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是第一大「筐」。在這個拜金主義盛行的時代,有錢能使鬼推磨,錢財的地位越來越高,多少人為了金錢甘願受盡痛苦和屈辱,或披星戴月早出晚歸,或寄人籬下拚死拚活;更有甚者,為了謀取暴力損公肥私,貪污受賄,坑矇拐騙,甚至走私販毒,殺人越貨,無惡不作。借用莎士比亞的話說:「金錢啊金錢,你這萬能的魔鬼,多少東西因你而改變。白的可以變成黑的,惡的可以變成善的,丑的可以變成美的……」

「色」是又一大「筐」。正如孔子所云「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在當今這個色慾熾盛的「開放」年代,人們對情色的迷戀更加肆無忌憚。許多人已經不把邪淫當作一種惡行,他們為了情慾一切都無所謂。在種種燈紅酒綠、糜爛腐化的情色環境染污之下,不知有多少人彌足深陷,情難自禁,況且這又是人最容易被吸引、被誘惑的地方。正如明末四大高僧之一的蓮池法師所開示的:「殺是苦事,故言慘易;欲是樂事,故言慘難。今為一喻,明明安毒藥於惡食中,是殺之慘也;暗暗安毒藥於美食中,是欲之慘也。智者思之」。

「名」是一大「筐」。面對鏡頭,閃光燈和眾星捧月般的「尊貴感」,面對「流芳千古,美名遠揚」的誘惑,多少人陷入名的「筐」中無法自拔!有一句成語叫做「名韁利鎖」,相對於「利」來說,「名」的誘惑更加隱蔽。在世間,稍微品格良善之人往往就能不被「利」所迷惑,但是「名」的枷鎖,一些「大賢大智者」都不能倖免。在《竹窗隨筆》中記載,曾有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感嘆:「唉,這世上沒有不好名的人啊!」旁邊有人隨即奉承:「正如您說的,這世上不好名的只有您老一人啊!」老者聽了,頓時心花怒放,全然不知自己已經中了別人的圈套,可見「名」關多麼隱秘難破!

對於眾多男人來說,「責任」是最大的一個「筐」。在很多人看來,「責任」是一個頗顯高尚的字眼,可就是為了這個「負責任」的虛名,多少男人早出晚歸,殫精竭慮,廣營眾務,兢兢造業於世間,乃至積勞成疾,抱憾終生。暇滿難得之人身空耗於世間俗務,而不能用於修行辦道了生脫死,縱然所造善業無邊,到頭來也必定墮入輪迴之中飽償痛苦。更有甚者,以「更好更快」完成家庭、社會責任為藉口,不顧因果之鐵律,鋌而走險,乃至偷稅漏稅,貪贓枉法,造劣販假等等。一旦無常到來,這些人必然遭受惡報,自食惡果,所謂「所作不失,未作不得,自作自受」。至此方信佛語不虛,但是卻悔之晚矣,回天無力。

進而言之,對於修行人來說,「感覺」是一大「筐」,「光影」是又一大「筐」。正如《金剛經》所說:「不住色佈施,不住聲、香、味、觸、法佈施,應無所住行於佈施。」「色」即眼根所對,包括明暗等一切光影和現象。「聲」即耳根所對,鼻所聞用「香」作代表,舌所嘗用「味」作代表,身體所接觸的包括冷熱等種種感覺,都可用「觸」來作代表。「法」包括萬事萬物,乃至我們的起心動念。佛陀通過這幾句話明確告訴我們,修行要無所住,無所執,一切內外境界皆不可執著。因為「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當任何「感覺」或「光影」現起之時,不要隨它去,也莫管它,也不必畏懼它,也無需斷除它,只是當下安住於法性,一切妄想在現起的當下自然解脫,這就是真正的修行。反之,若執著種種光影和感覺,則是自陷妄想之「筐」中,如《金剛經》所說:「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禪定」是一大「筐」。許多修行人喜歡打坐入定的感覺,認為清淨無為便是道,實際上這是一種錯誤的認識。禪定只是修行的一種方便法門,如法而修可以心止一境,無散無亂,但若認禪定的空無清寂之相為真實,則必定不能認識心性的無盡妙用,不能真正明瞭法性,更不能圓滿究竟解脫。當知,禪定若無般若智慧的攝持,則必成外道有漏之法,所以我們決不能錯認「定盤星」,自陷禪定之「筐」中。馬祖道一當年尤喜坐禪,後遭南嶽懷讓當頭棒喝「坐禪豈能成佛」!遂乃當下醒悟。實際上,真正的「禪」是當下明瞭法性,「定」是安住法性如如不動,若能如是見修一如,究竟通徹,方能獲得圓滿究竟的解脫。

若從究竟意義上說,任何概念都是「筐」,凡所有相皆是「筐」,無相亦是「筐」。任何名言之分別,包括有無、是非、好壞、生滅,乃至得與不得、煩惱與菩提等等的安立皆是標月之指,不可認作實法,一旦著實,則與道相乖,不能究竟。所以禪宗有言:「言語道斷,心行處滅。」所言無念、無相,絕非斷除一切相,泯滅一切念,而是心性遍用於一切處,卻不著於一切處,六根於六塵中無有染污,通用無滯,自在無礙,方是真正與道相應。

最後,涅槃是最大的一個「筐」。佛陀在入滅之前告誡弟子:「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所言寂滅正是佛之涅槃,而非斷滅、死滅或是枯滅。某些人執著於斷滅煩惱,於是便灰身滅智,入於「涅槃」。殊不知所入的涅槃,只是一種「偏真」的滅盡狀態,不能現起法、報、化三身的無邊妙用,不能廣度無量有情無情,並不圓滿,亦不究竟。佛陀為此開示了圓滿究竟的涅槃,離言語相,離文字相,離心緣相,謂為「不可思議」。學人若要明瞭究竟之涅槃,必在具格具相的傳承上師攝受之下,方能當下契入。否則,一旦陷入文字名相、思慮分別之「筐」中,則縱經千萬劫,亦是無法明瞭通徹,有識之士,自當深察。

別把自己編「筐」裡,所說一切筐,即非一切筐,是名一切筐。所言「筐」者,不過是我們因一時無明而現起的種種妄想和執著,既是妄想,本來虛妄了不可得,無需大驚小怪,更無需震恐畏懼,只要當下認識其「顯而無自性」的本性,認識其「法性任運游舞」的本性,則當下自在解脫。所謂「夢裡超凡入聖,覺後人生和俗,夢覺本來一如,隨緣任運游舞」。所以諸佛菩薩在夢醒之後,又反入大夢之中,反入幻化之「筐」中,成辦息、增、懷、誅種種利生事業,這正是諸佛菩薩不可思議、不可稱量的悲智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