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有一種讓人擔憂的情況,這就是我們的幸福觀正呈現出一種僵化和單一的趨勢,比如我們認為財富、地位是幸福與否的重要標準。

在人類歷史上,文化和文明一般是同步的,一個人受教育程度越高,就越有教養。然而在當今,文化和文明出現了脫節,教育和教養出現了脫節。我們大多數人的文化水平越來越提高,但是社會的文明程度沒有相應的提高。一個沒有文明和沒有教養的人,以及由這些人組成的群體,是難以擁有真正的幸福的。

我想舉兩位老人家的例子。一位是季羨林先生,另一位是錢學森先生。

他們兩人都曾歷經苦難,都有過吃不飽的經歷。但是我覺得他們的人生都是幸福的。為什麼他們的人生會那麼幸福,我們難以想像。

比如季先生講,在那段瘋狂的歲月裡,不對他批鬥了,就把他安排在女生宿舍門口打鈴接電話。後來季先生告訴我,他那段時間居然感覺幸福。為什麼?因為他終於可以每天偷偷地從家裡抄兩大張紙的梵文——古代印度史詩《羅摩衍那》,把它帶到門口的值班室裡,邊喊電話的時候,他就邊琢磨著怎麼把它翻譯出來。我們知道,《羅摩衍那》的漢譯版是季先生獨立完成的。

錢學森的幸福充滿文化的快樂,跟季先生一樣,他們完全沒有物質上的那麼多選擇性,他們依仗著一種人文的滋養、一種文明的積澱,度過了非常快樂的人生。錢先生的寫字檯是老式的,寫字檯的對面有一把非常小的椅子,錢先生的兒子錢永剛說這是母親蔣英的。原來錢學森先生每天做完非常高精尖的絕密研究之後,就會坐到這個桌子前剪報,蔣英就坐在那把小椅子上陪著丈夫,一坐就是幾個小時。有一天蔣英對錢永剛說:「你去陪陪你爸爸」。他說:「他是搞導彈的,又不好跟我談。」蔣英說:「你爸爸會高興的,陪他不一定要說話,你坐在那裡就可以了。」錢永剛先生說:「我這才知道,快樂是可以很安靜的,幸福是可以很寧靜的,陪伴是可以不需要說話的。」

當一種生活真的有了幸福感以後,一件最普通的事情都會給我們帶來幸福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