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欲界定先要坐禪,在坐禪的過程中,依據心態的不同分幾個步驟,就是入禪定之前的四種狀態、四個步驟:

第一個叫粗心住。粗心,就是心比較粗。粗到連自己在想什麼都不知道。粗心住的關鍵是在「住」上,心能停留在一個境上。我們平常的粗心是住不了的,念頭像洪水一樣衝過來,不由自主地隨著環境,業力去流轉。生生世世都如此。我們剛開始學習打坐,心很散亂,越坐雜念越多,身體還坐得腰酸背痛,歪來歪去,無法安定。這是我們平日裡身體習慣於放逸的結果。什麼叫放逸?我們生活在現代大都市里,生活節奏很快,哪天跑到大自然裡,看見天空和草地,放開身心滿地打滾,這就叫放逸。

我們平常的心就是這樣放逸,感覺哪裡好,心就粘在哪裡:有件衣服很漂亮,有個地方很好玩,就趕緊湊過去。這顆放逸的心散亂慣了就很難控制。

有些人的身體不會歪斜,是因為他用精神去控制,用心去造作,把身體矯正,剛開始坐禪的人都可能這樣。沒有誰一開始就坐得很端正,都是讓自己刻意去端正。師父說:腰要正,胸不能挺,手要結印不能動,腿痛了也不能放下來。於是他強制自己,用數息觀、不淨觀、慈悲觀等方法,讓心定下來,有個地方可以專注。

我們的心總是要抓住一些東西才感覺塌實,否則會失落、無聊。其實,沒有東西的心是最清淨、開闊的,可我們總喜歡往清淨心裡邊裝滿東西,讓自己無事瞎忙乎。佛陀告訴我們這些禪修的方法,就是讓我們學會心的專注、空靈,並由此調節身心,呼吸也會漸漸的順暢,心念也會越來越微細,這種定就叫粗心住。

粗心住的特點是什麼?進入粗心住以後,雜念是減少了,但雜念少並不等於是定,只是不再胡思亂想,心念還在六根門頭跑來跑去。一般人專注地坐了幾天就會有這個感覺:強制自己的念頭,幾下子還可以,但是一會兒就開始跑掉,然後把心收回來,再強制,再收回,再強制,在週而復始的強制過程中,終於感受到可以定上一會兒了,這個「定上一會兒」,就是粗心住。如果連這個感覺都沒有,那你粗心住還沒有。

粗心住的境界就是三句話:第一,用精神意志去控制、矯正自己的身心,用心去造作,讓自己身體坐的端正。第二,要有一個方法,不淨觀或其它方法,讓心有所專注。第三,在身體矯正、心有所專注的基礎上,感受到自己終於定了一會兒。這個「定」就是粗心住。用意識去專注,這樣的定,每個人可能都有。坐禪的人更會有這樣的感受。這是最膚淺、最初步的。

平常我們的心都是處於散亂的狀態,很少去控制它。一般人誰願意去控制自己的身體?除非在某個特定的環境裡,因環境的需要才會讓自己的身體有一個特定的表現,比如宴會或什麼集會。你們看天安門廣場站崗的士兵,練習的時候要站十二個小時不能動,十二個小時的專注,這樣的定力,如果修行人有這種精神,沒有一個不得禪定。

粗心住有受用以後,感覺自己定下來了,這個感受很重要,就是剛才說的三個標準。如果沒有身心穩定的感受,那就不是粗心住,身心停在那裡,感受不到那種定,那也不叫住。只有心定下來了,哪怕一分鐘或者兩分鐘,這一、二分鐘就是粗心住。

有了這個住以後,我們就知道:住的感覺是不錯的。平常我們住不住,就要進一步努力去實現這個住,然後慢慢就會習慣這種身心穩定的狀態。有些人坐禪習慣了,一坐下來就喜歡盤腿,紋絲不動,有很多居士就是這樣。當我們習慣了這種穩定的身體姿勢以後,再慢慢引導到第二個細心住

第二個叫細心住,細心住的心念是很微細的,身體不必用心調正,自動平衡。習慣了這樣一種身體的狀態,坐久也不疲倦,這就是所謂的持身法,佛經裡經常要講到的。有一個三昧叫持身三昧,就是一坐下來,身體就停止在某一個狀態裡,不用力氣也不會倒下。特別是有些修密宗的人結手印,手印舉起來要費力氣的,結果入定了以後,想放下也放不下,有一股氣像冰凍一樣把你整個凍住,但又沒有僵硬的感覺,非常自然,非常舒服,很自然地就與定相應。心的力量是非常強大的,如果感覺愉快、心甘情願,一切疲勞都會消解。如果感受不到那種愉快,打坐半小時、一小時以後就會覺得很疲倦,好像在完成作業,那是沒有進入粗心住。

從粗心住進入細心住的時候,身體就會自動調整,而且坐久不累。如果繼續坐禪,就能進入真正欲界的禪定。前面兩種叫住,不叫定。因為它是不穩定的、暫時性的、機遇性的。所謂機遇性,就是不能把握自己的心什麼時候粗心住,什麼時候細心住,只有功夫越來越精細的時候,它偶然出現讓你感受一下,接下來會不會再出現就沒有把握,如果是定就可以把握。今天進入禪定,明天想繼續,就可以從這條路繼續進入。

粗心住和細心住,是從散亂心進入到禪定之間的一個心的調試過程,這個過程是讓我們的心變得調和、聽話、沒有菱角。然後慢慢習慣於這種身心的寧靜。(有此細心住的經驗以後自然說話也和諧自然,無有棱角,本本)可是我們的心卻有一個怪現象:一方面希望自己寧靜、智慧、明亮,對事物瞭如指掌,能靜靜的感受生命的存在,而事實上浮躁的心又不習慣於這種寧靜。所以就需要粗心和細心這兩種方法、兩個階段慢慢調整自己,去習慣這種寧靜安住的生命狀態。

粗心住和細心住三個方法最根本的區別:第一粗心住是用意識刻意讓身心停留在某一個狀態,細心住不用刻意就能把身體自然坐得端正,這是身體上的一個標準。第二在用心方面,粗心住一定要依靠一個方法,併用心專注於這個方法,比如數息、念佛,一定要抓住一個方法,讓自己的心定下來。而細心住不刻意於方法,自然而然念佛、坐禪、呼吸,沒有太大的分別心,心念細下來之後,任何一個方法都能安住,因為心已經變得聽話了。第三,粗心住的感覺是住在這裡,但快樂的感覺不明顯,只是讓心「終於定了一下」,而細心住能夠感覺到住的歡喜,微細的、隱約的感覺到生命有一種快樂和法喜生起來了,這三點是粗心和細心的區別。

有了細心住以後,進入欲界定就成為必然。細心住所生起的一種法喜,與平常生活形成一個鮮明的對比:生活中我們總是追求外在的物質快樂,吃和穿的快樂、遊山玩水的快樂、長得漂亮的優越感,好像都是一種快樂。但跟細心住相比,相差太遠了。細心住的快樂是從外到內、從粗到細,快樂到心裡去的。有了這個鮮明的對比,我們會生起一種真正的善法欲,希望身心能夠回歸到最根本或者最原始的寧靜狀態。欲、念、進、慧、定五法的力量,這時候就會起一種作用,並希望這種作用能夠使禪定更加深入、快樂、微細。通過這些努力就可以進入真正欲界的禪定--欲界定。

第三個叫欲界定。粗心住的狀態是要用心將妄念捉回來,進入欲界定後,心非常的安詳,心念也不必加以控制,妄念也不會隨時冒出來,心念自動平穩,不必用力去調整它,此時的心任運不動。  

以上三種定還不能稱為真正的禪定,只能稱為普通的定。因為這三種定只要通過坐禪,或者練氣功都會得到。練太極拳的人如果懂得練拳的內在精神,也會出現這種狀態。如果再學一些佛法,就可以住在這種狀態中。

欲界定跟粗心住和細心住的差別就是欲界定能夠任運不動。在前面的基礎上,身體不用刻意要坐個什麼樣子,自然而然坐得端正。心也不用刻意地讓自己修個什麼法。但一般來說都要有個法,比如這個數息法,可以一直修到第三禪,到四禪就沒有這個數息了。(三禪以後再專注,進入第四禪,在用心方法上,可以任選一個法門來專注,沒有太多的挑剔,因為心比較聽話了。)這種狀態下再進一步就是心的任運不動,比如我正在數息打坐,有人找我,說完了幾句話繼續坐,心裡面沒有動搖就是任運不動。但這個定還是欲界定,而不是真正的禪定,沒有觀照的都不叫禪定。

如果一整天坐下來,腦袋是模糊的,這個不叫欲界定。欲界定是身心的感受都非常清楚,在清楚的狀態下進入定,才叫任運不動。一般情況下,不會自動生起動搖。坐著沒事,突然想起看書就去看書,那是不會的,坐禪的這段時間,一般不會無事生事。有個孩子在那裡鬧了,自然而然對孩子說上兩句,心也不會動搖。欲界定比細心住是更進一步的,但要經過長時間的訓練才會有效果。如果欲界定像石火電光,今天是這種狀況,明天不是這樣,這還不算是堅固的,只能算是偶爾。

欲界定功夫有兩種狀況,一種是面對欲界六道,地獄、餓鬼、畜生、天、人這些狀況的出現,心不會被擾亂還是定的。另外一種,是偶爾的狀況,前面有粗心住、細心住的層層功夫,坐在那裡心是定下來了,然而一下坐還是不行。這個狀況想進入到初禪、二禪還是有點困難。

坐上功夫能夠成片,每次都能達到欲界定,就會把坐上的定境轉移到坐下,掃地、幹活,心還是任運不動,這就是欲界定的一個特點:任何運動、事情的出現,心都是不動的。這樣在生活中繼續用功,心就不會再動搖。  

在坐禪的過程中,會出現兩種狀況:明境和暗境。明就是白天,看得見的;暗就是晚上,看不見的。沒有教理基礎的人,明境暗境出現自己會不知道。  

暗境是什麼?坐在那裡感覺任運不動,本來想坐一小時,結果坐了一整天,自己也不知道,這叫暗境。就像睡著了沒有夢,睡多久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坐在那裡不動搖並不等於睡著,否則連細心住都沒有。細心住是持身住,身體持住不會動搖。入欲界定的人,有半天、一天、三個月、五個月的都有。它的特點是入定了以後沒有感覺,什麼都不知道。有教理基礎的人,聽聞了一些教理以後,暗境一般不會出現。

如果一個人沒有聽聞經教,師父叫他怎麼修,他就老老實實的修,他就有可能定在那裡什麼也不知道。虛雲老和尚在終南山也曾經這樣定了半個月。剛煮好的芋頭想讓它涼一下再吃,然後隨便一坐就是半個月,結果芋頭都長毛了。這種定,他自己不知道,芋頭都還熱在鍋裡,怎麼已經過了半個月?這個屬於暗境,自己不知道,但也是一種定境。  

另外一種是明境,心念細了以後,坐上很受用,遇到什麼情況身心都不會動搖。下坐後做事不做事都沒關係。因為他是任運的。明境看上去也是蠻有智慧、有定力的。

它的特點是在打坐定境都很好的狀況下,會看到五十里、一百里路以外的情況,整個山河大地都擋不住視線,類似天眼通但不是天眼通,那叫明境。幾十里以外的事情都能看的清楚,這種狀況一般人都會很高興,然後就會對別人講述明境中的狀況,這樣一說很可能會失去定境。所以要保持這個定境,不能多說,這樣它就會半年、一年甚至一直在定中保持著。

智者大師去南京弘法的時候,有個老和尚問他:坐禪中看到攝山,(南京的棲霞山)有個老和尚在那裡講經,這是什麼境界。

智者大師說:這是未到定之前欲界定以後的明境,如果跟別人一說,就沒有了,這個老和尚馬上給智者大師頂禮。

當時智者大師才三十歲,老和尚七十多歲了,他覺得自己坐禪功夫很好,瞧不起智者大師,結果大師給他一說他才明白。因為他確實好幾天都能看見這個現象,覺得奇怪就問別人,結果這個境就沒掉了,自己一直很懊惱。

大師告訴他:不用懊惱,這只是一個過程,不要因為歡喜就執著,反而進步不了。因為有所執著,定境就會消失。  

所以禪定不能執著定境,今天坐得舒服,明天還想著昨天的舒服,肯定是在打妄想。每次坐都是全新的開始,都是第一次的感覺。不能打妄想:昨天的境界好,今天最好重複。只要如法地去坐,明境自然而然就會出現。明境出現的時候,可以繼續按原來的禪定方法,讓心安住繼續修。功夫成片了坐上坐下,甚至是生病的時候、睡夢當中都能觀照、入定,這個境界就越來越高了。  

未到定之前的明境和暗境的出現,如果進一步用功,明境暗境全部在心中,又不受這個影響,這就是未來禪。所謂沒有影響,用一個簡單的比喻:像汽車的掛檔,一個是倒車檔,一個是進車檔,零檔是不倒也不進。零檔,就是把禪定的這些境界,不管是明境還是暗境,從定境中全部給它放下。這個時候,腦袋中出現一片空白。坐著禪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知道。這個境界它是很短暫的,夾在欲界跟色界之間的,就是初禪之前、欲界定之後的這個中間。這就是第四個未來禪。  

未來禪的境界是什麼?進入欲界定以後,繼續修下去,到了某個時候,忽然間身體失去感受,看不到欲界的身體,整個身心都空掉了,修行的方法也空掉了。這種感受發生在靜坐時,而不是睜開眼睛看這個世界沒有掉了。如果明境暗境沒有出現,一般人都定在欲界定,在欲界定坐得很舒服,不需要調整就能安然自在,下坐後又能任運,這已經是很不錯了。但是欲界定還有個我和我的心這個感覺在。到了未到定、未來禪,身心的感覺全部沒有了,一片空寂。有了這種感覺,身體不會因失調而生病。一個坐禪的人,若要身體不生病,至少要達到這個第四步,也就是進入未來禪的境界。  

有些人在靜坐的時候,心無所知昏昏沉沉,他也會以為自己的身體不見了,這個不叫未來禪,是他的心念不知哪裡去了。這個與禪定還是有很大區別的。禪定的感覺是有止觀、覺照。如果睡著了,就是迷迷糊糊的,這是未到定之前的那個暗境。進入這個定以後,他自己也是清楚的,腦袋還是有感覺的。

比如有些人晚上睡覺前吉祥臥念阿彌陀佛,念不到十句天就亮了。奇怪,感覺沒念那麼多,天就已經亮了,腦袋卻是很清晰,但是這個時間是怎麼過去的就不知道了,所以時間觀念是我們的一個錯覺。  

若要達到未來禪,必須先達到欲界定,也就是心不必控制,自動地靜下來。在這之前,必須先要完成第二步,細心住。就是身體不必調整,自動的平衡。禪定修學就是從粗心住到細心住進入欲界定,然後一步一步進入未來禪。  

為什麼第四步稱為未來禪呢?

是因為他還不是禪定,是進入未來真正四禪八定的一個過渡階段。從教理上理解,就是把欲界的東西全部放棄了,而色界的境界的還沒到來,在這個中間,不是欲界,也不是色界,一個空檔,正好是身心一片空白的狀況。如果能把握這個狀況,就叫未來禪、未到定,也叫欲界到色界的中間禪。  

粗心住,細心住,欲界定,明境暗境都過了以後,就是這個未來禪,它的時間很短暫,就是一片空白。大乘佛法講的明心見性,心性的了了分明,沒有雜念。

未來禪就很像開悟的人,因為腦袋一片空白,對事物又很清晰,不傻又不愣,這實際上是一種定境,不是開悟的境界,千萬不要以這個定境作為開悟的境界。

定境是一種功夫,功夫做到了,它就出現了。而開悟是智慧,是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