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印了元禪師痛諭文》,其略曰:一念靜心,終成正覺;蛙步不休,跛鼈千里。根有利鈍,器有淺深,及其成功,一也。獨在乎發憤立志而已矣。吾今痛諭道俗,當知四易、四難。
何名四易?自己是佛,不用別求師資,若欲供養佛,只供養自己,一易也。無為是佛,不用看經禮像、行道坐禪,飢餐困臥,任緣隨運,二易也。無著是佛,不用毀棄形體、捐棄眷屬,山林市井,處處自在,三易也。無求是佛,不用積功累善、勤修苦行,福慧二嚴,元無交涉,四易也。
何名四難?能信,一難。能念,二難。能悟,三難。能修,四難。
夫信因果,可以為小信,不可為大信;然猶疑者多,信者少。信而不疑者,率千百人中有一二人耳。何況頓見自性、一超直入如來之事乎!千經萬論,奇蹤異跡,種種留在世間,只為人無信心。眾聖慈悲,廣施方便,開曉群迷,令其由信門入,蓋有其信者必行之。此信之所以為難也。
十二時中,惟慾念念不忘,行時行念之,坐時坐念之。起居動止、語默臥興時皆念之。治事接物,乃至困苦、患難、險危之時亦皆念之。其身如槁木、如頑石、如死尸、如土偶,唯心心在道。應答於人,如癡如醉;聞聲見色,如聵如盲。所以喻如貓捕鼠,心目一於注視,少怠則失鼠矣;如雞抱卵,暖氣貴於相接,棄之則不成種子矣。此念之所以又為難也。
念道本於持久,悟道在於須臾。因緣未熟,時節未到,機關屢啟,無所遇也。因緣既熟,時節既到,雖形聲不接,忽現前也。未悟者難與言已悟之見,如生而盲者,語以天日之清明,彼雖聽,不可辨也。已悟者無復踏未悟之跡,如寐而覺者,使其為夢中事,彼雖憶而不可追也。參學之士,要當以悟為準。此悟之所以又為難也。
未悟常須憂念,已悟益須持守。如擎盤水,如執至寶,如護目睛,如踐危險,若對君師,是持守之道也。持守者,修之也。見道方修,道不見何庸修?有問者曰:已悟矣,寧修為?則應之曰:多劫熏習,未遽除盡,惟宜修之,修到無修,然後同於諸佛。此修之所以又為難也。
故不知四易者可使為善,不可使入道也;不知四難者,可與談道,不可與進道(云云)。
師曰:文中言念道之說,即今所謂參也。其四難,最初言信為難;所云信者,欲其信前之四易、後之四難也。然此信心,慎不可苟而得之,一憑自家多生親厚般若之力,次憑日用念念痛為死生大事之正念,深入骨髓,無斯須少間。
且信既如此,則所參之話,不翅(啻)饑人得食,寒者得衣,雖強使其放捨,終不可得也。其參道之心綿密,更無不悟之時;譬之行路,朝趨之,夕進之,安有不到之理!
謂悟者何?乃悟前四易也。此四易,苟非悟入,皆名妄解。今人例以聰明之姿,不待悟入,遽以四易之說領略在識量中,自謂實證,便捐福惠二嚴,俱無交涉。極理之談未嘗不是,殊不知,不曾悟入,墮在識量分別中,終日說食而不療饑也。且悟既不真,如人未曾親到家庭,便欲於途路中作屋裡活計,可乎?不可乎?由是知道既不悟,其修之為難也,必矣。
一種是開示後學,惟佛印和尚四易四難之說,深切著明堂中。諸學般若菩薩,皆是遠離世間種種受用,來此甘心寂寞,靡有不言為生死無常大事者。虛延歲月,豈忍為哉!文中謂如貓捕鼠,少怠則失鼠矣;如雞抱卵,少間則不成種子矣。斯言可信!望同興志力,早悟厥躬。明本今夏臥病,不能與諸兄論道,故引此告之。光影如流,毋貽後悔。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