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土法門實修之要徑

阿彌陀佛西方淨土法門,三根普被,利鈍全收,行持易而收效宏,為未法眾生之解脫寶筏。

淨土法門以「信願行」為綱宗。若具真信、切願、實行,依經教所言「若一日」至「七日」即能有所成就,臨終必定往生淨域。故於八萬四千法中,淨土法門稱「易行道」,乃「頓超」而「橫出三界」,為簡易而圓頓之大法。因此之故,淨土法門在中國佛教中流傳廣、度化眾,唐宋以後,淨土宗成為中國佛教影響最大,攝受最廣的一個宗派。

時勢降而法運異,在現象上,淨土宗也有「念佛者多,往生者少」之說;在教門中也有唯重持名一法而忽視一大藏教之教理基礎及大乘修持加行等問題存在。有謂「法久生弊」,實則,法門無弊,弊在學人。

《心聲錄》乃當代淨宗大德黃念祖居士於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及九十年代初的講法紀錄彙編,關於佛法的基本與要徑、淨土法門的心要、彌陀大願的闡釋,於今重溫,仍能感到在二十年前弘法頗為不易的環境下,黃老是那麼的慈悲心切、那麼的苦口婆心。尤其是關於「念佛者多,往生者少」等易生誤解的現象,黃老在弘傳淨土法門時事實上早已明示。

佛教任何法門皆須實修方有證驗,念佛法門之實修簡言之曰「信願行」,信須「真信」,願須「切願」,行須「實行」。持名念佛一法,絕非持名口念便稱實行,「真信」、「切願」是更重要的,故蕅益大師說:

「往生與否,全憑信願之有無」

黃老於《心聲錄·淨宗心要》中說:

「念佛念得多念得少,念得有妄想沒妄想,那不是往生的關鍵。關鍵就在於你有沒有深信切願。」

由此可以確知,「念佛者多,往生者少」的根本原因在於缺乏「實行」,缺少「實行」之關鍵並非缺少「口念」,而在缺少「心行」。心行之關要則在於「深信」與「切願」,這是住生淨土的關鍵問題。

「信願」乃西方淨土法門的奧秘所在。蕅益大師「往生與否,全憑信願之有無」之語,揭示了這一奧秘。淨土行人,若不在這一奧秘上用心,僅以追求念佛功純、有無妄想或計數之多少乃至念佛之年數來「積累功德」,則未能把握這一法門之關要,上焉者會將持名念佛當作平心或習靜、修定功夫,下焉者往往會落入「口念悠悠」乃至「喊破喉嚨也枉然」的困境。

黃念祖居士於《心聲錄·淨宗心要》中說:

「小本綱宗是‘信願持名’」,「大本宗要是發菩提心一向專念阿彌陀佛」

並詳細舉出了《阿彌陀佛》(小本)和《無量壽經》(大本)之教證,對「信願」兩字作出詳盡的闡釋。例如蕅益大師《彌陀要解》中的「六信」(信事,信理,信自,信他,信因,信果),《無量壽經》中關於「發菩提心」的文句,等等。無論是「信願持名」還是「發菩提心一向專念」,在教理上確鑿無疑是淨土法門的心要,然在實行上,不僅「發菩提心」一詞會成為有些念佛者耳熟能詳之「口頭語」而較難企及(淨土學人近年來對念佛法門「發菩提心」之涵義的討論乃至「往生是否需要菩提心」的問題正是出於這一現狀);《彌陀要解》中所云「六信」也不易理解更遑論具足了,正如黃老所說,「要能具有六信這已經是很深的智慧了」《心聲錄·淨宗心要》)。

由此可知,淨土法門固然是殊勝的易行法門,然而,在實行時若對其關要「信願」不能切實體認,則也難以得到這一法門的大利。若拋開傳統佛學名相,「信願」實則是淨土行人在實修念佛法門時必須具備的一種「心態」,這一「心態」也是由修而得的。如何修行成就這一心態,正是「淨土法門實修之要徑」。

黃念祖居士在「送信佛青年赴日進修博士學位」一信中寫下「實修的要徑」一節,完全契合三世諸佛之心要即學佛修行的「根本三要」,為念佛者開示了淨土實修的要徑。

學佛修行的根本三要,也稱為「三主要道」,是宗咯巴大師以清淨之傳承對整體佛法的精要總結,也是實修佛法之「菩提道次第」的精華。在這一「心要」及「次第」當中,一切佛語都成為實修的教授,哪怕抄寫著佛經片言隻語的碎紙片,也能迅速轉為修行的指導。一個領悟佛法實修心要的學佛者,猶如得到一把神奇的鑰匙,經論中的教言、祖師大德的開示,能迅速成為修行的指導,而不會滯留在「名相」或「思惟妄想」的狀態。

根據「修道三要」,實修任何法門,首先必須具備的心態乃是出離輪迴之心。若無真實的出離之心,菩提心不僅不可能真正引發,還可能成為「相似」或「虛偽」,也即虛妄自我及凡俗心態的一種變相。菩提心生於大悲心,大悲心則在出離心基礎上產生。故若無真實無偽的出離心,遑論大乘菩提心。關於出離心、大悲心、菩提心的次第之理及修習之法,學佛行人可研究《入菩薩行論》、《菩提道次第論》、《三主要道》等,筆者「《三主要道》研究」小文(上海玉佛寺《覺群》學術論文集第一輯,商務印書館,2002年)中有簡略介紹。「修道三要」或「三主要道」由於揭示了由凡夫轉向修行而最終成佛的心態、次第、方法,融攝了三藏要義,而被稱為整體佛法的精華、三世諸佛之心要」。

彌陀淨土法門乃末法眾生一生解脫的殊勝易行道,其修持次第自然也完全合乎根本心要。《無量壽經》「發菩提心一向專念」之旨,無疑是針對欣厭具足、出離心已不成問題之淨土行人而言。欣慕極樂,厭離娑婆,乃是修習西方淨土法門最基本的條件。欣厭具足,即是「出離心」。黃念祖居士在「送信佛青年赴日進修博士學位」一文中專列「實修的要徑」一節,位居「要徑」之首的便是「出離心」,於「出離心」之後,再述「慈悲心」、「正信」、「求生淨土」諸項。可見修習「出離心」,時時不忘失「出離心」正是持名念佛、淨土法門的關要。蓮宗十三祖印光大師於關房高懸一「死」字是此意,常勸人貼一「死」字在額頭上是此意,歷代淨土大德勸人「但念無常」、「真為生死」,也正是勸修出離心之意。省庵祖師《勸發菩提心文》中言:

「入道要門,發心為首。修行急務,立願居先。……也有行人,一向修行,不究自心,但知外務。或求利養,或好名聞,或貪現世欲樂,或望未來果報。如是發心,名之為邪。

既不求利養名聞,又不貪慾樂果報,唯為生死,為菩提,如是發心,名之為正。」

「入道要門,發心為首。修行急務,立願居先」,明示真實修行之關要乃在具備一種「心態」,即發心立願,在次第上則是「唯為生死,為菩提」,也即由「出離心」而「菩提心」。追求名聞利養或貪現世欲樂、未來果報,名為「邪發心」,原因在於沒有「真為生死」而學佛,也即是沒有真實之出離心。

若不合修道之根本心要(「三主要道」),口念悠悠或辛勤勞作,只是「但知外務」而已。「念佛者多,往生者少」之現象,弊不在法門,弊正在學人自身也。黃念祖居士於此痛切陳言:

「多少修行人還在爭名啊,爭利啊。這個名利不都是娑婆世界的東西嗎?還不是在留戀嗎?……爭佛教中的地位與名聞,他又有新的關係,有和他相親的,又有相疏的,不知不覺形成幫派……出家而在家,還是留戀娑婆」(《心聲錄·淨宗心要》)

可見「念佛者多,往生者少」及淨土法門現象上的諸弊,弊不在法門,弊在自認為在修習淨土法門的學佛人自身,連學佛最基礎的條件「真為生死」、「厭棄輪迴」 的「出離心」尚未真正修得,或雖修而不夠真實,或不夠具量,此時大談「菩提心」便成了名相探討或違越次第了。由此才會產生對念佛法門「發菩提心」的歧義,有認為菩提心就是清淨心,一心專念阿彌陀佛就是菩提心,或認為現在不可能發出菩提心,只要誠心念佛,帶業往生後到了極樂世界自然可以發出菩提心,有等等種種的討論。從實修心要上看,「真為生死」,「具足欣厭」,則念佛法門的感應是快速的,經中說「若一日至七日」絕非虛語;若在此基礎上修習菩提心,則成為自利利人的大乘行者。

黃念祖居士在《心聲錄·佛教的大光明與大安樂》中將「出離心、慈悲心、菩提心」列為佛法八萬四千法門的三個根本,並強調第一是「出離心」:

「此心雖比後兩者淺近,但他是首要的。常說高明容易解脫難……,世間這些難捨之物,都像癌細胞,是萬萬不能發展的。所以首先要對這些難捨的東西能捨,不再留戀。

出離心不是消極厭世,恰恰相反,這是真正的大雄心。為了積極救世,就須輕裝上陣。自己還在昏睡,焉能喚醒別人的酣夢。更切忌的是留戀世間,正是最嚴重的執著……

首先要有一個出離心,這個是最根本的。」

出離心不是消極的悲觀厭世,而是對輪迴世界苦空無常本質的透徹認識及由此產生的超越心態。追求真理、趨向解脫,這一心態不僅是積極的,也是樂觀而輕鬆的。透視了凡庸眾生輪迴生活的無意義而輕鬆放下,追慕解脫生活及淨土世界的莊嚴,樂觀嚮往而積極修行,正是欣厭具足。

觀破輪迴、但念無常、實修出離心,乃是淨土法門之要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