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人就要修到心靈不死

不論你學這八萬四千法門哪一法門,但這有個前提。什麼前提呢?生死心切。我們要了生死,你生死心不切,你不為生死。所以我們古來的人,「每見他人死,我心熱如火。」聽到別人死了,自己感覺很著急。為什麼?「不是熱他人,看看輪到我。」

但是你怎麼樣能夠所謂的了生死?就是不生不死,那才叫了生死。不生不死,不是說你這個肉體永遠存在,不是這個含義。說你的心,不是你那個肉體。

你這個肉體是物質,不是真常的。但是我們在這個生滅當中,我們有個不生滅的,這個不生滅的是什麼呢?就是我們的心。這個心,在我們,以《華嚴經》講就叫法界性,法界性是每一法都有它的體,法法皆通。那性只有一個,人人都具足這個性,法界性,這個性體永遠不生不滅的。換句話說,你了生死,就是你要達到不生不滅,不要隨著生滅轉。

那我們現在一天的起心動念,每一念就是一個生滅,每一念就是一個生死。了生死,了生死,是你心裡頭了了生死了。怎麼樣了法?你自己可以測驗,在這個娑婆世界上頭,所有一切事物,沒有一念你貪戀的。所以我們臨終的時候,有兩句話,「心不貪戀,意不顛倒。」

這個「意不顛倒」的含義非常深,你心裡頭從來沒有顛倒妄想,就是能夠制心一處。制心一處,我們依著《華嚴》教義講,就是你心能夠把它觀想,達到你自己的真心。

現在我們用的都是妄識,不是真心。心遍一切法,就是咱們所說的明心見性。例如禪宗說明心見性,是不是了了生死了?明心見性的時候,他可以再進修。這個修是依真而修,不是妄。咱們現在用的都是妄識,不是真心。等你能夠認得你的真心了,所謂明心見性、了生死了,一切生滅法所不能染,一切垢污所不能染。

你有沒有驗證你這個心?你自己可以驗證了。現在在這個世間,無論任何的事情,你沒有貪戀,你沒有顛倒。咱們是這個心,都在這個貪戀顛倒當中。明明是假的,你把它當成真的;明明是生滅的,你把它當成真實的,這統統是顛倒。

等你達到不顛倒了、認到真實了的時候,那就見性了。禪宗說明心見性的時候,就是咱們驗證咱們,看你對一切事物還有沒有貪戀心,有沒有想得到歸為己有,連你自己肉體你都不認為是自己的。

如果你這個心跟你的肉體分開,就是你的精神跟你物質兩個是兩回事情,你分開了,那你自己就知道了,你的生死就漸漸了了。為什麼?你的一切的心,就為你的身體給你拴住了,你心就不能明白;不能明白就不能了;不能了,生死怎麼了呢?

說「明心」者,你認得一切法,一切法無不是心。在我們迷的時候沒有,就是心也不是你的心。所以在禪宗他幾十年,就要明白他的心。但是要依著華嚴境界,無一法不是心,無一法而非心。你證得了、明白了,法法皆是心;但是你不明白的時候、沒證得的時候,完全不是的。

怎麼樣來理解法法都有它的自性?這個自性性本是一也,就是一個性。咱們雖然這屋子幾十個人,心是一個。那個心,不是我們的妄想,不是我們的分別,也不是我們的知識——不是學來的,是人人本具的,就是佛經上說人人皆具有佛性,但是迷掉了。

人人都具有佛性,人人都不認得佛性,等你認得你的自性了,你知道你的性體了,怎麼樣來證明你認得呢?咱們說極簡單的話:對這個世界上,沒有一件事物你有貪戀的。無論遇著什麼,沒有貪戀。你沒有貪戀了,你的思想、意識它不顛倒。到你「心不貪戀、意不顛倒」的時候,這個時候你就明白你的心了。有貪戀,有顛倒,你明白不了你的心。

舉個淺顯的例子。當我們病苦當中很厲害的時候,醫生要給你開刀。他先給你打麻藥針,把你神經麻醉了,是讓你神經跟肉體分開,對你肉體割了幹啥了,你都沒有感覺了。你能不能不打麻藥針?就是沒有經過醫生打麻藥針,他來開你的身體,你的心跟身體分成兩個,達到這種。

我跟你講這個問題,曾經有人問我關聖刮骨療毒,我說他那忍耐的,他不是明心。只舉他一個例子,關聖帝君嗔心非常重。例如說他對劉備很忠誠,這個是個心,貪心很重、嗔心很重——他好名,那算明心嗎?那不是明,忍耐,那叫一種剛強。

當我們這個所說的,能夠把這個肉體跟心靈上分開了,不要打麻醉針,你能觀想這肉體不是我了,這個心跟肉體不是我了。要在這個時候,你肉體死亡了,你心跟著能死亡嗎?咱們經常的說法,說精神不死。精神是不死,你掌握不了精神,因為你被精神支配,你不能掌握精神;等你能掌握精神了,你把這個精神變化了,這就是我們佛教所說的明心了、見性了。光明了還不行,能夠指揮它,那它就能為我所用。

就像佛似的,他能用,他能明心見性,能度眾生。我們經常說開悟了、明心見性了,距離很遠。釋迦牟尼佛是夜睹明星的,在那坐禪,那他明瞭心就證得果了,產生了無量妙用。我們中國的歷代祖師說是明心見性了,還距離很遠。乃至我們的六祖,他明白一切諸法,明白到什麼程度呢?明白了一切法無我,明白了一切法空,不但明白,他能轉化,能夠運用它。

我們也知道,我們知道是學來的,我們沒得受用。我舉一個例子,佛經說的「有覺覺痛,無痛痛覺」,你覺得痛的這個「覺」不痛——感覺痛的,是感覺肉體哪部分痛,但是能感覺的,感覺不痛。這大家不妨試驗一下子,當你很痛苦的時候,你讓你的精神心跟你這肉體分開,你能夠有一分鐘乃至十分鐘,那就很好了。不要麻醉,那個神經不麻醉,你能作得了主,能夠使它痛苦、你不感覺痛苦。

但是這個最初開始是忍受,有時候你忍受不了,但是你要分開了就沒事了。這種神識跟肉體兩個分開,就是精神跟物質兩個分開了。

我們現在分不開,我們這肉體被我們精神支配,那你一舉一動當你指揮不了的時候,你知道精神指揮不到物質了。有幾位道友說我今年精神很好,其實去年年底很不好。我曾經有一段時間,我這個心想讓我胳臂端一碗水,不行了,我胳臂就抬不起來了。

一個胳臂抬不起來,渾身都不能動,腳想動一下,動不了。那我心裡想這回完蛋了,它要不死,或者是變成植物人、變成癱瘓了——我就用力地來衝動衝動。

我是夜間一點鐘開始,大概經過三個多小時,到四點多鐘我才能夠下地,這個在床上才能動起來。在一點鐘我想喝杯水,心裡能動,突然間這個手指揮不了了,就是你的心不能指揮你的肉體。心臟很靈活的,肉體很死,已經衰歇了,它不聽你指揮了。假使我們能夠把這種功夫用到了,那你肉體的死跟你精神完全是兩回事了。肉體雖然死亡,你心靈並沒死。

修道的人就要修到心靈不死,等到你能心指揮肉體,肉體聽你指揮,那我們佛教講叫神通了。神通了,可以使它心靈指揮肉體不死。例如說我們在五台山,過去的唐朝時代有個高峰妙禪師,他的壽命已經盡了,壽命盡了就是鬼來抓他來了,黑無常、白無常來抓他。抓他,到這個五台山上找不著他,沒有。

無常鬼就跟那個土地說:高峰妙就住在這,怎麼不見了?他說:他現在入定了。大家就知道我們修禪定的定,那個禪定是精神跟物質分開,精神完全能指揮物質,讓它死就死,讓它活就活。

我剛才說這個,也是說精神能指揮物質。因為那身體它突然間就不能動,這是物質。但你心裡很著急,那你就用功夫,你把它衝動了就能動了,這個是心指揮物質。你這手一舉一動,你腦筋一點一滴的活動,那都是心。

小鬼問這個土地,土地說他在,但是他有貪愛,並沒有真正地完全了生死。他說他有一個缽——缽就是缽多羅,缽多羅就是我們和尚所說的飯碗,我們的飯碗。他這個飯碗是皇上賜給他的,就是他心中對這個碗非常貪愛,對這個缽非常貪愛,有貪愛就放不下了,走不了。

這小鬼到那一叩他的缽。他就在那坐著沒動,因為它連著他的心,他愛這東西。他動心,你一動他那個,他心就往那一看,這小鬼一鎖就把他鎖上了。高峰妙禪師一看,我壽命盡了,無常來拿他來了,他知道我自己已經離開生死了。

他就問這小鬼:你們怎麼把我抓住的?他說:你是假修行,不是真修行,你還有貪愛,我們一叩你的缽可就把你逮到了,你一貪愛就逮到了。這是個公案。

我們從自己想想,如果你這個世界什麼罣礙都沒有,誰也逮不到你,那就叫解脫。你有一樣貪愛人事放不下,你解脫不了,換句話說,你走不了。我們所以這痛那痛、這病那病,就因為解脫不了。這一類事情很多,我就拿我自己做試驗吧。

我在八十歲,在我們台灣彰化秀傳醫院開刀,那天開了八、九個小時,開完刀之後了,我開刀的醫生他也皈依我,是我自己皈依弟子。他說:「我不敢欺騙師父,你活不到五年。」我說:「怎麼,是手術不成功嗎?」他說:「手術不成功,你現在就死了。」他說:「手術成功,像這個病,成功之後,你就好了,最多也就是五年了,因為你一天把那腸子抓出來洗腸子。」我現在十五年了,超過他說的了。

在一般的我們這種病,在美國、在日本叫「造口貴族」。怎麼叫造口貴族?每天要洗多少次,還得有護士小姐,每天那個紗布、紙,就這個浪費的錢,我們一個窮和尚哪有這個力量?同時宏覺法師他也幫著想辦法,用袋子洗完了把它繫上,那個還是氣味很大。我現在走哪也沒得氣味,我這十幾年也這麼過來了。

一切事物就是它會轉化的,不是人家說怎麼樣就怎麼樣,你自己想辦法把它轉化。這個肉體跟你的精神,在我們佛教講的心,就是怎麼了生死。了生死了的是心,不是說你肉體。你能叫它永遠不老?你也不是妖精,妖精才差不多,它就是要老的、要變化的。

但是這個變化當中你有個不變化的,這個大家可能都懂,我們佛教弟子都懂——你的心跟物質是兩回事情的。但我們佛教、我們學佛的人講求是那個「性」,你那個性跟肉體。性是主體,有來個什麼相它就作個什麼相,它是隨緣的。性不是隨緣,性體隨緣而變一切相。變人、變個啥,那叫業性,隨你所做的業,就造成了種種的樣、種種的形相。你把業消失了,沒有了變化,沒有了。

「假使百千劫,所作業不亡」,不管經過多少時間長短,你作的業它不會消失的。你要還了,就沒有了;不還,永遠跟著你,不論什麼時候遇到,你的業緣遇到了一定得還債。就是你不作沒有,一作了絕對有。那叫業性,這個性跟你那個體性的性是一個。

「業性本空」,沒有;「唯心造」,能造業的是你的心。你要把你心轉化了,妄心消失了,業還存在嗎?所以說心也亡了,罪也消了,「心亡罪滅兩俱空」,那你就成了,這才叫真懺悔,真正的懺罪是這樣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