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的人沒有禪堂,坐什麼香呢?沒有。六祖說:「生來坐不臥,死去臥不坐,一具臭骨頭,何為立功課?」他罵人嗎?其實不是罵人,是要我們不要執著坐與不坐,是要我們無論行住坐臥都要收攝妄想,所以「行亦禪,坐亦禪」就講這個東西。「禪」不在於坐,也不在於住,也不在於臥,也不在於走。
參學的問:「什麼是道?」祖師答:「無心是道。」有些祖師另答:「馬路就是道。」本來沒有什麼道不道,沒有妄想就是道,但是有些人什麼也不想,這個是道嗎?不是的,要你一天到晚不可忘失自己清淨之心,這就是道。
「複本心源,究竟清淨。」我們給人授三皈依,懺悔業障,懺悔完業障消了,恢復了清淨。我們現在一天到晚清不清淨呢?貪瞋癡,不是貪就是瞋,不是瞋就是癡,一個喜歡,一個不喜歡,眾生就在這個當中。「清淨」二字很重要的,和尚即是清淨比丘,清淨福田僧就是講清淨,不清淨哪有什麼福?沒有福。福田是塊乾乾淨淨的地,能種植莊稼,如果不乾淨,雜草石頭瓦礫沙子多,泥巴少就不是好地,不能長莊稼。我們的心就是一塊地,什麼菩提果、長生果、富貴花通通都能生長,如果不是好地,種什麼都長不出來,長的盡是貪瞋癡。
出家人修什麼行?用什麼功?都是靠這個「心」。心裡有沒有貪瞋癡呢?有沒有分別心呢?所以轉八識成四智,把妄想轉為智慧,把愚癡轉為般若,把這個分別心的世情斷掉,如桶底脫落,就有智慧放光,就能夠了生死,沒有智慧就不能了生死。道理很簡單,你留不留神呢?有些人不留神,一天到晚蹦蹦跳跳,不知去哪裡玩耍,又不來坐香……古人用功了不起,那有我們這樣放逸啊!
老和尚最喜歡講龍褲國師,他是福建漳州人,人很苦惱,沒有證道以前,住岩洞修苦行,姐姐送些衣服和糧食給他,他也不理睬。過了十多年,姐姐再去看他,見到衣服還是放在那裡,都放爛了。他一天到晚就是打坐,動也不動,你看他就是那麼用功。逼了一段日子,他想該下山跟大家結結緣,於是走到漳州一個三岔路旁,搭了一個茅蓬,佈施茶水。
那一年,萬曆皇帝的娘皇太后去世,要請僧人做佛事,但當時京中無大德,後來皇太后託夢,說福建有位高僧,那時皇帝自己也得了一身瘡,癢得難熬,到處請醫生來看,都無法醫好,於是派人到福建漳州,迎請百多位和尚到京裡來念經及醫病。和尚們高高興興地進京去了,恰巧路過茶亭,苦惱和尚便問:「你們這樣高興,有什麼好事呀?」「我們奉旨進京,給皇帝的娘做佛事。」他說:「我也去行不行呢?」「你這樣的苦惱,又不會念經,去幹什麼?」「我不會念經,但可以替你們挑行李呀!」「好吧!」於是就和這些和尚挑著行李進京去了。
這個皇帝也作怪,想試探那一位是高僧,於是將《金剛經》埋在門檻下,看看這些和尚是怎樣過門的。和尚們哪裡知道呢,通通都跨過門檻進去了,唯有苦惱和尚走到門口,合掌跪下:「地下有金剛。」皇帝知道了便下聖旨,他聞聖旨便兩手撲地,兩腳朝天,翻一個觔斗,就翻進去了。
皇帝終於找到這位高僧,把他當活佛禮待,又叫人建起壇場為皇太后做佛事。他做佛事很簡單,拿著幡在台上揚了幾揚,至靈前說:「我本不來,你偏要來,一念無生,超升天界。」講完這幾句話,便把幡放下,一下子把佛事就做完了,皇帝還不相信,那有這樣簡單,心中正在疑惑,就在這時候,太后在空中發出聲音,說己得超升了。他又用些香灰在皇帝身上擦幾擦說:「好了好了!」真的病就好了。
皇帝很高興,設齋供養感謝他,又帶他在皇宮裡遊覽。他見皇帝穿的褲子有意思,皇帝見他老盯著自己的褲子,就問:「你喜歡我的褲子?」「我看皇帝的褲子好。」皇帝便把褲子脫下來贈給他,拜他做師父,又封他為「龍褲國師」。他天天在御花園遊覽,園內有一個寶塔,他見了很讚歎,皇帝就說:「國師你喜歡這個寶塔,我就把寶塔送給你。」他一聽,真的把寶塔往袖子裡一塞,拿回福建漳州去了……把皇帝的寶塔帶回來,這種本事了得不了得?
我們知道托塔天王手裡捧著鐵塔,龍褲國師則把寶塔往袖子裡一塞就帶走了。我們用功用到這個程度就差不多了,就可以攬黃河為酥酪,變大地為黃金,把黃土一灑,遍地都是黃金,就不需要貪污了,貪污會被捉去坐牢的。這種本事只有出家人有(過去神仙也可以點鐵成金),但要到羅漢果位,到了佛的果位更不得了。你們老也不用功,自己做什麼都弄不清楚啊!
證果位的人,走路都離地三寸。有一年,我去朝山西大同,山上有所小廟,供奉一尊觀音菩薩,是石頭做的,那石頭也奇怪,明明看著是放在桌子上的,實際上沒有落地,用繩子拉得過來過去,我嘗試過,真的拉過了。你看,菩薩就在那裡顯神通,這是我親自看到的,佛法真不可思議!
小傢伙不用功,一天到晚吃飯睡覺,不讀書又不拜佛,又不來打坐,何來有神通呢?即使給你一條褲子都沒辦法穿,給你一個寶塔也沒辦法拿回去,龍褲國師就有這個本事,他證了道嘛!這些事很平常,沒什麼希奇,你看南華寺六祖菩薩,對陳亞仙說:「陳施主,我這裡這麼多人,寺廟又小,我想將它建大一點,請佈施一塊地。」
陳亞仙說:「好!你要多大一塊地?」六祖把袈裟拿出來說:「我不要很大的地,只要一件袈裟這麼大一塊地就足夠了。」陳說:「就這麼點大?可以!可以!」六祖即時把袈裟向空中一拋,這邊到馬壩,那邊到野山沙溪,周圍三四十里地,都被袈裟覆蓋了,四大天王現身,一個天王拉一個角……你看,六祖菩薩從沒有住山洞也得神通,他只舂了八個月米,這八個月的功夫有多大啊!
你們現在有的耕田有的種菜,究竟搞什麼啦?你們不知用功,六祖真是老老實實的用功,他人個子小,舂米時用腳踩,這邊用腳踩,那邊石頭就翹起來,踩下去,翹起來,踩不動,人不夠力怎麼辦?找塊大石頭來,這石頭也有四五十斤,背在背上,他就是這麼聰明,還要劈柴。
黃梅五祖那里人多,一天要吃一千多斤谷子(以我們一個人的勞動力,規定是磨、碾、篩,一天能做出四百斤谷子也算不錯了),本來一千多斤谷子要三四個人一起來舂,但那些和尚欺負他:「你這個南方蠻子,廣東野人,快點舂,莫偷懶。」叫他一個人舂,他們出外去玩。六祖就是一天到晚老老實實地舂,師父叫我舂米,我就舂米,你們去玩我不管,不會認為你不舂我也不舂,只把「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這個境界擱在心裡,觀察觀察,經過幾個月的鍛煉,把米踏熟來,後來得到五祖印證,五祖叫他離開他才離開。
你看,古人就是老實,我們現在是你不幹我也不幹,所以現在的人不老實,調皮得不得了!提起話頭來——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