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土聖賢錄》記載,康熙二十一年七月初九,常熟地區發生了一件怪事:一位名叫孫翰的人,在病死一日一夜後居然又復活了。家人異常驚奇,詢問緣故。他講述自己死去之後的情景時說:「當時,我的魂魄被陰間勾攝,暫時羈押在閻羅殿下,四週漆黑一片。突然,在黑暗中見到熾盛的光明照耀天地,虛空中佈滿了香花。閻羅王趕忙伏在地上頂禮,恭迎西歸的大師。正因為被大師的光明所照,我才得以放還陽間。」
無獨有偶,有一位吳氏子也在同一天病死,過了一晚復活。據說,他也見到了與前者同樣的情形。
這位西歸的大師,孫翰詢問隸卒後得知,正是截流大師,那一天是大師往生日。
截流大師住世五十五載,著作不多,在《淨土聖賢錄》中並未列為祖師。然而,大師深契佛心,得念佛三昧。道德隆盛,修證境界更是不可思議。直到民國年間,印光大師慧眼獨具,將其推定為淨土宗第十代祖師。
大師諱行策,俗姓蔣,字截流。為明末宜興蔣司農第八子。父名全昌,號鹿長居士,與憨山德清、法雨仲光、箬庵通問等禪宗大佬為方外之交。明天啟六年(公元1626),即憨山大師圓寂三年,全昌夢到憨翁進入內室而生子,因此為兒子取名「夢憨」。
天啟六年是一個值得記住的年代。當年的五月三十日,北京王恭廠火藥庫附近發生了一次神秘的大爆炸,造成至少兩萬餘人死傷。此次大爆炸似乎預示了一個更大災難的到來。七年,熹宗崩。朱由檢繼位,是為崇禎帝。
截流大師出生成長的時代,大明王朝即將傾覆,國家內憂外患,戰亂頻仍,山河破碎。處於這種風雨飄搖的環境中,相信那時候的大師對於「人命無常、國土危脆」當有更加深刻的感受。成年後,父母相繼去世,即發起出世之志。二十三歲時,到武林(今浙江杭州)理安寺,禮拜父親的故舊、箬庵通問禪師出家。出家後精勤修行,曾經五年不倒單。如此用功修行,自然大有進益,使他頓徹諸法源底。
箬庵通問禪師圓寂,大師處理完師父的後事,即移住報恩寺,當時的報恩寺為玉林通琇國師住持。在報恩寺,他遇到了同參息庵瑛師。這位息庵瑛禪師雖然參禪,但卻勸說截流大師修行淨土法門。此後,他又遇到了錢塘樵石法師,樵石法師引導他學習天台教觀。於是二人一同進入淨室,修法華三昧。
這段時期,大師宿世的智慧被激發出來,使他能夠徹底了達教下的精髓。由此,宗門教下都能融會貫通。
然而,即便通宗通教,大師自覺宗門教下之修法理論皆有深意,探其本源,但覺無能超乎淨土教法者。應當修行淨業,歸心淨土,遂發願求生西方。康熙二年,結茅屋於杭州法華山西溪河渚間,專修淨業,併命名所居住的地方為「蓮柎庵」。在此期間,大師晨昏禮誦,餘時課佛,精進修行。經過六年的努力,終於證得念佛三昧。
自利成就之後,則開始了他度化眾生的事業。康熙九年,應虞山普仁院所請,大師離開西溪。在普仁院的十三年中,大師倡導興建蓮社,積極闡揚淨土法門。一時蓮風普扇,當時的學人都尊大師為修行導師。
在常熟,他最大的成就是首倡集眾念佛七。大眾在七日之中同心念佛求生淨土,此種行法,使得許多社會不同階層的居家學佛念佛人士,雖不能長期住於廟宇之內修行,亦可在短時期內同修念佛法門,同願求生西方淨土。此種行法可謂是清代以降「打念佛七」之濫觴。
在大師所定的《起一心精進念佛七期規式》中,不僅規定了堂中如何佈置,班首輪班,如何繞佛等事宜,還對佛七中違犯規矩如何處罰等事有明確說明。
大師特別提到,做此規定意在「制止放逸,助成勝行」。並開示學人佛七中應該保持的心態:「一生悠忽,止此七日精進,各須激切奮勇,不惜軀命。無論行住坐臥飲食便利,一句洪名,當如呼吸不斷,不可斯須停止,俄頃夾雜」。
大師在談到精進佛七中念佛的方法時,開首就說:「七日持名,貴在一心不亂,無間無雜,非必以快念多念為勝也。但不緩不急,密密持去,使心中一句佛號,歷歷分明。著衣吃飯,行住坐臥,一句洪名,綿密不斷,如呼吸相似。既不散亂,亦不沉沒,如是持名,可謂事上能一心精進者矣。」
截流大師還曾發起過一次長達三年的佛七,在《起三年長期示眾》中,大師開示,念佛當發三種心:第一,發痛惜光陰心;第二,發專求出離心;第三,發和順守約心。
大師特別注重淨土法門信心的建立。在《勸發真信文》中,大師開示說念佛應具三種信:
「第一要信得心佛眾生,三無差別。我是未成之佛,彌陀是已成之佛,覺性無二。我雖昏迷倒惑,覺性未曾失。我雖積劫輪轉,覺性未曾動。故曰一念回光,便同本得也。
次要信得我是理性佛,名字佛,彌陀是究竟佛,性雖無二,位乃天淵,若不專念彼佛,求生彼國,必至隨業流轉受苦無量。所謂法身流轉五道,不名為佛,名為眾生矣。
次要信得我雖障深業重,久居苦域,是彌陀心內之眾生。彌陀雖萬德莊嚴,遠在十萬億剎之外,是我心內之佛。既是心性無二,自然感應道交。如磁石吸鐵,無可疑者。所謂憶佛念佛,現前當來必定見佛,去佛不遠也。具如上真信者,雖一毫之善,一塵之福,皆可迴向西方,莊嚴淨土。」
然而,若無真信,「雖念佛持齋,放生修福,只是世間善人,報生善處受樂。當受樂時,即造業,既造業已,必墮苦,正眼觀之,較他一闡提旃陀羅輩,僅差一步耳。」此語對孜孜求人天福報而不在信心上努力者,不啻頂門一針。
另外,在《示丁耕野居士》的書信中,大師提出了一個很多念佛人需要面對的嚴峻問題:今時淨業行人有終日念佛懺罪發願,而西方尚遙、往生不能保證者,原因何在?只因「愛樁未拔,情纜猶牢故也」,「唯貪愛能漂溺行人,障往生法」。
接著大師又提出因對方法說,若果真能世間的念頭輕微,道心勇銳,見欲如避火坑,憶佛如戀慈母,淨業清課,發大誓願永不更改,「則淨業一分成熟,於生死岸頭,庶得解脫也。」
大師不但大力闡揚淨土法門,自己亦於每日六時念佛外,持佛名萬聲,以為定課。
由於截流大師的影響力,繼晚明蓮池大師的雲棲寺之後,普仁寺成為清初重要的淨土道場,時有「小雲棲」之譽,後世更稱之為「佛七祖庭」。
大師坐化往生之刻,有位遠鄉童子正在吃午飯,忽然扔下筷子倒地不起,過了半日方才復甦。有人詢問,回答說,有截流和尚往生,土地讓我持幢幡去相送。
從這幾則事例中,足見大師一生念佛,臨終蒙佛接引往生,確鑿無疑。
我等淨業行人,若能服膺大師之教,具真實願,發忻厭心,視三界如牢獄,視家園如桎梏,視聲色如鴆毒,視名利如韁鎖,視數十年窮通際遇如同昨夢,視娑婆一期報命如在逆旅,唯以念佛求生淨土為務。果能如是,若不生淨土者,諸佛皆成誑語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