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止淨(1876 —1938),本名業笏,字子晉,號止淨,止淨也是他的法名。他是江西省彭澤縣人,清光緒二年(1876)出生。幼讀儒書,長於八股文,光緒三十年(1904)甲辰科進士,入翰林院,住館八年。光緒三十四年(1908),曾東渡日本,留學於東京早稻田大學。畢業後歸國,歸隱故鄉。宣統三年(1911)辛亥革命起事,翌年(1912)民國建立,止淨隱居不仕,閉戶讀書。民國二年(1914),由儒轉釋,歸心學佛,專志淨土。繼讀印光法師文章,即知老人法門龍象,尤為淨宗山鬥。進知觀音大士,為彌陀左輔,蓮邦智導。遂動朝普陀,禮大士,拜訪印老之念。
民國十一年(1922)春,定海縣知事陶在東公來山,與印光大師商議說:《山誌》流通,令人由信向而改惡遷善,返妄歸真,實為挽回世道人心之根本要務,急宜重修。大師看到陶公護法心切,救世情殷,就請普濟、法雨兩寺主人出面,懇請陶公主持《普陀山誌》的重修事宜。陶公因為公事繁忙,乃委託邑紳王雅三君擔任主編。
一、普陀朝禮,遵囑編譔《觀世音菩薩本跡感應頌》
重修《普陀山誌》的事情商定後不久,許止淨居士適逢其會,來拜訪印光大師。民國十一年春,許居士來到法雨寺頂禮印光大師之後,把自己譔寫的《禮觀音疏》進呈給大師看,大師戴上眼鏡,當場看了起來。疏文寫道:「伏維我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居補怛洛迦之山,得大悲解脫之法。師承靜住,標正法明之稱。補處彌陀,授功德山之記。寶藏住世,迴向菩提。威德園觀,宏深誓願。從聞思修,頓入摩提。得圓通常,舉皆真實。熏修金剛三昧,清淨寶覺圓融。十四無畏,福備眾生。卅二應身,度該等覺。具大自在之功,妙容頓現。……」大師看完,感到許居士精通佛理,文筆超邁,翰林學士,名不虛傳。但其中有「食廷璋之芋,剋日西行」句,知道許居士尚未斷葷。
大師抬頭看著許居士,臉色嚴肅起來,突然發問:「汝吃素否?」
許居士答曰:「吃花素。」
大師作色呵斥曰:「倒架子,如此大通家,尚不以身作則吃長素,何能感化他人?」厲聲大吼。
許居士如挨當頭一棒,老法師剛才還是和顏悅色的,怎麼一下子這麼厲害。再一回顧自己文中的「食廷璋之芋,剋日西行」的話,感到臉一陣發燒。老法師呵斥得對,光精通佛理,不能身體力行地做到,算什麼學佛!當下頂禮印光大師,表示感恩,欣然樂受。印光法師面色轉霽,從書架上拿下一部《印光法師文鈔》贈給許居士。
第二天,許居士恭楷寫了一篇啟請文送給大師,請大師繼續編輯《淨土聖賢錄》,自己願意協助。同時,對於昨天見面受呵之慈訓,表示萬分感激,感嘆大師高潔嚴厲的道風是名不虛傳。大師見許居士知見純正,文筆超妙,尤且是虛懷若谷的胸懷是末世少有的,於是委託許居士編輯《觀世音菩薩本跡感應頌》。許居士非常高興地答應下來。
印光大師為什麼見《禮觀音疏》有「食廷璋之芋,剋日西行」句,就知道許居士尚未斷葷呢?這是因為「食廷璋之芋,剋日西行」句來源於明代周廷璋居士臨終時方才絕葷,五日後往生的故事。《金剛靈應錄》記載: 「(明)周廷璋,號楚峰,雲南人也。生於正德嘉靖間。為人淳樸,治家不計有無,有輒散之貧者。人與之語,輒笑。或謔之,詈辱之,亦笑而已。素向佛法,晨起,必誦《金剛》、《彌陀》、《觀音》諸經各一卷,充然自得。曰,吾不離日用,不涉貪愛,如是而已。年八十七,以清明日上冢,決辭祖考。還,謂其婦曰,吾將行矣,彌陀迎我,觀音勢至俱來也。已而曰,觀音謂我絕葷五日,可西行,遂日食一粥一蔬。至期,沐而冠,令子弟誦七如來名,而己誦經,既畢,端坐而逝。翼日,有香發於體,貌如生。」
許居士雖然接受編輯《觀世音菩薩本跡感應頌》,但是關於觀世音菩薩的經文和感應事蹟浩如煙海,不知從何下筆。於是多次向印光大師請教。大師反覆開示之所以要編大士頌,目的是「期遍界流通,同沐慈化」、「令法界眾生,同種善根,同生西方而後已」、「令閱者由歡喜,而得生善,破惡,入理之益」。許居士反覆吟味大師的開示,不覺恍然悟大師的話,反映了觀音大士之心。感應頌就是要借大士的本跡,以訓世化俗。於是許居士廣泛搜集大藏中關於觀世音菩薩的經典,以及各種典籍關於觀音感應事蹟的記載,時經二載,終於完稿。其中頌文,近二萬言,又加以註釋,並節錄各經以為明證。頌文三卷,經證一卷,共三百七十餘頁,寄給印光大師鑒定。
自此以後,許居士與印光大師函件往來,越來越多。乃執弟子禮,求大師授皈依,賜法名。大師仍令名止淨。大師對許止淨的文筆評價很高,曾說「許止淨筆高萬英,文雄一代」。
二、編譔《歷史感應統紀》,印祖親自校對流通
1924年9月到10月間,直系軍閥、江蘇督軍齊燮元與皖系軍閥、浙江督軍盧永祥為爭奪上海而爆發戰爭。前清翰林魏梅蓀居士(1862—1933)在上海避難,念民生之苦,是因為將吏為爭權奪利而發動戰爭。因此從明顏茂猷譔寫的《迪吉錄》中摘錄36條關於將吏不好殺和好殺的因果報應事蹟,寫信告訴印光大師希望盡快流通,以勸將吏停止戰爭。印光大師給他寄了一本《二十二史感應錄》,勸他遍閱二十四史,多請人手,選擇顯著的因果報應事蹟編輯一本書,作為天下後世一切各界之殷鑒,等書成之後,準備刊印幾萬冊。魏梅蓀居士聽後十分高興,曾經多次跟印光大師商量編輯辦法,但因為年老體衰,精神不給,又無力請人代勞,結果悵然中止。這是後來聶雲台居士請許止淨居士編輯《歷史感應統紀》的一個發起因緣。
到民國十六年(1927)陰曆九月的時候,機緣成熟,上海聶雲台居士,請許止淨居士編輯《歷史感應統紀》,並奉太夫人命,供其薪水。許止淨居士有編輯《觀世音菩薩本跡感應頌》的經驗,這次接受聶雲台居士委託後,歷時一年又十個月,到民國十八年(1929)陰曆八月就完成了《歷史感應統紀》的編輯。
許居士在自序中記錄緣起說:「餘友聶子云台,慨世道陵夷,人心陷溺,疵因果報應為宗教迷人之工具,摧陷不遺餘力。邪說詖行,滔滔天下,乃著《家言》以訓子侄,而受觀摩之益者,日見增多。誠哉,吾人本性好善惡惡,畢竟不昧矣。一日謂餘曰,勸善果報之書雖多,而小說家言,不能令人起信。二十四史善惡感應之事極多,彭蘭台所輯太簡,不足饜飫人心,君能為之搜輯乎?餘自慨聞道也晚,日暮途窮,然救世為人之心,固耿耿與聶同也。乃不揣固陋,勉承其志,閱一歲有十月而告竣。上自有虞,下迄明代,敘事千有餘條,傳後加評,上引聖賢言論以明其理,旁采說部紀載以證其事,更為提倡佛教,進以第一義諦,凡二十餘萬言,其中善者升,惡者降,或於其身,或於其子孫,燦若列星,昭然在目,所謂日可令冷,月可令熱,南山可移,此案不動也。」
《歷史感應統紀》書稿出來的時候,印光大師本來計劃閉關的,但聶雲台居士在廬山養病,不能料理排印流通等事,所以請求大師來料理這本書的刻印流通事務。大師覺得這本書滿己夙願,功在千秋,校對刻印義不容辭。大師說:「此書於世道人心大有關係,乃許止淨於二十四史中采其感應事蹟,加以評論,洵為勸善最有力之書。以其事皆屬正史中事,彼邪見人不敢謂為虛構故也。」
從秋至冬三個月,排《歷史感應統紀》三號字一部四本。同時因為學生喜看小字,所以又排四號字一部二本。德森法師任初校,印光大師任二校,夜以繼日,十分辛苦。十月,三號字版出版,印兩萬部。十二月初八,釋迦牟尼佛成道日,大師還抽空到世界佛教居士林開示淨土法門(范古農居士記錄)。到陰曆十二月二十日,四號字版《歷史感應統紀》的校對工作也最終完成,可以付印了。大師本來可以去香港的,但是這時卻病倒了。十二月二十一日,一弟子請大師至其家吃飯,大師因為不習慣坐汽車,出汗受了風。歸來令僱黃包車,弟子不肯,令汽車開慢點,結果又出汗受了風。結果大師病了十多天,在病中度過了春節。
印光大師親自為該書作序及譔寫了迴向偈。《歷史感應統紀》出版後,許止淨居士又進行修訂,增補一萬多字,改名為《增修歷史感應統紀》,於民國十九年(1930)刻印出版。
三、參加三大名山誌修訂
印光大師1930年到蘇州報國寺閉關之後,親自修訂了《普陀山誌》(即《普陀洛迦新誌》),於1931年仲夏出版流通。1932年春,大師皈依弟子李圓淨拜訪大師時說:「文殊、普賢、觀音、地藏,四大菩薩,實為一切眾生的恃怙。師父在普陀山,曾請許止淨居士,作《觀音本跡頌》,發揮觀音之深恩重德,至為周到。師父又親自修訂了王雅三所修之《普陀誌》。為什麼不將清涼、峨眉、九華《誌》,也按照《普陀洛迦新誌》的體例加以修訂呢?何況《清涼山誌》體裁尚好,但沒有流通,人們沒有可請的地方。《峨眉山誌》,則只是志山,不復以發揮普賢之道為事。《九華山誌》,則更可痛嘆。當此世道人心陷溺已極之時,固然應該加緊修訂流通,以作挽回世道人心的根據。」印光大師覺得李圓淨言之有理,就答應了修訂三山誌的請求。
1932 年冬天,印光大師囑咐許居士參加修訂清涼、峨眉、九華三大山誌。許居士在《九華山誌》序中說:「壬申之冬,師座印公,屬修三名山誌,清涼體例完善,只文字略加修飾。峨眉凌亂,點竄稍繁,然只具稿本,呈師裁政。今從事九華,細閱周志,文字尚佳,但於淑世覺民之義,殊少建白,不得不另標宗旨,震聵覺聾。爰增立聖跡、梵剎、高僧、靈應、檀施各門,廣宣佛化、濟度迷津。而藝文中,亦必有裨於身心修持之文、意境高尚之詩,始為采錄。其餘概從汰略。世之好文學者,或不無疵議;然易模山范水之作,為慈雲法雨之施,私心終覺獲安。呈師法眼,再加筆削,自必有裨於後之讀者,而上報地藏王菩薩應化之恩矣。」
四、依教修持,業熟往生
許止淨居士受印光大師委託編輯《觀世音菩薩本跡感應頌》過程中,與印光大師函件來往很多,並請求大師授皈依。德森法師譔寫的《許止淨居士往生記並頌》中說:「自是函件往來,益臻款密。乃執弟子禮,求老人授皈依,賜法名。老人仍令名止淨。」
自此之後,許止淨居士修持中遇到問題,即向印光大師請教,印光大師悉心解答。許居士所編譔的《金剛經功德頌》、《佛學救劫編》等書都由印光大師作序。
民國十三年(1924),大師給許止淨居士回信,解答關於受戒的疑問,大師開示:「受戒一事,如在佛前受,但以志誠懺悔數日,即向佛前白曰,我弟子某某,誓持優婆塞五戒,及菩薩十重四十八輕戒。即已。若曰要見好相,今人實難感通。乃是以好相作障,非隨分隨力領受法益也。」大師還批駁外道以呼吸有微生蟲入口中,難吃素的知見。「世人不肯發心戒殺,每以力不能戒之事作難,此係阻人勝進之邪見。吾人依佛教行,當由淺至深,由粗至細。若最初即以充義至盡之事自擬,便為自賊。」(《淨業月刊》第二十期,復許止淨書)
1924年中秋日,印光大師給許居士所譔《金剛經功德頌》作序。序言說:「許止淨居士,取古今載籍中感應事蹟,分類述頌。其友劉契淨,又為之注。庶閱者咸知義理淵深,功德廣大,生正信心,勉效前修,隨其功行淺深,亦得種種利益也。」
民十四年秋,許止淨居士來信代從妹許慈姑求皈戒,大師賜法名心淨。(許止淨《妹心淨生西事略》,《淨業月刊》第十二期)
民十四年(1925),大師給許止淨居士回信,開示禮懺及念佛的功課做法:「禮懺無定規,但致志誠懇切即已。臥室供佛,除貧無餘屋則可。若有餘屋,斷不可在臥室供也。功課各隨己意,亦無定章。光則早晚必按朝暮課誦直念。凡起腔唱者,亦作直念,但稍緩點。光絕未學唱念。然在叢林中,只可小聲,不得聲聞於外,以致驚動別人。先則日禮數百拜,近數年來事多,只二時功課。冬則日過百拜。夏則只數十拜。亦只拜釋迦、彌陀、淨土三經、及諸大乘經、觀音、勢至、清淨海眾、盡虛空遍法界過去現在未來一切諸佛、一切尊法、一切賢聖僧。(彌陀之拜,多少不定,按精神天時增減,餘各三拜。)」又說念佛之苦「此本非苦,以一向不慣,故以為苦。然此苦乃出苦之苦,若不能受此苦,則將來之苦,蓋有說不能盡者。」(三編·卷一·復許止淨居士書,標乙丑)
民十四年(1925),大師給許止淨居士去信,補答上次回信忘記回答的關於婦女月經期間可否禮佛的問題。大師說:「凡事皆須推情度理,方得其宜。守經達權,始可適中。」「故知婦女月經時,禮佛誦經亦不妨。但宜少禮,多在己室念佛耳。若當受持經典,亦不妨照舊讀誦。但能洗濯致潔,則愈好。」(《淨業月刊》第二十四期)
1926年,重陽節早上,許居士家遭到潰兵劫掠。許居士與小兒輩躲到柴樓上,實際上沒有柴火遮蔽,潰兵沒有發現,擄走子侄輩四人。許居士等竭誠念佛和大悲咒,子侄輩先後被放還。
1932年,潘對鳧居士請許止淨居士編輯完成《佛學救劫編》,印光大師譔寫序言,「潘對鳧居士,有見於此,於上年請許止淨居士,輯《佛學救劫編》。以三皈、五戒、十善,為改過遷善,返迷歸悟,淨身、口、意三業,修戒、定、慧三學,以期去原無之妄業,複本有之真心。又復令其信願念佛,求生西方,永離五濁惡世,常享四德法樂。而復以普賢菩薩廣大願王為依歸,庶可承彌陀之慈力,與自己之願輪,於十方界,隨類現身,種種方便,度脫眾生,普令含識,同成佛道,虛空有盡,我願無窮,此救劫之極功也。」
民二十五年(1936),在蘇州報國寺,許居士再求印光大師親授菩薩戒。(因昔年奉老人命,自在佛前受過。)
1938年6月,日軍攻陷彭澤,許居士帶全家避難於廬山黃龍寺,多受病苦。農曆九月初一清晨夢見佛來,遍身瓔珞,相好光明。初三早七時,安詳西歸。通身冷透,頭頂猶溫。入龕時,遍身柔軟如棉,儼若老僧入定狀,面色光澤逾平時。
輯自《澤溥群萌》·餘池明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