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觀莊嚴論》,彌勒造。他著了五部論書,《現觀莊嚴》就是其中的頭一種。彌勒的書都由無著傳述而流傳,但這一部似乎流行比較遲,所以以翻譯介紹彌勒、無著學說著稱的玄奘法師,就沒有提到它。

  《現觀莊嚴論》是解釋《大般若經》的。
  它用《優菩提舍》(論議)的體裁,將經文逐段的大意,寫成提綱,歸納在各種句義之內,並不拘於字句的解釋。《大般若經》內容很複雜,玄奘法師的譯本有十六會即十六個部分。其中最基本的,是開頭的五部分。《現觀莊嚴論》所解釋的相當於第二分,即《二萬五千頌般若》。這一分前後流傳的本子也略有變化,論中寫出的綱要和晚出的本子最脗合。多羅那他的《印度佛教史》裡就有一段傳說,提到世親的門人聖解脫軍先感覺論文和經文不相應,後來在波羅奈斯見到南印普陀洛傳來的《二萬頌八品般若經》,才解決了這一疑問,原來論文次第是和那部經符合的(見《印度佛教史》第二十三章,德格版第六十八頁)。現存的《二萬五千頌般若經》梵本也就是這一種本子,所以寫本常在前面附有《現觀莊嚴論》頌文,而本文的段落也依論中的句義條目區分,並在逐段末尾註了出來。

  《現觀莊嚴論》全部分為八品,共二百七十四頌。除掉開頭的歸敬頌用豹戲調,又最後一品內有五頌用天帝杵調而外,其餘都用讚頌調。八品是:一、《一切相智品》(七十三頌),二、《道相智品》(三十一頌),三、《一切智品》(十六頌),四、《現證一切相品》(六十三頌),五、《頂現觀品》(四十二頌),六、《漸次現觀品》(一頌),七、《一剎那現觀品》(五頌),八、《法身品》(四十頌)。在八品前有歸敬頌一頌,最後有總結兩頌。

  就在第一品的一、二頌裡說明了為何造論,三、四兩頌標出了八句義,總括一經的綱領,第五頌到十七頌細列各句義理的條目,一共有七十義。以上可稱為本論的序分。從此以下到論末,分品解說七十義的詳細內容,其中更有許多細目,並夾有旁論解釋疑難等。

  本論這樣的組織,完全是從實踐方面即從如何修行成佛的全部過程來理會《般若經》的。所以用當前實證的"現觀"來做論名。"莊嚴"是一種文體,也含有如實開示道理的意義(見《瑜伽師地論》卷六十二)。八品的次第依著獅子賢的解釋是這樣:為了求得佛果的菩薩應該普遍知道一切法相,所以最初就舉出果位的一切相智性來做目標。一切相智須遍知聲聞等道才成就,所以其次說道智。道智又須遍知一切事才成就,故又說一切智。由此為了對這已經了解的三類智能夠完全自在而修習,先總的得著概括相、道、事的一切相現等覺。其次由邁進的方法而修習達於最勝的邊際,得著頂現觀。又次對已知道的義理或分或合,整理、鞏固來修習,得著次第現觀。再加以充分修習,最後證得一剎那現觀。次一剎那即證得究竟的法身。這是八其次第相生的意義,也概括了二萬五千頌般若全經的全貌。

  八句義還可簡化為六句和三句,這是在本論最後兩個結頌所說的。六句是包括三種智的相,它的加行(這指一切相現觀,即修行的總體),加行的極點(頂加行),加行的次第(漸次加行),加行的究竟(一剎那現證),加行的異熟果(法身)。三句義更為簡略,乃是將八句合併為境(即修行時智慧所思慮的境界)、行(種種修行)、果(修行之所得)三者。

  《現觀莊嚴論》以這樣整齊的條理解釋般若全經的內涵,明白地指出大乘修行的全程,價值是很大的。並且它所依據的理論和彌勒其他著作從瑜伽一系唯識道理出發的又有不同。它處處都用般若性空的說法(如第一品二十八~三十一頌、七十二頌,第三品十二頌,第四品十一頌、五十九頌、六十三頌,第五品十八頌、二十一頌等)。所以藏文學者說它屬於中觀的學說一類,宗喀巴更以為它和後來月稱一系的見解即應成派相通。宗喀巴還說從前大師們註解《般若經》的雖有陳那、齒軍等,但都不是依據中觀宗的,不能當作般若經根本的註解,只有《現觀莊嚴論》顯示經中修證之道,和龍樹《中論》闡明性空道理的相照應,才有重要的意義。

  《現觀莊嚴論》在印度流行之後就受到學人的重視。最初有世親弟子聖解脫軍替它作註解,接著他的弟子大德解脫軍也作了註解,這兩人生在四世紀中到五世紀初,而活動於中印度一帶。後來到了八、九世紀時,東印度波羅王朝達磨波羅王(在位年代約770~810),特別推重《般若經》,他的王師獅子賢龍以精通《般若經》和《現觀莊嚴論》著名。他著有解釋此論的四種書,其中的《現觀莊嚴般若波羅蜜多教授論釋》(也稱為《發明義理疏》)和《八千頌般若波羅蜜多疏現觀莊嚴明義》兩種最為重要。其後註解《現觀莊嚴論》的大都以二者為據,而從此到十三世紀初佛教在印度衰落為止,四百年間,此論一向宏傳很盛。傳譯到中國西藏地區注書連解脫軍和獅子賢所作的在內,現存有二十一種之多,都收在藏文丹珠爾之內。作者如寶生寂、智生慧都是十一世紀初之人,為當時著名學府超岩寺的守門大師,又如無畏護也是十一世紀時人,曾先後做過金剛座寺、超岩寺和那爛陀寺的主座。這幾位都是一代大師,兼通顯密的學說,而都替《現觀莊嚴論》作了註解,可見此論對佛教學說發生影響之大。總之,此論在印度佛學晚期歷史上佔有重要位置是無疑的。

  本論傳入藏地也很早,傳說在前宏期約九世紀之初,譯師吉祥積就已翻譯過了,現在藏文丹珠爾內還存有他所譯的獅子賢《小注》和覺吉祥智所作《集頌難語釋》,到了後宏期,大譯師寶賢(958~1055)譯出了獅子賢的《大注》。而對後世影響最大的要算翱譯師 (1059~1109)重譯的《現觀莊嚴論》頌文和校改舊譯的大小二注。這一類校改本現在成為我國蒙、藏地區通用本。他並還為《現觀莊嚴論》作了註解,是為藏族學者這類注書的創始。其弟子慧燃和再傳的菩提智,相繼於衛藏地區宏揚本論,並著有註解數種,為後來注家的典據。如菩提智弟子慧精進和童戒以及他們的弟子願戒都作註疏。願戒疏文詳細解釋解脫軍和獅子賢二家之作,影響尤廣,至此《現觀莊嚴論》乃成西藏佛教各派所必須學習之要典,而各派學者亦各有注書(上述翱譯師和其後學都屬於迦當派,故此派對此論尤為重視,發生的影響也很深遠)。

  至十四、五世紀時,西藏格魯派創始者宗略巴(1357~1419)
  也特別重視《現觀莊嚴論》,著了註解《詳解善說金鬘疏》,為藏族學者著述中最詳盡明白的作品,他的重要門人如嘉曹傑、克主傑、僧成等各有註疏,後來學者著述不絕,至十七、八世紀妙音笑金剛(1648~1742)之時,已近百種之多。他就見過這些注書,並易作註解《寶燈論》(一稱八品論和七十義論),這些書在蒙、藏地區聲譽甚高,影響也大。因為格魯派寺院的學制,《現觀莊嚴論》規定為五種學科中般若科必讀的書,有名的註疏也就為參考所不可少的了。

  《現觀莊嚴論》的梵本已於1929年經謝爾巴茨基和奧貝米勒校訂合藏文譯本印行,又1954年,校刊附梵藏索引本。漢文譯本有法尊譯連同略釋的印本(19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