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開悟的人,舉心、動念就是妄想;開悟以後,舉心、動念皆是真如。一個妄想,一個真如,究竟是同是別?要問你們一下子:妄想是什麼?真如是什麼?同,在什麼地方?別,又在什麼地方?
破了本參的人當然是清楚的;要替你們工夫未到的人,詳細分別一下子,不然,恐怕你們都是儱侗的:
我們未悟以前,妄想一動,就是一個相;打南京的妄想,南京的相就現出來了;再打上海的妄想,南京的相早已滅了;上海的相就跟到生出來了。以此類推,此相生,彼相滅;此相滅,彼相生;彼滅,此生,無暫刻停留,這是一個妄想。
你們在妄想不停留的中間提起一個「念佛是誰」,一提,疑情現前;疑情是什麼形相?你們討論一下子有什麼相?你們七打了八個下來,雖然沒有開悟,疑情上有相沒有相?大概都知道一定沒有相。
這一個「念佛是誰」提起來只有疑情,疑情是無相;妄想不停就是形相不停,於這個中間安一個無相的疑情;人的心行上只存一個,那裡有兩個的呢?所以有了無相的疑情,有相的妄想就沒有了。漸漸用,漸漸用,自然會到純一無相;自有這個純一的工夫破本參。破過本參,就是一個純一無相,不會再有一點妄想影子在。
你若要承認破了本參,我問你:「還有妄想沒有?」你若講:「有,不多,一時、半刻還有一點。」我就要吐你的口水!這還算破本參?你哄那個?破了本參,要想找個妄想是沒有的。
到了這步工夫,舉心、動念都在這個無相工夫上;吃飯也沒有離,穿衣也不少一點,任是再有事,這一種工夫是不會缺少;在這個地方立一個名字叫做「真如」。
真如兩個字是對妄想說的,因為離了妄想,才說一個真如;不安這個名字,怎麼說呢?雖然勉強叫它一個真如,真如的本來面目,還是這個樣子嗎?還不是的?究竟是個什麼樣?就要你們自己工夫用到了這個地方自會知道;光是聽我講是沒有用,不但沒有用,即使我說出來,你們還要不相信。何以呢?
從前有位學者要我把真如講到他聽,我說:「講到你聽,你還相信嗎?」他說:「我相信。」「你既相信,我說到你聽:‘真如頭上四個角,前門兩個,後面兩個;有兩條尾巴,一條在屁股上,一條在肚子上。’你信嗎?」
他說:「不對!那有這個道理?真如那裡有角、有尾巴?即使有角,那裡會有四個,前面有,後面還有?屁股有尾巴,肚子那裡會有尾巴?豈有此理?我不相信!」我說:「我早已說你不相信。」
我說:「這,還是真的真如;這個真如,你不相信,我說個假的你聽聽:‘真如豎窮三際,橫遍十方;在諸佛不增,在眾生不減,無淨,無染。’」他聽了說:「這個大概差不多,教我相信還可!」
你們想想:我說真的,他不相信;我說假的,他到相信。今天,我講到你們聽,你們有人相信嗎?你是不會相信的!終歸破了本參是無妄想;無妄想,即是無一切生、滅念頭;念頭有生、有滅,就有相,有相,閻王老子一把抓得到,抓到去變牛、變馬,就要聽他指揮。我們沒有妄想就沒有相,閻王老子抓什麼?所以破本參的人,生、死一定會了。
破重關的人,一定沒有夢想;睡覺還是睡覺,夢是不許有。每每有人說:「宗門下的事實一點找不到,說起來,宗門開悟的人,還有昏沉,豈有此理?」其實他不知道宗門下的事,要達到那一步才沒有昏沉。
那麼,要知破重關的人沒有夢想,還有什麼呢?要知道夢想是從那裡有?任你什麼夢,不出世間事相。破重關的人,理、事俱了,心、境雙融,那裡還有世間事在?所以決定破重關的人沒有夢想,有真如在。
那麼,有妄想,就有相;有相,閻王老子看得到,就是有生、死在。有真如在,閻王老子雖然看不到,釋迦老子還看得到;釋迦老子看得到,就有涅槃在;了生、死,還要了涅槃。
破末後牢關的人,他是昏、妄俱除,夢想全滅;到了這個地方,他沒得昏沉,他到了這裡,生、死不住,涅槃也不住;說一真法界,他連一真法界都要超過。再則,破本參是見法身,破重關是證法身,怎麼說見?怎麼說證呢?
譬如禪堂:見法身的人,如站到禪堂門口,堂裡的事看見得清清楚楚的,但沒有進來。證法身,就是進禪堂來,一直就到維摩龕裡坐下來。怎麼坐來維摩龕?還有點關係,就是這麼個道理。
所以說,破本參,見法身;破重關,證法身;破牢關,透法身。一切法門,證法身就是到了極頂的工夫;唯有宗門下要透過法身,才是宗門下的事。
我所講的這許多話,與你們本來沒什麼講頭;不過,我這麼講一下子,你們用耳朵聽一下子,可以說「一入耳根,永為道種」。有此種,將來一定會發芽,發芽便會結果。佛說:「如是因,如是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