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一個安徽的朋友送給我一隻山裡的小墨龜。整個冬天,它處於冬眠狀態。春天來了,小墨龜慢慢地舒展頭尾和四足,我輕輕地稱它為:「乖乖」。它似乎聽見什麼,然而縮藏其頭尾四足於甲殼,好似眾生收攝眼、耳等六根而不為外界六塵所危害,以警戒修行者應自行攝心,除淨妄想,不令魔障等所侵。
看著可愛小墨龜的神態,想起一位法師說過的一則典故:過去世時,於阿練若池水邊有二雁與一龜為友。後池水乾涸,二雁互相議言:「今此池水已乾涸,大家皆不能於此住,而龜亦必須遷移,或可請龜銜一木,我等各銜一頭,將龜載至大水池處。最重要的事,請龜於銜木時,絕不可開口說話」。於是,二雁帶著龜凌空而去。經過一聚落,無數小孩見此情形,大聲發言:「二雁銜龜去了。」龜聽後,生嗔道:「幹你何事?」龜一開口遂從空中墜地而亡。龜以不慎言而遭遇橫禍,此喻警戒慎言之要。而凡夫愚頑,常以不慎言而遭口舌之禍。
默默地看著小墨龜,想起人的臉孔上,有兩個眼睛,兩個耳朵,兩個鼻孔,卻只有一張嘴巴,這奇妙的組合,蘊涵著很深的意義。一張嘴巴,如果不節製管理,一生危害自己,傷害別人。眾生若能自行攝心,戒祛三毒,而更能自覺,或許自己的人生觀將有所變異。
佛經為四眾防非止惡提供了大量有關慎言的座右銘。《文殊師利佛土嚴淨經》卷上說:「護口未曾犯失,不可之言不加人物,語常如法,非義不出。」如法是合於事理的意思。在《優婆夷淨行經》上告誡佛門弟子道:「捨無義語,位於義語。」無義語是悖理無益的話。因為佛教認為「無義語」是一種惡習和罪過。而《虛空藏經》對此作了更為具體的詮釋:「不作此語會他起嗔,不作此語令他起惱,不作此語令他無智,不作此語令他無益,不作此語令他無明。」無明是指愚癡,愚昧。《海意經》也指出:「無衰弱語,無粗獷語,無熾然語,無不實語,無貪順卑下語,無下劣語,無覆藏語,無嗔害語,無動亂語,無戲劇語,無對面斗諍語。」衰弱語是委靡不振的話,粗獷語屬粗野的言談,熾然語指激烈的言辭,戲劇語為嬉戲輕浮的談吐。《虛空藏經》的格言是針對人際關係說的,《海意經》的格言則側重於個人修養。在現實生活中怎樣才能付諸修持呢?
《大乘理趣六波羅密多經》教導我們須「善知時節,隨順而說。」知時節猶合時宜,當說則說,不當說不說,不要貿然輕率開口。《優婆塞戒經·自利利他品》中有「十六說」為慎言修持提供了恪守規範:「凡有所說,具十六事:一者時說,二至心說,三次第說,四和合說,五隨義說,六喜樂說,七隨意說,八不輕眾說,九不呵眾說,十如法說,十一自他利說,十二不散亂說,十三合義說,十四真正說,十五說己不生憍慢,十六說己不求世報。」時說亦即知時節,次第說是說話有條不紊,和合說是綜合概括地說。「這十六說無一不與心靈修養和思維活動密切相關。如隨意說,則要求不作無義語,有則言有,無則言無。這也即是《自在王菩薩經》卷下指出的「深心淨故,口業皆淨。」深心指內心,心靈深處。這裡告誡我們「言為心聲」,先求心淨而後才能做到言淨,如心濁則言必濁。無論如何巧飾,一個人的言語總要反映出其內心的思想感情,反映出其品德操守。因此言語修養的根本還在於內心修養。這是說品德修養決定言語表達,須知言語表達又將反作用於品德修養,請認真誦讀一下《佛遺教經》:「種種戲論,其心則亂……當急捨離亂心戲論。」隨心所欲,不辨是非或自相矛盾的言論,亂言亂語,信口開河,能使人內心囂動不安。慎言的實質是一種精神修養,君不見《大乘大集地藏十輪經》卷九中的開示:「若離虛誑語,得聖自在智;常樂諦實言,滅虛妄眾苦。」聖自在智是超脫無礙的智慧。諦即真、實。所以慎言離不開修行。《續高僧傳》卷七《無名傳》指出:「能行說為正,不行何所說?若說不能行,不名為智者。」能夠修行而去說,才是正道,不能修行有什麼可說?如果說的不能行,不能稱為智者。佛教徒將微妙的真理視同真金,而巧舌如簧,花言巧語如同瓦礫一樣卑微。所以歷來高僧大德將慎言看作持戒之要務。
嘴巴,可以是吐放劇毒的蠍子,令人生畏遠避,也可以像柔軟香潔的花苑,散發清和喜悅,為人間邀來翩翩的彩蝶。留一張口,說讚美的言辭讚美天地,讚美所有的人……。讚美,象雨後的彩虹,黑夜的熒火,雖然是驚鴻一瞥,卻是久久的激盪回味!《吉祥經》就說:「言談悅人心,是為最吉祥。」
為我們的嘴巴灑幾滴馨香的甘露吧,讓我們的言行種幾棵芬芳的樹吧!讓它行列井然,終日詠唄樂,生活在美妙的歡樂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