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終的智者大師

隋朝天台智者大師,在中國佛教史上佔有相當重要的地位。佛陀一代時教,經由智者大師以「五時八教」加以判釋之後,經典正義這才條理分明、層次井然地彰顯開來,不至於成為一鍋黏粥。無怪乎後人推崇他為「東土小釋迦」,實在不是空穴來風。

隋文帝開皇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大師預知時至,便開始口授遺書,囑咐後事。交代完畢,就令弟子將室內打掃、清理乾淨,並要侍者唱誦法華經及無量壽經,作為臨終的最後聞思。

待侍者誦完法華經後,大師讚歎地說:「釋迦世尊的本地和示跡如此廣遠,實在不是吾人憑空揣度所能知之。此經真可說是一切法門的根源,種種妙慧皆由此而生。只不過,有誰能真正明瞭他老人家在這四十多年中,所有施設教化的用意呢?恐怕只有他自己瞭然於心,旁人都無法窺探一二吧!」

接著,弟子又開始唱誦無量壽經。當法音繚繞在大師房內時,有人見到石雕的佛像變得比平常高大數倍,而且室內的擺設、室外的山林,全被祥和的光明所籠罩。

待聽畢經文後,大師又帶著感嘆的語氣說:「阿彌陀佛以四十八願莊嚴、成就的極樂世界,蓮花處處,寶樹參天,是絕佳的修行處所。十方若有眾生髮願要往生,即使臨終地獄相現,只要至誠懺悔、願心不改,阿彌陀佛亦親自接引,絕對不捨一人。

「可惜啊!可惜啊!像這樣易行的法門,為什麼肯發心修持的人卻寥寥無幾呢?看那罪障深重的人,都能得佛力加被,何況是平日勤修戒定慧的善男子、善女人?只要在道業上孜孜矻矻、勤求不息,絕對功不唐捐啊!」

這時,大師的弟子智朗恭敬地問道:「師父此生戒乘俱急,不知修證階位如何?又師父走後,弟子們該以誰為遵循、傚法的對像呢?」

智者大師答道:「自己不勤種善根,而問別人的修證境界為何,就好像盲人問別人牛乳是什麼顏色一樣,即使人家鉅細靡遺的對他描述,他還是一頭霧水。不過,為了消除你的疑惑,我當據實相告。

「由於我領眾太早,耽誤了自修,所以此生只到第五品位(案:即圓教觀行即位之「正行六度品」,已深伏五住無明)。如果早先能多用點時間加功用行,一定能夠達到六根清淨位(案:即圓教十信位,圓斷見思、塵沙諸惑)。我走了以後,你們應當以戒為師,以四種三昧(案:即常行三昧、常坐三昧、半行半坐三昧、非行非坐三昧)作為修行上的引導。我們今生因佛法而相遇,以佛法來相互提攜,千萬記得要讓佛燈連綿不絕,才不枉為佛門眷屬啊!」

大師言畢,又告誡寺中的維那師說:「人在臨終之際,若能聞鐘磬之聲,可以助增正念。因此,這鐘磬音能持續得愈久愈好,最好到亡者氣盡身冷為止。我走後,你們如法念佛即可,世俗講體面的喪事儀節就全免了。」

話一說完,大師唱念三寶之名,爾後便端坐入定,坐化圓寂了。往生十日後,各方道俗聞此消息者,紛紛前來瞻禮大師遺容。見大師端身正坐,面貌如生,有許多人都因受感化而跪拜流淚。入龕當天,眾人見大師流汗遍身,莫不嘆為稀有。

幾日後,弟子們欲將大師肉身舍利奉藏於佛隴山(於今浙江省天台縣),可是大雨連綿不休,無法如願;眾弟子憂心忡忡,只能乞求佛力加被。就在大家將禪龕舉起的那一刻,烏雲竟然應時消散,大地重現朗朗天光。

隋煬帝大業元年十一月,逢智者大師忌辰,皇上為緬懷大師德澤,特設千僧齋供養十方僧寶。當日,受供名單上雖然確有千人,可是臨齋之時,主事和尚不論怎麼算,卻總是多出一人。眾人猜測不知是否為大師化身來受國供,待午後前往開視靈龕,果然只見空床虛帳。

綜觀智者大師一生行持,雖然他老自謙修證階位只至五品,然其本地風光,實非吾人所能測度。這位總持一切法、一切義的高僧,在臨命終時,沒有玄妙深奧的言語,只是懇切叮嚀世人,體解釋迦佛出世之本意,全心歸向極樂淨土,速速止息生死苦輪。在三藏經典前總是望洋興嘆的我們,若對於識途老馬的殷殷勸諫仍視若無睹,那就真正是可憐可愍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