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妄念佛說(一名直指心要)白話淺譯

破妄念佛說(一名直指心要)

明·四明鄞江沙門妙什著   法宣法師白話譯

念佛三昧者,乃是大雄大力的釋迦牟尼佛觀察此娑婆世界,有生老病死等業力繫縛之諸般痛苦,於是教人稱念彼阿彌陀佛,以求生於西方極樂國土之法門也。因為彼阿彌陀佛之身,以及彼極樂國土,乃是清淨無比,莊嚴第一,依報正報皆極為微妙,是故名為極樂世界。彼釋迦牟尼佛說法會上所有的大心菩薩,聽聞到釋迦牟尼佛之言教,而得以往生彼極樂國土者,何止有萬億之多。從此之後念佛法門之法流遍於天下,東土震旦西國天竺,從古代開始以至今日,依循教法而往生者轉為更多,實在是不可以微塵數、恆河沙來比喻其數量也。

直至今日距離聖人之世愈來愈遠,人世的道德倫理愈漸淡薄澆漓,不知道西方極樂世界真實的境界現今仍然存在,於是乃錯解‘諸法在心’這一句話而以為玄妙。於是便妄認自己胸中六塵緣影昏撓撓相者為自心,並認為極樂國土便在其內,而不求生於彼西方極樂國土,這實在是顛倒之至也。

此六塵緣影之心,皆屬於現前六塵之境界而有,本來就無有其自體。現前果報之六塵境界若是消失無有,此緣影之分別心亦即消滅,云何更有彼極樂國土在此妄心之內呢?汝等又認為此心本在我人胸中,心比較小而在胸腔中,怎麼可以安住置著此廣大之極樂佛土呢?

縱使所謂的悟道便以為諸佛的國土是在我人心中者,也只可以說是見性悟道,怎麼可以說極樂淨土是在心中呢?若是有人作如此的見解者,實在是名之為邪見。縱使是那一些天魔惡賊、外道種性者,也還超勝於這種見解。世間上沒有比此見解還更下劣者,實在是可憐憫哉!

你如今若是想要悟得真實本然之心者,首先應當先觀察你所誤認的六塵緣影之心,本來就在你色身的胸懷之中,而此胸腔乃是住於色身之中,色身則居於國土世界之內。而此娑婆國土以及一切的清淨和污穢的世界海,皆悉在十方的虛空之內。此虛空界無有邊際無有外餘,十方世界的依報正報,一切的世界皆是在虛空之中,此虛空之廣大無邊實在是難以思議。

此虛空界雖然廣大,而我之天然不動真實本心,非有大小之形相而又極大,又能圓滿含裹如上最大的虛空。彼虛空界在我真實本心之中,尚且猶如一小片的浮雲,忽然間生起點綴於太清蒼天之中。那麼云何娑婆世界極樂國土等一切的清淨和污穢的世界海,而不是在我本然的真實本心當中呢?

那麼釋迦牟尼佛說諸法在心者,實際上不是在你胸懷之中的妄想分別六塵緣影之心當中也,乃是在我現前一念本自真實之本心內也。此真實的本心,遠離於一切的覺知,超越於種種的見聞,永遠斷除一切生滅增減之相,非是始古、非是今時,其體性本來即是真如,而又具足含攝種種的妙用,乃是十法界迷悟之根本,實在是沒有辦法而可思惟言議其廣大啊!

既然一切的報身國土,皆在你如今大覺不動的真心之中,與佛所證者皆是相同。如是則可以了知極樂和娑婆等國土,雖然是真實存有的境界,可是其乃是全部為我之真實本心。既然國土全然即是我之真實本心,則我如今任意於其中間,捨離東方取於西方,厭離穢土欣喜淨土,惡棄娑婆求生極樂。乃至憎厭生死、愛戀諸佛,於其之間任意地熾然著相而求,皆不離於我天然的真實本心也。

由於如是而求,皆不離於真實本心之故。是故彼阿彌陀佛的相好光明現起之時,即是我本然真心之顯現;我本然真心顯現時,即是彼阿彌陀佛顯現。此外我之真實本心即是彼阿彌陀佛之心,彼阿彌陀佛即是我心中之佛,乃是同一體性而無二無別。是故云:‘唯心淨土,本性彌陀’也。

並不是說在西方並沒有彼極樂國土、沒有阿彌陀佛,因此不須求生西方;而這一切只有在你生滅的六塵緣影妄想分別心之中,才稱之為唯心淨土、本性彌陀也!此外又云:‘祈求彼佛,即是求於自心;想要求於自心,必須要祈求彼阿彌陀佛。’其義理旨趣已經相當分明了!

云何如今之時,有一些破壞佛法的散漫僧人,清閑之道人和游逸之儒者,以及那些廣泛參究禪理者。其不知道即境界之當體即是自心,祈求往生並不妨礙真道之義理。反而於不二無分別之佛法當中,分別此是心內、此是心外,辨別境界、辨別自心,又教人捨離外境取於內心,背離境界趨向自心。使憎恨和貪愛之心念轉多,使分別之心更甚,而深深違背真實之義理旨趣也。

一旦分別其為外境,便以極樂世界為外境,教人不必求生極樂世界。一旦分別其為內心,便虛妄亂相六塵緣影這個虛偽的妄想分別為心,而認為極樂世界是在其內。並且自己思惟此六塵緣影之心並無形質,因此又說本來沒有一切因果善惡之事、及修行證果之法。

從此以後便放縱心意,虛妄地涉足於世間之塵緣,教人不須禮拜於佛,也不必燒香燃燈來供佛,更不必誦經懺悔發願等。將種種的善行,稱之為著相。其比較好的,便使人縛住心念令其不動,就如同一顆無知的頑石相似,以此而壞亂了真實的禪法。

而更過份的則教人放任自如,並且說殺生偷盜淫慾之業,悉皆不實而如同空華,並不會妨礙於佛道。此人因為這種邪見,直接墮落而向著阿鼻地獄底部最下一層而住,其罪過更甚於殺生酤酒。一直要等到此見解能夠懺悔時,彼地獄之形相亦隨之而壞,如是方能得以出離。

此外其對身外的田園屋宅、山河大地等其所依止生存之境界,雖然因為見到其是實有,不敢說其是無。同樣也是將其指為是心外之物,將自心與境界打成兩斷,不能得成片段使其心境平等一如。唯有對於自己著衣吃飯,因為貪愛口舌身體之念頭很重,不敢叱責其為心外。

而對於天堂地獄,以及極樂國土等微塵數的他方世界,雖然曾經聽聞其名稱,因為不曾親見之故,直接便說其為無。反而說某某人於某某處很快樂,這便是天堂。某某人於某某處很痛苦,這便是地獄。從來不曾知道其真心非是虛妄,而同樣也真實具有天堂地獄,以及如微塵數的剎海世界也。而卻以此邪見教人不必求生極樂淨土,這真是愚癡之甚也。

嗚呼!你既然不能認識不生滅的真心、含裹收攝了廣大的虛空,而妄認色身之內、方寸之間的六塵緣影分別妄想者為自心,這便是以賊為子,而不求於佛,其見解實在是卑劣也!《楞嚴經》云:‘譬百千的澄清大海,卻放棄之,而只認取一小浮泡水漚之體,將其視為是全體的海潮,即是窮盡了瀛海渤海,如來說為可哀憐者。’正是在指此輩之人。

是以我之心性實際上與阿彌陀佛是同一理體之故。是故我阿彌陀佛的願力威德光明在我的心中,承受我心中愚癡之力,而廣作一切的佛事,無時無刻不引導於我。而我心亦於阿彌陀佛大悲願力的大菩提心之內,修習念佛三昧而求生淨土的一切善行,無一善行不具足含攝了阿彌陀佛之功德,了知彼阿彌陀佛之功德,而成就了我之三昧。

是故可知阿彌陀佛的願力,始自最初之發心,終至於究竟成佛,無有一法而不直趨我心,因為我心即是佛心之故。而我之心亦於無始劫來以至今日,乃至盡於未來際,修習的一切三昧,無有一法而不攝歸於佛海,成就了本來之佛,因為佛心即是我心之故。

如是則依報正報、色法心法,因地果地淨土穢土,雖然都是同在於一心,而實際上卻不妨礙一一各自有其分際,各住其位於一個真心之內也。

以其乃是同一心之故,雖然淨土和穢土有所不同,可是所求的淨土並不出於真心之外。以其各自有其分際,雖然是同在於一心之中,而必定要捨離穢土、取於淨土也。捨離穢土取於淨土,則必定感應道交,見到彼本性彌陀。了悟本是一心,則淨土穢土各自有其分際,便可以悟知唯心淨土。

若能如是而修,就譬如一滴之水投入大海之中,便與大海同一氣味,才知道大海即是自己也。豈有任何一個修行是虛妄棄置,不能成就其功德呢?

如今鄉野中兩三家的村落裡之愚夫愚婦,雖然不能認識淨土深奧之義理。可是以其相信實際上是有彼極樂國土之故,於其臨命終時,反而能夠得以往生。而彼畏懼有相、陷於頑空之人,因為誤認六塵緣影為本心,認為沒有心外之國土。是故雖然有在學道修行,還是要受生死輪迴之苦。

如是則可以了知阿彌陀佛的相好光明威德願力,常常在於此世間,教化之事並不曾暫時停息。尚且想要攝取那一些逃逝而專門忘記佛之眾生,更何況是那一些憶佛念佛之人,豈不可以往生淨土也!

此外彼極樂國土既然殊勝,那麼想要求往生者,也必定以深心而起於殊勝的願力和修行。或是單稱阿彌陀佛名號,專門持誦一個神咒。以及只有旋繞經行至心禮拜,乃至於燒香散華,六時懺悔。能夠完全撥除塵世之雜緣,一心專注精進修行。觀想阿彌陀佛的形相容貌,與其白毫之相,心中沒有放棄懈怠,臨命終後一定可以往生淨土。

此外更加能夠孝順奉養父母雙親,恭敬奉事師長,以慈悲心而不殺生,修習十善業道。更再受持三歸依,具足種種的戒法,不違犯戒律威儀。並且能發廣大的菩提心,深信事理因果,讀誦大乘經典,勸進他人修行。如果能夠修習如此之法,亦得往生彼國。

若是能夠得生彼國,不只是能夠往生淨土而已,又能夠了知如上前述的老實努力念念求生淨土之時,正是無念、無求、無生之理。何以故呢?即精進修行之當下即是無修,不是說不從事修行才叫作無修。

若是真的以為一切都放下,善惡都無所執著,坦坦蕩蕩無所作為、無所罣礙,才是無修者,那麼其又如何異於斷見之外道呢?這不是愚癡是什麼呢?難道不曾聽聞古人以色相反而是無相,以深深的修行是為無修。以彼古人之言來比例此事,則法法皆是如此,怎麼可以不仔細審察之呢?

如今思惟憶念人命無常,轉個呼吸氣息之間便到了來世。又況且加上塵勞之事連環相續,就如同鉤鎖鐵煉一樣不斷。若是不能在世間之事縈繞於心,塵俗勞苦鬱結於念頭時。以及正當順利得志、休歇停手不得之處,用力一刀割斷。發起信願努力修行,盡力向上一跳,怎麼可以應念而生彼國。是故我今恭敬作禮,奉勸一切的佛子,皆當一心精進而修行也。

此說乃是因為我故鄉的人士李居士,作勸人念佛圖,請我著作語言於其中,是故敘述此說。時洪武乙亥年九月二十日書附。

舊跋

淨直我過去閱讀雲棲蓮池大師的法語,便知道有淨土這一個法門。然而心中猶自以為淨業和禪宗,正如同春天的蘭花、和秋天的菊花一樣,不妨各自擅長其優美。尚未了知淨業即是無上的深妙禪也。

自從丁亥年冬年,登入於祖師之堂,禮拜蕅益大師,聽聞禪宗和淨土不二之談,說是不但不可以區分而別異,同樣也不必等待去將禪淨二者會合。雖然非常仰慕蕅益大師之高見,可是心中卻暗自懷疑之。如今閱讀此《念佛直指》,才相信蕅益大師實在不是自己臆測之說。同時也相信永明大師禪淨四料簡之言語,實在是不欺騙我人也!

是故努力募集眾緣,以刻印流通之,而眾多之蓮友亦歡喜樂於讚助。這應當是阿彌陀佛的弘誓願力,普遍貫徹於人心已經非常久遠了。刻板既已成就,敬跋數語,以表明我心中之法喜。

辛卯中秋望月,淨業弟子車淨直書於四蓮居,時年六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