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者,忍也。忍勞忍苦,擔當柱地撐天之事,故名為人。——印光大師《人字發隱》
人者,忍也」。這個「忍」字,心字上面一把刀,從忍從心。心是很敏感的,很柔的,結果在上面有把犀利的刀,這說明心是很堅定的,有能耐,能夠有決絕力的。能忍之人是有大力量的人,一般的人是忍不了的,所以能忍之人是有很大能力的人。佛教六度就有忍辱。人最難忍的是侮辱,但這個辱,儒家都講「士可殺不可辱」——可以把我殺死,但不能侮辱我。而佛教進一步,連侮辱都能接受,歡喜地接受。
這就是寒山、拾得的對話。寒山問:「有人打我、罵我、欺我、辱我……我如何對待?」拾得回答:「就是要讓他、忍他、敬他、避他……再過幾年去看他。」一忍到底。「有人罵老拙,老拙只說好;有人打老拙,老拙自躺倒;有人唾老拙,讓它自幹了;我也省力氣,他也省煩惱」,這是一忍到底。
所以,東方文化講忍是具有深刻的含義的。因為人和人之間都是業緣關係的,不能忍的話,這個業緣的因果會加重的;忍的話,就是作還債想,就會回歸到一種和諧的狀態。
這裡談忍,就提出了三點。第一是「忍勞」。做人是在倫常關係裡面——為人子,得要代父母之勞;為人弟子,要代師父之勞。而且忍勞,非常辛苦,白天黑夜地幹,什麼都幹,不能有怨氣,得要有歡喜心去做,感恩心去做。忍,就是要有智慧的心來寧靜地接受。這是忍勞。
第二是「忍苦」。有的人能忍勞,但忍不了苦。苦就是苦其心志。比如幹得很辛苦,別人還誹謗,這時候他就受不了了。任勞任怨,怨屬於苦裡面的一個情況。一般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沖風冒雪,幹得很累,如果別人稱讚一下,覺得很舒服。忽然別人還說:「怎麼幹得這個樣子?你就不是為名為利嗎?」他就受不了了。實際上就是要忍。
忍勞忍苦最終是什麼?要「擔當柱地撐天之事」。就是要擔當起頂天立地的大事,就得要有這種含忍、隱忍、大忍的心量,這種意志力,這種柔韌性。孟子講,「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空乏其身」,令他「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所以,歷來的建大功、立大業的人都是受過很多苦的人,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就是修道能開悟的人,也是歷經風霜的,就像王陽明這樣的,他都說自己正因為坎坷、苦難,讓他在龍場開悟了。所以,當有苦難現前的時候,別人誹謗現前的時候,一定要忍得住。
成大業的人,韓信遭胯下之辱,一個殺豬佬看到他佩一把劍,說:「你算什麼東西?我們來幹一幹。如果你不跟我幹,你就從我的胯下爬過去!」這個就面臨選擇,要麼跟他打,要麼就從他胯下爬過去。一般的人可能:「我就跟你幹了!今天不死你,就是我死了!」那叫血氣之勇,那就沒有未來封侯的韓信。韓信看看他,選擇了從他胯下爬過去。這就是能做大事業人的心量,如果他忍不了這一點,他一打,那個殺豬佬肯定不是他的對手,他可能就坐牢了。
所以忍勞忍苦,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現在的教育都是競爭,都是吃不了一點虧。古人說「吃虧是福」,你為別人去勞作,你為別人服務,你去做義工,你去掃地,你去刷盤子,別人睡覺你為他人服務,你就是在修福報。而且以歡喜心去做,好像是吃虧,以後要佔大便宜。
動心忍性的這種力量現前了,這種忍是從同體的至誠心裡面出來的,至誠心出來的這種忍才有它的力量。沒有仁義之心,不是從仁義之心裡面出來的忍,不是真忍。實際上他也忍不了,一定是血氣之勇——我跟你對著幹,你罵我一句,我要還你兩句的;你踢我一腳,我要幹你兩拳的;你給我兩棍子,我要給你一刀的,都是這樣的。所以人很可憐,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