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出家不久的年輕僧人,在修學佛法的過程中,必須逐步培養起相應的素養。如是,才能成長為合格的僧人。否則的話,即使在寺院生活幾十年,往往也只是光頭俗漢而已。雖然我們外在的形象與在家人有所不同,但仔細考量一下,我們的觀念、行為和在家人究竟有多大差別呢?僧眾乃人天導師,我們不僅要在行為上具足威儀,更要從內心培養起堪當這一重任的品質。這就需要通過學佛、修行全面改造自己。
時常聽到人們感慨當代出家人的種種不如法,我告訴他們:出家人也是人,也是從芸芸眾生而來,不可能立刻成為聖賢。在座的每一位,包括我自己在內,都是從社會走進僧團。我們往往帶著社會上形成的錯誤觀念和習氣來到佛門,若不能以佛法改造自己,雖然剃髮染衣,有了不同的包裝,內容卻是依舊。可以說,仍是十足的在家人,甚而比某些高素質的在家人更世俗。
既然我們已經選擇出家這條道路,就必須認識到這一身份的內涵和意義,以此造就自身品格。那麼,出家人究竟應當具備哪些素養呢?我談幾點,和大家共同勉勵。
一、發心
關於發心,大家可能覺得很普通。在佛教界,「發心」二字多流於空洞的口頭禪,很少引起我們的重視。事實上,它正是學佛的核心所在。無論是修行還是成就,最終將落實於心行。
在這個世間,我們會有很多追求,也會經歷很多事情。一般人關注的只是外在的名利、事業、情感,一生為此奔忙追求。作為出家人來說,初衷雖是出離世俗生活,但受社會大環境的影響,很多寺院也在走向商業化,使不少出家人忙於事務。在這一過程中,我們究竟以怎樣的心在做事,是關鍵所在。
每個人的心行,來自無盡生命的延續,包括我們成長中的積累,也包括無窮過去的積累。生命中,和我們關係最密切的就是我們的心,一切痛苦和快樂皆根源於此。我們之所以痛苦,是因為有一顆封閉、痛苦的心;之所以快樂,是因為有一顆開放、安詳的心;之所以貪婪,是貪心在指使;之所以嗔恨,是嗔心在發作;之所以處處為自己著想,是我執在作怪。如果我們對社會充滿關愛,那是來自愛心和悲心的力量。
不同的心,會帶來不同的人生結果。心靈的負面力量,如貪心、嗔心,是一切痛苦的根源。當我們起嗔心時,首先傷害的就是自己,只有在付諸行動後,才會進而傷害到他人。當我們起貪心時,則會陷入無休止的追逐中,即使擁有再多,和無限的慾望相比,仍然是微不足道的,仍然會因為不滿足而沮喪。我們有怎樣的心,就會有怎樣的追求,帶來怎樣的生活狀態。我們之所以活得那麼疲憊、那麼痛苦,正是根源於內心重重無盡的煩惱,而不是外在的環境。我們可以逃避環境,卻無法逃避自己的心。帶著一顆煩惱的心,無論走到哪裡都無法開懷。反之,如果內心快樂安詳,即使身居陋室、生活清貧,一樣能怡然自得。所以說,真正的快樂不在於財富和地位。有錢有勢的人也有他們的煩惱,甚至比常人更多。在我接觸的信徒中,這樣的事例不勝枚舉。
學佛,關鍵在於改造我們的內心。如果僅僅改造環境,那是不究竟的。就像臉上沾染了污垢,即使拚命擦洗鏡子,鏡中呈現的影像依然是不清潔的。同樣,我們對外在世界的執著,也都是內心投射的影像。因為我們有貪心和嗔心,所以見到喜歡的立刻就起了貪念,見到討厭的立刻就起了嗔心。所謂的喜歡和討厭,只是我們內心賦予它的個人判斷,並非真實的客觀結果。若是我們的內心不清淨,看到的世界就不可能圓滿。而佛菩薩的心是清淨的,所以他們的世界就是圓滿的,這正是佛經所說的「心淨則國土淨」。世人因為不了解內心對於世界的作用,一味改造外在環境,不僅沒有造就淨土,反而帶來了環保等諸多問題。
事實上,心才是一切問題的根本。唯有充分認識到這一點,我們才知道如何從內心著手修行。首先,我們要認識到心靈中有哪些力量是正面的,具有積極意義;哪些因素是負面的,具有破壞作用。在《百法明門論》及《俱舍論》中,對各種心理活動都有詳細闡述,幫助我們認識自身的種種心所,從而進行抉擇和取捨,消除負面情緒,開發正面力量。這也就是《菩提道次第論》中特別強調的「捨凡夫心,發菩提心」。
凡夫心,是我們在修學過程中需要解決的首要問題。所謂凡夫心,即貪心、私心、嗔心、慢心、嫉妒心等給生命帶來無盡痛苦的不良心行。在過去生,正是它們使我們輾轉於長劫輪迴之中。今生今世,又是它們在繼續製造痛苦。意識到這些心行的過患,我們就必須像防範洪水猛獸那樣防範它們,時刻不能鬆懈。當然,僅僅防範是不夠的,我們還必須逐步剷除這些隱患。不然的話,我們永遠無法解決生命的問題。
學佛出家,首先要發出離心,使我們的心從凡夫心中擺脫出來。當我們說到出離時,包含著兩個方面:一是對環境的出離,一是對內心種種執著的出離。任何心行都不是獨立的,皆以相應的環境為基礎。如貪心的生起,一定有其所貪的對像,或者貪吃,或者貪睡,或者貪玩,或者貪色。我執也是同樣,或執自己的身體為我,或執自己的想法為我,或執自己的財產為我。正因為如此,我們要擺脫某種心行,就必須遠離與其相應的環境。
出離世俗之家,也就是放棄對世俗生活的佔有欲,包括對財富、事業、家庭的佔有。藉由對環境的出離,進而擺脫對環境的執著。所以說,出家不僅是出離環境,根本還在於出離我們的凡夫心。當我們去除內心的一切雜染,就能擁有清淨無染的心。而它所呈現的,是安詳、從容、光明,是無牽無掛的自在。
出家的意義,在於幫助我們出離外在環境和內在心靈的束縛。那麼,又該如何生起並堅固自己的出離心呢?在《菩提道次第論》中,下士道和中士道的部分都是在幫助我們培養出離心。
首先是念死無常,這是生起出離心的重要方法。若是我們深切感受到死亡的無常迅速,世間種種浮華也就黯然失色了。雖然我們都知道人必有一死,但總覺得眼前還有長長的一生可過,所以要有財產、房子,要有種種生活的必需品乃至奢侈品。我們的需要是如此之多,好像要得越多,死亡就會離我們越遠。事實上,死亡發出的邀請往往是突然的。在這個世間,每時每刻都有人在經歷死亡,從嬰兒到老人,一口氣不來,轉息便是來生。人身難得今已得,如何才能充分發揮這一身份的價值?就是利用它好好修行。不然,即使成就再輝煌的事業,終究是過眼雲煙,於解脫、於生命素質的提升毫無價值。而一旦失去這個身份,或許就是長劫的苦難和沉淪,是暗無天日的漫漫長夜。真正意識到生死無常,能策勵我們利用好現有的每一天,利用好今生擁有的寶貴人身。
其次是思維惡道之苦,包括地獄之苦、餓鬼之苦和畜生之苦。在今天這個世間,人類的物質生活有了極大提高。但這只是一期業力所決定,目前所擁有的生活環境,我們還能享用多久?誰也沒有絕對把握。在座的同學雖然都很年輕,但若是不懂得珍惜時光,精進修學,青春轉瞬即逝,很快就會步入中年、老年。到那時,即使有心修行,只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思維三惡道之苦,也是為了幫助我們迅速生起出離心。如果我們知道不遠的前方就是萬丈火坑,我們還有心思為眼前的一點享樂而陶醉嗎?還能不想方設法地尋求逃避火坑的方法並付諸實踐嗎?
發起出離心之後,我們還要進而發起菩提心。學佛不僅是拜佛、誦經,更不是為了生活。很多人剛出家時還發心求解脫,但時間長了,卻逐漸退失道心,將出家當成一種生活方式,每天忙於事務,甚至追求名聞利養,實在令人嘆息。所以,我們必須對出家的目的有清晰而堅定的認識。唯有這樣,我們才不至於在學佛路上迷失方向。
學佛的最終目的,乃成就佛菩薩所具有的慈悲和智慧。如此,我們才能真正超越輪迴之苦,才有能力幫助一切眾生。雖然我們生活在較為優越的環境中,但普天之下還有很多人在痛苦中沉淪,或是物質貧乏,或是精神受挫,或是飽受病苦。而三惡道中的眾生,更在經受著我們難以想像的折磨。僅僅是我們可以眼見的畜生道,每天都有多少生命被殘忍地虐待、屠殺?對於這一切苦難的眾生,我們忍心棄之不顧而自求解脫嗎?
所以說,學佛不僅是為了自己得解脫,也是為了使六道一切眾生共同解脫。當我們具備這樣一種發心時,就能和佛菩薩的心相應。諸佛菩薩正是為救度一切眾生而應化於世,他們所具有的慈悲是平等而無限的。菩提心,就是上求佛道、下化眾生之心。它並不是空洞的,而是要在起心動念之間,在做每件事的時候,都想著利益一切眾生。只有這樣,我們的心行才能向佛菩薩靠攏,最終成就佛果。
成佛並非遙不可及,因為它所成就的,是佛菩薩所具有的慈悲和智慧的品質。慈能與樂,悲能拔苦,從而幫助一切眾生離苦得樂。在無盡的生死輪迴中,一切眾生都曾是我們的父母至親。正如《梵網經》所說:「一切男子是我父,一切女人是我母。」從輪迴的觀念來說,眾生在六道隨業風漂流,時聚時散。雖然今日對面不相識,但我們要知道,他們都是我們往昔的親人。體悟到這一點,我們就不會對眾生的痛苦無動於衷了。
如果我們的心中時刻想著眾生,我執就會逐漸減少,由我執而來的煩惱也會隨之減少。在生活中,特別自我的人往往也是特別痛苦的人,因為他們的心狹隘得裝不下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反之,具有開放胸懷的人,往往是特別快樂的人,因為他們心能夠容納一切。《菩提道次第論》中有兩句話說得非常好:「我愛執者,是一切衰損之門,愛執他者,為一切圓滿之處。」佛菩薩之所以能夠成就,正是因為處處想著利益眾生。而眾生之所以流轉生死,無非是因為只想著自己,不料反而因此害了自己。
每個人學佛的發心可能都不一樣,這也很正常。但我們既然選擇出家,就必須以良好的心態修行,否則別無出路。雖然我們住在寺院,每天也在接觸佛法,從事弘法事業,但如果用心出現偏差,夾雜了貪心、嗔心、我執,那麼無論多麼精進,最終成就的只能是凡夫心。即使因為做事而修得一點福報,也無非是有漏之因,於解脫並不相干。所以說,樹立正確的發心,是學佛的重中之重。
二、僧格
作為一個出家人,僧格的養成也非常重要。
所謂僧格,也就是出家人特有的品格和威儀。僧格不僅是衡量一個僧人的標誌,也關係到佛法在世間的流傳。世人對佛教的印象,很多時候並不是因為讀了佛經,而是通過對出家人的觀察得來。如果僧人威儀具足、自在安詳,往往不需要通過說教,就能使人折服並對佛法生信。但如果出家人缺乏應有的修養,散漫粗俗,世人往往也會因此而生起輕慢之心,覺得佛法不過如此。
僧人的威儀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內在的氣質,一是外在的言行。內在氣質源自定、慧的修習,從而保有內心的祥和自在。一個修行有素、內心安然淡定的人,所傳遞的氣息也是安詳而有攝受力的。反之,一個心浮氣躁的人,則會散發出焦慮不安的氣息。今天是一個浮躁的時代,大多數人來到寺院是為了尋找心靈的寧靜。如果出家人也表現得心浮氣躁,又何以教化世人?
關於威儀的教化作用,佛經中記載了一個非常典型的例子。當年,舍利弗尊者未出家時,已是很有成就的外道修行者。某日,因目睹馬勝比丘的威儀而大為折服,心生景仰,恭敬詢問道:你的老師是誰?必是大成就者吧?他平日都為你們說什麼法?馬勝比丘回答說:我的老師就是釋迦牟尼,在他的教法中有這樣一個偈頌:「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舍利弗聞之起敬,並由此因緣追隨佛陀出家,成為佛弟子中的智慧第一尊者。
可見,威儀的教化作用不可思議,而威儀的基礎就是僧格。那麼,僧格從何而來?必須通過戒律的規範和定、慧的熏修。我們進入寺院之前,也是和常人無別的在家人,也會充滿世俗的想法,喜歡名利聲色,或許還有很多不良的行為習慣,或舉止散漫,或爭強好勝。對於在家人來說,這些也許並不是很嚴重的問題。但出家之後就必須依戒律改造自己的言行,脫胎換骨,重新做人。一個內心真正調柔的人,行為必然是如法的。而在沒有完全調伏內心之前,嚴格依照戒律的要求生活,則能幫助我們培養良好的行為習慣,逐步消融習氣。在戒律中,對於行住坐臥皆有一定之規,從而使我們由身的調柔達至心的調柔。
關於僧格的培養,也有相應的程序,那就是「五年學戒,不離依止」。出家後,必須在五年內依止師長學習戒律,實踐作為僧人的行為準則及生活方式,包括沙彌戒、比丘戒。有律儀生活為基礎,才能進一步聞思經教。這裡所說的依止,不僅是學習戒律的條文,更要在師長的指導下生活,將戒律落實在行動中。
比丘戒包括止持和作持兩部分。止持,即比丘所應遵循的二百五十戒。作持,則包括誦戒、結夏、安居等。止持的特點,是告訴我們什麼不能做,如在家五戒的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飲酒,也屬於止持的範圍。止持乃以止為作,從而止息內心的貪、嗔、癡煩惱。無始以來,我們因無明而養成很多不良積習,如何克服它們?首先就應遠離這些錯誤行為。就像吸毒者在戒毒期間,必須遠離毒品,否則很難奏效。
出家人的生活,一方面是通過戒律來限制自身行為,通過止息的力量來對治惡行。一方面是保持少欲知足的生活狀態。出家生活是簡單的,生活環境簡單,內心也容易獲得平靜。若是環境太複雜,幻想自然隨之增多。慾望特別大的人,必然要為了滿足慾望而不斷操勞,不斷消耗自己的時間、精力、心力。現代人雖然生活好了,但普遍活得很累,時刻都在掙錢和消費的循環中奔忙,幾乎沒有片刻閑暇。
相比之下,出家人確實太有福報了。我們不必為生存奔波,我們的生活,是為真理而求索,為悟道而修行。也正因為如此,生活方式要盡可能簡單,既能減少內心貪著,也是珍惜現有福報。在早期僧團中,佛陀規定比丘們奉行極為簡朴的生活準則,樹下坐,常乞食,雲遊四方,一瓶一缽,身無長物。中國古代禪僧的生活也同樣淡泊超然,「一缽千家飯,孤僧萬里游」,正是這種了無牽掛的修道生活的真實寫照。他們的物質生活雖然匱乏,但內心卻充實自在。
生活在現代的出家人,物質生活雖然比以前豐富了,修道環境卻非常嚴峻。現代人修行確實比古人要難,因為外在的誘惑太多了。修行需要有相對清淨的環境,尤其在尚未具備相應定力之前,環境是否清淨如法,更顯得重要。過去,寺院的一堵圍牆就將我們和紅塵隔開了。但現在,報刊、電視、網絡早已突破了圍牆的阻隔。即使我們身處圍牆之內,仍可能受到外界干擾。所以,我們除了持戒之外,還必須培養自身的定力,否則很難抵擋種種誘惑。
除例行的早晚功課之外,我們應該每天安排一定的禪修時間。打坐能幫助我們將心安住於正念,培養生命內在的自主力量。當這種力量強大之後,我們才有能力抵擋外在環境。否則的話,很難在五欲六塵中保持初心不退。即使能夠堅持,也往往堅持得非常艱難。而有了定力之後,內心自然就能安住。此外,我們還要具足透視世間的智慧。學習教理,便是幫助我們獲得正確看待世間和人生的智慧。若看不清世界的真相、看不清生命的奧秘、看不清自身心念的幻化無常,我們和世人的認識又有什麼差別?可以說,我們就沒有在佛法中真正得到受益。
對於出家人來說,外在威儀和內在心行的培養都是不可或缺的,這是造就僧格的兩大要素。其中,通過修定而開發智慧更為重要。若能以佛法智慧俯視世間,我們才能真正保有超然物外的自在,才能救濟群迷而不為塵勞所染。
三、正見
正見,即佛法的無漏智慧。佛陀及歷代祖師大德給我們留下了三藏十二部典籍,對於這些人類最寶貴的精神財富,我們有責任去繼承它。不僅是為了我們自己,同時也是為了一切眾生。
在無盡的生命中,我們始終處於茫然之中,不知生從何來,死往何去。我們看不清世界的真相,看不清生命的真相。盡管世人都在追求幸福,卻不知究竟怎樣才能獲得幸福和快樂。原因何在?正是因為我們不了解痛苦的根源,只是隨無明驅使不斷向外追逐。我們早就在追逐中迷失了自己,迷失了人生的方向。所以,我們需要在智慧指引下重新認識人生,這也是普天下所有人都需要的。
如果缺乏這種智慧,即使我們學佛、修行乃至出家,也只能於佛法種些善根而已。因為沒有智慧引導的盲修瞎煉,根本無法獲得成就。缺乏正見的話,我們不但沒有能力弘揚佛法,甚至做人也未必合格。因為佛法正見也是人生的正見,這些智慧都含藏在佛陀的經教中,含藏在三藏十二部典籍中,需要我們去學習、思維、實踐。
寺院創造這樣的條件成就大家學習,因緣難得。但我們還要知道,學習經教並不只是為了讀懂幾本典籍。聞思經教的根本目的,是幫助我們獲得認識人生的智慧。八正道為修學佛法的常道,其中即以正見為首。有了正見,我們才懂得應該怎樣去修行,怎樣走上成佛之道。
佛教的經典雖然浩如煙海,但基本正見並不多,這也是我們必須切實把握的。如因果觀,相信世間是有善有惡,有業有報,凡是我們造作的業力,遲早都會遭受果報。我們還要相信有前生、後世,生命不是斷滅的,既有無窮的過去,也有無盡的未來。此外,我們還要相信世間有聖賢、有凡夫,相信任何人都可以通過修行成為聖賢,否則生命將不斷墮落。人的這種身份充滿著不確定性,所謂不確定,正是取決於每個人的行為。從佛法角度來看,一切都取決於我們的業力,並沒有主宰一切的神或造物主。
業力有三種,一是思想的行為,一是語言的行為,一是身體的行為。思想上的行為為意業,包括我們的起心動念。或許我們覺得,起心動念是無形的,念頭過去就了無痕跡了,並不會對自己和他人構成傷害。事實上,念頭生起後,就會在生命中播下一顆種子。如果經常啟動這個念頭,種子就會逐漸成長,力量就會越來越大。我們的每一種心理力量,都是長期起心動念的結果。經常貪的人,會養成貪婪的人格;經常嗔的人,會形成易怒的性格。在我們的人格中,哪種心行的力量佔領上風,正是源於一次次的起心動念,源於一點點的積累壯大。
學佛修行,就要以智慧觀照內心,觀察自己每天都在想些什麼。如果安住於正念,就是在培養生命中正面的心理力量。如果每天都在胡思亂想,就會培養生命中負面的心理力量。而這些正面或負面的心念,又將對我們的未來構成很大影響,這就是因果的規律。因果不僅是外在的結果和報應,更體現於內在的影響。每一個起心動念,必然對未來生命構成影響。和這種影響相比,外在的報應其實並不重要,因為內在心行力量的影響會更長久、更深入。
相信因果之外,我們還要時時觀察無常。觀無常可以使我們遠離對世間的貪著,如果時時憶念無常,就比較容易放下對自身和現世的貪執,修行自然容易相應。若沒有無常的觀念,必然會以各種方式貪戀世間,從而引發無盡的煩惱。
另外,無我的正見對於修學佛法也很重要。學佛的人,對無我這個概念都很熟悉,但關鍵在於能否落實於心行,否則知道再多也是徒勞無益的。唯有通過心行的體證,才能真正意識到,我們感覺中的「我」,只是一種附加的錯覺而已。就像這個麥克風,它只是緣起的事物,其中既沒有我,也沒有他。如果我們認為它是「我的」,那是我們在麥克風上附著的感覺,其本身並不會因為我們的感覺而發生變化。我們對身體的認識也是同樣。色身來自父母的遺傳基因,早在阿賴耶識去投胎時,我們就將這個遺傳基因執以為「我」。隨著這個遺傳基因的成長,我們契而不捨地將此當成是「我」。事實上,這個色身也只代表了因緣的生滅,其中既沒有「我」,也沒有「我所」。但因為我們將它執以為「我」,當這個身體正常時,我們會認為是「我」很健康;當這個身體出現故障時,我們會覺得是「我」病了;當這個身體瀕臨死亡時,我們又覺得是「我」快要死了。其實,這些都不是真正的自我,無非是我們的錯覺所致。認識到這些,可以減少很多無謂的執著和煩惱。
世間的一切煩惱,皆源於這種錯誤的我執。對我們所執著的起貪心,為我貪;對我們不喜歡的生嗔心,為我嗔;認為自己高於他人,為我慢……諸如此類。可見,所有煩惱都是以我執為本。如果能認識到無我的道理,許多煩惱將迎刃而解。所以說,學佛的關鍵是獲得正見。以正見幫助我們認識生命的真相,認識世間的真相。深信因果,並了知一切皆無常、無我,皆是因緣之假象,緣生緣滅,緣聚緣散。正如《金剛經》所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如果我們能以這樣的智慧觀照世間,那麼世間的各種現象都不再能傷害我們。
以上,和大家探討了作為出家人必須具備的三大要素:一是發心,包括出離心和菩提心;二是僧格,即出家人必須具備的內在氣質和外在威儀;三是正見,具備正見之後,我們才有能力認識人生和世界的真相,也才有能力如法修行,最終斷除煩惱,開發智慧,證得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