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緣放下,深參念佛是誰

念佛是誰?高旻寺這個禪堂,作為禪宗道場,從上以來都是專門的禪宗道場,除了參禪打坐,其它的什麼都不做,可以說專到極點了。最近幾年,那是從一九九七年開始,我們把這個高旻寺的家風宗旨,稍微做了一些調整,稱為「冬參夏學」。冬季,就是現在這個季節,著重在參,其它季節也有一些其它的安排。這個參禪也是要有個漸進過程的,比方說,從七月半開始大進堂,八月半請職,九月半加香,十月半起七,從松到緊,從疏到密,從淺到深,我們走的是這條參禪的路。

一步一步,這就像運動員跳高跳遠,先要熱身,慢跑,再快跑,然後起跳,才可能達到理想的效果,我們參禪就是這個道理。從不懂到懂,從生到熟,熟了就要結果子,所以到冬季打七,叫做剋期取證。為了這個,我們還用這個文字,給禪堂裡定了個基調,叫做「念佛是誰,照顧話頭」,告訴大家這個禪堂是做什麼的,是參禪的。具體參什麼?就參這個念佛是誰。那門口不是寫得清清楚楚的嗎?「十方同聚會,個個學無為;此是選佛場,心空及第歸」。我們現在凡來到這禪堂打七的人,恐怕沒有像當年六祖那樣連幾個字也不識得的。既然認得字,那幾個字的道理大家就該明白。學無為,無為就是了生死,有為就是生死。

再進一步告訴大家,這禪堂門口,有兩句話,是高旻寺這個門庭的根本。任何人進入這個禪堂,他都要遵循這一個根本辦事,我們參禪也是辦事啊,辦生死大事。這兩句話是什麼呢?就是「萬緣放下,深參念佛是誰」。萬緣放下,就是叫你放下一切事,放下一切心,連放下也要放下。放下做什麼呢?放下是個方便,你這個心放不下,這個功是不好用的。萬緣放下,深參念佛是誰。

參念佛是誰?對於用功來講,那是有深有淺的。你今年才接觸這個法門,參念佛是誰,和人家十幾年前就開始參念佛是誰的,那就不大可能一樣。你若想在參念佛是誰這個法門上,得到真實的好處,結出真實的果實,那你就必須一門深入,深參。有參則有悟,沒有參你哪來的悟啊?所以禪堂裡講,小疑小悟,大疑大悟,不疑就不悟。疑就是參,參就是疑,參念佛是誰就是要起疑情。可我們許多人不曉得怎麼參,疑情起不來,也不知道什麼叫疑情。

我們禪宗道場,是要講參禪的,特別是在冬季打七這段時間,可以說是專門參念佛是誰的。為了讓大眾師父們好好用功,常住上給你創造了很好的條件,一切處,一切時,出入往返,都給你創造了條件。那真叫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你還有什麼事情放不下呢?我們講用功,為什麼要用功啊?從根本上講,這個用功的目的就是了生死的。

我們每一個人,可以問問自己,你自己到底有沒有生死?如果你說你自己不管什麼生死不生死的,活一天算一天,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應付差事,那還得了啊?那你還來這個禪堂打什麼七啊?我們常說一個觀念,要時時刻刻掛在我們眉毛尖上,什麼觀念?就是「痛念生老病死苦,深發無上菩提心」,沒有這個觀念,你就談不上用功。你說這個誰不知道啊?誰不曉得生老病死苦啊?可你既然曉得生老病死苦,那你為什麼還不會好好用功啊?

用功就是要了生死,參禪,悟道,明心見性,明心見性就是了生死的。這個話說起來很簡單,可就是這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卻包含了很深的道理。佛大慈大悲,給我們做了垂范。佛不就是念生老病死苦,而出家修道成佛的嗎?我們都是學佛的,既然學佛,就要以佛為榜樣,痛念生老病死苦,發大願真參實證。否則你這個功夫是用不上的,你這個生死也是了不了的,你這個禪堂也是白住了,你這個七也是白打了。不曉得生死之苦,那還打什麼七啊?還用什麼功啊?不要用功了,怎麼都能過嘛!升天堂,下地獄你都不怕。如果你是這麼個態度,我就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參念佛是誰,這是禪宗的一個用功之道。這個禪宗用功,也是因人而異,因機而異,佛法都是應機設教的。古代的人和現代的人根性不一樣,這個用功之道也不一樣。比方說,過去宗門下,講究用功活學活用,法無定法。這個參念佛是誰雖說是有一段歷史的,可也不是一開始就參這個念佛是誰的,參這個話頭的方法是後來興起來的,有其現實原因。

過去我們禪宗,歷代祖師接人那都是活潑潑的,是隨機隨緣變化的,並沒有一定的規則。禪宗一千七百公案,佛法八萬四千法門,哪裡一定要參念佛是誰呢?這個參念佛是誰的歷史並不長,那是由於到晚近時期,人的根基不一樣了,人的根基太活了。太活了,這是個病,妄想多,心散亂定不下來,就需要用這個參死話頭的方法來攝住。

學佛的大綱大領就是修戒定慧,息貪瞋癡。這個貪瞋癡是生死的根本,了生死就要從根本上了。熄滅貪瞋癡就必須修戒定慧。戒能度貪,定能度嗔,慧能度癡,戒定慧的修持也是有次第的,也體現一種因果。因戒生定,因定發慧,戒是手段,定也是手段,慧呢,那是我們的目的。只有智慧能了生死,八萬四千法門,都是修這個定,因定生慧,這是必然的一個道理。那麼這個定怎麼修法呢?參念佛是誰就是一種修定的方法。禪定禪定,有禪了才有定。古人的根基和現在人不一樣,所以古代的祖宗祖師接人,是活的,隨機應變,什麼趙州茶,是接人的;雲門餅,也是接人的;豎一個指頭,一指禪,也是接人的;臨濟喝、德山棒,都是接人的。一千七百公案,接人的方式方法多了,都有效,都能使學人見性悟道。可是現在呢,現在的人心太活了,太聰明瞭,太習慣耍乖巧了,那就需要一個呆的、固定的法門,參一個死話頭來攝心。

你可不要瞧不起這個死話頭,死話頭能了生死的啊,就怕你的心不死,死透了才能活得轉。我們參禪為什麼開不了悟?就是偷心不死啊。其實話頭無所謂死不死,之所以說死話頭,是說一成不變一門心思就參這個念佛是誰,死心塌地地參這個念佛是誰。那麼到底該怎麼參這個念佛是誰呢?就是要在念佛是誰這句話上起疑情。什麼叫做疑情?疑情就是不明白。有人問你,你會不會念佛啊?你當然回人家,哪個不會念佛?我當然會念佛。當你念一聲佛後,人家又問你,這個佛是誰念的?這就有點意思了。

你會想,誰念的?當然是我念的啦,還有別人替我念嗎?當然你不會這樣回答,佛是我念的。如果你說佛是我自己念的,那你大概是天下第一大聰明人了,人家都不曉得佛是哪個念的,唯獨你曉得佛是你自己念的。那這個念佛是誰的話頭就該改一改了,改成念佛是我,功夫也就不用做了,天下也太平了。若說念佛是我,我又是什麼樣子?我在什麼地方啊?這個身體是我?還是這個腦子是我?我是什麼?

我們的心是散亂的,就要用念佛是誰這個死話頭,調理我們這個心,使這個心不再散亂,不再奔走,逐步逐步地趨向禪定。這個定是有深有淺的,所以參念佛是誰一定要深參,參得越來越深,定也就越來越深,因定生慧,定到一定的深度就會開發智慧,打開本來。這個道理,說起來很簡單,可是要用起功夫來就不那麼容易了,每每有人用不上去。參念佛是誰,貴在起疑情。禪堂裡講開示,每一位班首師父講的口徑也不是都一樣的,每個人好像都有每個人的說法。這不要緊,禪堂嘛是參禪的地方,要會參,你信不過,你可以疑,但不要起佛見法見,不要起妄想分別;無論班首師父說的對不對,你都要往道上會,既要懂得不取不捨,又要懂得善取善捨。

比如講有的班首師父說,你念佛是誰不會參,那就先念,先把這個念佛是誰念熟了再說。這個話應該怎麼會呢?這個念佛是誰,究竟是要你念呢?還是要你參?什麼叫做參?什麼叫做念?參禪是參的,念佛是念的,這不是很清楚的嗎?可他既然這麼說了,你就要往道上會,不必去計較他說的對不對。念的,是念佛;參的,是參禪,他念他參我不分別,我只管照顧好自己的功夫就是了。哪個在參?哪個在念?從這裡用心,就錯不了路。再說,每個人的用功之道不見得一樣,八萬四千法門,門門都可以入道。這就是「方便有多門,歸元無二路」,都可以,你願意走哪條路,就走哪條路,可你不能說今天走這條路,明天走哪條路,這樣走來走去你不得回家呀。

你說這個念佛是誰我不會參,不會起疑情,那別人怎麼會參呢?別人怎麼他怎麼會起疑情呢?這樣講來話就多了。疑情是什麼?疑情就是不明白。眾生之所以跟佛不一樣,就是他不明白,不明白就是迷,明白了就是悟,悟了就成佛。眾生迷了,就要受生死苦,為了解脫這個生死苦,就要學佛,就要參禪,就要從這個不明白處入手。從這個不明白處疑進去,久而久之,疑團打破了,他就開悟了,明白了,這個明白就是從這個不明白的地方來的。你看,這說了許多,明白不明白的,有些人還是聽不明白。學佛不容易,參禪不明白啊。你看六七個七打下來,許多人還不曉得什麼叫做念佛是誰,這個路頭還沒有摸到,可怕吧?也不要著急,只要你心在道上,精進不懈怠,總會慢慢做上功夫的。

萬緣放下,深參念佛是誰,都要得到一心。念佛講究念到一心不亂,參念佛是誰,要參到成片成團,那也是一心不亂的另一個說法,都要達到一心不亂。一心,一心是什麼心呢?一心就是清淨心。參念佛是誰也要參到一心,參到一心不亂,時間長了,時節因緣到了,他就能開悟。

禪宗這一法,參念佛是誰,起疑情,這個用功之道有沒有根據呢?有根據的,佛跟祖師,佛與祖,名字不一樣,佛宜之道,那是一個鼻孔出氣的,不會有兩樣的。釋迦牟尼佛當年在靈山會上,拈花示眾,現在有人把這個公案改稱拈花微笑,也對,世尊拈花,大迦葉微笑,這也是時節因緣所致。往常大眾集會,佛都是開口說法的,唯獨這一天,釋迦牟尼佛把面前一枝優缽羅花拈在手上,舉示大眾,沒有開口。大家看看佛說法有一定的方式嗎?沒有一定的方式,他這次沒講話,沒講話也是教,也是說法,就看你能不能有所領悟了。這個法很特別,當時在場的百萬人天大眾,是舉目罔措。罔措,這個心呢,無所置處,就是心不明白,不懂。什麼意思啊?不懂。

如果懂了,這個心就有措了,不懂,就無措。這個心無所置處,不懂,不明白,都墮入疑網,就是說這百萬大眾都起疑情了,這個功夫當下就都做上去了。這個疑,就是開悟的因,大家這個開悟的機緣還沒到,還沒有成熟,不得開悟。這其中,只有一個人打破了疑團,開悟了,這就是大迦葉,只有大迦葉一人破顏微笑,他會得了如來意。什麼叫做破顏微笑呢?就是臉面上一種微妙的微笑,粗心的人甚至覺察不到。這叫會心一笑,心有靈犀一點通。大迦葉的心跟釋迦牟尼佛的心,相應了,心心相印,感應道交了,就是那種心情,這叫微笑,粗心的人注意不到,佛看得出來啊,佛的眼睛那不得了啊!

所以佛說了,「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語言文字,教外別傳,現付囑於摩訶迦葉」。於是大迦葉就成了西天禪宗的第一位祖師。那麼既然大迦叶和佛已經心心相印,沒有什麼兩樣了,那就是成佛了,可為什麼釋迦牟尼就稱佛,而大迦葉不稱為佛而稱為祖呢?這是因為一個世界只能有一個教主,這個娑婆世界已經有了釋迦牟尼這個教主,別人即使達到了成佛的標準也不能稱為佛,只能稱為祖。這就像一個國家一樣,一個國家只有一個主,不管稱為大總統還是主席,只能有一個主,不能有兩個主。一個國家,一個家庭,都是這樣,娑婆世界當然也是這個樣子。

釋迦牟尼是娑婆世界的教主,三界導師,四生慈父,以釋迦牟尼佛為主,這是所有佛弟子們公認的。別人即使也開悟了,也達到佛的境界了,他也不能稱為佛,他稱為祖,祖祖相傳,心心相應,從迦葉到阿難,一代一代傳下來,一直傳到第二十八祖達摩,達摩祖師是西天的第二十八祖,到我們中國來呢,就成為中國禪宗的初祖。

現在我們這個佛教,宗門下,把這個禪分成兩種,一種叫如來禪,一種叫祖師禪,這是流行的說法。那麼到底什麼是如來禪?什麼又是祖師禪呢?卻沒有一個統一的說法,異說紛紜。我們明年準備應邀到香港打一個七,把高旻寺的規矩、家風、宗旨,全部帶到香港去。在香港打禪七期間,他們還想要我到香港大學給大學生們講一堂課,兩個鐘點,這堂課的題目是什麼呢?就是祖師禪。人家要問了,你們這個禪宗口口聲聲講祖師禪祖師禪,到底什麼叫做祖師禪呢?

佛教,佛教化眾生的方式方法,就叫佛法。十方諸佛教化眾生,盡管有無量法門,可大的宗旨都是一樣的,常規的五戒十善、四諦、六度、十二因緣,這都是佛法,都是廣義的禪法,也就是如來的禪法。還有四禪八定啊,什麼數息觀啊,白骨觀啊,什麼十六殊勝啊,在經中都有的,這都是禪,禪多了。無論是大乘法門,小乘法門,凡是用心的法門,都是禪。不是說只有我們禪宗才是禪啊,凡是佛說的法,你說哪個不是禪?再往大裡講,世出世間法,離開禪都不存在,禪是什麼呢?這麼說起來,有些人就有點摸不著頭腦了,那麼我們說心可以吧,人人都有心啊,參禪也是修心的,心有病了就要修,什麼病?就是妄想,不僅妄想,還有執著。

一切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而不能證得,就是因為這個妄想執著。從釋迦牟尼佛拈花示眾的那個時候起,宗門下的這個禪法,也就是祖師們建立的這個禪法,就緊緊地抓住了這個根本要點,從這個妄想執著下手,用參禪的這個功夫,去圍堵這個妄想執著。我們這個道場參念佛是誰的法門,讓學人起疑情,由疑發悟,就是依據這個道理來的。你說這個起疑情從哪裡來的?是由祖師們發明的嗎?祖師們讓我們起這個疑情,和釋迦牟尼佛靈山會上拈花示眾上大家起的這個疑情,難道有什麼兩樣麼? 祖師和佛是心心相印的,佛佛道同,祖祖也道同啊!

起疑情,九法界的眾生,都在這個疑字的大關之中,困得牢牢的,不得解脫,必須打破這個疑情。可如果沒有這個疑情,我們還沒法成佛,小疑小悟,大疑大悟,不疑不悟。一個疑,一個悟,悟則不疑,疑則不悟,那我們從疑到悟,也就是我們從眾生到佛了生死,這期間要有多少疑?有沒有數啊?有沒有一個規定啊?有多少個疑,就要有多少個悟,究竟有多少疑,有多少悟?這在我們禪宗講,「小悟無其數,大悟十八個」,這也不是一個固定的標準。若按教理上講,從凡夫位到觀行位,從觀行位到信位,從信位到住位,又從初住開始,十住,十行,十迴向,十地,等覺,到妙覺,佛是大徹大悟,大徹大悟了,疑就沒有了,完全沒有了。沒有大徹大悟之前要經過多少悟,要破多少疑,數得過來啊?到底該疑多少次,悟多少次,那是因人而異的。上根利智的,可能一悟就到底,就透徹了,下根鈍根的人呢,那就要一步一步地走,小悟無其數。就說我們今年在禪堂打七,你說沒有人開悟嗎?有啊,不能說沒有,可那個悟大不大,徹底不徹底啊,那就要問他自己了。

參念佛是誰,起疑情,疑情,就是不明白,不明白是好事,不允許你有一個明白,你只要沒有真正的證悟,你說你明白了,那是世智辯聰,是障道的。有的人,聽到念佛是誰這句話,沒當回事;或者認為念佛是誰,當然是我念的啦,就輕易滑過去了;或者覺得這有什麼難回答的,能念佛的這個就是佛啊!他也輕易滑過去了,若論真實功夫都做不上,當然也就沒有什麼實際受用了。這兩種人都不是參禪的根器。可是也有一種人,他一聽到念佛是誰這句話,立即就起了警覺,起了疑情,感覺這是天大的一個事情,是啊,念佛這個是誰啊?一下子就疑進去了,這種人是適合參禪的上根人。就像我們家的來果老和尚,那也是過來人吶。

自小他就與佛相應,拜了一個師父,師父叫他念佛,他就老老實實地念佛,非常下功夫,念到睡覺做夢都在念佛,甚至夢中念佛還會出了聲,這個師父一看,說這個孩子不錯,大有善根,是個法器。於是師父就問他,說你睡覺都知道念佛,可見你念佛已經有了相當的深度,可是你分明在睡覺,那念佛的這個是誰啊?那個時候,我們老和尚年紀還很小啊,他一聽師父這個話,就覺得很嚴重,是啊,念佛是誰啊?若說是我,我分明在睡覺嘛!若說是嘴,嘴聽誰的啊?可惜我這麼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麼就被問住了呢,沒法回答呀。

於是就起了大疑情,這個疑情一直跟著他,放不下,這個樣子經過幾年時間,直到在金山打七,一槯魚子開悟以後,才有一個休歇處。你看老和尚,師父一句念佛的是誰,他就起了大疑情,這個疑情好幾年一直跟著他,沒有間斷過,直到開悟,沒放鬆過。正因為這個樣子用功,他才能開悟。現在我們這些人怎麼樣啊?六個七打下來,竟然不曉得念佛是誰這個路怎麼走,不曉得疑情怎麼起,可見我們這些人的素質和善根還是差的多啊。

我們高旻寺,提倡參念佛是誰。你若說參念佛的是誰既然可以起疑情,那參走路的是誰也可以嘛,參吃飯的是誰也可以嘛,道理是一樣的,為什麼非要參這個念佛是誰啊?是的,道理是一樣的,可是照如今人的根性,今天參參這個,明天參參那個,隨隨便便參來參去那就亂了。所以祖師才觀機設教,規定統一一個口徑,共同專參念佛是誰這一個死話頭,這是有其用意的。什麼父母未生前如何是我的本來面目啊,什麼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啊,什麼狗子無佛性啊,一概不用,就專參這個念佛是誰。參念佛是誰,假使這一輩子參不通,畢竟我還種一個佛因啊,念佛是誰嘛,還有佛這個因,這個種子種下去,此生即使不結果,後世也會結果。古人立法不是心血來潮隨便立的,都是利益眾生的。

佛法是觀機設教,眾生根基淺薄,要想學佛,要想了生死,就必須依教奉行。對於祖師立的這個法門,你必須信得過,要堅信這一法能夠開悟,能夠了生死。你如果不信這一法,就不要到這個道場打閑岔,你可以到別處找個你信得過的法門用功去。這個信心是很重要的,「信是道源功德母,長養一切諸善根」。信仰信仰,信是仰信。如果你說我要親自看到,摸到這個東西,我才肯相信,那你就別學佛了。念佛的人求生西方極樂世界,極樂世界幾人去過啊?你說師父,你先帶我去看看那個極樂世界好不好,再跟你學念佛,你做得到嗎?念佛人憑什麼求生西方,首先憑的就是這個信心,一切法從信心生啊!念佛要有信心,參念佛是誰更要有信心。我們這麼多人,不妨各自問一下自己,你對參禪這一法有信心嗎?你的信心堅固嗎?

你若想真正地建立信心,你就必須樹立世界觀。這個世界觀怎麼講?世界觀就是觀世界,觀什麼世界呢?並不是單純叫我們觀這個眼前的人生世界,十方法界都要觀,過去、現在、未來,都在你的心目當中,一目瞭然。瞭然之後,你會發現,十法界都在我的心目當中,我不動心便罷,我心一動,十法界就都現前。怎麼來的呢?觀來的,就這樣建立世界觀,然後你在世界觀當中找到自己的定位,找到自己的歸宿,找到自己自利利他的方式方法,這樣信心就不會退了。有幾個具備這樣的條件啊?有幾個在這樣基礎上下過功夫啊?難怪現在打了六七個七下來了,不曉得什麼叫做念佛是誰,也不曉得這個念佛是誰怎麼用。舉一反三,那麼禪堂難道就一個人是這個樣子嗎?其它人都明明白白嗎?恐怕未必。

根據這個情況,這個話呀,看來還要回頭來,從頭再講起。這個禪堂,定下這個調,這個宗旨不會變,萬緣放下深參念佛是誰。真要放下那不容易啊,無量劫來在生死輪迴中打滾的人,他什麼也放不下,放不下,那你就擔起來走,能夠放下,那太好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說佛法有多妙,沒有別的,只要放下,放下就是歇。

大家都熟悉《楞嚴經》,《楞嚴經》有十卷,有幾萬字,到底說了個什麼?就這麼一個字:歇。經就是道路,這個修行的道路怎麼走法呢?就是把心歇下來。萬緣放下,萬緣是什麼?就是妄想。放下妄想,放下執著,什麼都放下,放得乾乾淨淨的,那就不要修行了,現現成成的,歇就是菩提嘛!深參念佛是誰,起疑情,是幹什麼?還是放下。一起疑情,一切妄想自然就都放下了,心跑不出去了,回到了本地,這就是歇。所以說,參念佛是誰,最重要的是起疑情。祖師禪,每一位祖師教我們用功,他根據學人的根基利鈍,用這個法那個法,這個話頭那個話頭,都是一個目的,要你起疑情,有疑情才能開悟。一千七百公案,你可以指出來,哪一則法門不是起疑情的?我這麼說,有些人可能不以為然,你看,庭前柏樹子,是不是起疑情的?麻三斤,是不是起疑情的?都是起疑情的。

有一個日本人,叫山本大夫,當時也有五六十歲了,他母親一百零五歲,他很孝順母親。他喜歡禪宗,他曉得這個禪宗的根在中國大陸。日本人在我們揚州,跟大明寺關係很密切,因為有鑒真大師嘛!這個山本大夫到中國來,到了大明寺,當時大明寺的方丈是瑞祥大和尚,他就向這個瑞祥大和尚請教佛法。看來他也看了不少古代公案,他就問瑞祥大和尚,古代學人向善知識請教佛法大義,怎麼善知識卻沒頭沒腦地說什麼麻三斤呢?什麼意思啊?他不理解,莫名其妙。這個瑞祥大和尚不是搞禪的,他也不能回答這個日本人。有一天到高旻寺來,說起這個事,他問我這古代善知識接學人,為什麼沒頭沒腦地說麻三斤?到底這個麻三斤是什麼意思啊?

一般來講,這叫做無意味語,沒得個道理。正因為沒道理,就對學人造成一個心態,不明白。不明白就是疑啊,心頭堵得難受,這就是做上功夫了。借助這個疑,某個機緣,忽然疑團就打破了,開悟了,就全明白了。禪宗像這樣的例子太多了:狗子無佛性、庭前柏樹子。柏樹子成佛的公案,說甲乙兩個和尚,在院子裡頭的柏樹底下轉圈子,這柏樹結子,柏樹子成熟了掉在地上,甲就問乙,他說佛法講一切眾生皆有佛性,那麼這個柏樹子也有佛性,既然這柏樹子有佛性,它就應該能成佛,那麼它什麼時候成佛呢?乙就回答甲,他說柏樹子成佛,那要等到虛空落地的時候。這個甲一聽就疑了,這個虛空什麼怎麼落地啊?這虛空沒有東西怎麼落地啊?

於是他又問,那虛空什麼時候落地啊?乙就回答他,柏樹子成佛虛空就落地了。而要想虛空落地,就要等到柏樹子成佛。你看,這話翻來覆去,就是叫你起疑情的,疑情就是這個沒有著落的地方,沒有著落就沒地方可住,沒地方可住不就是無住嗎?就這樣你長期在這個沒著沒落的疑情中呆著,心就歸一了,最終就開悟了。佛法八萬四千法門跟禪宗一千七百公案,大都是這個道理,都是方便,都是標月指,都是指月給你看的,你可不能以指為月。佛法很簡單啊,懂了,簡單得不得了;不懂,就隔著一層紙,這層紙捅不破,那它就跟一堵牆一樣,高深莫測,不知道裡邊有多少名堂,你如果用腦子去研究,那你就有的忙了,一輩子也摸不到佛法的邊。

你看看,參念佛是誰,很簡單的一件事,難倒了多少人。古大德一聽到問念佛的是誰,回答不上了,馬上就起大疑情,發大誓願,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這句話不能回答還能稱個人嗎?立志非把它搞明白不行,他這一輩子就搞這個東西,定要把它搞明白。比比古德,我們現在怎麼樣啊?疑情在哪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