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不迷不取不動,我們一再強調,關鍵在不迷。其實,這不迷不取不動也不是佛教專有的。我們看看孔夫子的一生,你也可以看得出來,他的修學也是以不迷做根本,才能夠產生不取,產生不動。
有一天,孔夫子帶著學生去到處遊學,來到陳蔡的中間,有一個叫作匡城的地方,結果被軍隊團團圍住。當時的情況非常緊張,馬上就會招來殺身之禍。身為當初的大弟子,子路帶著學生,拿著刀劍,到處跑來跑去,做一些防衛的工作。
正當子路在那邊忙來忙去的時候,他看到孔夫子絃歌不斷。孔夫子在那邊彈弦,而且悠遊自在。子路非常緊張,說,孔夫子!這都什麼時候了,你老人家還彈琴啊?孔夫子說,來來來,吾與汝道。我跟你講個道理。說你先不要緊張,你坐下。孔夫子說,子路啊,我這一生啊,避窮久矣。我一生當中,都在逃避窮困的因緣,但是我逃得掉嗎?窮困還是現前,這是我命運如此。
他又說,我一生當中,求通亦久矣。我追求通達,也追求了很久了,但是我通達現前嗎?也沒有。這是我時運不佳。
孔夫子說,身為一個仁人君子,在大環境小人當道、禮崩樂壞的時代,沒有個人的亨通可得。我今天既然能夠去傳承文武周公這種聖賢之道,我自然知道我自己的定位跟我自己的因緣。只要上天不毀滅我,我就不會死亡。因為我的定位很清楚,我傳承的是聖賢之道。這個外在的因緣你不用去緊張。
這個時候子路說,孔夫子!那你這個勇氣是怎麼來的呢?孔夫子說,世間上的勇氣有三種:一個是匹夫之勇。說是「暴虎馮河,匹夫之勇也」。說一種人他能夠單手去跟野獸抗拒,這個是匹夫之勇,也不簡單;二者是將軍之勇。大將軍率領大軍在戰場當中,無所畏懼去殺敵,這個是將軍之勇;第三者是聖人之勇。聖人在傳承聖賢之道的時候,遇到窮困的因緣,他能夠固守這個貧窮之道,無所畏懼,這個是聖人之勇。他說,我安住的就是聖人之勇。
子路說,為什麼一個君子老是遇到這麼多障礙呢?「君子亦有窮乎?」為什麼君子老是遇到窮困呢?孔子說:「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君子面對因緣,他也要面對很多障礙,只是說障礙當中,他能夠安住不動他的心;小人遇到障礙就亂動。差在這個地方。
當然,這段孔夫子的開示主要是在強調聖人之勇,臨危險的時候能夠無所畏懼。但是我個人的體會,這一段孔子的開示,我個人覺得,孔夫子之所以無所畏懼,來自於他的智慧。他對生命參透,他對天命參透,他知道即空即假即中的道理,他才能夠無所畏懼。
生命就是一個過程。我們講到生命是沒頭沒尾的。但是沒頭沒尾的生命你也不能完全放棄,放棄的話,你就喪失一個積功累德的機會。所以孔夫子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我今生來不是來作官的,我今生來也不是來求生怕死的,我是來做我該做的事。
我們如果把生命的頭切掉、尾巴也切掉,剩下過程,你就不會把成敗看得太重。我們為什麼把成敗看得太重呢?因為我們看到生命是整塊的、有頭有尾的生命,那你就會把成敗看得很重,把死亡看得很重。如果你把生命當作你每一個成佛之道的過程,那你就會無所畏懼了,「因緣和合,虛妄有生;因緣別離,虛妄名滅。」
所以我覺得,孔夫子這個所謂的聖人之勇,其實他所要強調的跟我們《楞嚴經》的觀念是不謀而合,就是菩薩的不迷不取不動。重點在於他能夠對人生正確地觀察,才能夠產生這種力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