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莊嚴論經卷第十二

馬鳴菩薩造

後秦龜茲三藏鳩摩羅什譯

(六四)

復次,佛法難聞,如來往昔為菩薩時,不惜身命以求於法,是故應當勤心聽法。

我昔曾聞鴿緣譬喻,有邪見師為釋提桓因說顛倒法,彼外道師非有真智,自稱為一切智,說言無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爾時帝釋聞是語已,心懷不悅極生憂愁。爾時帝釋見諸世間有苦行者,盡到其所推求一切智,如帝釋問經中偈說:

「我今意欲求,  不能得滿足,
 晝夜懷疑惑,  莫識是與非。
 我於久遠來,  恆思廣推求,
 不知大真濟,  今為何所在?」

毘首羯磨白帝釋言:「處於天上不應憂愁,世間拘尸國王名曰尸毘,精勤苦行求三藐三菩提,智者觀已,是王不久必當成佛,可往親近。」帝釋答言:「彼之所作不移動耶?」即說偈言:

「猶如魚生子,  雖多成者少,
 又如菴羅果,  生熟亦難別,
 菩薩亦如是,  發心者甚多,
 成就者極少。  若作難苦行,
 而不退轉者,  可說決定得。
 欲知菩薩者,  執心必堅固。」

毘首羯磨言:「我等今當而往試看,若實不動當修供養。」爾時帝釋為欲觀察菩薩心故,自化作鷹,語毘首羯磨:「汝化作鴿。」時毘首羯磨即化作鴿,身如空青眼如赤珠,向帝釋所。爾時帝釋生憐愍心語毘首羯磨:「我等云何於菩薩所而生逼觸,為彼尸毘王作苦惱事?雖復受苦如鍊好寶數試知真,試寶之法斷截屈折火燒椎打,乃始知真。」爾時化鴿為鷹所逐,鴿現恐怖,於大眾前來入尸毘王腋下,其色青綠如蓮花葉,其光赫奕如黑雲中虹,[口*(隹/乃)]白嚴麗,諸人皆生希有之想,即說偈言:

「有實慈悲心,  眾生皆體信,
 如似日暗時,  趣於自己巢。」
 化鷹作是言:  「願王歸我食。」

爾時大王聞鷹語已,又見彼鴿極懷恐怖,即說偈言:

「彼鴿畏鷹故,  連翩來歸我,
 雖口不能言,  怖泣淚盈目,
 是故於今者,  宜應加救護。」

爾時大王安慰鴿故,復說偈言:

「汝莫生驚怖,  終不令汝死,
 但使吾身存,  必當救於汝,
 豈獨救護汝,  並護諸眾生。
 我為一切故,  而作役力者,
 如受國人僱,  六分輸我一。
 我今於一切,  即是客作人,
 要當作守護,  不令有苦厄。」

爾時彼鷹復白王言:「大王!願放此鴿,是我之食。」王答鷹言:「我久得慈,於眾生所盡應救護。」鷹問王言:「云何久得?」爾時大王,即說偈言:

「我初發菩提,  爾時即攝護,
 於諸眾生等,  盡生慈愍心。」

鷹復以偈答言:

「此語若真實,  速應還我鴿,
 若我飢餓死,  汝即捨慈心。」

王聞是已即便思惟:「如我今者處身極難,我當云何籌量得理?」作是念已即答鷹言:「頗有餘肉活汝命不?」鷹答王言:「唯新肉血可濟我命。」爾時大王作是思惟:「當作何方?」即說偈言:

「一切諸眾生,  我常修護念,
 如此熱血肉,  不殺終不得。」

作是念已,「唯己身肉可以濟彼,此極為易。」復說偈言:

「割於自己肉,  而用與彼鷹,
 乃至捨己身,  當護恐怖命。」

爾時大王說是偈已便語鷹言:「汝食我肉為得活不?」鷹言:「可爾。願王秤量身肉使與鴿等,而以與我,爾乃食之。」爾時大王聞是語已心生歡喜,即語侍人速取秤來。「以割我肉貿此鴿身,今正是我大吉會日。云何是吉會?」即說偈言:

「老病所住處,  危脆甚臭穢,
 久應為法故,  捨此賤穢肉。」

時王侍人奉勅取秤。爾時大王雖見秤來都無愁色,即出其股,腳白滑澤如多羅葉,喚一侍人,即說偈言:

「汝今以利刀,  割取我股肉,
 汝但順我語,  莫生疑畏想。
 不作難苦行,  不得一切智,
 一切種智者,  三界中最勝。
 菩提以輕緣,  終不可獲得,
 是故我今者,  極應作堅固。」

爾時侍人悲淚滿目,叉手合掌作如是言:「願見愍恕我不能作,我常受王供給使令,何忍以刀割王股肉?」即說偈言:

「王是救濟者,  我設割王肉,
 我身及與刀,  應疾當墮落。」

爾時大王手自捉刀欲割股肉,輔相大臣號泣諫諍不能令止,城內諸人亦各勸請,不隨其語割於股肉。親近諸人亦各返顧不忍見之,婆羅門各掩其目不忍能觀,宮中婇女舉聲悲哭。天、龍、夜叉、乾闥婆、阿脩羅、緊那羅、摩睺羅伽等,在虛空中各相謂言:「如此之事信未曾有。」爾時大王身體軟弱,生長王宮未曾遭苦,舉身毒痛迷悶殞絕,而自勸喻,即說偈言:

「咄心應堅住,  如此微小苦,
 何故乃迷悶?  汝觀諸世間,
 百千苦纏逼,  無歸無救護,
 無有覆育者,  悉不得自在。
 唯有汝心者,  當為作救濟,
 何故不自責,  橫生苦惱想?」

釋提桓因作是念:「今此大王所為甚苦,心能定不?」即欲試之,作如是言:「汝今苦痛甚難可忍,何不罷休受惱乃爾?汝今以足不須作是,放鴿使去。」菩薩微笑而答之言:「終不以痛違我誓心,假設有痛過於是者,終無退想。今以小苦方於地獄不可為喻,故應起意於苦惱眾倍生慈悲。」作是念已,即說偈言:

「我今割身苦,  心意極廣大,
 智小志弱者,  受於地獄痛,
 如此苦長遠,  深廣無崖畔,
 云何可堪忍?  我愍如是等,
 是故應速疾,  急求於菩提,
 如是等諸苦,  救拔令解脫。」

時天帝釋復作是念:「大王所作故未大苦,復有苦惱甚於是者,心為動不?我今當試。」作是思惟默然不語。時彼大王以所割肉著秤一頭,復以鴿身著秤一頭,鴿身轉重,復割兩髀及以身肉用著秤頭,猶輕於鴿。時彼大王深生疑怪,何緣乃爾?即便舉身欲上秤上。時鷹問言:「汝何故起為欲悔耶?」大王答言:「我不欲悔,乃欲以身都上秤上救此鴿命。」爾時大王欲上秤時顏色怡悅,左右親近都不忍視,又驅諸人不忍使見。時王語言:「恣意使看。」時彼大王割身肉盡,骨節相抂,猶如畫像在於雨中毀滅難見。爾時大王作是唱言:「我今捨身,不為財寶,不為欲樂,不為妻子,亦不為宗親眷屬,乃求一切種智救拔眾生。」即說偈言:

「天人阿修羅,  乾闥婆夜叉,
 龍及鬼神等,  一切眾生類,
 有見我身者,  皆令不退轉。
 為貪智慧故,  苦毒割此身,
 欲求種智者,  應當堅慈心,
 若不堅實者,  是則捨菩提。」

爾時大王不惜身命即登秤上,時諸大地六種震動,猶如草葉隨波震盪,諸天空中嘆未曾有,唱言:「善哉善哉!真名精進志心堅固。」即說偈言:

「我護彼命故,  自割己身肉,
 純善懷悲愍,  執志不動轉,
 一切諸天人,  皆生希有想。」

爾時化鷹嘆:「未曾有!彼心堅實不久成佛,一切眾生將有恃怙。」釋複本形在大王前,語毗首羯磨:「還復爾身,我等今當共設供養。而此菩薩志力堅固,猶須彌山處於大海終無動搖,菩薩之心亦復如是。」即說偈言:

「我等應供養,  勇勐精進者,
 今當共起發,  讚歎令增長。
 諸有留難苦,  應當共遮止,
 與其作伴黨,  修行久堅固。
 安住大悲地,  一切種智樹,
 萌芽始欲現,  智者應擁護。」

毗首羯磨語釋提桓因言:「今大王於一切眾生體性悲愍,當使彼身還復如故,願一切眾生智心不動。」爾時帝釋問彼王言:「為於一鴿能捨是身,不憂惱耶?」爾時大王以偈答言:

「此身歸捨棄,  猶如彼木石,
 會捨與禽獸,  火燒地中朽。
 以此無益身,  而求大利益,
 應當極歡喜,  終無憂悔心。
 誰有智慧者,  以此危脆身,
 博貿堅牢法,  而當不欣慶?」

爾時帝釋語大王言:「此語難信,又如此事實未曾有,誰可信者?」大王答言:「我自知心,世有大仙能觀察者,必知我心實無返異。」帝釋語言:「汝作實語。」爾時大王作是誓言:「若我今者心無悔恨,當使此身還復如故。」爾時大王觀己所割身肉之處,即說偈言:

「我割身肉時,  心不存苦樂,
 無瞋亦無憂,  無有不喜心。
 此事若實者,  身當復如故,
 速成菩提道,  救於眾生苦。」

說是偈已。爾時大王所割身肉還復如故,即說偈言:

「諸山及大地,  一切皆震動,
 樹木及大海,  湧沒不自停,
 猶如恐怖者,  戰掉不自寧。
 諸天作音樂,  空中雨香花,
 鐘鼓等眾音,  同時俱發聲,
 天人音樂等,  一切皆作唱。
 眾生皆擾動,  大海亦出聲,
 天雨細末香,  悉皆滿諸道。
 花於虛空中,  遲速下不同,
 虛空諸天女,  散花滿地中。
 若干種綵色,  金寶校飾衣,
 從天如雨墜,  天衣諸縷繢,
 相觸而出聲。  諸人屋舍中,
 寶器自發出,  莊嚴於舍宅,
 自然出聲音。  猶如天伎樂,
 諸方無雲翳,  四面皆清明,
 微風吹香氣,  河流靜無聲。
 夜叉渴仰法,  增長倍慶仰,
 不久成正覺,  歌詠而讚譽,
 內心極歡喜,  諸勝乾闥婆。
 歌頌作音樂,  美音輕重聲,
 讚歎出是言,  不久得成佛。
 度於誓願海,  速疾到吉處,
 果願已成就,  憶念度脫我。」

時彼帝釋共毘首羯磨供養菩薩已,還於天宮。

(六五)

復次,應近善知識,近善知識者結使熾盛能得消滅。

我昔曾聞,素毘羅王太子名娑羅那,時王崩背,太子娑羅那不肯紹繼,捨位與弟,詣迦旃延所求索出家。既出家已,隨尊者迦旃延,詣巴樹提王國,在彼林中住止。巴樹提王將諸宮人,往詣彼林中眠息樹下。彼尊者娑羅那乞食迴還坐靜樹下,時諸宮人性好華菓,詣於林中遍行求覓。娑羅那比丘盛年出家極為端正,爾時宮人見彼比丘年既少壯容貌殊特,生希有想,而作是言:「佛法之中乃有是人出家學道。」即遶邊坐。時巴樹提王既眠寤已,顧瞻宮人及諸左右,盡各四散求覓不得。王即自求所在追尋,見諸宮人遶比丘坐聽其說法,即說偈言:

「雖著鮮白衣,  不如口辯說,
 千女圍遶坐,  愛敬其容貌。」

爾時彼王以瞋忿故語比丘言:「汝得羅漢耶?」答言:「不得。」「汝得阿那含耶?」答言:「不得。」「汝得須陀洹耶?」答言:「不得。」「汝得初禪、二禪乃至四禪耶?」答言:「不得。」爾時彼王聞是語已甚大忿怒,語尊者言:「汝非離欲人,何緣與此宮人共坐?」即勅左右執此比丘,剝脫衣服唯留內衣,以棘刺杖用打比丘。時宮人等涕泣白王:「彼尊者無有罪過,云何撾打乃至如是?」王聞是語倍增瞋忿撾打過甚。爾時尊者,先是王子,身形柔軟不更苦痛,舉體血流,宮人覩之莫不涕淚。尊者娑羅那受是撾打遺命無幾,悶絕躄地,良久乃穌,身體遍破如狗[口*制]嚙,譬如有人蟒蛇所吸已入於口,實難可免,設還出口取活亦難。娑羅那從難得出亦復如是,張目恐怖又懼更打,舉身血流不能著衣,抱衣而走,四望顧視,猶恐有人復來捉己。同梵行者見是事已,即說偈言:

「誰無悲愍心,  打毀此比丘?
 云何出家所,  而生勇健想?
 云何都不忍,  生此殘害心?
 無過橫加害,  實是非理人。
 出家舍榮貴,  單獨無勢力,
 衣缽以自隨,  不畜盈長物。
 是何殘害人,  毀打乃如是?」

諸同學等扶接捉手,詣尊者迦旃延所,見娑羅那舉聲涕哭,生於厭惡,而說偈言:

「如彼閻浮果,  赤白青班駮,
 亦有赤淤處,  血流處處出,
 誰取汝身體,  使作如是色?」

爾時比丘娑羅那,以己身破血流之處指示尊者,即說偈言:

「如我無救護,  單孑乞自活,
 自省無過患,  輕欺故被打。
 巴樹提自恣,  豪貴土地主,
 起暴縱逸心,  惡鞭如注火,
 用燒燬我身。  我既無過惡,
 橫來見打撲,  傷害乃致是。」

尊者迦旃延知娑羅那其心忿恚,而告之言:「出家之法不護己身,為滅心苦。」即說偈言:

「汝身既苦厄,  云何生怨恨?
 莫起瞋恚鞭,  狂心用自傷。」

娑羅那心生苦惱瞋相外現,如龍鬪時吐舌現光亦如雷電,而說偈言:

「和上應當知,  瞋慢燒我心,
 猶如枯乾樹,  中空而火起。
 出家修梵行,  已經爾所時,
 如我於今者,  欲還歸其家。
 儜劣怯弱者,  猶不堪是苦,
 況我能堪忍,  如此大苦事?
 我今欲歸家,  還取於王位,
 集諸象軍眾,  覆地皆黑色。
 瞋恚心熾盛,  晝夜無休息,
 猶如大勐火,  焚燒於山野,
 螢火在中燋,  巴樹提亦爾。」

說是偈已即以三衣與同梵行者,涕泣哽咽禮和上足,辭欲還家,復說偈言:

「和上當聽我,  懺悔除罪過,
 我今必向家,  心意無願樂,
 於出家法中,  不得滅此怨。」

時彼和上於修多羅義中善能分別最為第一,辭辯樂說亦為第一,而告之言:「汝今不應作如斯事。所以者何?此身不堅會歸盡滅,是故汝今不應為身違遠佛法,應當觀察無常不淨。」即說偈言:

「此身不清淨,  九孔恆流污,
 臭穢甚可惡,  乃是眾苦器。
 是身極鄙陋,  癰瘡之所聚,
 若少掁觸時,  生於大苦惱。
 汝意迷著此,  殊非智慧理,
 應舍下劣志,  如來所說偈,
 汝今宜憶持。  忿恚瞋惱時,
 能自禁製者,  猶如以[革*必]勒,
 禁製於惡馬。  禁製名善乘,
 不制名放逸。  居家名牢繫,
 出家為解縛;  汝既得解脫,
 返還求枷鎖,  牢縛系閉處?
 瞋是內怨賊,  汝莫隨順瞋,
 為瞋所禁製。  佛以是緣故,
 讚於多聞者,  仙聖中之王,
 汝當隨彼語,  今當憶多聞,
 莫逐於瞋恚。  若以鐵鋸解,
 身體及支節,  佛為富那等,
 所可宣說者,  汝宜念多聞,
 如是等言語。  當憶舍利弗,
 說五不惱法。  汝當善觀察,
 世間之八法。  汝宜深校計,
 瞋恚之過惡。  應當自觀察,
 出家之標相,  心與相相應?
 為不相應耶?  比丘之法者,
 從他乞自活,  云何食信施,
 而生重瞋恚?  他食在腹中,
 云何生瞋恚?  而為於信施,
 之所消滅耶?  汝欲行法者,
 不應起瞋恚,  自言行法人,
 為眾作法則,  而起瞋恚者,
 是所不應作。  瞋忿惱其心,
 而口出惡言,  智人所譏呵,
 是故不應為。  諸有出家者,
 應當具三事,  調順於比丘,
 忍辱不起瞋,  決定持禁戒,
 實語不妄說,  善修於忍辱,
 不宜生瞋恚。  沙門種類者,
 不應出惡言,  應著柔和衣。
 出家所不應,  瞋出麤惡語,
 猶如仙禪坐,  抽劍著抱上。
 比丘器衣服,  一切與俗異,
 瞋忿同白衣,  是所未應作。
 麤言同俗人,  云何名比丘?
 剃髮除飾好,  自卑行乞食,
 作是卑下相,  不斷於憍慢。
 若欲省憍慢,  應棄穢恶心。
 速求於解脫,  身如彼射的,
 有的箭則中,  有身眾苦加,
 無身則無苦。  如似關邏門,
 擊鼓著其側,  有人從遠來,
 疲極欲睡眠,  至門皆打鼓。
 未曾有休息,  此人不得眠,
 瞋於擊鼓者。  彼共多人爭,
 後思其根本,  此本乃是鼓,
 都非眾人過,  即起斫破鼓。
 乃得安隱眠。  比丘身如鼓,
 為樂故出家,  蚊虻蠅毒草,
 皆能蜇螫人。  應常勤精進,
 遠離於此身,  勿得久樂住。
 應覩其元本,  乃是陰界聚,
 破壞陰界苦,  安隱涅槃眠。」

時彼和上說是偈已,而語之言:「汝於今者宜捨瞋忿惱害之心,設欲惱他,當聽我說。一切世間悉皆嬈惱,云何方欲惱害眾生?一切眾生皆屬死王,我及於汝並彼國王不久當死,汝今何故欲殺怨家?一切有生皆歸於死,何須汝害?生必有死無有疑難,如似日出必當滅沒,體性是死,何須加害?汝設害彼有何利樂?汝名持戒,欲加毀人,於未來世必得重報受苦無量。此報亦爾何須加毀?彼王毀汝,汝起大瞋,瞋恚之法現在大苦,於未來世復獲苦報,先當害瞋,云何傷彼?若於剎那起瞋恚者逼惱身心,我今為汝說如是法,當聽是喻。如指然火欲以燒他,未能害彼自受苦惱。瞋恚亦爾,欲害他人自受楚毒,身如乾薪瞋恚如火,未能燒他,自身燋然。徒起瞋心欲害於彼,或能不能,自害之事決定成就。」爾時娑羅那默然而聽和上所說法要,同梵行者咸生歡喜,各相謂言:「彼聽和上所說法要必不罷道。」娑羅那心懷不忍,高聲而言:「無心之人猶不能忍如斯之事,況我有心而能堪任?」娑羅那說偈言:

「電光流虛空,  猶如金馬鞭,
 虛空無情物,  猶出雷音聲。
 我今是王子,  與彼未有異,
 云何能堪忍,  而當不加報?」

說是偈已,白和上言:「所說實爾。然我今者心堅如石渧水不入,我見皮破血流在外,便生瞋恚憍慢之心。我不求請,亦非彼奴,亦非庸作,不是彼民,我不作賊,不中陷人,不鬪亂王,為以何過而見加毀?彼居王位謂己有力,我今窮下人各有相,我自乞食坐空林中,橫加毀害。我當使如己之比不敢毀害,我當報是不使安眠。我是善人橫加毀辱,我今報彼當令受苦,過我今日,使凶橫者不敢加惡。」作是語已,於和上前長跪白言:「為我捨戒。」爾時同師及諸共學同梵行者,舉聲大哭。「汝今云何捨於佛法?」或有捉手,或抱持者,五體投地為作禮者,而語之言:「汝今慎莫捨於佛法!」即說偈言:

「云何於眾中,  獨自而捨去,
 退於佛禁戒?  云何作是惡,
 雲佛非我師?  比丘至汝家,
 云何不慚愧?  汝初受戒時,
 誓能盡形持,  云何無忠信,
 而欲捨梵行?  執缽持袈裟,
 乞食以久長,  著鎧捉刀杖,
 方欲入戰陣。  王鞭毀汝身,
 棄捨沙門法,  不憶忍辱仙,
 割截於手足,  彼獨是出家,
 汝非出家耶?  彼獨自知法,
 汝不知法耶?  彼極被截刖,
 猶生慈愍心,  堅持心不亂,
 汝今為杖捶,  而便失心耶?」

尊者迦旃延語眾人言:「彼心以定,汝等捨去,當為汝治。」諸比丘等既去之後,尊者迦栴延摩娑羅那頂,而作是言:「汝審去耶?」白言:「和上!我今必去。」迦旃延言:「汝但一夜在此間宿,明日可去,莫急捨戒。」答言:「可爾。我今最後用和上語,今夜當於和上邊宿,明日捨戒當還家居,取於王位與巴樹提共相抗衡。」和上足邊以草為敷於其上宿,時迦旃延以神足力令其重眠,夢向本國,捨戒還家居於王位,集於四兵往向巴樹提。時巴樹提亦集四兵共其鬪戰,娑羅那軍悉皆破壞,擒娑羅那拘執將去,巴樹提言:「此是惡人,可將殺去。」於其頸上系枷羅毘羅鬘,魁膾搖作惡聲,令眾人侍衛器仗圍遶持至塚間。於其中路見迦旃延執持衣缽入城乞食,涕泣墮淚,向於和上,而說偈言:

「不用師長教,  瞋恚惱濁體,
 今當至樹下,  毀敗於佛法。
 我今趣死去,  眾刀圍遶我,
 如鹿在圍中,  我今亦如是。
 不見閻浮提,  最後見和上,
 雖復有恶心,  故如牛念犢。」

時彼魁膾所執持刀猶如青蓮,而語之言:「此刀斬汝,雖有和上何所能為?」求哀和上舉聲大哭:「我今歸依和上。」即從睡覺驚怖,禮和上足:「願和上解我違和上語。」言:「我本愚癡欲捨佛禁,聽我出家,我不報怨亦不用王,所以者何?樂欲味少苦患眾多,怨恚過惡我悉證知。我今唯欲得解脫法,我無志定輕躁眾生不善觀察,於諸智者不共語言,為一切眾生所呵罵器。唯願和上度我出家,於苦惱時現悲愍相,我於苦惱中,和上悲愍我。」迦栴延言:「汝不罷道,我以神力故現夢耳。」彼猶不信。和上右臂出光,而語之言:「汝不罷道,自看汝相。」娑羅那歡喜作是言:「嗚呼善哉知識!以善方便開解於我,我有過失以夢支持。佛說善知識者梵行全體,此言實爾。誰有得解脫不依善知識?唯有癡者不依善友,云何而能得於解脫?」尊者迦旃延拔濟娑羅那巴樹提瞋恚之毒藥消滅無遺餘,是故有智者應近善知識。

大莊嚴論經卷第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