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的覺知每一個起心動念

我們在打禪七的時候,最根本的一點,就是要保持自我的清醒和覺知,讓當下這一念能夠清明地呈現在每一個當下。行香的時候,每邁出一步,自己知道,還是不知道,每一步,是不是腳踏實地;每起一心動一念,清楚還是不清楚。如果我們動十個念頭,有五個念頭能夠清醒地覺察到,另外的五個念頭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那就說明自己專注的力度還不夠。如果打坐的時候,不在這個地方用功夫,每一念都滑過去了,每一念在想什麼根本不知道,那還怎麼用功夫呢,用一萬年還是那個樣子,絕對不會有進步。

清楚地覺知每一個起心動念,這就是我們平常在祖師的語錄、禪宗的書籍上面所看到的當下一念。禪宗的功夫,一定是要落實在當下一念上。我們學習佛法,學習打坐,總想求玄求妙,總想佛菩薩加持,其實,所有的玄妙都在這當下一念上。我們仔細地體會,當下這一念,可能具有無窮無盡的災難,也可能具有無窮無盡的智慧。無窮無盡的災難從當下這一念開始,無窮無盡的智慧也還是從當下這一念開始。人生的幸福快樂,憂悲苦惱都從當下這一念開始。真正的快樂在哪裡?清醒地掌握、覺知當下這一念,並且使之保持下去,幸福、快樂就在其中,佛國就在其中,西方極樂世界也在其中。

當下這一念要說玄,是玄之又玄;要說簡單,是簡之又簡,就看我們自己怎麼用心。行香的時候,不要放過自己的念頭,從禪堂走到齋堂,也不要放過自己的念頭,堂內堂外都是道場,都是禪堂。吃飯的時候,清楚地覺知到我們的牙齒和蔬菜、米粒接觸的滋味是什麼,和那些熱的、涼的食物接觸的滋味是什麼。這一切都不要放過,都要清楚地覺知。知道是什麼,並不等於去分別,去執著,去計較,僅僅就是知道而已,知道了就行了,不要再起第二念,這是一種直覺。如果起了第二念,那就是在打妄想,不起第二念,就不是打妄想,區別極為微妙。只是覺知就行了,只要看住它就行了。

我們的六根接觸六塵,同樣念念要覺知,不起分別。六根:眼、耳、鼻、舌、身、意,六塵:色、聲、香、味、觸、法。眼見色,耳聞聲,鼻嗅香,舌嘗味,身根接觸冷暖澀滑,意根接觸種種法塵。我們只是去接觸它,不要起分別,看到聽到嘗到就行了。不管是人是物,看見了人不要分別他是張三還是李四,保持根塵接觸的當下那一瞬間的狀態就可以了。

根塵接觸的當下那一瞬間的那種狀態,也就是根與塵那種原初的狀態,沒有加意念,沒有加分別,一加上分別,就成了打妄想,接著而來的,就會有煩惱了。因為一分別,就產生了感受:苦的、樂的、不苦不樂的;有了感受就會有取捨,有取捨就有執著,有執著就有煩惱。讓覺知自己當下這一念,運用在任何境界上,都不被境界所轉化。這是用功的一個玄之又玄,簡之又簡的法門。實際上,當下這一念是現現成成的,不用去捉摸它,一捉摸就是第二念,就不是當下這一念。所以說,要經過一個比較長期的訓練,才有可能運用這個方法,才有可能保持這種心態。

打禪七,就是一種專門的訓練。訓練我們的心態,訓練我們的覺知,訓練我們時時刻刻不要向外,不要讓這個意念走遠了,就在當下,關注當下,安住當下。

為什麼要止語呢?今天一整天,在樓上說話的人少了一些,即使有說話的,聲音也都比較低,但樓下好像還是有聲音。我想,每一位參加禪七的禪友,都不要浪費這七天的時間,不要放過每一支香,每一個念頭,真正自覺地訓練,就會有收穫。如果還是聽之任之,口念彌陀心散亂,喉嚨喊破也徒然,因為在念佛號的時候,你的心念和佛號並不在一個點上,有口無心。有口無心,心就不在當下,就不是一種清醒的覺知;要有口也有心,而最重要的是要有心,那就是安住在當下。一心不亂是要專注了以後才可能有的一種結果。

時間像電光石火一樣,說打七,三天過去了,再不抓緊,把第四天一過,一個七就算完了。當然,我們也不要緊張,不要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盡,還是要輕鬆愉快,自在安祥。因為保持一種清醒的覺知,不是在緊張的狀態下能夠出現的一種境界,也不是在有壓力的情況下會出現的境界,一定是在非常安祥和諧,看破放下,自由自在的氛圍當中才會出現清醒的覺知。不管是年老的人,還是年輕的人,都要放鬆,徹底地放鬆,不要緊張,不要有恐懼。從前我們有個說法,叫痛念生死,這個詞提一提就可以了,不要把它老是壓在心頭。老壓在心頭,會有一種恐懼感,精神過分地緊張。精神太緊張了,就無法進入禪定,無法進入禪修,也無法保持一種高度清明的覺知狀態。

也不要總是想我這幾十年做了很多錯事,現在要懺悔,背著一個大包袱放不下,心念也無法安住下來,清醒地覺知也不可能出現。要放下,不管是做了多少功德,還是有多少過失,都要放下,都不能讓它成為自己前進的包袱,成為包袱了,會把我們壓垮,撐不起腰來,清明的覺知也不會出現。所以,我們要學會放鬆,身心都放鬆,保持一種自由自在的狀態。放鬆了以後,禪的喜悅就會出現,精神上智慧的火花就會綻放。

這次禪七,基本上沒有人管理,就一個維那師,校長兼校工,燒火兼打鐘,只有他一個人,大家也都很配合,很和諧,這是因為大家都很自覺。還要在這個基礎上繼續放鬆。

三天來,也有同修提出一些問題,我想,所有的問題,都要靠自己去解決。比如說腿子疼,腰酸腿疼,實在是難以忍受。在打禪七的時候,要放鬆,不要勉強,能單盤就單盤,能散盤就散盤,坐在兩邊後排的居士,萬一疼得沒有辦法了,還可以把腿放下,坐在拜墊上就可以了。腿子那麼疼,腰那麼酸,還要那麼忍受,就沒有必要了。我們是來享受禪悅法喜的,不是來找苦吃。所以,不要太拘於形式,腿子疼了,輕輕地動一下;先雙盤,疼了輕輕地放下來,成了單盤,單盤還是疼,再輕輕地放下一隻腿,就成了散盤。

四十五分鐘,折騰兩次也就可以了,不要太緊張。之所以把每支香的時間全都調成四十五分鐘,就是考慮到居士們盤腿的實際狀況,因為平常沒有鍛煉,到打禪七的時候來練腿子,那就太不值得了。即使平常有打坐習慣的,早上半小時,晚上半小時,自己在家裡坐是自由自在的,到禪堂來連續坐十一個小時,你那半小時的功夫,在這裡是根本起不了作用的。在止靜的時候,可以忍受的,盡量不要翻,有些年老的人,實在是難以忍受,可以方便一點,不要疼得出了毛病。往往腿一疼,渾身難受,身體溫度增加,就會出汗,在室內坐著暖和,一到外面,氣溫低了,散了汗,就會感冒。

我的主張是要自由自在。過去在柏林寺我經常對學僧講三自方針:自覺、自由、自在。這個三自方針,我想到處都可以用得著,在禪堂裡也用得著。首先是自覺,自覺了就自由了,該止靜就止靜,該開靜就開靜,不說話就不說話,該吃飯就吃飯,該睡覺就睡覺,一切按規矩辦事,你還不自由嗎?首先是要自覺,然後自由,再是自在。

三自方針,在禪堂裡是最適合的。希望我們每個人都把這六個字記清楚,不要把自覺忘掉,只要自由自在。不自覺,那就搞不好了,那就是自由主義,就成了自由氾濫了。有自覺就是有組織、有紀律,任何的自由都不是絕對的,都是在一定的範圍裡遵守一定的遊戲規則。如果所有的遊戲規則都沒人遵守,這個社會就亂套了。禪堂也是一個小社會,是一個臨時聚會的團體,也要遵守簡單的幾條制度,能自覺遵守制度就自由自在了。

一切都要靠自己,靠自覺,佛向自心求,一切都要返求諸己,不要向外馳求。外面什麼東西都沒有,只有自己的方寸之地才是寶藏,只有打開自己這個寶藏才會有受用。打開自己這個寶藏,就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智慧、快樂和財富。(節選自《淨慧禪話 ? 柏林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