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我得佛,國中天人,若起想念,貪計身者,不取正覺。
我成佛時,我剎土的天人離開對諸法的虛妄取著,斷除對自身的貪戀計較。若此願不兌現,就不取正覺。
這一願也稱為「得漏盡通願」。漏是煩惱,漏盡就是煩惱斷盡的意思。本願中講不起貪計身見,即破除身見我執,斷見思惑,得人我空。並斷盡法執,就得法我空。如是證得人法二空,就叫「漏盡」。
身見我執,是吾人與生俱來最大的煩惱與顛倒,非常堅固。吾人本能地認為色受想行識五蘊是真實的,有主宰義,執著有一個「我」,於是也就產生「我所」的概念。與生俱來的我執叫俱生我執。唯識學講人有八識,前六識為眼耳鼻舌身意,第七識為末那識,其特質是執著第八識的見分為我,執著前六識為我所用,於是形成了我與我所的觀念。由此身見我執就生起了一切惡見、邪見,起惑造業,生起諸多煩惱,導致深重的痛苦,身見我執可謂是煩惱之源。
佛陀在世的時候,有四比丘在樹下討論世間什麼最苦。有說淫慾最苦,有說瞋恚最苦,有說飢渴最苦,有說驚怖最苦,四個比丘各執一端爭執不休。佛陀經過樹林時,四比丘便將所爭論的問題向佛陀稟白,請開示。佛陀告訴這四比丘,汝等所談的都不是究竟的苦義,「天下之苦莫過有身」,所有的飢渴、寒熱、瞋恚、驚怖、色慾、怨禍皆是由身體衍生出來的,所以身體才是眾苦之本。
老子在《道德經》中也表達過同樣的意思: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說的就是人之大患就在於有身,身體是禍患的根源。世間人一輩子勞心勞力,憂畏萬端,用盡心機,無惡不造,其根源正是在於身見我執。只要有「我」和「我所佔有」的觀念,就被繫縛在三界,生死不休。是故佛陀開示:要想離開世間的痛苦,就得要破除身見我執,才能得到寂靜妙常,涅槃為樂。
吾人見惑的第一個惑就是身見。針對此一堅固的見惑,首先得修四念處,觀身不淨、觀受是苦、觀心無常、觀法無我,從破身見我執入手。破我執,進而破除法執。《金剛經》「六如偈」:「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就是以般若慧劍,破除人法二執,證入空性。然因眾生對身見我執以及六塵緣影的執著極為深固,是故,佛陀用了二十二年的時間來講般若系的經典。般若智慧能夠讓我們觀照一切法的真相。
世出世間一切法,所謂色法、心法、有為法、無為法、凡夫法、聖賢法,悉皆緣生無性,畢竟空,無所有,無所得。以無所得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知身如幻,從無明起,由業緣生,因生厭離,力破身見。
《法華經·藥王菩薩本事品》記載,一切眾生喜見菩薩,以身供養日月淨明德佛,以天寶衣,而自纏身,灌諸香油,以神通力願,而自燃身,光明遍照八十億恆河沙世界。其中諸佛,同時讚言:善哉善哉,善男子,是真精進,是名真法供養如來,若以華香瓔珞、燒香末香塗香、天繒幡蓋及海此岸栴檀之香如是等種種諸物供養,所不能及。假使國城妻子佈施,亦所不及,是名第一之施。於諸施中最尊最上,以法供養如來故。又云:若有女人,聞是經典,如說修行,於此命終,即往安樂世界,阿彌陀佛、大菩薩眾圍繞住處,生蓮華中,寶座之上。證知,捨身供養破身見,功德甚深且巨,昔智者大師即是誦到這段經文時,寂爾入法華三昧的。
阿彌陀佛在因地已經觀察到他方世界的業力凡夫,念念俱生我執,念念貪著法的真實性,在我執和法執的怪圈中,難以出離。故以大慈悲心,稱性發此大願。他方世界的眾生只要信願稱名,往生到西方極樂世界,自然得佛智慧光明加被,除滅我執身見,於極樂國七寶萬物無我所心,無染著心,去來進止,情無所繫,隨意自在,無彼無我,無競無訟,獲得與如來一樣的金剛那羅延的身體,乃無相無不相,人法二空,逍遙自在,伏滅三毒煩惱,趣向無上佛果。全攝佛德為己用,不斷煩惱得涅槃分。此與通途佛法靠自力修行,動經三大阿僧祇劫的辛勞修習,方得人我空,自有云泥之別。
淨業行人宜常思惟此願法義,於此穢土,雖做不到破身見我執,至少也應淡化對身體的執著。比如有人將身體健康長壽作為念佛功夫好的標誌,甚或認為,人能活到一百二十歲,就代表很有道行。所以,就有些僧人執著這點,身罹病患,不是繁念佛號,矢志安養,而是到處求醫問藥。這都是身見我執的表現,吾人要加以警覺。蓮宗第十一祖省庵大師四十九歲就成辦淨業,預知時至,留偈,自在往生。諸信徒環繞,請他長久住世。省祖回答:「我去,即來。」可見,往生極樂淨土乃是從三界牢獄釋放,此大火聚,彼清涼池,歡喜前往,領受故鄉風月。若眷戀此臭皮囊,貪生怕死,滯留火宅,不願往生,豈不愚癡顛倒之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