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說長阿含經卷第三

遊行經第二中

佛告阿難:「世有八眾。何謂八?一曰剎利眾,二曰婆羅門眾,三曰居士眾,四曰沙門眾,五曰四天王眾,六曰忉利天眾,七曰魔眾,八曰梵天眾。我自憶念:『昔者,往來與剎利眾坐起言語,不可稱數,以精進定力,在所能現。彼有好色,我色勝彼;彼有妙聲,我聲勝彼;彼辭我退,我不辭彼;彼所能說,我亦能說;彼所不能,我亦能說。』阿難!我廣為說法,示教利喜已,即於彼沒,彼不知我是天、是人?如是至梵天眾,往返無數,廣為說法,而莫知我誰?」

阿難白佛言:「甚奇!世尊!未曾有也,乃能成就如是。」

佛言:「如是微妙希有之法,阿難!甚奇!甚特!未曾有也,唯有如來能成此法。」

又告阿難:「如來能知受起、住、滅,想起、住、滅,觀起、住、滅,此乃如來甚奇甚特未曾有法,汝當受持。」

爾時,世尊告阿難:「俱詣香塔,在一樹下,敷座而坐。」

佛告阿難:「香塔左右現諸比丘,普勅令集講堂。」

阿難受教,宣令普集。阿難白佛:「大眾已集,唯聖知時。」

爾時,世尊即詣講堂,就座而坐,告諸比丘:「汝等當知我以此法自身作證,成最正覺,謂:『四念處、四意斷、四神足、四禪、五根、五力、七覺意、賢聖八道。』汝等宜當於此法中和同敬順,勿生諍訟,同一師受,同一水乳,於我法中宜勤受學,共相熾然,共相娛樂。比丘當知我於此法自身作證,布現於彼,謂:『《貫經》、《祇夜經》、《受記經》、《偈經》、《法句經》、《相應經》、《本緣經》、《天本經》、《廣經》、《未曾有經》、《證喻經》、《大教經》。』汝等當善受持,稱量分別,隨事修行。所以者何?如來不久,是後三月當般泥洹。」

諸比丘聞此語已,皆悉愕然,殞絕迷荒,自投於地,舉聲大呼曰:「一何駛哉!佛取滅度。一何痛哉!世間眼滅。我等於此,已為長衰。」或有比丘悲泣躃踴,宛轉[口*睾]咷,不能自勝,猶如斬蛇,宛轉迴遑,莫知所奉。

佛告諸比丘曰:「汝等且止,勿懷憂悲。天地人物,無生不終,欲使有為不變易者,無有是處。我亦先說恩愛無常,合會有離,身非己有,命不久存。」爾時,世尊以偈頌曰:

「我今自在,  到安隱處;
 和合大眾,  為說此義。
 吾年老矣,  餘命無幾;
 所作已辦,  今當捨壽。
 念無放逸,  比丘戒具;
 自攝定意,  守護其心。
 若於我法,  無放逸者;
 能滅苦本,  盡生老死。」

又告比丘:「吾今所以誡汝者何?天魔波旬向來請我:『佛意無慾,可般泥洹,今正是時,宜速滅度。』我言:『止!止!波旬!佛自知時,須我諸比丘集,乃至諸天普見神變。』波旬復言:『佛昔於鬱鞞羅尼連禪河水邊,阿游波尼俱律樹下初成佛道,我時白佛:佛意無慾,可般泥洹,今正是時,宜速滅度。爾時,如來即報我言:止!止!波旬!我自知時。如來今者未取滅度,須我諸弟子集,乃至天人見神變化,乃取滅度。今者如來弟子已集,乃至天人見神變化,今正是時,宜可滅度。』我言:『止!止!波旬!佛自知時,不久住也,是後三月當般涅槃。』時,魔即念:『佛不虛言,今必滅度。』歡喜踴躍,忽然不現。魔去未久,即於遮波羅塔,定意三昧,捨命住壽。當此之時,地大震動,天人驚怖,衣毛為竪,佛放大光,徹照無窮,幽冥之處,莫不蒙明,各得相見。我時頌曰:

「『有無二行中,  吾今捨有為;
  內專三昧定,  如鳥出於卵。』」

爾時,賢者阿難即從座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長跪叉手白佛言:「唯願世尊留住一劫,勿取滅度,慈愍眾生,饒益天人。」

爾時,世尊默然不對,如是三請,佛告阿難:「汝信如來正覺道不?」

對曰:「唯然!實信。」

佛言:「汝若信者,何故三來觸嬈我為?汝親從佛聞,親從佛受:諸有能修四神足,多修習行,常念不忘,在意所欲,可得不死一劫有餘。佛四神足已多習行,專念不忘,在意所欲,可止不死一劫有餘,為世除冥,多所饒益,天人獲安。爾時,何不重請,使不滅度?再聞尚可,乃至三聞,猶不勸請留住一劫,一劫有餘,為世除冥,多所饒益,天人獲安。今汝方言,豈不愚耶?吾三現相,汝三默然,汝於爾時,何不報我:『如來可止一劫,一劫有餘,為世除冥,多所饒益。』且止!阿難!吾已捨性命,已棄已吐,欲使如來自違言者,無有是處。譬如豪貴長者,吐食於地,寧當復有肯還取食不?」

對曰:「不也。」

「如來亦然,已捨已吐,豈當復自還食言乎?」

佛告阿難俱詣菴婆羅村,即嚴衣鉢,與諸大眾侍從世尊,路由跋祇到菴婆羅村,在一山林。爾時,世尊為諸大眾說戒、定、慧。修戒獲定,得大果報;修定獲智,得大果報;修智心淨,得等解脫,盡於三漏——欲漏、有漏、無明漏。已得解脫,生解脫智:生死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辦,不受後有。

爾時,世尊於菴婆羅村,隨宜住已。

佛告阿難:「汝等皆嚴!當詣瞻婆村、揵茶村、婆梨婆村及詣負彌城。」對曰:「唯然!」即嚴衣鉢,與諸大眾侍從世尊,路由跋祇漸至他城,於負彌城北,止尸捨婆林。

佛告諸比丘:「當與汝等說四大教法,諦聽!諦聽!善思念之。」

諸比丘言:「唯然!世尊!願樂欲聞。」

「何謂為四?若有比丘作如是言:『諸賢!我於彼村、彼城、彼國,躬從佛聞,躬受是教。』從其聞者,不應不信,亦不應毀,當於諸經推其虛實,依律、依法究其本末。若其所言非經、非律、非法,當語彼言:『佛不說此,汝謬受耶!所以然者?我依諸經、依律、依法,汝先所言,與法相違。賢士!汝莫受持,莫為人說,當捐捨之。』若其所言依經、依律、依法者,當語彼言:『汝所言是真佛所說,所以然者?我依諸經、依律、依法,汝先所言,與法相應。賢士!汝當受持,廣為人說,慎勿捐捨。』此為第一大教法也。

「復次,比丘作如是言:『我於彼村、彼城、彼國,和合眾僧、多聞耆舊,親從其聞,親受是法、是律、是教。』從其聞者,不應不信,亦不應毀,當於諸經推其虛實,依法、依律究其本末,若其所言非經、非律、非法者,當語彼言:『佛不說此,汝於彼眾謬聽受耶!所以然者?我依諸經、依律、依法,汝先所言,與法相違。賢士!汝莫持此,莫為人說,當捐捨之。』若其所言依經、依律、依法者,當語彼言:『汝所言是真佛所說,所以者何?我依諸經、依律、依法,汝先所言,與法相應。賢士!汝當受持,廣為人說,慎勿捐捨。』此為第二大教法也。

「復次,比丘作如是言:『我於彼村、彼城、彼國,眾多比丘持法、持律、持律儀者,親從其聞,親受是法、是律、是教。』從其聞者,不應不信,亦不應毀,當於諸經推其虛實,依法、依律究其本末。若其所言非經、非律、非法者,當語彼言:『佛不說此,汝於眾多比丘謬聽受耶!所以然者?我依諸經、依律、依法,汝先所言,與法相違。賢士!汝莫受持,莫為人說,當捐捨之。』若其所言依經、依律、依法者,當語彼言:『汝所言是真佛所說,所以然者?我依諸經、依律、依法,汝先所言,與法相應。賢士!汝當受持,廣為人說,慎勿捐捨。』是為第三大教法也。

「復次,比丘作如是言:『我於彼村、彼城、彼國,一比丘持法、持律、持律儀者,親從其聞,親受是法、是律、是教。』從其聞者,不應不信,亦不應毀,當於諸經推其虛實,依法、依律究其本末。若所言非經、非律、非法者,當語彼言:『佛不說此,汝於一比丘所謬聽受耶!所以然者?我依諸經、依法、依律,汝先所言,與法相違。賢士!汝莫受持,莫為人說,當捐捨之。』若其所言依經、依律、依法者,當語彼言:『汝所言是真佛所說,所以然者?我依諸經、依律、依法,汝先所言,與法相應。賢士!當勤受持,廣為人說,慎勿捐捨。』是為第四大教法也。」

爾時,世尊於負彌城隨宜住已,告賢者阿難俱詣波婆城,對曰:「唯然!」即嚴衣鉢,與諸大眾侍從世尊,路由末羅至波婆城闍頭園中。時,有工師子,名曰周那,聞佛從彼末羅來至此城,即自嚴服,至世尊所,頭面禮足,在一面坐。時,佛漸為周那說法正化,示教利喜,周那聞佛說法,信心歡喜,即請世尊明日捨食。時,佛默然受請。周那知佛許可,即從座起,禮佛而歸。尋於其夜供設飯食,明日時到,唯聖知時。

爾時,世尊法服持鉢,大眾圍遶,往詣其舍,就座而坐。是時,周那尋設飲食,供佛及僧,別煮栴檀樹耳,世所奇珍,獨奉世尊。

佛告周那:「勿以此耳與諸比丘。」周那受教,不敢輙與。時,彼眾中有一長老比丘,晚暮出家,於其座上以餘器取。

爾時,周那見眾食訖,並除鉢器,行澡水畢,即於佛前以偈問曰:

「敢問大聖智,  正覺二足尊,
 善御上調伏,  世有幾沙門?」

爾時,世尊以偈答曰:

「如汝所問者,  沙門凡有四;
 志趣各不同,  汝當識別之。
 一行道殊勝,  二善說道義,
 三依道生活,  四為道作穢。
 何謂道殊勝?  善說於道義,
 依道而生活,  有為道作穢?
 能度恩愛刺,  入涅槃無疑;
 超越天人路,  說此道殊勝。
 善解第一義,  說道無垢穢;
 慈仁決眾疑,  是為善說道。
 善敷演法句,  依道以自生;
 遙望無垢場,  名依道生活。
 內懷於姧邪,  外像如清白;
 虛誑無誠實,  此為道作穢。
 云何善惡俱?  淨與不淨雜,
 相似現外好,  如銅為金塗。
 俗人遂見此,  謂聖智弟子,
 餘者不盡爾,  勿捨清淨信。
 一人持大眾,  內濁而外清;
 現閉姧邪跡,  而實懷放蕩。
 勿視外容貌,  卒見便親敬;
 現閉姧邪跡,  而實懷放蕩。」

爾時,周那取一小座於佛前坐,佛漸為說法。示教利喜已,大眾圍遶,侍從而還。中路止一樹下,告阿難言:「吾患背痛,汝可敷座。」對曰:「唯然!」尋即敷座,世尊止息。時,阿難又敷一小座於佛前坐。

佛告阿難:「向者周那無悔恨意耶?設有此意,為由何生?」

阿難白佛言:「周那設供,無有福利。所以者何?如來最後於其舍食便取涅槃。」

佛告阿難:「勿作是言!勿作是言!今者周那為獲大利,為得壽命,得色,得力,得善名譽,生多財寶,死得生天,所欲自然。所以者何?佛初成道能施食者,佛臨滅度能施食者,此二功德正等無異。汝今可往語彼周那:『我親從佛聞,親受佛教,周那設食,今獲大利,得大果報。』」

時,阿難承佛教旨,即詣彼所,告周那曰:「我親從佛聞,親從佛受教,周那設食,今獲大利,得大果報。所以然者?佛初得道能飯食者,及臨滅度能飯食者,此二功德正等無異。」

 周那捨食已,  始聞如此言;
 如來患甚篤,  壽行今將訖。
 雖食栴檀耳,  而患猶更增;
 抱病而涉路,  漸向拘夷城。

爾時,世尊即從座起,小復前行,詣一樹下,又告阿難:「吾背痛甚,汝可敷座。」

對曰:「唯然!」尋即敷座,如來止息。阿難禮佛足已,在一面坐。

時,有阿羅漢弟子,名曰福貴,於拘夷那竭城向波婆城,中路見佛在一樹下,容貌端正,諸根寂定,得上調意第一寂滅。譬如大龍,亦如澄水,清淨無穢,見已歡喜,善心生焉。即到佛所,頭面禮足,在一面坐,而白佛言:「世尊!出家之人在清淨處,慕樂閑居,甚奇特也。有五百乘車經過其邊,而不聞見,我師一時在拘夷那竭城、波婆城,二城中間道側樹下,靜默而坐,時有五百乘車經過其邊,車聲轟轟覺而不聞。是時,有人來問我師:『向群車過,寧見不耶?』對曰:『不見!』又問:『聞耶?』對曰:『不聞!』又問:『汝在此耶?在餘處耶?』答曰:『在此!』又問:『汝醒悟耶?』答曰:『醒悟!』又問:『汝為覺寐?』答曰:『不寐!』彼人默念:『是希有也!出家之人專精乃爾,車聲轟轟覺而不聞。』即語我師曰:『向有五百乘車從此道過,車聲振動,尚自不聞,豈他聞哉!』即為作禮,歡喜而去。」

佛告福貴:「我今問汝,隨意所答,群車振動覺而不聞,雷動天地覺而不聞,何者為難?」

福貴白佛言:「千萬車聲,豈等雷電?不聞車聲未足為難,雷動天地覺而不聞,斯乃為難。」

佛告福貴:「我於一時游阿越村,在一草廬。時有異雲暴起,雷電霹靂,殺四特牛、耕者兄弟二人,人眾大聚。時,我出草廬,彷徉經行,彼大眾中有一人來至我所,頭面禮足,隨我經行,我知而故問:『彼大眾聚何所為耶?』其人即問:『佛向在何所?為覺寐耶?』答曰:『在此!時,不寐也。』其人亦歎希聞得定如佛者也,雷電霹靂,聲聒天地,而獨寂定覺而不聞。乃白佛言:『向有異雲暴起,雷電霹靂,殺四特牛、耕者兄弟二人,彼大眾聚,其正為此。』其人心悅即得法喜,禮佛而去。」

爾時,福貴被二黃疊,價直百千,即從座起,長跪叉手而白佛言:「今以此疊奉上世尊,願垂納受。」

佛告福貴:「汝以一疊施我,一施阿難。」爾時,福貴承佛教旨,一奉如來,一施阿難。佛愍彼故,即為納受。時,福貴禮佛足已,於一面坐,佛漸為說法,示教利喜:施論、戒論、生天之論,欲為大患、不淨、穢污,上漏為礙,出要為上。

時,佛知福貴意,歡喜柔軟,無諸蓋、纏,易可開化,如諸佛常法,即為福貴說苦聖諦,苦集、苦滅、苦出要諦。時,福貴信心清淨,譬如淨潔白疊,易為受色,即於座上遠塵離垢,諸法法眼生,見法得法,決定正住,不墮惡道,成就無畏,而白佛言:「我今歸依佛!歸依法!歸依僧!唯願如來聽我於正法中為優婆塞,自今已後,盡壽不殺、不盜、不淫、不欺、不飲酒,唯願世尊聽我於正法中為優婆塞。」

又白佛言:「世尊!游化若詣波婆城,唯願屈意過貧聚中。所以然者?欲盡家所有飲食、牀臥、衣服、湯藥,奉獻世尊,世尊受已,家內獲安。」

佛言:「汝所言善!」

爾時,世尊為福貴說法,示教利喜已。即從座起,頭面禮足,歡喜而去。其去未久,阿難尋以黃疊奉上如來,如來哀愍,即為受之,被於身上。爾時,世尊顏貌從容,威光熾盛,諸根清淨,面色和悅。阿難見已,默自思念:「自我得侍二十五年,未曾見佛面色光澤,發明如今。」即從座起,右膝著地,叉手合掌,前白佛言:「自我得侍二十五年,未曾見佛光色如今,不審何緣?願聞其意!」

佛告阿難:「有二因緣,如來光色有殊於常:一者佛初得道,成無上正真覺時;二者臨欲滅度,捨於性命般涅槃時。阿難!以此二緣,光色殊常。」爾時,世尊即說頌曰:

「金色衣光悅,  細軟極鮮淨;
 福貴奉世尊,  如雪白毫光。」

佛命阿難:「吾渴欲飲,汝取水來。」

阿難白言:「向有五百乘車於上流渡,水濁未清,可以洗足,不中飲也。」

如是三勅:「阿難!汝取水來。」

阿難白言:「今拘孫河去此不遠,清冷可飲,亦可澡浴。」

時,有鬼神居在雪山,篤信佛道,即以鉢盛八種淨水,奉上世尊。佛愍彼故,尋為受之,而說頌曰:

「佛以八種音,  勅阿難取水,
 吾渴今欲飲,  飲已詣拘尸;
 柔軟和雅音,  所言悅眾心。
 給侍佛左右,  尋白於世尊:
 向有五百車,  截流渡彼岸,
 渾濁於此水,  飲恐不便身;
 拘留河不遠,  水美甚清冷;
 往彼可取飲,  亦可澡浴身。
 雪山有鬼神,  奉上如來水;
 飲已威勢強,  眾中師子步。
 其水神龍居,  清澄無濁穢;
 聖顏如雪山,  安詳度拘孫。」

爾時,世尊即詣拘孫河,飲已澡浴,與眾而去。中路止息在一樹下,告周那曰:「汝取僧伽梨四牒而敷,吾患背痛,欲暫止息。」周那受教,敷置已訖,佛坐其上。周那禮已,於一面坐,而白佛言:「我欲般涅槃!我欲般涅槃!」

佛告之曰:「宜知是時。」於是,周那即於佛前便般涅槃,佛時頌曰:

「佛趣拘孫河,  清涼無濁穢,
 人中尊入水,  澡浴度彼岸。
 大眾之原首,  教勅於周那:
 吾今身疲極,  汝速敷臥具;
 周那尋受教,  四牒衣而敷;
 如來既止息,  周那於前坐。
 即白於世尊:  我欲取滅度,
 無愛無憎處,  今當到彼方。
 無量功德海,  最勝告彼曰:
 汝所作已辦,  今宜知是時。
 見佛已聽許,  周那倍精勤;
 滅行無有餘,  如燈盡火滅。」

時,阿難即從座起,前白佛言:「佛滅度後,葬法云何?」

佛告阿難:「汝且默然,思汝所業,諸清信士自樂為之。」

時,阿難復重三啟:「佛滅度後,葬法云何?」

佛言:「欲知葬法者,當如轉輪聖王。」

阿難又白:「轉輪聖王葬法云何?」

佛告阿難:「聖王葬法,先以香湯洗浴其體,以新劫貝週遍纏身,以五百張疊次如纏之。內身金棺灌以麻油畢,舉金棺置於第二大鐵槨中,栴檀香槨次重於外,積眾名香,厚衣其上而闍維之。訖收舍利,於四衢道起立塔廟,表剎懸繒,使國行人皆見法王塔,思慕正化,多所饒益。阿難!汝欲葬我,先以香湯洗浴,用新劫貝週遍纏身,以五百張疊次如纏之。內身金棺灌以麻油畢,舉金棺置於第二大鐵槨中,旃檀香槨次重於外,積眾名香,厚衣其上而闍維之。訖收舍利,於四衢道起立塔廟,表剎懸繒,使諸行人皆見佛塔,思慕如來法王道化,生獲福利,死得上天。」於時,世尊重觀此義,而說頌曰:

「阿難從坐起,  長跪白世尊,
 如來滅度後,  當以何法葬?
 阿難汝且默,  思惟汝所行;
 國內諸清信,  自當樂為之。
 阿難三請已,  佛說轉輪葬,
 欲葬如來身,  疊裹內棺槨;
 四衢起塔廟,  為利益眾生,
 諸有禮敬者,  皆獲無量福。」

佛告阿難:「天下有四種人,應得起塔,香花繒蓋,伎樂供養。何等為四?一者如來應得起塔,二者辟支佛,三者聲聞人,四者轉輪王。阿難!此四種人應得起塔,香華繒蓋,伎樂供養。」爾時,世尊以偈頌曰:

「佛應第一塔,  辟支佛聲聞,
 及轉輪聖王,  典領四域主。
 斯四應供養,  如來之所記,
 佛、辟支、聲聞,  及轉輪王塔。」

爾時,世尊告阿難:「俱詣拘尸城,末羅雙樹間。」

對曰:「唯然!」即與大眾圍遶世尊,在道而行。

有一梵志從拘尸城趣波婆城,中路遙見世尊顏貌端正,諸根寂定,見已歡喜,善心自生,前至佛所,問訊訖,一面住,而白佛言:「我所居村去此不遠,唯願瞿曇於彼止宿,清旦食已,然後趣城。」佛告梵志:「且止!且止!汝今便為供養我已。」

時,梵志慇懃三請,佛答如初,又告梵志:「阿難在後,汝可語意。」

時,梵志聞佛教已,即詣阿難,問訊已,於一面立,白阿難言:「我所居村去此不遠,欲屈瞿曇於彼止宿,清旦食已,然後趣城。」

阿難報曰:「止!止!梵志!汝今已為得供養已。」

梵志復請,慇懃至三,阿難答曰:「時既暑熱,彼村遠逈,世尊疲極,不足勞嬈。」

爾時,世尊觀此義已,即說頌曰:

「淨眼前進路,  疲極向雙樹;
 梵志遙見佛,  速詣而稽首,
 我村今在近,  哀愍留一宿;
 清旦設微供,  然後向彼城。
 梵志我身倦,  道遠不能過;
 監藏者在後,  汝可住語意。
 承佛教旨已,  即詣阿難所:
 唯願至我村,  清旦食已去。
 阿難曰止止,  時熱不相赴。
 三請不遂願,  憂惱不悅樂。
 咄此有為法,  流遷不常住;
 今於雙樹間,  滅我無漏身。
 佛、辟支、聲聞,  一切皆歸滅;
 無常無撰擇,  如火焚山林。」

爾時,世尊入拘尸城,向本生處末羅雙樹間,告阿難曰:「汝為如來於雙樹間敷置牀座,使頭北首,面向西方。所以然者?吾法流佈,當久住北方。」

對曰:「唯然!」即敷座,令北首。

爾時,世尊自四牒僧伽梨,偃右脇如師子王,累足而臥。

時,雙樹間所有鬼神篤信佛者,以非時花布散於地。爾時,世尊告阿難曰:「此雙樹神以非時華供養於我,此非供養如來。」

阿難白言:「云何名為供養如來?」

佛語阿難:「人能受法,能行法者,斯乃名曰供養如來。」佛觀此義,而說頌曰:

「佛在雙樹間,  偃臥心不亂;
 樹神心清淨,  以花散佛上。
 阿難白佛言:  云何名供養?
 受法而能行,  覺華而為供。
 紫金華如輪,  散佛未為供;
 陰、界、入無我,  乃名第一供。」

爾時,梵摩那在於佛前執扇扇佛,佛言:「汝卻,勿在吾前。」

時,阿難默自思念:「此梵摩那常在佛左右,供給所須,當尊敬如來,視無厭足。今者末後須其瞻視,乃命使卻,意將何因?」於是,阿難即整衣服,前白佛言:「此梵摩那常在佛左右,供給所須,當尊敬如來,視無厭足。今者末後須其瞻視,而命使卻,將有何因?」

佛告阿難:「此拘尸城外有十二由旬,皆是諸大神天之所居宅,無空缺處。此諸大神皆嫌此比丘當佛前立:『今佛末後垂當滅度,吾等諸神,冀一奉覲,而此比丘有大威德,光明暎蔽,使我曹等不得親近禮拜供養。』阿難!我以是緣,故命使卻。」

阿難白佛:「此尊比丘本積何德,修何行業,今者威德乃如是乎?」

佛告阿難:「乃往過去久遠九十一劫,時世有佛,名毗婆尸,時此比丘以歡喜心,手執草炬,以照彼塔,由此因緣,使今威光上徹二十八天,諸天神光所不能及。」

爾時,阿難即從座起,偏袒右肩,長跪叉手而白佛言:「莫於此鄙陋小城荒毀之土取滅度也。所以者何?更有大國——瞻婆大國、毘舍離國、王舍城、婆祇國、舍衛國、迦維羅衛國、波羅[木*奈]國,其土人民眾多,信樂佛法,佛滅度已,必能恭敬供養舍利。」

佛言:「止!止!勿造斯觀,無謂此土以為鄙陋。所以者何?昔者,此國有王名大善見,此城時名拘捨婆提,大王之都城,長四百八十里,廣二百八十里。是時,穀米豐賤,人民熾盛,其城七重,遶城欄楯亦復七重,彫文刻鏤,間懸寶鈴。其城下基深三仞,高十二仞,城上樓觀高十二仞,柱圍三仞,金城銀門,銀城金門;琉璃城水精門,水精城琉璃門。

「其城周圓四寶莊嚴,間錯欄楯亦以四寶。金樓銀鈴,銀樓金鈴,寶壍七重,中生蓮花:優鉢羅花、鉢頭摩花、俱物頭花、分陀利花。下有金沙布現其底,俠道兩邊生多隣娑樹,其金樹者,銀葉花實;其銀樹者,金葉花實;水精樹者,琉璃花實;琉璃樹者,水精花實。多隣樹間有眾浴池,清流深潭,潔淨無穢,以四寶塼間砌其邊。金梯銀蹬,銀梯金蹬,琉璃梯金蹬,琉璃梯陛水精為蹬,水精梯陛琉璃為蹬。周匝欄楯,遼遶相承,其城處處生多隣樹,其金樹者,銀葉花實,其銀樹者,金葉花實,水精樹者,琉璃花實,琉璃樹者,水精花實。樹間亦有四種寶池,生四種花。街巷齊整,行伍相當,風吹眾花,紛紛路側。微風四起,吹諸寶樹,出柔軟音,猶如天樂。其國人民,男女大小,共遊樹間,以自娛樂。其國常有十種聲:貝聲、鼓聲、波羅聲、歌聲、舞聲、吹聲、象聲、馬聲、車聲、飲食戲笑聲。

「爾時,大善見王七寶具足,王有四德,主四天下。何謂七寶?一、金輪寶,二、白象寶,三、紺馬寶,四、神珠寶,五、玉女寶,六、居士寶,七、主兵寶。云何善見大王成就金輪寶?王常以十五日月滿時,沐浴香湯,昇高殿上,婇女圍遶,自然輪寶忽現在前,輪有千輻,光色具足,天匠所造,非世所有,真金所成,輪徑丈四。大善見王默自念言:『我曾從先宿諸舊聞如是語:剎利王水澆頭種,以十五日月滿時,沐浴香湯,昇寶殿上,婇女圍遶,自然金輪忽現在前,輪有千輻,光色具足,天匠所造,非世所有,真金所成,輪徑丈四,是則名為轉輪聖王。今此輪現,將無是耶?今我寧可試此輪寶。』

「時,大善見王即召四兵,向金輪寶偏露右臂,右膝著地,以右手摩抆金輪,語言:『汝向東方,如法而轉,勿違常則。』輪即東轉。時,善見王即將四兵隨其後行,金輪寶前有四神引導,輪所住處,王即止駕。爾時,東方諸小國王見大王至,以金鉢盛銀粟,銀鉢盛金粟,來趣王所,拜首白言:『善來,大王!今此東方土地豐樂,人民熾盛,志性仁和,慈孝中順。唯願聖王於此治政,我等當給使左右,承受所宜。』當時,善見大王語小王言:『止!止!諸賢!汝等則為供養我已,但當以正法治,勿使偏枉,無令國內有非法行,此即名曰我之所治。』

「時,諸小王聞此教已,即從大王巡行諸國,至東海表;次行南方、西方、北方,隨輪所至,其諸國王各獻國土,如東方諸小王。此時,善見王既隨金輪,周行四海,以道開化,安慰民庶已,還本國拘捨婆城。時,金輪寶在宮門上虛空中住,大善見王踴躍而言:『此金輪寶真為我瑞,我今真為轉輪聖王。』是為金輪寶成就。

「云何善見大王成就白象寶?時,善見大王清旦在正殿上坐,自然像寶忽現在前,其毛純白,七處平住,力能飛行,其首雜色,六牙纖佣,真金間填。時,王見已,念言:『此象賢良,若善調者,可中御乘。』即試調習,諸能悉備。時,善見大王欲自試象,即乘其上,清旦出城,周行四海,食時已還。時,善見王踴躍而言:『此白象寶真為我瑞,我今真為轉輪聖王。』是為象寶成就。

「云何善見大王成就馬寶?時,善見大王清旦在正殿上坐,自然馬寶忽現在前,紺青色,朱髦尾,頭頸如像,力能飛行。時,王見已,念言:『此馬賢良,若善調者,可中御乘。』即試調習,諸能悉備。時,善見王欲自試馬寶,即乘其上,清旦出城,周行四海,食時已還。時,善見王踴躍而言:『此紺馬寶真為我瑞,我今真為轉輪聖王。』是為紺馬寶成就。

「云何善見大王神珠寶成就?時,善見大王於清旦在正殿上坐,自然神珠忽現在前,質色清徹,無有瑕穢。時,王見已,言:『此珠妙好,若有光明,可照宮內。』時,善見王欲試此珠,即召四兵,以此寶珠置高幢上,於夜冥中齎幢出城,其珠光明,照諸軍眾,猶如晝日。於軍眾外周匝,復能照一由旬。現城中人皆起作務,謂為是晝。時,王善見踴躍而言:『今此神珠真為我瑞,我今真為轉輪聖王。』是為神珠寶成就。

「云何善見大王成就玉女寶?時,玉女寶忽然出現,顏色從容,面貌端正,不長不短,不麤不細,不白不黑,不剛不柔,冬則身溫,夏則身涼,舉身毛孔出栴檀香,口出優鉢羅華香,言語柔軟,舉動安詳,先起後坐,不失宜則。時,王善見清淨無著,心不暫念,況復親近。時,王善見踴躍而言:『此玉女寶真為我瑞,我今真為轉輪聖王。』是為玉女寶成就。

「云何善見大王居士寶成就?時,居士丈夫忽然自出,寶藏自然,財富無量。居士宿福眼,能徹視地中伏藏,有主無主,皆悉見知。其有主者,能為擁護,其無主者,取給王用。時,居士寶往白王言:『大王!有所給與,不足為憂,我自能辦。』時,善見王欲試居士寶,即勑嚴船於水遊戲,告居士曰:『我須金寶,汝速與我。』居士報曰:『大王小待,須至岸上。』王尋逼言:『我停須用,正今得來。』時,居士寶被王嚴勑,即於船上長跪,以右手內著水中,水中寶瓶隨手而出,如蟲緣樹。彼居士寶,亦復如是,內手水中,寶緣手出,充滿船上,而白王言:『向須寶用,為須幾許?』時,王善見語居士言:『止!止!吾無所須,向相試耳!汝今便為供養我已。』時,彼居士聞王語已,尋以寶物還投水中。時,善見王踴躍而言:『此居士寶真為我瑞,我今真為轉輪聖王。』是為居士寶成就。

「云何善見大王主兵寶成就?時,主兵寶忽然出現,智謀雄勐,英略獨決,即詣王所白言:『大王!有所討罰,王不足憂,我自能辦。』時,善見大王欲試主兵寶,即集四兵而告之曰:『汝今用兵,未集者集,已集者放;未嚴者嚴,已嚴者解;未去者去,已去者住。』時,主兵寶聞王語已,即令四兵,未集者集,已集者放;未嚴者嚴,已嚴者解;未去者去,已去者住。時,善見王踴躍而言:『此主兵寶真為我瑞,我今真為轉輪聖王。』阿難!是為善見轉輪聖王成就七寶。

「何謂四神德?一者長壽不夭,無能及者。二者身強無患,無能及者。三者顏貌端正,無能及者。四者寶藏盈溢,無能及者。是為轉輪聖王成就七寶及四功德。

「阿難!時,善見王久乃命駕,出遊後園,尋告御者:『汝當善御,安詳而行。所以然者?吾欲諦觀國土人民安樂無患。』時,國人民路次觀者,復語侍人:『汝且徐行,吾欲諦觀聖王威顏。』阿難!時,善見王慈育民物,如父愛子,國民慕王,如子仰父,所有珍奇盡以貢王,願垂納受,在意所與。時王報曰:『且止!諸人!吾自有寶,汝可自用。』復於異時,王作是念:『我今寧可造作宮觀。』適生是意,時,國人民詣王善見,各白王言:『我今為王造作宮殿。』王報之曰:『我今以為得汝供養,我有寶物,自足成辦。』時,國人民復重啟王:『我欲與王造立宮殿。』王告人民:『隨汝等意。』時,諸人民承王教已,即以八萬四千兩車,載金而來,詣拘捨婆城,造立法殿。時,第二忉利妙匠天子默自思念:『唯我能堪與善見王起正法殿。』

「阿難!時,妙匠天造法殿,長六十里,廣三十里,四寶莊嚴,下基平整,七重寶塼以砌其階;其法殿柱有八萬四千,金柱銀櫨,銀柱金櫨,琉璃、水精櫨柱亦然。繞殿周匝,有四欄楯,皆四寶成,又四階陛亦四寶成。其法殿上有八萬四千寶樓,其金樓者銀為戶牖,其銀樓者金為戶牖,水精、琉璃樓戶亦然。金樓銀牀,銀樓金牀,綩綖細輭,金縷織成,布其座上,水精、琉璃樓牀亦然。其殿光明,眩曜人目,猶日盛明,無能視者。時,善見王自生念言:『我今可於是殿左右起多隣園池。』即造園池,縱廣一由旬。

「又復自念:『於法殿前造一法池。』尋即施造,縱廣一由旬,其水清澄,潔淨無穢,以四寶塼廁砌其下,繞池四邊,欄楯周匝,皆以黃金、白銀、水精、琉璃四寶合成。其池中水生眾雜華:優鉢羅華、波頭摩華、俱物頭華、分陀利華,出微妙香,馚馥四散。其池四面陸地生華:阿醯物多華、瞻卜華、波羅羅華、須曼陀華、婆師迦華、檀俱摩梨華。使人典池,諸行過者將入洗浴,遊戲清涼,隨意所欲。須漿與漿,須食與食,衣服、車馬、香華、財寶,不逆人意。

「阿難!時,善見王有八萬四千象,金銀校飾,絡用寶珠,齊象王為第一。八萬四千馬,金銀校飾,絡用寶珠,力馬王為第一。八萬四千車,師子革絡,四寶莊嚴,金輪寶為第一。八萬四千珠,神珠寶為第一。八萬四千玉女,玉女寶為第一。八萬四千居士,居士寶為第一。八萬四千剎利,主兵寶為第一。八萬四千城,拘尸婆提城為第一。八萬四千殿,正法殿為第一。八萬四千樓,大正樓為第一。八萬四千牀,皆以黃金、白銀、眾寶所成,氍[毯-炎+數]毾[毯-炎+登],綩綖細軟,以布其上。八萬四千億衣,初摩衣、迦尸衣、劫波衣為第一。八萬四千種食,日日供設,味味各異。

「阿難!時,善見王八萬四千象,乘齊象上,清旦出拘尸城,桉行天下,週遍四海,須臾之間,還入城食。八萬四千馬,乘力馬寶,清旦出遊,桉行天下,週遍四海,須臾之間,還入城食。八萬四千車,乘金輪車,駕力馬寶,清旦出遊,桉行天下,週遍四海,須臾之間,還入城食。八萬四千神珠,以神珠寶,照於宮內,晝夜常明。八萬四千玉女,玉女寶善賢給侍左右。八萬四千居士,有所給與,任居士寶。八萬四千剎利,有所討罰,任主兵寶。八萬四千城,常所治都,在拘尸城。八萬四千殿,王所常止,在正法殿。八萬四千樓,王所常止,在大正樓。八萬四千座,王所常止,在頗梨座,以安禪故。八萬四千億衣,上妙寶飾,隨意所服,以慚愧故。八萬四千種食,王所常食,食自然飯,以知足故。

「時,八萬四千象來現,王時蹋蹈衝突,傷害眾生,不可稱數。時王念言:『此象數來,多所損傷,自今而後,百年聽現一象。』如是轉次百年現一,週而復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