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到繁華的首都北京出差,晚上路過一座天橋,站在天橋上往遠處望去,馬路上開著車燈的汽車形成一條穿梭不息的「燈流」,這條蔚為壯觀的「燈流」一直延伸到很遠的地方,組成了一幅絢麗的夜景畫卷,彷彿在向我生動地展示著人心的繁忙和永無止境的追求。在感嘆「燈流」的壯觀之餘,我情不自禁地問自己:「如此多的車在川流不息,坐在車里人們都在為什麼而奔忙?」
上海是全國的金融中心,這裡聚集著世界各國的商人。走在繁華的南京路上,你會看到各種年齡、各種模樣、各種身份、像潮水般忙碌的人群。看著這些人群,我也情不自禁地問自己:「如此多的人,他們正在為什麼而奔忙?」
在火車站、飛機場,在超市、廣場、街道,在許多旅遊景點,在各種娛樂場所,在每一幢辦公大樓裡,甚至在寂靜的山村、農場,可以看到各種各樣的人群。每當我看到這些人群,我經常問自己:「他們正在為什麼而忙碌?他們為什麼而活著?」
這個問題曾經困擾我多年,世人的種種說法也不一而足,但都不能使我完全信服,並曾使我一度陷入思想的混亂。直到我契入佛法之後,才真正明白這個問題的答案:所有的凡夫都在為一個共同的目標而活著,這個目標就是——趨樂避苦。如《二規教言論》中說:「此等世眾愛安樂,恆時唯有求自利,除聖者外之士夫,無有其餘之所求。」
不是嗎?在這個世界上,有哪個人不希望得到安樂呢?又有哪個人希望得到痛苦呢?除了聖者菩薩外,有哪個不是為自己的利益在奔忙和追求呢?事實上,除了去除痛苦、得到安樂之外,他們沒有其他追求了。假如讓我們在這個世界上去尋找一個喜歡痛苦、討厭快樂的人,我想我們一定會很失望,因為這樣的人根本不存在!雖然我們可能會遇到一些頭腦不正常人宣稱自己喜歡痛苦、討厭快樂,但觀察他們的行為就會發現,這只是他們主觀上所做出的不符合客觀事實的判斷而已,如果我們故意讓他們的肉體遭受痛苦時,他們會本能地做出迴避痛苦的反應,如果故意讓他們遭遇他們所喜之事,他們會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快樂的表情。
我們辛苦地工作,表面上是為了掙錢,而掙錢的根本目的是為了自己能夠具備快樂和幸福的機會;我們吃飯是為了解除飢餓的痛苦,獲得飲食的享受;我們穿衣是為了去除寒冷的痛苦,獲得溫暖所帶來的快樂;我們交流,是為了去除孤獨的痛苦,獲得相互理解的快樂;我們睡眠,是為了去除疲勞的痛苦,獲得休息的安樂;我們喝水,是為了去除口渴的痛苦,獲得無有飢渴的安樂……,仔細觀察我們生活中的每一個細節性的行為,就會發現其目的只有一個——離苦得樂!事實上,觀察人類的所有行為,不是為了離苦得樂的行為根本不存在。不管是什麼性別、什麼年齡、什麼國籍的、從事什麼職業的人,也不管是具有什麼信仰、什麼理念的人,也不管某個人是否意識到這一點或者承認這一點,得到快樂和幸福、去除痛苦和災難是每一個人每一個行為的本質性的驅動力。
為什麼要探討人類行為的原始驅動力問題呢?事實上,我們只有深刻觀察並注意到這個事實,才能理解佛教中「皈依」這件事情的真實內涵。只有真正明白了「皈依」的真實內涵,我們才可能真正進入佛門。
對於一個人來說,「追求安樂、迴避痛苦」這個追求和目標本來是一件天經地義、無可厚非的事情,然而在實現方法上卻有賢劣之分、天壤之別。
觀察世間凡夫獲得安樂的方法,其共同特徵就是將安樂建立於自心之外的外境之上,如拜金主義者、拜權主義者、拜情主義者等等,他們將自己的安樂建立於金錢、權利和男女之情等外境上,他們實際上是金錢、權利和男女之情等外境的皈依者。大覺世尊釋迦牟尼佛告訴我們,如果將安樂建立於外境之上,也即「皈依外境」,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因為外境是無常的、遷流不定的、幻化不實的,將安樂建立於暫時存在的外境之上,就好比在沙堆上建大廈,這樣的安樂大廈終究會倒塌。
《入菩薩行論》中說:「若不知此心,奧秘法中尊,求樂或避苦,無義終漂泊。」如果將安樂建立在外境之上,則終究會一無所獲,我們只有將安樂建立於自心如如不動的本性之上,這樣的安樂才是真實可信的,因為我們每一個人的心的覺性本面是光明的、安樂的、永恆的、無有遷變的。此外,痛苦和安樂的造作者是心本身,痛苦和安樂的體驗者也是心本身,所以只有將快樂建立於自心之上,才是可靠的。心是痛苦和快樂的根源,所以只有從心地下手,趨樂避苦——這件世人都在忙碌的大事,才能有一個圓滿的、根本的解決。
佛教皈依的真實內涵就是在內心深處發誓:從今以後,要改變以前將安樂建立於外境之上的錯誤習慣,而將安樂建立於自心之上。當我們用佛法的正念調整並控制好內心,則不管外境如何,我們都可以獲得暫時的安樂;當我們通過直視心的本性,並借助於上師的幫助,認識並安住於心的光明和大樂本性時,就可以獲得究竟的安樂。可惜的是,很多佛弟子將皈依理解成宗教的神秘形式和教條,結果雖然受了皈依,卻沒有得到皈依的真正利益,其根本原因就是不明白這裡所說的皈依的真正內涵。
忙忙碌碌為安樂,可是卻不明白心靈的奧秘和安樂之道,這是世人的真實寫照。讓我們從今以後皈依自心——也即將安樂建立於自心的正確信念和如如不動的覺性本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