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講  觀心

我上次跟大家講過,我們受了三皈依,應該行持三皈依,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在行持過程中,我們要對治日常生活當中一些存在的問題。因為這一切問題是由我們自己心裡產生的,一切諸法都由我們自己心裡產生。就是說我們對一切事物的看法,認識上不同,不能夠統一,就有爭議。我們自己的心就不能夠清淨,心不能清淨,我們就得觀察觀察我們的心。

皈依佛之後要修行。我上次告訴大家就是念佛、念法、念僧,但是有些具體的事情上,你得用具體的方法去分析、觀察,才能夠克服所存在的煩惱、所有的過患,這就需要觀。觀是修行的一種方法,要觀心。怎麼樣觀呢?當你有煩惱或者你要發脾氣的時候,或者是你心裡受到外在客觀環境的引導、影響,有的時候是從你自己的內心裡頭生起的煩惱,總共有這兩種情況。

從你內心生起的煩惱,以及外在環境影響你所生起的煩惱,這兩種煩惱略有區別。比如人家罵你或者是侮辱你,就是不合乎道理的,加諸你身上的一些事物,這是外在環境來的。要是你自己的內心,無緣無故,好像自己跟自己過不去。有時候是你不可理解的,或是你憶念過去,想到某一件事情,你心裡生起煩惱來了,或者現前有所求得不到,生起煩惱來了。那麼,這種煩惱是你自己內心生起的。比如你起貪,起瞋恨心,起一種邪見,邪見就是看問題看得不正確,這就是貪、瞋、癡三惡,你要隨起隨對治,對治的時候,就是觀心。

我們前面講了三寶,你要用三寶的功德,用三寶所教導我們的來對待。就舉法寶為例,在法寶所提到的一些問題,你要用那個法義來對待你現行所起的一切。比如說我們食慾心很重,你要觀想身體,觀想人身的不淨。人的好、壞、美、丑,都是你自己心的分別。我們就是一層皮,包著裡頭的血肉;如果把這層皮換了,沒有什麼好、丑。還有,什麼人最美啊?跟你有情的最美;沒情的,他再美,你看著他不美了。這裡頭有一個前緣、前因。你要這樣的思惟、觀察,你的內心就漸漸的明瞭。

所謂觀就是「生明」的意思,明就是智慧。因為有了光明,你才能夠認識一切事物。比如說有燈、有太陽、有月亮,有了這三種光明,你才能夠看清這屋裡是什麼。如果我們把燈關閉,就什麼也看不見了,也就是不明瞭;不明瞭,你還能分辨出來什麼呢?房屋的事物你都分辨不出來了。所以你必須得漸漸明。

這種明是怎麼產生的呢?要靜。怎麼樣才能靜得下來呢?要觀。這是連貫的。如果你發火、發脾氣,煩惱來了,是很熱鬧的,你要對治它。你要觀想,為什麼會生起煩惱?比如說小孩子不聽你的話,你就會生起煩惱。你要他這麼做,他偏那麼做,你認為他所交的朋友是壞孩子,你要他不去,他就氣得要死,非去不可,那麼你就煩惱,他也煩惱。這就要觀察了,你知道方法不對,應當想辦法,讓你孩子能夠真正聽你的話。你必須想很多方法,不是硬性的,例如你打他,或者你管他;你反而要隨順他,之後輔導他,使他改正。

當我們內心生起煩惱的時候,你要靜下來找出原因。「我為什麼要生煩惱呢?」佛教導我們一切諸法皆是假的,你要好好觀察一下子。在觀察思惟當中,你會產生一種智慧。你產生這個智慧是你性本具足的智慧,這種智慧一旦產生,你會漸漸的清淨一點,這個時候你就能信得佛所說的話,不然佛所說的話你聽不進去,因為你的信心沒有力量,也就斷不了煩惱。

具體說,當我們無緣無故被人家盜去一筆錢,或者是人家偷了我們的車子。你會很煩惱,任何人都會煩惱的。你可以用兩種想法來減輕你的煩惱,你認為:「他偷車,我欠他的。假使他沒有偷我車,我開車也許要出大車禍,也許把命丟了。他偷去了,我就撿回一條命。」如果這樣子想,你還感覺到很划算,你就愉快了,不會生煩惱。如果你不這樣想,認為他偷了,你會很煩惱。

但是,假使你又能夠念佛,或者念菩薩聖號,這個事情就從另一個角度變化了。在紐約我有個弟子,她以前跟我拜懺拜了幾年。她是個姑娘,還沒有好對像,一心想成家;雖然信佛,還想有個佛的伴侶,想找一個也信佛的愛人同志。一個女人修行不方便,有障礙,如果有了一個如意丈夫,也信佛,兩個共同修,不是很好嘛。她為這個拜懺。拜了幾年,找到一個男道友,而且也是在我那裡拜懺的。一個男道友,一個女道友,兩個拜懺結交朋友了,他們就結婚了。結婚沒好久,他們新買一部大車,價值幾萬塊錢美金,停在門口,第二天早上就不見了,兩人都很煩惱。這時候我已經不在紐約,她跟我打個電話,說車丟了。我就跟她說:「丟了很好,你們倆結了婚,也沒做什麼供養,你就拿這個供養眾生。誰偷你了?有兩種,一種是你欠他的,一種是他幫助你減少你的禍患。你就這樣想。這樣想,你漸漸就通了,就不煩惱了。」她說:「佛菩薩要加持我們這次所受的損失啊!」我說:「妳再求菩薩加持,你這邊丟了,那邊會撿到,也許沒有丟。」她說:「可能嗎?」我說:「你要有信心,有信心就有可能,沒信心不可能。」

他們聽我的話,就拜懺了。事情過了一個月,警察局找到他們,要罰他們的款,就是罰他們這部車子的款。他們很納悶:「我們這部車丟了很久,怎麼罰我們錢?」警察說:「你這部車子是什麼時候丟的?我們給你拖到警察局去了!因為你停的地方不對。」哇!她高興死了,罰一點點錢,一部車子好幾萬塊錢,又回來了。這件事隔了很久,她給我打個電話說,車子又回來了。

我舉這個例子做什麼呢?你想這個事兒絕對不可能,可是它就是有可能,這叫不可思議。你認為:「我這樣修能成嗎?」你問我,我也說不見得能成;但是你真修了,有時候就能成。

我們想要解脫,我們想要乾淨。你想要乾淨,你也不洗澡,也不洗臉,那怎麼會乾淨得了;你要隨時洗,隨時打整,才清潔得了。我們心裡的煩惱、心裡的垢染,你想頓斷,一下就清淨,像六祖大師一聞就開了大徹大悟,這要善根深厚。剛才我們有些道友就在研究開悟的契機,這要漸漸來,有漸悟,有頓悟。神秀大師的方法是「身是菩提樹,心是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這是漸修,這個方法不是錯誤的。

佛的方法有兩種,一種是漸修,一種是頓悟。頓悟,得從漸修來的。神秀大師是北方人,後來做國師,南能北秀,神秀大師是漸修的,就是我剛才所說的那個方法。南方就是惠能大師,像惠能大師那樣頓悟能有幾人呢?還是漸修的多。如果你根基深厚,你可以頓悟。有些人,無明來了或者是業障來了,他馬上就識破:「一切諸法如夢幻泡影!」他當時就放得下,不要經過很多過程。有些道友就不行了,一個煩惱來了,好多天都克服不了。

還有,我們憶念煩惱。我這樣說,大家可能不相信,誰會憶念煩惱啊?你當然不會憶念煩惱,但是你想過去的事就是憶念煩惱。明明過去的事,他放不下,有時候又把它拉到現在,想起來:「哎呀!那件事我就是做錯了,我該那麼做、那麼做。」已經過去了,過去不存在了,你想起來就是煩惱。如果想起過去我得意的時候,很歡喜,歡喜本身也是煩惱。我們認為歡喜,但在佛教講,歡喜也是煩惱,叫留戀過去。你看不破、放不下,怎麼自在呢?這都是沒有智慧的表現。沒有智慧,你永遠不會自在的,永遠被煩惱所纏縛,你怎麼能得到解脫呢?

皈依三寶了,就像醫生來診脈,來檢查你的身體,用X光照,看你的毛病出在什麼地方。或者用外科切除手術,或是吃藥消除,你才能好。我們的一切煩惱、障礙,也應當照著佛所教導的方法來對治,煩惱漸漸的就消失了。佛所說的法,有些是方法,有些是藥味,你服了之後,業障就能逐漸消失。例如我們稱一聲佛號,或者磕一個頭,當你稱佛號的時候,消除你的口業;當你身體禮拜的時候,消除你的身業;當你觀想佛的時候,消你的意業。這叫消身口意三業,增長戒、定、慧,三業逐漸消除,智慧慢慢增長,你就解脫了。

反過來,如果你特別懶,不大動腦筋,就是不修觀,這叫不精進了、懈怠了。不修觀,你智慧生不起來;生不起智慧,你對治不了煩惱;對治不了,你認識不夠,內心便永遠不清淨。我們的心要是清淨了,一切煩惱也就清淨,大家必須多多觀察這個道理。《心經》上告訴我們,你要這樣觀察之後,就生起了般若智慧;有了般若智慧,再依般若智慧來修,再來看一切事物,事物本質就變了。

所以古人說:「觀山不是山,觀水不是水。」你最初看山是山、水是水,這是凡夫的見解。等你悟得了之後,觀山不是山,觀水不是水了。等到再進修,觀山還是山,觀水還是水,你就究竟成佛,還一切事物本來面目。你雖然知道是山,但是你看到山的體,不是看山的相;所以看見一個人,你看見人的性,不看人的相,你就不分他男相、女相、好的、壞的;你以是非的觀點,知道是非,哪個對,哪個不對,但是你不起是非的觀念,這是絕對不同的。例如我們都知道念佛、念法、念僧是對的,碰見一個不念佛、不念法、不念僧的,乃至謗佛、謗法、謗僧的,你認為是不對。

我舉個例子,廣東的韶關有座丹霞山,以前住了一位丹霞祖師。他為了度化一個人,到一個地方去,那時天氣很冷。他是南方人,到了北方去,天氣很冷,他就把廟裡的木頭佛像,拿來劈了燒了。這是「丹霞劈佛」。大家認為這是對嗎?當然這是錯誤的,絕對不對的,但是丹霞祖師他這樣做是對的。在他劈佛像燒火的時候,廟裡的和尚說:「你怎麼把佛像燒了?」丹霞祖師說:「我沒有燒佛像!」  「你剛才劈了燒了,你還不承認!」丹霞祖師說:「我不是燒佛像,我是在這裡找舍利!」他說:「木頭裡頭怎麼有舍利?」  「木頭裡頭沒舍利,我再燒一個。」丹霞祖師要度他,因為他太執著了。

丹霞祖師是對機的,要是遇見我們,丹霞祖師不會領我們去燒佛像,他會領我們磕頭拜佛。但是面對那一個人,要領他拜佛,用不著你領他,他自己會拜,因為他拜得特別執著。直到因緣成熟,丹霞祖師這麼一燒,他那麼一說,就開悟了。

所以一切法,就看你怎麼用。如果你要用,得會觀,我們就是依著佛所教導的,從淺入深,從心裡頭一件一件的觀想,慢慢的來。當你煩惱的時候,你就容易解除;等你解除了,到究竟了,你越修越深入,你會頓然悟道。要不然,不是那個機,你給他說那個法,他得不到的。你知道這種道理,就知道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的真諦。

一說到皈依自性佛、自性法、自性僧,這就深了。要是皈依現象的住世三寶,不管銅塑的、木雕泥塑的,這是很淺的。但是如果沒有淺的,達不到深的。你必須漸漸的降伏你的污染,漸漸的清除,漸漸的觀察,這樣你才能生起清淨的信心。

我們現在說一說南傳佛教跟北傳佛教。南傳也叫解脫道,北傳也叫解脫道。南傳佛教就是我剛才所說的,按事上說,如實參你的身、口、意三業,磕頭、禮拜、稱頌功德,這樣參,你必須得生起信心。這個信心也要決定心,信佛決定能夠消除我的業障,信佛絕對能夠加持我,能夠消除業障、免除災難,能夠生起絕對的信心。至於大乘的信三寶,那是究竟心,是我自己的佛寶、自己的法寶、自己的僧寶,因為外界的三寶引發我自心,心外無一法。南傳、北傳兩個是一樣的,就是你的用心不同,分別大和小,這是你心裡的分別。如果你信仰三寶,你就知道,這就是我自心的顯現,「萬法唯心造」,還分什麼南傳、北傳。

南傳佛教是因那時候的眾生心,沒有那麼大器量,所以佛說《阿含經》。佛最初想把他所證得的馬上就都給眾生,所以說《華嚴經》,但眾生沒法接受,所以從頭說起。等說到最後,還歸最初所說的,給大家都授記,給大家都說一,說你們人人本來都是佛,授記的也就是這個涵義了。這個意思跟《華嚴經》有什麼區別?沒什麼區別,「心、佛與眾生,是三無差別。」但是中間的過程,就有所區別。所區別的是什麼呢?用的方法有區別了。

如果我們去除貪、瞋、癡,我們不能夠頓,就要一樣一樣來。所以念佛號也好,乃至禮拜也好,修觀也好。就像《阿含經》上所說:「我的貪慾很重啊!」釋迦牟佛說:「你修不淨觀吧!你觀身不淨,觀受是苦。就這麼去思惟吧。」為什麼比丘住在尸林,觀看死尸一具一具丟到那裡,沒好久變成腐爛了,多美麗的人都變成腐爛了。或者,你看一切事物都可以用心,你可以在這裡體會到,這也就是佛經,沒有一切法不是啟發你體悟的。

大家可能都看過小仲馬寫的小說《茶花女》,弘一法師在日本還演過茶花女,那是演話劇的開始。《茶花女》那本書,是說這位妓女有一個情人,愛她像自己生命似的,後來因為某種原因,他從法國到亞洲來旅遊。之後,他回法國想盡一切辦法要看看她;茶花女已經死了,他還要看看她。他怎麼看呢?就只有一幕,跟他家裡的親人說好了,跑到墳墓看。等他一打開墳墓,已不是他那時候看的美女,是具骷髏,一打開,他就醒悟了。

在佛教,以前的出家人是住在森林裡面,來對治貪慾心,修不淨觀。我們一天到晚把身體清洗,乃至於化妝、美容,越打扮越丑,你相信嗎?越打扮跟本質越有距離。看見畫皮沒有?畫皮戴上了,好像美女;要是把畫皮一揭,是具骷髏。類似的問題,是讓你漸修、漸觀,漸觀久了,可以克服你的食慾心。

若是發脾氣,瞋恨心很重,你要修慈悲,對一切都慈悲,但不是那麼容易。你如果是一位見什麼都煩惱、見什麼都瞋恨的人,要修慈悲,那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達到的。修道的難就難在你想用一個什麼功夫,想一下子得到,這是不可能的。現在的末法眾生,愛撿便宜,聽說哪一法好,要立地成佛,你就去了;你不但成不了佛,或許還入了魔了。有很多這樣入魔的人,為什麼呢?方法不對,或者那個方法不適合你。「師父說的」,師父說的,不是對你說的,你拿來用不行。像蠍子、蜈蚣,這些東西是毒,吃了會死的;但是在治某種毒瘡的時候,有些醫生給那人吃了,瘡就好了,要是你吃了就死了。不是對你說的,那個藥不是給你做的,你拿來用怎麼行呢?你要是學了佛法,懂了這個道理,你就不會起紛爭。你要知道,不論大小乘都要清淨你的心。

如果你沒有別的方法,念佛、念法、念僧,也能夠清淨。如果你想用別的方法對治來修行,你就觀想。如果是多貪眾生,就修不淨觀;瞋恨重的眾生,就修慈悲觀。如果貪、瞋、癡、慢、疑能清淨,你也就了生死。第一個不淨觀,你要是觀成了,你就斷了生死,不墮入三惡道;那是真正的不墮三惡道,不假別人加持,而是你自己的自淨其意就能證得。你自己可以體會到還有沒有貪心?如果有,你沒成,你生死斷不了;如果沒有了,你已經斷了。這是生死根本,修解脫道就要這樣修。

如果我以前跟大家說的方法,你都用不來,你就念「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念久了,等你心裡產生一種明瞭,有了智慧就能修觀。第一個就修不淨觀,不淨觀就斷貪慾。之後你就分析,你愛些什麼。情愛還有可說,有些迷愛古玩的人,愛上了古玩,拿一個陶磁片:「這一個古玩可久了,三皇時代的。」或者說是好久好久,把古玩當成生命,反而不注意自己的生命。這就是愛,就是貪,就是愚癡、貪愛。如果誰把古玩打破了,就是斷了他的生命。修道人就怕有所愛,你有所貪,走不了,你永遠在這個三界輪轉,走不了;若貪愛斷了,就離開了。很多古德,在貪愛上試驗的情況非常之多。

我們修解脫道的時候,要經常這樣觀,一個一個去觀。如果你不能觀,你就念「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念念的修了智慧了,你就修觀;修了觀,一個一個對治煩惱,漸漸就消失了。你不會起貪愛心,不論多好,你不會起貪愛心,就是不動心;不動心,心裡就得定;得定之後,又產生智慧。因為我們的智慧不是很大的,所謂的一點點智慧,就從你念佛、念法、念僧之後,你才有這麼一點點智慧,這個智慧不是很深的;你要使這個智慧再增長,越增長越大。

在《華嚴經》  〈淨行品〉中,文殊菩薩所說的「善用其心」,這個就是觀,大家知道是怎麼觀了。但是我們對治什麼呢?現在我們最重要的就是財跟色。古來大德經常說整個世界只有兩種人,一種貪財的,一種好色的,就是財、色。如果我財、色觀過了,修學佛法的人才入門,才進入悟道。很多學法學了很久,信佛也信了很多年,始終不知道怎麼樣修道、怎麼樣入道,因為他那貪愛心、財色始終斷不了,道始終入不進去。

佛曾經告訴他兒子羅喉羅說:「你應當精勤觀想。觀想什麼呢?身、口、意,就觀想這三業,千萬不要放逸。若你見色,不要起貪心,口裡頭不說這種貪愛的話,意裡頭不起這種念頭。」這個很難。我們說人到老了可以不想了,不對!老了更想,如果老了不想了,那是錯誤的。問問那些老年人,還愛不愛財?還好不好色?他身體是做不成了,內心的意念可越加重了。這是禍根,你這樣怎能入道呢?所以佛告訴羅喉羅:「你一定要勤觀身、口、意三業,不放逸,這就是你主要的修行道路。」

所以說,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就是時時意念這樣想,口裡這樣念,身體這樣做,就是三業清淨。因為你時時念三寶,你就想到佛、想到法、想到僧,你就不敢去做壞事,心裡不敢起壞念;等你一起念頭,馬上就能止住,信心就有根了。第一念起,第二念又止住了,也就是身、口、意不會發生,在意念上就斷了,這就叫修道。佛給羅喉羅說:「假使你把持住了身、口、意,這就是修行的要道,以這個修道就可以了。」離了三業,還修什麼呢?

我們想一想,我們不是起心動念發之於身口七支,你又怎麼會造業呢?不論善業、惡業,造善業也好、惡業也好,都是由你的意念而發動,支配你的身口而去做;如果是這樣,勤觀三業。

但是在三業當中,主要對治的是什麼呢?財和色。一切世間上的災難、禍害,無非是發生於財、色,離開這兩種就沒有了。為什麼他要貪財?為什麼他要好色?愚癡,沒得智慧。所以,要對治愚癡。愚癡是什麼呢?邪見。就是他的想法,有點不正確,就是邪道見。要能夠對治邪見,對治愚癡了,這些念頭不會生起。所以菩薩在修道的時候,他要制止身、口、意三業,讓他逐漸的發生智慧,越發生智慧,越能消除障礙;越能消除障礙,智慧越增長,這兩者相生相長。你要是使這個身、口、意的善業增長,惡業就消失;如果制止不了,惡業增長,善業就消失了。

惡念跟善念,表面上說是兩個,實際上就是你心裡起念的一個念頭,一念。眾生跟佛平等平等,如果你有貪、瞋、癡,就是眾生;沒了貪、瞋、癡,就是諸佛,眾生跟佛沒有差別的,就在一念心當中。

你最初開始修道的時候,怎麼修?怎麼能入?要觀。如果你觀不成的時候,可以對照著觀。怎麼對照呢?你一觀到佛的功德,觀佛所作所為,我應當學佛,我應當怎麼樣做。佛怎麼樣成就的?佛說法四十九年,就是告訴你要怎麼樣做,這就叫法。法就是方法,就是方便善巧。若是對你說的,你依照佛對你說的,你這樣做就好了。你沒遇見佛,你把佛所說的法,按照對你合適的法去修。

有的法,你修觀修不起來,內心太散亂,一坐下就睡著了,觀不起來。你怎麼辦呢?你就念「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來對治,等念完了還是得修觀。因為念只是口聲,你的意還沒能夠跟佛、法、僧結合在一起,僧就是你自己的清淨,法就是你的觀想思惟,佛就是你原來的本性,這是大乘。如果你現在做不到,找尊佛像觀想釋迦牟尼佛;之後,看釋迦牟尼佛所說的經;之後,想那些清淨的僧人。清淨的僧人,雖然是沒有完全修成道,他能脫塵了,離開世俗,就比我們在家的清淨得多,我想大家都會承認的。這樣你就可以初入佛道之門。

你如果這樣的逐漸增長,逐漸的訓練你自己,磨練你的心,你的智慧漸漸明瞭,業障漸漸消了,道也就漸漸證了,這個時候你就發出一種神通。明瞭就是通的意思,光明是沒障礙的。像日光、月光、燈光,你如果隔起來,還是有障礙的。我說的光明是佛光、是智慧光,這種智慧光什麼也障礙不住。就是你自己的心光,心光是什麼呢?是慧明。這個智慧的光明是遮擋不了的,只有你自己的邪見無明遮住了,你自己的煩惱把光明遮住了。如果你煩惱輕,智慧增長了,那個光明就越來越顯現,這樣子你逐漸的就能入道了。入道了再修,就深入得多了。其中,各部經所說的非常多,但是就看你是什麼因緣,你聽哪部經就隨哪部經入道,但是你最初下手的時候一定得這樣做。

剛才有位道友問我說,佛經的名相很多。佛經的名相,你不要去執著。食,就是貪財、貪色。不貪財、不貪色,就是我沒什麼渴愛的。你先磨練你的心,不要講名詞。你要想真正的清楚,就看《教乘法數》,你可以去查,也可以看看《百法明門論》,法就有一百種,我說的只幾種而已,你可以從《百法明門論》去學名相。

凡是這些名詞,底下一定有個涵義。說貪,貪什麼?它的涵義就是貪財、貪色。貪財,也不過是一句話,怎麼樣貪法?貪到什麼程度?像我們士、農、工、商一切百業,我們開畫廊、開畫展,經營費用,這算不算貪呢?如果你在工作,給人打工,一個月你出了勞力,收了他給你的待遇,這算不算貪呢?如果沒這些費用,你又怎麼能生活呢?這是正當的。

怎麼樣子算貪呢?你掙了五十塊錢,一心想掙一百塊錢,乃至向老闆討巧,或是出些個點子,或是打些個主意,意外的想得到,這就叫貪了。或者買彩票、買獎券,或買樂透獎,一下子發幾千萬,那不曉得多少年。買的人多,得的人只一個。出彩券的永遠賺錢,這就說明了得不到的人太多了,不然大家都得了,他賺什麼?還拿什麼來給你?這就是貪,非分之想、分外之想,都叫貪。若衣食已經滿足,還沒完沒了的去做,這就叫貪了。如果我們自己吃不飽、穿不暖,我想去掙幾個錢,你再說我貪,我就不要活著了。

但是,還有一種說法,還有一個理解力。你雖然這麼窮,貪心很大;他雖然財富很大,他有捨心,他沒有慳貪之心。那就是說,看你肯不肯佈施,你吝嗇不吝嗇。

為什麼說我們被財、色捆住了呢?我跟大家提一個故事,大家再參一參是不是這樣子。這個故事也算是真事,我們東北,有一位在佛經上說是大富長者的人,他土地很多,財富很大。他一天到晚就發愁,總愁不讓他的財富損失,怎麼還能增長,所以他考慮很多;因為他家大業大物大,不能不考慮。可是他跟前的一個放牛羊的孩子,早上出來,把牛羊搖出去,晚上搖回來,出來、進去一天都是唱歌,歡歡樂樂的。於是這位老闆娘,就跟老東家說:「你連那個放牛的娃娃都不如,你看人家一天唱來唱去的,你看你一天到晚愁眉苦臉。」老東家說:「你看他很高興啊?我明天就讓他不高興。」老婆婆不信。他說:「我跟你打個賭,看我明天就讓他不高興。」

晚上這位老東家就拿著一錠銀元寶,擱在他餵牛的槽裡面。這個小牧牛童晚上餵草,就看見一個元寶,哇!高興昏了,他也沒考慮這元寶怎麼來的,拿著這元寶,很喜歡。打主意了,就想制一套衣服,又想去投資,或者自己買點什麼小東西再生產。他也不唱了,出去也不唱了,回來也不唱了,不曉得這錠銀子該做什麼好,整天就在那裡愁。

這位老東家的老婆婆一看,這孩子真的這樣了。她就問那位老東家:「你怎麼害得他這樣了?你看他愁眉苦臉的一天,簡直也不唱了。」他說:「很簡單,我今天晚上,我跟他一說,明天他照樣唱起來。」老婆婆還是不信。

晚上他就到那牧童房裡去了,他說:「我那天擱在槽裡一錠銀子,你看見沒有?」那小孩子很老實,說:「看見了。」  「那是我放在那兒的,我看你有沒有貪心,是不是好孩子。」  「你害得我都睡不著覺,拿去吧!」第二天他果真又唱起來了。

之後,這位老東家就跟他老婆婆說:「我這麼大財富,我能睡得著嗎?一錠銀子就讓他折騰成那樣子,他要是像我這樣子,他不是愁死了!」

我講這個故事,大家可以參悟一下,我們是不是這樣?我們也許不同,總是想積累一點,怕丟掉了。經營商業也是這樣子,做學問也是這樣子,你若不進,一定要退,你想保守,恐怕守不住。這叫貪,貪得無厭,在我們佛教說是看不破、放不下。

每一個人都有這麼個過程,都如是打算,你還怎麼修道啊?你怎麼入道啊?什麼都考慮,就不考慮我什麼時候死。一提起死,就恐怖、害怕,不想死。但是你想也好,不想也好,死是必然的、決定的,也是你抗拒不了的。我們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你參一參是不是這麼回事。如果有人不死,或者都不死,我看這個地球老早住不下了。必定得死,每一個人都知道必定得死,但是每一個人的心,永遠不死,這個貪得的心永遠不死。我們想到這點,你放下一分,你就自在一分,你放下十分就自在十分;你一分也放不下,你一分也解脫不了。這就是貪。

發脾氣跟貪是兩回事,好像相仿,但不是一個。有時候,人的瞋恨心來了,什麼都不顧了,他的財富都不要,連妻子兒女也不要,就是要把氣洩出去。但是這個氣沒等洩出去,命都丟了,每一個人就是這樣。對一個修道人而言,瞋心更厲害,「一念瞋心起,百萬障門開。」當你的瞋心發動的時候,什麼智慧聰明都沒有了,很現實。你自己看不見,你在發脾氣的時候,你的面貌,你的音容形態全變了,你自己不感覺到。

我在紐約有一個皈依的弟子,他們倆夫婦都皈依我。但是他倆看不破,一點小事就吵,吵起來就沒完沒了。有個女兒十七、八歲了,一家就三口人。為什麼吵呢?要是一問,一點事兒都沒有。或者先生把碗擱在這兒了,太太說:「我正要用這個地方,你把它擱在這兒來擋我!」拿開就是了,她不,她要跟先生吵。我們每個人吵架,必然的規律,就是把以前成股的爛帳都拿來了,越吵越沒完。你們大家吵過架的夫婦道友們,想想是不是這麼回事?還牽扯好多,永遠扯不清了,怎麼扯得清,又不就事論事,類似這事兒談來很多。

她女兒也感覺很苦惱,就來找我。我說:「他們正在吵的時候,你勸也勸不了。妳拿你家的照相機,把你爸爸媽媽吵架的樣子照下來,你去洗,洗完了就給他們自己看。」她照下來,就擱在那兒,她媽咪一看嚇壞了,說:「這是誰啊!」她女兒說:「不是你嗎?妳那天跟爸爸吵架,我照的。」她看了半天,不開腔了。之後,她先生也看了相片。之後,她天天來拜懺。我說:「你拜懺的功德一點都沒有。為什麼一天到晚起瞋心?」她說:「他不講理啊!」我說:「他不講理就是你不講理啊!他不講理,你講理,就沒吵的。若他不講理,你更不講理,你們兩個就吵。其中有一人講理,還會吵嗎?」我說:「你好好看看你那個相片。」這個方法還是好的,兩人以後想要吵架,看看自己相片。漸漸的,瞋恨心就消失了。

我們做很多事的時候,往往充瞞瞋恨心,沒辦法。修道者就沒有瞋恨心了?恰恰不然。我在大廟裡頭住過,我們參禪的道友們,脾氣非常大,平常是壓著的,要是一點著,無明火三丈。他在修的時候就觀,越坐火越盛。話頭,他看得很好,機鋒轉語也答得很多,就是脾氣很大,放不下,一觸到就火冒三丈,這能算得道嗎?這不能算得道,所以瞋心很難降伏。

應當怎麼樣來修持?如果這個人心地慈悲,不論他長得多丑,相貌怎麼不好看,誰見到他誰喜歡。我跟大家舉個例子,廣欽老和尚你們都見到了吧?他的樣子多難看啊,但是誰見到他都磕頭啊,都很高興。

還有,今天李居士拿著弘一法師的相片給我看,弘一大師五十多歲就老得很,為什麼誰見到他都喜歡?他已經修得內心有德了,他感人,一看那相,你就受感動,他永遠也不發脾氣,永遠是那樣子。只是,你惹著他了,他本來是該生很大氣,他不生氣,他只是不說話。弘一法師還有一個特點,他要是哪件事不高興了,他第一個不吃飯,第二個不說話。你給他端來飯,早上端來如是這樣子,中午端來又這樣子。

在青島的時候,不知道弘一老法師跟誰生氣,也不曉得是誰得罪他,他也不說話。我跟傳貫法師就緊張了。我們想,別人沒接近他,或者是我們倆得罪他了,或是惹他煩惱了,我們就給他求懺悔。他就擺頭:「跟你們毫不相干。」跟我們毫不相干,那是他自己的內心了,他是對治他內心的煩惱,他用這個方法降伏。他就是這樣修的,他絕不說一句話傷害別人。他自己煩惱了,他自己壓迫,他就懺悔,不吃飯,不跟你說話,跟誰都不說話。

每個大德都不同。我親近的這幾位大德,各人有各人的特點。虛雲老和尚就不同,學禪宗的就不同。老和尚的脾氣很大,但是有個特點,我們這些小和尚在他跟前,你再怎麼樣,他都是非常慈悲的;如果你是常住的執事,或者是負的責任越多,他對你責備越重,這就不可思議。每個大德你可以從他日常生活中受到教育,他是以身作則的。

像我們學法的人,要是一有瞋念,你不要發作,也不要掛在你臉上,把煩惱佈施給別人。你要收到你心裡頭來,給人家歡喜;再大的苦痛,你自己忍受,給別人是歡樂。一回、兩回、三回、五回,你自己的煩惱就漸漸清了,你所給人家的都是愉快,別人所給你的都是愉快,這就加速消除你的業障。這就叫修行,修行就在你日常生活當中,不要另外找。你要是盡想你的煩惱事,過去的也好,籌畫未來的也好,你永遠通不了,通不了就是障礙,障礙就是解脫不了。如果你經常這樣做,修道的時候,你就通達了,通達了你逐漸就解脫,這就叫解脫道。這在你日常生活當中方法很多,看你遇到什麼境界;遇到什麼境界,你就對治什麼境界。

貪、瞋之外,還有邪見。對治邪見非常之難,如果你不是從學習來的,就念一句「阿彌陀佛」,你的邪見除不了。況且,你用邪見心來念「阿彌陀佛」,你念的「阿彌陀佛」也邪了。邪人修法,無法不邪;圓人修法,無法不圓;要是用發脾氣來修法,無法不發脾氣,在那個上頭他都跟人家發火。

我們有個道友,他看看佛經,把桌子一拍:「怎麼能這樣說呢!」別人說:「你跟誰說呢?」他笑了笑:「我是看這句話說得不對。」  「不對就不對,你別這樣子。」因為你的內心生起煩惱,那是文字,什麼都沒有,是你自己在煩惱,不是文字在煩惱。

類似的事非常多。我們每個人,具體存在不同,我不能說得太多。你自己發生什麼問題,你就在佛經找方法對治。你要是撿現成的方法,你拿來,不適用,為什麼呢?你不見得跟經上所說的一樣。佛所說的,就我剛才說的,每個人好財好色,可是你就不是這樣子,你生性就很愚鈍。我有個外甥,他就不知道財色。女朋友要找他,跟他交朋友。他就跟她發脾氣:「你纏著我做什麼!你沒事兒做了?妳做妳的,我做我的。」到了二十四歲還不懂得男女關係。現在他出家了。他就沒有色的問題,從來不生煩惱。當然,他也去找朋友,也沒有這個事兒,他從來沒想過結婚。

他另外有個煩惱,好練武術,他看見哪個人武術比他高了,他煩惱了,非要練得超過他不可。我說:「你這點本事,你練好久也超不過。你看看武俠小說,那練武術的,功夫到什麼程度。」他是在北京學大鵬拳的。我就拿他做例子,他的煩惱跟任何人都不同。別人不會像他這樣愚蠢,掙的工資拿回來,或給他姐姐,或給他妹妹,都給人家分了;他自己也不用錢,也不花錢,掙的錢都給別人。你要是說財色是生死根本,他就應該斷生死了?完全不是這樣子的。他有邪見,這邪見很不好糾正,他認為他是對的,誰跟他說什麼,絕不聽。

後來,我就這麼勸導他、引誘他,念《金剛經》。他一念《金剛經》,就入了。他一直念《金剛經》,念的念的,一天念幾遍。打坐,有時候一夜坐坐都不睡覺。因為他生性愚鈍,有點呆滯,小的時候幾乎智障,但是他兩件事不智障,一個是練武術,一個是讀佛經,他不智障,居然還有很多人請他講經。他講《金剛經》,我聽了笑死了。他媽媽跟我說:「社會上居然有這麼多人,把這個傻小子當成一個智者,跟他去學。」我說:「你認為他在幹什麼?」跟他學的人還不是一般人,而是他住家附近的讀書人,北京師範大學的老師、學生,他就跟他們講佛經,也有跟他學武術的,也有跟他學佛經的。

你說這個怪不怪?世間上就有這麼多怪事,也就是各人的存在不同,煩惱也就不同。怎麼辦呢?你就薰習啦,《大乘起信論》講「薰習修」。你感覺你哪一樣煩惱重,你就慢慢薰習,把你薰變了。如果你一天在香鋪裡頭,你出來滿身是香的。如果你在魚市,你出來都是臭的。你要是坐車,在賣魚的碼頭走一趟,你那輛汽車聞起來都是魚腥味道,馬上就得洗車。特別是在美國,只要在魚市過夜,你感覺身上都好像有股味道。這就是薰,如果你成天在那裡頭,你會不臭嗎?

如果大家整天在自己的小佛堂,共同的學佛、學習佛經,或共同的拜拜佛,這就是薰習。雖然你沒有根深蒂固,這一薰習,就把你過去本具有的薰出來了,你就自己發生智慧。

我是得到薰習的好處。我在家當小孩的時候,沒讀什麼書。等到了福建鼓山,讀《華嚴經》,可是我有好多字還不認識,怎麼讀《華嚴經》呢?就是那麼薰薰薰,還有懺悔。懺悔的方法是最好的,懺悔能把你業障消失,你自然就會有智慧。生出智慧來,一切都無懼無礙;有了智慧就是光明現前,什麼都會通達的。這就要靠修,這是修得的。有時候是學得的,學得的不紮實,學完了又丟了、又忘了。如果真正自己薰得的,你忘不了,永遠都存在著。

我是自己證明的,我住了幾十年監獄,住監獄這一段時間正是三十七歲到了六十七歲,這幾十年也應該把以前所學的全忘了,而且從來再沒聽到那以前所學的,眼睛看不到以前所學的,身體當然也行不到以前所學的,全斷了。經過幾十年,又恢復了。這是因為我不是學來的,我能夠把以前所有的顯現出來而已,所以丟不掉。

大家現在所受的皈依,所受的三寶,你丟不掉,這是種子。當你受三皈依的時候,給你受的老師就說了,你的身體現在雖然在俗,但是你的心已經是菩薩了。為什麼這樣說呢?種子不掉。這是一個善種子,你再加以薰習,善根種子就發生了,這樣就可以入道。

再也不要問:「我怎麼樣修行啊?我信佛好久了,還不知道修行啊!」這是不對的。你只要皈依三寶,能念三寶,都是修行;能這樣的思想,這樣的用心,不貪財,不戀色,這就叫修行。常時觀身體是無常的,是不乾淨的,是幻化的,是要死的。你這樣觀,你的煩惱就清了,這就叫修行。以後,逐漸的你再不墮三惡道。惡業既然消失,善業自然就增長,這兩個是相對的;那邊消失了,這邊自然就增長了。你這樣來修行,我想大家都會吧。

當你一想到:「我多掙幾個錢。」回想再問一下:「我掙錢做什麼?如為了生活,我應得的夠了,生活也就夠了。」那個時候在印度,我們的和尚,不准家裡擱一點吃的東西,穿的東西不能多,到吃飯的時候出去化緣,化到了你就吃,化不到你就餓。這就是斷你的貪心,這個制度就是這樣子。到我們中國來了之後,自己的廚房做飯,買很多菜囤在那兒,米也買很多。到我們中國來,佛法就已經變了。對修道者而言,那就是使你煩惱增長,消失的時候很少。

現在大家所看到的、所聽到的,能夠有多少人不貪財、不為色的?你打開報紙看,所有的災害、死亡,為什麼會發生?你可以很明白醒悟了,離開財色還有什麼?說他沒有貪財,只是販毒。販毒做什麼?搶劫做什麼?不都是為財嗎?為什麼強暴?一個國中的小孩,就做很多這些事情。現在的罪業越來越重,這就是貪、瞋的種子,要是這樣的來薰染,這個社會跟人類真是悲哀啊。現在你聽見的,你所看見的,都是什麼?他往哪兒去?如果你很清楚了,學佛的一看,你就知道,他們現在走的什麼道路啊!將來他的結果是什麼,很清楚。

所以我們才希望能夠有一個明白的方法,讓大家離開貪、瞋、癡、慢、疑。雖然是名詞,其實就是貪心、瞋恨心,愚癡邪見,還有慢。

慢也很難除,明明不及人家,還感覺得比人家強。我們就拿錢來說,人家生意做得很好,你沒有錢,你沒看見人家辛辛苦苦怎麼經營才有這個財富,你就感覺著:「我比他強,我雖然沒有錢,道德品質比他強。」其實你的道德品質本身就具足障礙,這個本身已經就不強了,你還感覺什麼強?這就是慢。本來不如人,還感覺比別人強。或者是他本身是一個做學問的、會畫畫的,他看那個不會畫畫的人,他認為那些人都愚蠢;或者他自己讀了很多書,他認為那沒讀書的人是愚癡的。這都叫慢,慢本身就是罪過,在佛經上講就是罪過,叫憍慢。凡是憍慢的人,他不會再增長智慧,他認為滿足了。但是別人的長處,他從來沒看見過。

我在美國,他們說哪個人種低賤,在那裡評論,之後他們說:「老師父!你怎麼看法?」我說:「現在說這些話的人最低賤。」他說:「你敢這樣說!不是污辱我們嗎?」我說:「哪個低賤?你說人家低賤,你本身就是低賤的。你腦子裡盡是尊貴的,你看見人家都是尊貴的。你看見的是現象,人人都有佛性。哪天要是遇到因緣,一聞到道,他會超過你的,走在你前頭,你的慢把你障住了。」

我們不要驕傲,不要自滿。我們看見別人,在某一方面是不如我們,人家比我們好處多得多。例如,他心地很純善,不會拐彎抹角。你知識越豐富,造的業越重,看你往那邊用。有些人的知識用得不恰當,用到拐彎抹角、萬般設計,怎麼抬高我自己,怎麼把別人都壓下去,這都叫慢。在佛教的術語說,就是「狠害」。

還有懷疑,對什麼都懷疑。有些人懷疑得簡直不盡情理。如果他想追求真理,所以想問、懷疑。在禪宗,懷疑跟疑情不同了,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懷疑不是這樣。禪宗的疑,是起疑情,他想追求他的本性。好比說,當我沒有到這個世界來,我在什麼地方呢?生下我來,哪個是我呢?就問了,找個我所存在,找個真我,這叫參。念「南無阿彌陀佛」,之後就問了:「念佛的是誰?誰在念啊?口在念嗎?是我心在念嗎?我現在這個心是什麼心?」這個一定要參,這不叫疑,這叫參。

我們的懷疑是懷疑佛有沒有?法有沒有?僧有沒有?聖僧有沒有?真有成道的嗎?他對什麼事兒都懷疑,所以就不學了。乃至學的時候,他學什麼都帶著問號,這是學不盡的。他本身都沒想入,他又怎麼入得進去呢?

例如說,念佛能生極樂世界,很多老修行是在家老居士,念了幾十年佛了,他自己還懷疑:「我死了能生到極樂世界去嗎?」你怎麼能生?你根本就生不了。我從來沒有懷疑,我念佛就是生極樂世界,我念一句就走一步,念一句就走一步,從來沒有第二念說:「我死的時候生不了極樂世界。」這一輩子念佛,絕對生極樂世界。

還有些人念了《地藏經》,看了那些地獄,他很害怕,他來問我說:「師父!我很怕地獄啊,我不會墮地獄吧?」我說:「你是常想地獄嗎?」  「是啊!我常想地獄。」我說:「那你非下地獄不可。」我說:「你想想極樂世界、藥師琉璃光如來世界、兜率陀天彌勒菩薩內院裡去聽聽法多好;你不想這些世界,為什麼常想地獄呢!《地藏經》中,地藏菩薩希望你別造這個業,告訴你專造地獄業的人,他一定到這兒來;你沒這個業,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沒業,跟你沒關係啊!」

大家不要懷疑。學佛法的第一個要求,不要懷疑,相信佛一定能救度我,這就夠了。皈依佛了之後,我依靠佛了,我心依靠佛了,我身體皈依佛門了,我一定得救了,再不懷疑了。再不去找外道去學神通!學佛一、二十年了,還找印度錫克教去學神通。錫克教是有些道術,而且他自己還做了很多的註解,寫了很多的書,之後還去學外道。你說這是什麼原因產生的?根本沒信,他對佛教沒信,沒信就沒入。

有些人信佛沒幾天,就念佛,念佛就害病,之後他就死了,生極樂世界了。應該確信不疑,臨終十念就可以了。《彌陀經》說:「若一日,若二日,若三日,乃至若七日。」他這樣一心念佛,一心不亂,就再不想世間事了,再不留戀這個世間,他一定能生。

如果你沒有堅定的信心,懷疑,你什麼也入不了。如果你創一個事業,乃至於說你想發財,你今天干這行,明天干那行,你挑來挑去,你哪裡也發不了財。你得一門深入,久了也就精了,精了你就能有智慧了,有智慧了,對這門你就能入得進去。

我講的都是偏重於智慧。我們的智慧怎麼產生?凡是你能夠天天念佛、念法、念僧,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沒有智慧是做不到的。沒有智慧的人,他會裡頭夾著很多的想法,他認為他很聰明,這就要被聰明耽誤了。這種聰明叫世智辨聰,這就是障礙,障道因緣,最厲害了,八難當中的一難。

要是這個人很老實,他聽見了就以此為真。他相信《法華經》給我授記了,我認為一定能成佛;連佛都成了,何況生極樂世界呢?生不到?絕對能生,你也絕對能成佛。就是看你信的力量堅不堅、純不純。要是信了,一定要發菩提心。修解脫道到最後階段,就要發心,就要發究竟的解脫心。

現在講的這個法,現在我們所犯的錯誤,我們必須認識我們哪點沒對。知道了哪點沒對,把不對的糾正過來就對了,對了我們決定就去了。決定幹什麼呢?決定走到菩提道上去了。你最初的時候,一定要堅定信心,一定要皈依佛、皈依法,之後,別再懷疑,一定堅定去做、去修行,就是念、誦、持。當你念的時候、持的時候,你心裡的憶念就緣念,就是絕對的,不緣念你念不出來。

一起意,一作意,起意就是你心裡一起意,就是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貪、瞋、癡、慢、疑,你感覺你哪一樣最重?你對財特別重,財特別重的人有什麼相表現呢?不但他自己的東西,人家的東西,他甚至於把他的媽媽、把他的太太,都可以賣了換了錢。

我這樣說,大家可能不信。我住在四川監獄裡頭,有一個刑期判二十年的人,他的案情是什麼呢?他把他媽媽、他的太太騙到河南,把她們都賣了。賣了,又回到四川,他是四川人。他又騙他弟弟,因為沒有什麼可賣了,又賣他弟弟,他弟弟就說:「你不是領媽媽到什麼地方?」他說:「我就是領你去找媽媽去啊!」他弟弟就懷疑了,說:「你領媽媽出去,你一個人回來了,讓我到哪兒去找媽媽,我外頭也沒親戚。」他弟弟跟他去了。結果他弟弟一看,就跑到大陸的公安局去告了。大陸的公安局把他弟弟、把他都抓住了,一了解他是騙他的弟弟,他就是人犯。他除了賣別人之外,沒得可賣了,這才把他媽媽、他的愛人都騙去賣了。

他當然不是為了色,他是為了財。你說拿這些錢做什麼?他賣人所賺的錢,自己一點也沒享受,也沒存在銀行。起出贓物的時候,在一個過橋底下,橋底有石洞,他把他所有賣人的錢都存到石洞裡,他犯案了,這一起,才起出來。是十幾萬,在七幾年的大陸,十幾萬,不得了。這個人得槍斃才對,他只判了二十年。像這樣的人,這麼愛錢,這是具體的表現,我只是說這麼個例子。當然,這個社會上,恐怕像他這樣的人還是不少。像販毒的販子,明知道這是害人,他拿這些去掙錢,你說這個人愛錢愛到什麼程度?

所以,如果你對於財的觀念特重,你要修對治財的觀想,你可以修很多的觀想。怎麼觀想呢?知道財是假的。就像我說這個例子,大家想想看,把錢擱到洞裡,你也沒有享受,反而造出這麼多的罪。把自己親人,媽媽、妻子是最親近的人了,都騙去賣了,賣了換錢,錢擱在洞裡頭,你說這是不是迷?大家想想,這是不是迷?迷什麼呢?迷錢。把錢擱在洞裡頭還能起什麼作用呢?這叫迷,這叫業,我們所說的業障,這就是作業障住你的思想,就是沒有智慧,一點智慧都沒有。

我們再說色。好多人在情上自殺的,大家想想划得來嗎?那時候,我住在廈門大學附近,這期間廈門大學發生幾件事情,有一位男生跳海,一位女生跳樓。他們愛情怎麼樣,當然不管了,反正是為了情。兩個人,一個是讀外語的,一個是讀科技的,畢業了得受國家分配,你要找工作,國家給你找。一個分配到雲南,一個飛到河北,這兩個人就不能結婚了。這一離離很遠,大學畢業了,想不開,一個就跳海,一個就跳樓。有些人還表示讚成,說他們為了情死,是演《紅樓夢》。他不曉得《紅樓夢》是一部道書,林黛玉最後變成草,賈寶玉還變成石頭,只是頑石而已。那是假的、虛幻,最初就告訴你虛幻、假的,你認識不到,當成真的,這樣就死了。

有些學生問我:「他們為情而死,死了之後該會很好吧?」我說:「他們都下地獄,下地獄像射箭那麼快,比他殺快得多。」密宗的中陰身也講這個問題,現在我們不詳細講。這就是迷色。

大家想一想,這兩種都叫迷,一個迷財,一個迷色,大家要看破。看破了之後,你才能夠解脫。財色是生死根本,你要想解脫,一定要看破財色。

這些問題在《阿含經》、《俱舍論》講得非常之多,學《華嚴》的人不講這些?《華嚴》就是從這個開始啊!看看〈淨行品〉,智首菩薩問文殊菩薩,問了一百一十種問題,文殊師利菩薩就答四個字「善用其心」。你的心,要會用,別迷到財色上。怎麼用法呢?如果不理解了,你把〈淨行品〉念一念,有一百四十一願,見什麼發什麼願,不是成佛就是度眾生,一百四十一願大概就是這樣的意思,總義就是「善用其心」。

現在我們聞到佛法,隨時緣念佛、緣念法、緣念僧,這就叫修行,就是「善用其心」。看到罪惡的事情,你躲開一點。自己那些不好的念頭,對人家沒利益,對己又有害,絕對別做,絕對別起這個念頭。對別人有利,對自己有害,一定要做。學佛的人,要把一切眾生擺在前頭。

現代進步的社會,民主文明的國家,都標榜著為人民服務,全世界都是這樣子。我走過的國家還少了一點,我所看到的國家當中,很少是為人民服務,反而是顛倒過來為己服務。不論廣告說得多好,處處為人著想,其實為我賺錢,很簡單。

我們可以看看事實,我們要看做的、看行的,不要聽說的。所以我勸大家,不要聽我說的,我說這個你要去做,或者我也得去做。誰要這樣做,我們就認為他是佛子;誰沒這樣做,不是佛子。這是佛教導我們的。怎麼來判斷呢?就是依著佛所說的話,看他所行的。我們不要聽說的,我們要看做的。他要是這樣做,絕對能成道,也絕對入道;不這樣做,入不了道。每位道友,你要想離苦得樂,你要想得到佛菩薩加持,一定要做。

「你說那麼多名相,我記不得!」你記得佛、法、僧就成了。「那麼多修行,我入不去!」你就念佛、念法、念僧,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一天你就這樣念,你就成了,一定能入道,你會開智慧的。開了智慧,你再看經,自己看自己就懂得。佛經就是這樣,跟世間典籍不同。如果不懂,你念,一遍沒懂念兩遍,兩遍沒懂念十遍,十遍沒懂念一百遍。

若我求地藏菩薩、求觀世音菩薩,我念十聲不行,念一百聲不行,念一千聲不行,念一萬聲、十萬聲、百萬聲,念到一百萬聲,有點熱呼氣兒,一直念下去,絕對加持你。不是地藏菩薩來了,也不是觀世音菩薩,你自己的心就靈了,就是自己加持你自己。心外無法,法外也無心。所以說,一切諸法皆是我的心,涵義就是這樣。

我最後講的這個結論,就是華嚴義。但是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也是南傳,也是北傳,不論什麼傳,最初都得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如果離開三皈依,什麼都不是,不是佛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