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化道德的特質在般若

佛法能完成究竟圓滿的德行,他的特質何在?佛化道德的特質在般若。

梵語般若,華語為智能。但此所說的智能,意義極深,指通達我法空性的真慧,不是一般智能所可比擬的,所以《智度論》說:「般若甚深,智不足稱」。為什麼說佛化的道德在般若?這可從不道德說起。不道德的惡行,從什麼而發生?是由於煩惱而來的。一切煩惱,以薩迦耶見──我見為本。一般世間的一切動作,都從我見而流出。做壞事,固然由於我見的策動;即使是做善事,也還是不離我見。一般人為著自身利益,遵行道德的生活,看來是潔身自好,為眾服務,為社會國家謀利益,其實還是為自己的,離不了我見的力量。

為了滿足個己的(我家、我國等)願望,如損他而做不道德的事,固然要不得。就是行善──像佈施、持戒,如覺得我能修行,我比他好,我救了他,也還是和我見糾纏在一起。

從私我的情見出發,即使高揚著為人類為社會的旗幟,也是不理想的。因為從私我的情見出發,好事非我來做不可;救人救世,也非我(我們)不可。我才能行善,我才能救國救世界,你不行。這種兩賢相嫉,大抵是為了這個。依佛化的道德看來,這是不徹底不完善的。道德與不道德相雜,想行善而往往誤入惡徑。只要是善事,別人做與我做,同樣的是善事;我應該做,他人能做更好。如非自己行善不可,對他即不能不爭,或者並無多大不同而還是非爭不可,這樣的善行,問題可就大了!這是不能自利利他,不足以救濟世間,不足以證得菩提的。

所以,一般的惡行,增長生死,生起苦痛。就是一般的善行,也還在生死中,還是不能脫離苦痛的。由於一般的善行,並無徹底的善行,為善也從自己出發,於是世間的邪見者,懷疑道德,否認有純粹為他的德行。實則,一般的善行,不離自己的情見,就是凡夫行;凡夫本來如此,就凡夫說凡夫,這不能責他怪他,還是應該獎勵他為善。不完善的德行,到底比作惡好得多。凡夫的善行雖如此,而聖者的德行,卻與此不同。

佛化的道德,建立於般若──無我智的磐石;是破除私我,掃蕩執見的特殊智能。

從這種智能所攝持,所引導的,便與凡夫的德行截然不同。不再專為自我,為我的家庭,我的廟子,我的故鄉,我的國家而著想,能從整個人類,一切眾生的立場去看一切。這在佛法,稱為緣法界眾生而發心。不但求自己得益,動機在使大家都得到利益。那些說世間都為自己,沒有真實為人道德的懷疑者,若研求佛法,就知道佛法中,確有不為自己的真道德。

菩薩為利益眾生而發心,必要從無我智透出。如體悟一切法無我,真慈悲即活躍於內心;私情與愛慾,能當下斷盡。菩薩悟入世間是相依相關的,法法平等不二,這才見眾生樂如己樂,見眾生苦而如親受苦痛一樣。與樂拔苦的慈悲,油然而生,而且是無限的擴展。這樣的慈悲,似乎與儒者的仁,耶教的愛相近,然這是無我的慈悲,實在是大大的不同了。通達無我法性,發大慈悲心,這是真情與聖智協調的統一心境;學佛的最高道德,即從此而發現出來。

學佛,重在袪除私我,但不依方法,還是袪除不了。如遍地的荊棘蔓草,不鋤盡根株,決不能生長嘉谷。我們心中的私慾,也是根深蒂固,非著力的痛下功夫,也不能清淨而完成崇高的德行。所以修持悟入,目的在淨化身心,從此而完成圓滿究竟的德行。不知者以為佛法的修持,與世間與人類無關,這是重大的誤解。

要化除我我所見,要依戒、定、慧──三學去修習。如儒家於道德的修養,也有一番功力,防範於起心動念之前。時時照顧,要人致敬,慎獨。然佛法的修持,不但要息心而「制心一處」,還要於一心中,勘破自我,定慧齊修。從染惡根源──我見去鍛煉一番,琢磨淨盡,才能心地發光,顯發為完善的德行。真能做到私我淨盡。般若現前,那就不但了脫生死,而一切行為,無不隨順正法,能真實的度脫有情。佛教所說的一般道德,與其它相通;惟有從般若而流出的無漏德行,才是佛化的不共道德。道德與真理慧渾融,表現出佛化道德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