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在七處佂心以後,怕我們大家落入斷滅見,心不在內,不在外,哪裡都不在,我們就想那就沒有心了,其實不對的。不是沒有心,是一切生死根本,都是把攀緣心當成自我。以攀緣心為自性者,這是無始劫以來的生死根本。我們想消除生死,怎麼消除法?佛說,第二種根本就是菩提涅槃。
「則汝今者,識精元明,能生諸緣,緣所遺者」。識精元明」這個詞比較深奧。「識」就是認識,就是六識、七識、八識的這個「識」,能產生分別,了了分明的思量,乃至我們能夠感受到自我的存在,感受到我執習氣的這種翻滾,這種心是一種識心,就是認識分別的心。識,是識心,識心是怎麼生起來的呢?它一定要有它的精神實質,它的精神實質就是「識精」。我能夠看到你,知道你們是男女老少,我們知道男女老少的這個分別,是分別心。但是我為什麼會知道?這是個木頭,為什麼它不知道呀?人與木頭有別,有別在什麼地方?就是在這裡。我有識精,認識的這個精要、精神。講精神,又容易誤解,精神好像變成跟物質對立的東西,實際上這個識精,說得明確一點,就是我們的真心。識,就是我們的妄心,妄心是無體的,沒有實質的,妄心的實質,就是我們的真心。水中的月,是沒有實質的,水中的月怎麼會有呢?一定有天上的月,沒有天上的月,水中的月是不可得。沒有真心,我怎麼可能會分別?所以會分別的這個性能,一定是我們的真心在起作用。
六識,是攀緣的那個情景,攀緣之後的境界。那我現在心裡想,我想到這個佛像,這個佛像——所攀緣的這個情景,腦子裡面出現了,那麼,這個時候如果建立在我執上,認為我現在想到佛像,有個我在想佛像,這就是攀緣心,就是第六意識的分別心。現在我們認識到能分別,意識所分別的這個法塵,能分別的意根,能所加在一起產生的意識,產生意識以後,不停地產生意識,形成一種種子,存在阿賴耶識當中,這個心、意、識三者,全部是生滅法。我從心中給它捨棄掉,不承認這個我的存在,我們不承認有個自我,不承認這個心,這個攀緣心就是我,那麼這個時候,你想到這個玉佛,這個會想的功能不會丟失。
不是說你生起了「想到它」,就一定是你意識在分別,實際上東西還是一個,還是意根緣著法塵,然後產生意識,東西還是一個。但是現在呢,你意根緣法塵,不建立分別,不建立我執的這種自性見,就是說,凡夫以攀緣心為自性,為自我,那麼我們現在不產生自我的知見以後,你腦子裡面出現什麼情景?你就告訴大家,你出現什麼情景了,這個出現情景,就是智慧的分別,沒有在現量境界上,再附加其它的東西。比如你腦子裡出現了佛像或者房子,你只是告訴他,現在我想到了這個房子,那個房子挺好的,你去住可以;那個房子不行,你不能去住,這就是智慧分別。你看,東西還是一個東西,但是你如果有了我執了,他就建立在一種錯誤的、混亂的分別狀態,而如果你沒有了我執,它的分別就稱為智慧,那麼意識就轉化為妙觀察的智慧。它的前提是因為你的第七識轉化為平等性的智慧。
平等性是什麼呢?就是我們能攀緣的這個心,意根的這個心,我執的這個心,就像鏡子一樣沒有我。像虛空一樣,虛空它容納萬物,它只管容納,只管像鏡子一樣照了萬物,照了還屬於第八識,轉化為大圓鏡智。第七識是完全平等,就是你來了,我對你是這樣;他來了,我對他也是這樣,同樣的狀態對待不同的現象。用守門員這個比喻,平常我們在守門的時候,我們就會想,這個東西我討厭的,我不要;那個東西我要的,我用倉庫給它存起來。你在討厭和歡喜當中,每一次,時時刻刻都在選擇,但事實上是很遺憾的,你討厭的東西,你只要一討厭,這個討厭的種子,也是存在你的阿賴耶識當中,所以實際上,你是無能為力的,你不能作主,做不了主。第七識硬要自己作主,這個喜歡的我要,那不討厭的不要,而事實上,第七識意根的功能,它不作主的,好的、喜歡的它存到阿賴耶識當中,不喜歡的也把它存到阿賴耶識當中。
所以我們人生幾十年,如果你能忘記掉痛苦,肯定是只有快樂,可是沒有人能忘記痛苦,為什麼?就是這個第七識,它從來不去管是喜歡的還是不喜歡的。表面上我一定要選擇喜歡的,你看,我們大家一天到晚就要喜歡的、討厭的,每天都在選擇,而事實上它不選擇,它一天到晚就是,什麼來,就把它存到阿賴耶識當中,所有的一切都給它存到裡面。那麼,與其你在那裡選擇了半天,它還是存在阿賴耶識當中,還不如我們不選擇。
你乾脆不選擇,它來了你就讓他進來,他只要進來,你就要把它攝持在阿賴耶識當中,你發現情景完全不同了,原來是,你要選擇的時候,你會不停地生起貪嗔,貪心和嗔恨,好的、不好的、痛苦和快樂,這種感受不停地生起來,伴隨著我執。一旦這個我執沒有,不去選擇了,你見到了這個人,噢,你知道這是人,進來吧;看到這是畜生,好,這是畜生,進來吧;這個人是修行的,好,修行人,進來吧;那個人是搗蛋鬼,好,搗蛋鬼也進來吧,它攝持,不去分別了,很平等,對誰都一樣,反正你要進來的,我不去分別了,你發現痛苦沒有了。第七識,它在轉化當中,就是當你去容納它的時候,包容一切惡人、一切善人的時候,阿賴耶識的種子是一樣收的,但是它收到的信號——我們對生命的感受完全不同。凡夫心感受的信號是膽戰心驚,怕死怕苦;平等的人,沒有我執的人看到這個心,他是一點都不需要擔心,善惡事非清清楚楚,來了攝持進來,去了讓它去。
當第七識平等以後,第六識完全成為妙觀察的智慧了,第六識的分別就不叫妄想。為什麼要讓大家認識到這個心的重要?我們從這個妄想的想當中,當你認識到你所想的,在想的時候只是執著在這個相上,所以有快樂,有痛苦,而如果你看到你所想的這個心,伴隨這個相,生起來的這個心沒有生滅,你感受到柱子也好,感受到凳子也好,你就想到一個蘋果也好,蘋果爛了也好,你想到這麼一個無常的相,在你這裡伴隨著蘋果,伴隨著柱子而生起來的這個妄想,你的心完全是沒有生滅的。你是讓這一切萬法,都在沒有生滅的心當中顯現的,所以,你的分別就成為智慧了,它的背後沒有任何的負作用。
所以轉八識能夠成為四種智慧。第六意識,所有的想法沒有一個想法是有錯誤的。這回你們知道禪師為什麼那麼自在,那麼灑脫了吧!為什麼那麼自在啊?他沒有一個想法有錯誤的。前提,是他已經認識到平等的感受了,在平等的覺受當中,一切想法沒有錯誤。所以祖師告訴我們 「萬法無咎」,一切萬法都沒有過咎,沒有任何的錯誤。你想到一件事情,並沒有錯,你想到兩件事情,也沒有錯,你一天到晚都在那裡想,也沒有錯。為什麼在那裡想呢?如果你的背後看到了真心是平等的,那麼,就會看到在想的同時,並沒有一個能想和所想的東西,這就是意識心背後的真心。
所以佛告訴我們,「識精元明」,「元「就是原來,無始劫以來,原本就是明明瞭了的,一直都是這樣。我們的眼睛看到萬物,能看到的這個功能,從來沒有喪失,舉手投足都有這個功能,但這個功能,平常的人看不到,平常的人只看到這個相。我用一個騎自行車的比喻,騎自行車,你們會不會騎呀?我估計大部分人都會騎,騎車的技術有沒有?有的。再問一次,有沒有呀?沒有。騎車的技術哪裡有呀?你拿來我看,騎車的技術說沒有,其實不對;說有,也不對的。你說有沒有?既然說有,說沒有都不對,我問你有沒有就錯了。但是你有沒有看到,我還有「問你」的這個技術呢!在哪裡啊?你們有「看」的這個技術呢!我有「想」的技術呢!現在你們會騎自行車的人坐在這裡,我們眼睛看過去,根本看不到有騎車的技術,你們自己也找不到,無論用什麼方法,在你的身體上,哪怕你每個一細胞都解解剖開來,也找不到騎車的技術。在你的腦子當中,就把腦神經細胞全部翻一遍,也找不到一個騎車的技術,是不是?根本找不到騎車的技術。它是不佔空間,不佔時間,沒有形象,不存在的。
但我一講沒有,大家就傻了,騎車技術明明有,怎麼沒有?在哪裡能看到呢?拿一部自行車過來騎上去,我們就看到了,能不能看到技術啊?能看到,在自行車上面就能夠看到了。所以奧運會,我們就能夠看到哪個是冠軍?哪個是亞軍?騎車的技術好與不好,打分數都能給它打得出來。為什麼打得出來?因為他跟車在一起的時候,他的技術就表現出來了。但是表現出來的時候,我們說,哎,我看到了,你騎車技術很好的,但是事實上是什麼呢?你看到了這技術沒有?你真看到了沒有呢?其實還是沒有。你只是看到了他在車上,最多,你的眼睛只看到了他的人和車,只有看到這兩樣;然後呢,車擺動的程度有多少;於是,你再評判他技術有多少。你只是看到了人和車,技術還是看不到的,我們也可以說是看到了。我們的心性也是這樣,可以說明心見性,能看到,絕對能看到,不但是我們的心眼能看到,我們的肉眼也能看到。肉眼也能看到自性——看到自性生起的作用,看到自性在六根門頭放大光明,隨時隨處都能看到,騎車的技術也一樣。但是,你說真看到了沒有?我們的眼睛看過去就是人,就是這些色法,你哪裡能在色法之外再增加一個東西呢!
有些人打坐的時候,坐得舒服了,眼睛睜開,前面一片光明,「哇,師父,我見到光明了!是不是自性?」那個光明只是光明的色塵而已。有個人問師父:「我打坐的時候,見到佛了,這說明什麼問題?」師父告訴他:「這說明你的眼睛還沒有瞎,就這麼簡單。」因為你出現的任何一個情景,都是你所對的境而已,你不要把那個境看得太真實了,你執著那個境,認為說,我打坐的時候見到什麼了,見到什麼東西的時候,都只是一個法塵概念而已。你攀緣上去,就跟我們現在想吃蘋果,拿過來吃一樣的,沒有任何區別,你沒有見到自己的真心。真心,心性,它是沒有樣子的,它可以表現出來,但是沒有樣子。自行車的技術在車上騎的時候可以表現出來,但是它沒有樣子。那我們大家就看到,我有分別的技術——第六意識妄想——「這是什麼」;「看到沒有」;「這就是自行車」。你看到的那個就是你,你能夠看到了,這技術在哪裡你就看到了。你有看這個的本事,有沒有?有吧,這個技術在哪裡啊?既不是手指,也不是你的眼睛,明白沒有?騎車的技術,既不是人也不是車,只有在車上你才看到了技術。如何是佛?祖師說,你看看,我們的六根對六塵,你所對的,全部是自行車,能對的,全部是自行車上的這個人,對在一起的時候,你的心性不在這裡還在哪裡呢?
識精元明,為什麼叫識精元明?識,特別強調我們的意識分別,因為意識是六識(眼、耳、鼻、舌、身、意)當中最活躍的一個。前五識都伴隨著第六意識生起的,叫做五俱意識。而前五識不能單獨生起,眼識不能單獨生起,只有跟意識在一起的時候。你眼睛看到了這個佛像,我的意識才開始分別:「這是佛像,好」。「我的眼識」,說明你的眼睛看到佛像了,你眼睛看到了,你的意識在分別它是佛像的時候,眼睛的分別才是正確的;你眼睛不分別,眼睛看到前面,意識不起來,你看到誰都是一樣。看到爺爺可能叫兒子(他也不會叫兒子,叫兒子也已經有分別心了),你就看到,你不知道是什麼樣子,有沒有?我們有時不分別的時候,看到什麼,你不知道叫什麼。
這前五識對五塵的時候,它只是看,沒有分別的第六意識加進去。只有意識加進去了,它的分別才生起作用。眼睛看到了,意識加進去,它在那裡怎麼樣,才動了。那我們意識跟耳識加在一起,你聽到這是電風扇的聲音,這是講話的聲音,馬上就分別出來。但是你意識不加進去的時候,你聽到什麼了?什麼都沒聽到,你不知道是什麼。有些人在那裡發愣,眼睛瞪得大大的,你從旁邊走過去了他也沒看到。他的意識不在那裡,不跟這個眼識合作,所以他就沒看到了,雖然在他眼前過去,也看不到,只要他意識跟它合作了,就能看到。我們這個意識跟前五識合作。六識,就是六根對六塵,產生了這六識的過程當中,都是伴隨著我們能分別的技術。每次騎自行車的時候,都是伴隨著你的騎車技術,離不開的,你想離開也是不可能的,百分之一百不可能。
我們現在能夠看見山河大地,能夠聽到,能夠聞到,能夠感觸到冷熱,能夠想到一切善惡之法,都是伴隨著我們有這種想法,有這種看法的這個性能而生起來的,這個性能就是我們識精元明。本來再清楚不過了,我們騎車一上去,馬上很清楚地就看到技術了。我的手一舉,你看我都有舉手的本事,跟騎車的本事一樣,你們都能看到的。我手舉得多高,都能看到,我放下來,就有放下來的本事;我坐在這裡,有坐在這裡的本事,是不是?所以,人不但看到他自己的自性,還能看到眾生的自性。我有多少本事,我像個機器一樣,像一個騎車的人一樣,我在這裡展現出來給大家看,其實你們也在展現給我看,山河大地都在展現給我們,它有這個本事。這個性能隨時都存在,但是我們往往忘記了這個性能!
我們會在意這個人騎車騎得很好,這個車很貴,很不錯,你只想到了車,想到了人,結果呢,把他的技術忘記掉了,你這樣的人做評委是沒用的。你做評委讓你打分的時候,人家打六分,打五分,你卻打他車很好,你不是顛倒了嗎?「識精元明,能生諸緣」,這是我們這個「識」;「精」,就是我們的這個自性。本性清淨能夠生起一切萬法的作用,能夠分別一切萬法,任何作用都是我們心性在生起的作用。但是呢,當生起了這個作用以後,我們往往是抓住了作用,抓住了這種緣,卻把「能生」的這個性給忘記掉了,所以叫「緣所遺者」。抓住了這個緣以後,就隨著這個緣去抓,而把能生緣的這個「能」,這是性能的「能」,這個性能忘記掉了,遺失了,叫「遺此本明」。
本來眼睛很清楚,能看見萬物的,結果呢,你心這麼不定,東抓西抓,這裡抓一下,那裡抓一下,把這些一下一下抓住了以後,卻把自己能夠講話,能夠聽話,能夠想,能夠看,能夠聞,能夠觸,能夠動的全部給忘失掉了,把性能忘記掉了。這裡面雖然講「能」,大家要注意,「能」有兩個概念,一個是「能所」的「能,」就是意根(我是能,能看的);你是所看的,就是騎自行車這個人,是能騎的人,車是所騎的車,這第二個能是生滅的。根本就是這個人的「能」,但是騎車的技術,他一定是跟車結合在一起的時候,才表現出來,這是性能。
性能的「能」,是沒有生滅的,「緣所遺者,能生諸緣」。「緣所遺者」,這個「能」是指性能,是我們的自性。認識到我們具足舉手投足,吃喝玩樂的這種性能,追逐到這個性能的時候,那麼祖師大德告訴我們,在眼曰見;在耳曰聽;手曰動作;腳曰運奔;腳能走,手能動,身體能感觸,思想能想,這就是我們的菩提涅槃,這是第二種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