先亦知。」

爾時,陀驃摩羅子比丘即在彼大眾中。

爾時,世尊告陀驃摩羅子比丘:「汝聞此語不?」

陀驃摩羅子比丘言:「已聞,世尊!」

佛告陀驃摩羅子比丘:「汝今云何?」

陀驃摩羅子白佛:「如世尊所知,如善逝所知。」

佛告陀驃摩羅子:「汝言如世尊所知,今非是時,汝今憶念,當言憶念;不憶念,當言不憶念。」

陀驃摩羅子言:「我不自憶念。」

爾時,尊者羅睺羅住於佛後,執扇扇佛,白佛言:「世尊!不善不類是比丘尼言:『尊者陀驃摩羅子共我作非梵行。』慈地比丘言:『如是,世尊!我先已知,如妹所說。』」

佛告羅睺羅:「我今問汝,隨意答我。若蜜多羅比丘尼來語我言:『世尊!不善不類羅睺羅,共我作非梵行波羅夷罪。』慈地比丘復白我言:『如是,世尊!如妹所說,我先亦知』者,汝當云何?」

羅睺羅白佛:「世尊!我若憶念,當言憶念;不憶念,當言不憶念。」

佛言:「羅睺羅!愚癡人汝尚得作此語,陀驃摩羅子清淨比丘何以不得作如是語?」

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於陀驃摩羅子比丘當憶念,蜜多羅比丘尼當以自言滅,慈地比丘僧當極善呵諫教誡:『汝云何見?何處見?汝何因往見?』」世尊如是教已,從座起,入室坐禪。

爾時,諸比丘於陀驃摩羅子比丘憶念,蜜多羅比丘尼與自言滅,慈地比丘極善呵諫教誡言:「汝云何見?何處見?何因往見?」

如是諫時,彼作是言:「彼陀驃摩羅子不作非梵行,不犯波羅夷,然陀驃摩羅子比丘三以麤惡食恐怖,令我食時辛苦。我於陀驃摩羅子比丘愛恚癡怖,故作是說,然陀驃摩羅子清淨無罪。」

爾時,世尊晡時從禪覺,至大眾前敷座而坐。諸比丘白佛言:「世尊!我等於陀驃摩羅子比丘所憶念持,蜜多羅比丘尼與自言滅,慈地比丘極善呵諫,乃至彼言:『陀驃摩羅子清淨無罪。』」

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云何愚癡?以因飲食故,知而妄語。」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若能捨一法,  知而故妄語,
 不計於後世,  無惡而不為。
 寧食熱鐵丸,  如熾然炭火,
 不以犯禁戒,  而食僧信施。」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一〇七六)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

爾時,尊者陀驃摩羅子詣佛所,稽首佛足,退住一面,白佛言:「世尊!我願於佛前取般涅槃。」

世尊默然。如是三啟,佛告陀驃摩羅子:「此有為諸行,法應如是!」

爾時,尊者陀驃摩羅子即於佛前,入於三昧,如其正受,向於東方,昇虛空行,現四威儀,行、住、坐、臥,入火三昧,身下出火,舉身洞然,光焰四布,青、黃、赤、白、頗梨紅色。身下出火,還燒其身,身上出水,以灑其身,或身上出火,下燒其身,身下出水,上灑其身。周向十方,種種現化已,即於空中,內身出火,還自焚其身,取無餘涅槃,消盡寂滅,令無遺塵。譬如空中然燈,油炷俱盡,陀驃摩羅子空中涅槃,身心俱盡,亦復如是。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譬如燒鐵丸,  其焰洞熾然,
 熱勢漸息滅,  莫知其所歸。
 如是等解脫,  度煩惱淤泥,
 諸流永已斷,  莫知其所之。
 逮得不動跡,  入無餘涅槃。」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一〇七七)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央瞿多羅國人間遊行。經陀婆闍梨迦林中,見有牧牛者、牧羊者、採柴草者,及餘種種作人,見世尊行路,見已,皆白佛言:「世尊!莫從此道去!前有央瞿利摩羅賊,脫恐怖人。」

佛告諸人:「我不畏懼!」作此語已,從道而去。彼再三告,世尊猶去。遙見央瞿利摩羅手執刀楯走向,世尊以神力現身徐行,令央瞿利摩羅駃走不及。走極疲乏已,遙語世尊:「住!住!勿去!」

世尊竝行而答:「我常住耳,汝自不住!」

爾時,央瞿利摩羅即說偈言:

「沙門尚駃行,  而言我常住,
 我今疲勌住,  說言汝不住,
 沙門說云何,  我住汝不住?」

爾時,世尊以偈答言:

「央瞿利摩羅,  我說常住者,
 於一切眾生,  謂息於刀杖。
 汝恐怖眾生,  惡業不休息,
 我於一切蟲,  止息於刀杖。
 汝於一切蟲,  常逼迫恐怖,
 造作兇惡業,  終無休息時。
 我於一切神,  止息於刀杖,
 汝於一切神,  長夜苦逼迫。
 造作黑惡業,  於今不止息,
 我住於息法,  一切不放逸。
 汝不見四諦,  故不息放逸。」

央瞿利摩羅說偈白佛:

「久乃見牟尼,  故隨路而逐,
 今聞真妙說,  當捨久遠惡。
 作如是說已,  即放捨刀楯,
 投身世尊足,  願聽我出家。
 佛以慈悲心,  大仙多哀愍,
 告比丘善來,  出家受具足。」

爾時,央瞿利摩羅出家已,獨一靜處,專精思惟:「所以族姓子剃除鬚髮,著袈裟衣,正信非家,出家學道,增修梵行,現法自知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

時,央瞿利摩羅得阿羅漢,覺解脫喜樂。即說偈言:

「本受不害名,  而中多殺害,
 今得見諦名,  永離於傷殺。
 身行不殺害,  口意俱亦然,
 當知真不殺,  不迫於眾生。
 洗手常血色,  名央瞿摩羅,
 浚流之所漂,  三歸制令息。
 歸依三寶已,  出家得具足,
 成就於三明,  佛教作已作。
 調牛以捶杖,  伏象以鐵鈎,
 不以刀捶杖,  正度調天人。
 利刀以水石,  直箭以熅火,
 治材以斧斤,  自調以黠慧。
 人前行放逸,  隨後能自斂,
 是則照世間,  如雲解月現。
 人前放逸行,  隨後能自斂,
 於世恩愛流,  正念而超出。
 少壯年出家,  精勤修佛教,
 是則照世間,  如雲解月現。
 少壯年出家,  精勤修佛教,
 於世恩愛流,  正念以超出。
 若度諸惡業,  正善能令滅,
 是則照世間,  如雲解月現。
 人前造惡業,  正善能令滅,
 於世恩愛流,  正念能超出。
 我已作惡業,  必向於惡趣,
 已受於惡報,  宿責食已食。
 若彼我怨憎,  聞此正法者,
 得清淨法眼,  於我修行忍。
 不復興鬪訟,  蒙佛恩力故,
 我怨行忍辱,  亦常讚歎忍。
 隨時聞正法,  聞已隨修行。」

佛說此經已,央瞿利摩羅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一〇七八)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

時,有異比丘,於夜明相出時,出搨補河邊,脫衣著岸邊,入水洗浴。浴已上岸,被一衣,待身乾。

時,有一天子放身光明,普照搨補河側,語比丘言:「汝少出家,鮮白髮黑,年始盛美,應習五欲,莊嚴瓔珞,塗香華鬘,五樂自娛,而於是時,違親背俗,悲泣別離,剃除鬚髮,著袈裟衣,正信非家,出家學道。如何捨現前樂,而求非時之利?」

比丘答言:「我不捨現前樂求非時樂,我今乃是捨非時樂得現前樂。」

天問比丘:「云何捨非時樂得現前樂?」

比丘答言:「如世尊說,非時之欲,少味多苦,少利多難。我今於現法中,已離熾然,不待時節,能自通達,現前觀察,緣自知覺。如是,天子!是名捨非時樂得現前樂。」

天復問比丘:「云何復是如來所說,非時之欲,少樂多苦?云何復是如來所說,現法利樂,乃至緣自覺知?」

比丘答言:「我年少出家,不能廣宣如來所說正法、律儀。世尊近在迦蘭陀竹園。汝可往詣如來,問其所疑,如世尊說,隨憶受持。」

天子復言:「比丘!於如來所,有諸力天眾多圍遶,我先無問,未易可詣。比丘!汝若能為先白世尊者,我可隨往。」

比丘答言:「當為汝去!」

天白比丘:「唯然,尊者!我隨後來。」

時,彼比丘往詣佛所,稽首禮足,退住一面,以向天子往反問答具白世尊:「今者,世尊!彼天子誠實言者須臾應至,不誠實者自當不來。」

時,彼天子遙語比丘:「我已在此,我已在此。」

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眾生隨愛想,  以愛想而住,
 以不知愛故,  則為死方便。」

佛告天子:「汝解此偈者,便可發問。」

天子白佛:「不解,世尊!不解,善逝!」佛復說偈而告天子曰:

「若知所愛者,  不於彼生愛,
 彼此無所有,  他人莫能說。」

佛告天子:「汝解此義者,便可發問。」

天子白佛:「不解,世尊!不解,善逝!」

佛復說偈言:

「見等勝劣者,  則有言論生,
 三事不傾動,  則無軟中上。」

佛告天子:「解此義者,則可發問。」

天子白佛:「不解,世尊!不解,善逝!」

佛復說偈言:

「斷愛及名色,  除慢無所繫,
 寂滅息瞋恚,  離結絕悕望,
 不見於人天,  此世及他世。」

佛告天子:「解此義者,乃可發問。」

天子白佛:「已解,世尊!已解,善逝!」

佛說此經已,彼天子聞佛所說,歡喜隨喜,即沒不現。

(一〇七九)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王舍城迦蘭陀竹園。

時,有異比丘於後夜時至搨補河邊,脫衣置岸邊,入水洗浴。浴已,還上岸,著一衣,待身乾。

時,有一天子放身光明,普照搨補河側,問比丘言:「比丘!比丘!此是丘塚,夜則起煙,晝則火然,彼婆羅門見已而作是言:『壞此丘塚,發掘者智,持以刀劍。』又見大龜,婆羅門見已,作是言:『除此大龜,發掘者智,持以刀劍。』見有氍氀,婆羅門見已,作此言:『卻此氍氀,發掘者智,持以刀劍。』見有肉段,彼婆羅門見已,作是言:『除此肉段,發掘者智,持以刀劍。』見有屠殺,婆羅門見已,作是言:『壞是屠殺處,發掘者智,持以刀劍。』見有愣耆,彼婆羅門見已,作是言:『卻此愣耆,發掘者智,持以刀劍。』見有二道,彼婆羅門見已,作是言:『除此二道,發掘者智,持以刀劍。』見有門扇,婆羅門見已,作是言:『卻此門扇,發掘者智,持以刀劍。』見有大龍,婆羅門見已,作是言:『止!勿卻大龍,應當恭敬。』比丘!汝來受此論,往問世尊,如佛所說,汝隨受持。所以者何?除如來,我不見世間諸天、魔、梵、沙門、婆羅門於此論心悅樂者,若諸弟子從我所聞,然後能說。」

爾時,比丘從彼天所聞此論已,往詣世尊,稽首禮足,退坐一面。以彼天子所問諸論廣問世尊:「云何為丘塚?云何為夜則起煙?云何為晝則火然?云何是婆羅門?云何發掘?云何智者?云何刀劍?云何為大龜?云何氍氀?云何為肉段?云何為屠殺處?云何為愣耆?云何為二道?云何為門扇?云何為大龍?」

佛告比丘:「丘塚者,謂眾生身,麤四大色父母遺體,摶食、衣服、覆蓋、澡浴、摩飾、長養,皆是變壞磨滅之法。夜起煙者,謂有人於夜時起,隨覺隨觀。晝行其教,身業、口業。婆羅門者,謂如來、應、等正覺。發掘者,謂精勤方便。智士者,謂多聞聖弟子。刀劍者,謂智慧刀劍。大龜者,謂五蓋。氍氀者,謂忿恨。肉段者,謂慳愱。屠殺者,謂五欲功德。愣耆者,謂無明。二道,謂疑惑。門扇者,謂我慢。大龍者,謂漏盡羅漢。如是,比丘!若大師為聲聞所作,哀愍悲念,以義安慰,於汝已作,汝等當作所作,當於曝露、林中、空捨、山澤、岩窟,敷草樹葉,思惟禪思,不起放逸,莫令後悔,是則為我隨順之教。」即說偈言:

「說身為丘塚,  覺觀夜起煙,
 晝業為火然,  婆羅門正覺。
 精進勤發掘,  黠慧明智士,
 以智慧利劍,  厭離勝進者。
 五蓋為巨龜,  忿恨為氍氀,
 慳愱為肉段,  五欲屠殺處。
 無明為愣耆,  疑惑於二道,
 門扇現我慢,  漏盡羅漢龍。
 究竟斷諸論,  故我如是說。」

佛說此經已,彼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一〇八〇)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波羅[木*奈]國仙人住處鹿野苑中。

爾時,世尊晨朝著衣持鉢,入波羅[木*奈]城乞食。

時,有異比丘以不住心,其心惑亂,不攝諸根,晨朝著衣持鉢,入波羅[木*奈]城乞食。是比丘遙見世尊,見已,攝持諸根,端視而行。世尊見是比丘攝持諸根,端視而行,見已入城。乞食畢,還精舍,舉衣鉢,洗足已,入室坐禪。晡時從禪覺,入僧中,敷坐具,於大眾前坐,告諸比丘:「我今晨朝著衣持鉢,入波羅[木*奈]城乞食,見有比丘!以不住心、惑亂心,諸根放散,亦持衣鉢入城乞食,彼遙見我,即自斂攝竟,為是誰?」

時,彼比丘從座起,整衣服,到於佛前,偏袒右肩,合掌白佛:「世尊!我於晨朝入城乞食,其心惑亂,不攝諸根行,遙見世尊,即自斂心,攝持諸根。」

佛告比丘:「善哉!善哉!汝見我已,能自斂心,攝持諸根。比丘!是法應當如是。若見比丘,亦應自攝持。若復見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亦當如是攝持諸根,當得長夜以義饒益,安隱快樂。」

爾時,眾中復有異比丘說偈歎曰:

「以其心迷亂,  不專繫念住,
 晨朝持衣鉢,  入城邑乞食。
 中路見大師,  威德容儀備,
 欣悅生慚愧,  即攝持諸根。」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卷第三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