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一一年年底,我在杭州某寺院做義工,經常聽老居士們講念佛感應故事,多數是他們的親身經歷,其中一位老居士的故事尤其令我震撼。
記得她姓鄭,在那座寺院常住念佛已有幾年,從建寺之初就一直發心供養佈施,非常虔誠。當時這位鄭老居士已年近八十,戴著一副厚厚的眼鏡,每次談起自己這段瀕死體驗,她都激動萬分。
寺院初建時,鄭居士還住在自己家,那天,老伴在書房練字,鄭居士則在臥室收拾衣物。她陡然感到天旋地轉,整個屋子都在快速飛旋,一下子身體失重無法站立,踉蹌著倒在了床上。緊接著是疼痛,全身毛孔猶如千萬根針紮般透骨地疼痛,她痛苦地呼救。
老伴聞聲趕來,見她倒在床上扭曲痛苦的模樣,急忙上前探視,奔走時不免帶起一陣風……
「我老伴跑過來帶起的那點風,就像鋒利的刀片刮著我的皮肉,痛得我咧!」鄭居士心有餘悸地回憶道:「我看過佛教的臨終須知,知道這個時候不能讓他碰到我,看他湊過來,嚇得我直喊‘別過來,別碰床’!」老伴急得手足無措,想打電話找救護車,但也被鄭居士喝止了。
那時,鄭居士心知不妙,意識到自己可能大限已到,但還沒來得及害怕,一閃念卻想起曾發願要給寺院蓋大殿的錢還沒有捐,而且由於是瞞著老伴存的私房錢,之前並沒有向家人交代,頓時懊喪起來。
正在她愁苦萬分之時,驀地瞥見窗戶外飛進來一串什麼東西,黑乎乎的,她感覺這串東西來者不善,可此時人卻如癡如呆,只能眼睜睜看著它旋轉著向自己直撲過來……就在這緊要關頭,耳邊倏地響起一個聲音:「什麼都不要想了,趕快念佛!」
鄭居士如夢初醒,趕緊「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急切地呼喊起佛號。一說到此處,她更激動不已,手指著耳朵急聲說:「那個聲音就在我右耳邊,聽得清清楚楚!很急切,很威嚴。」重述著那天的情景,她感激得眼淚都要流下來,問我們說:「會不會是護法?是護法來提醒我念佛吧!」
聽者也都嘖嘖稱奇,聲聲感嘆,因為這個聲音的慈悲提醒,她才想起了念佛,因為念佛,她才逃過了一劫。大家也感慨,臨終念佛可以渡險啊!平時培養念佛的願力十分要緊啊!
鄭居士繼續說,自己只念了幾聲佛號,那串黑傢伙便消失不見了,她的心瞬間安穩下來,繼續念佛。也不知過了多久,疼痛感漸漸止息,房子也不再旋轉了,死亡彷彿酷夏裡的一場疾風驟雨,來去倏忽,她就這樣死裡逃生了。
我之前在佛教經典中見過類似關於臨終情景的描述,比如《正法念處經》中講道:「或以天眼見命終時,刀風皆動,皮肉筋骨脂髓精血,一切解截,……如千炎刀,而刺其身,十六分中猶不及一。」
又如:「或以天眼見命終時,風不調順,遍身諸節,及一切脈,一切筋中,一切枝骨,一切毛孔,一切肉中,一切骨中,一切髓中,如燒炎針,遍於身中,來逼人身,如百千炎針皆刺其身,十六分中不及其一。」
佛經中說,如果一個人造作了惡業,臨命終時,身體會像被風刀割截,全身骨肉毛孔如被燒紅的火針遍刺,苦痛逼迫難以忍受。這是四大分離時風大分散的特徵,每個人由於生前造作的善惡業力的不同,臨終出現的境界也會各有差異。
雖說在佛經裡見過對人臨終情景的描述,但見到活生生的一個人就坐在我面前,講述發生在她身上與經中描述幾無二致的瀕死體驗,這還是頭一回。我心中的震動不言而喻,震動之餘卻也有極大感動:此生死之事,若非學佛,從何得知?若非學佛,如何未雨綢繆?若非學佛,我們不過是在世間汲汲營營、醉生夢死的塵埃,隨業風飄浮而已!如果不是念佛,我們又如何出得生死呢?
此事過去已有九年時光,此間我一直有把它記錄下來的願望。二〇一三年再回那座寺院的時候,還幸運地尋到了鄭老居士,又請她講述了一遍,但奈何沒有及時筆錄,此後又無再見的因緣。今將此事加以記錄,也算了卻一樁心事。
最後,就以古德的兩句偈言作為文章結尾吧,因為此時沒有任何語言比它更能代表我的心情——萬古是非渾短夢,一句彌陀作大舟。
《淨土》2019年第5期 文/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