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言:人懷愛慾不見道者,譬如澄水,致手攪之,眾人共臨,無有睹其影者。人以愛慾交錯,心中濁興,故不見道。汝等沙門當捨愛慾,愛慾垢盡,道可見矣。
佛說:「人懷愛慾,不能見道,譬如澄水,致手攪之。」佛大慈悲,佛本來就是講一句話,我們都應該明白的,又用譬喻來解釋。「人懷愛慾」,愛這個東西、愛那個東西,愛好、愛壞;有慾望,錢的慾望、吃的慾望、女人的慾望、色的慾望、香味的慾望,等等的慾望。只要你產生一點愛的心,愛樓房、愛汽車、愛水、愛藥……你有一點愛的心,就不能見道。但是這個得區別一下,愛道不算,那修道就不算,這個不屬於愛慾。我們說的都是不正常的那種,有這種愛慾心,所以不能見道。
佛講了這句話,我們就應該明白了。佛講一句話,就應該明白是怎麼回事,就清清楚楚,不用再說了。但是我們還有不明,佛又進行比喻:譬如澄水。說我們就好像一潭平靜的水,雖然有污垢,但它沉在底下,日久了可以清除。但是由於我們不能放下這個愛慾之心,就比如一個人用手在水裡一攪,攪動的時候,底下的污垢就被攪起來了,水就不是清的了,就是渾的。
「眾人共臨」,大家都圍著這水看自己的倒影,「看看我的相貌是什麼樣呀?」完了,因為水渾了,誰也照不見了,它不能發揮水那種照的作用,所以說「無有睹其影者」。
「人以愛慾交錯」,不斷地愛,今天愛這個,明天愛那個;一會兒這個又不好了,那個又好了,總是在不斷地交錯,此起彼伏,不斷地生起愛慾。心中的污垢越起越盛,原先起不點兒,這回好,不斷地盛。世間人剛吃完又打麻將,打完麻將看電視,看完電視又做些其它不應該做的事情,等等的事情。我們有的人雖然修道也是這樣,今天愛錢、愛衣服、愛飯、愛名和利。特別是世間人愛女人,他把廁所當成最乾淨的東西了,有時候明明知道是廁所,他還糊裡八塗往裡鑽。愛慾反覆地這麼交錯,此起彼伏。
「心中濁興」,所以「故不見道」。有了灰塵,他不可能見道,因為只有水清才能見道,他都給攪渾了,能見道嗎?
所以佛說,「汝等沙門」,你們這些比丘啊,「當捨愛慾」,應該把愛慾捨掉,首先就得捨掉愛慾。我們現在出家了,第一個捨掉的就是女人,這簡直太殊勝了。你等於拔下了地獄一大根,因為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地獄,地獄和女人是分不開的。首先捨去了女人這些污垢,而且又捨去了世間很多的貪慾。比如吃一頓飯啊,因為慈悲,眾生的糧食來得不易,我們應該吃一頓飯。另外,為了修道,減少慾望等等,這都是捨愛慾。
我們的愛慾更得捨,你不要以為出家了,捨掉了一些粗的就完事了,我們腦子裡的影子、想法也得捨,還有一些小玩具,你也得加小心,就一根草,你也不能生歡喜心。說:「我這個衣服顏色不好,那個衣服顏色好,我得換一換。」就想盡辦法去換,「師父,你看,這個衣服是不是不好呀?這地方有點兒毛病,我穿著不合適。」
那不合適你就自己改唄,給你啥穿啥,佛制是撿糞掃衣,撿破布自己縫的,誰告訴你有發衣服這一說?那衣服都是自己乞來的,自己撿來的,自己縫上的,有一塊布那就不錯了。這不行,我們的頭一個概念就是錯了,我們以為出家人還有發衣服的。錯了!你記住,出家人既不會發衣服,也沒有吃飯的地方,更沒有給錢的地方,啥都沒有,一無所得。你時時要想到,出家就是出這樣的家,你有這心,它就不會產生慾望心。
有了慾望心就有煩惱,「怎麼沒給我呢?怎麼這都給他,不給我?」完了。應該永遠有一種心,什麼呢?什麼好東西都是給別人的,我應該站在最後一個。就是最後一個,我也不要,不是說最後一個我就要,最後我也不要。「那最後的你不要,不穿衣服能行嗎?」比如發衣服,最後一個,我是不要而要的,我沒有那種貪慾,給你只是為了大家,也是為了遮體,並不是我有貪慾心。沒有這種要的概念,一點都不讓它生起,你這才行。
我吃飯後為什麼最後一個出來?沒有別的目的,我就是讓所有的人都先我成佛,我最後成佛,所以我走在最後,這是我的想法。有的人說是「領著成佛」,我現在沒有那個能力領著成佛,就想給你們大家做一個墊腳石,把所有人都送成佛,最後的那個可能就是我了。也可能還有他方世界的眾生再來,那我們再等,要把所有的眾生度盡,那才行。那不能光嘴上說一說,我們做的時候就不做了,那不行,你的心裡得去做。
在碧山寺的時候,吃飯我都是最後吃,一堂二堂過完了,最後才輪到齋堂的吃。吃飯的時候,那個飯菜都是大家吃剩下的,我去吃。那行堂的桶裡的都已經撈過了。那盆裡有沒有現成的?就是多炒的,有!就是有,那我也不敢動一下。那不能去打,因為什麼?外面那行堂的桶裡還沒有完事呢,是不是?桶裡還有,不管剩的是湯,它終歸是有,所以得吃到最後。
那天有一個師父看我老吃最後的,他說:「我給你行堂。」他要給我行堂,你要行就行吧。他拿著勺子去舀,把那湯控一控,撈點兒幹的。因為大家都吃完了,基本就剩個湯,幹的不太多了。他就是慈悲,想給我撈點幹的,意思是:那湯剩下就算了。我不讓他打,我說:「你把它放下。」我沒說話,但是那意思。我放下缽,把勺子給扭過來,把那菜再倒湯裡去。
他愣了!他說:「你什麼意思?意思是不好,不要?」我說:「不是,你放下來以後,你順便打,撈著稀的就是稀的,撈著幹的就是乾的。」並不是說我永遠不用幹的,也不是這個意思,也不是我喜歡稀的,遇到啥我就吃啥。後來他瞅著我,愣了,以後再也不給我打菜了,也沒人給我打菜了。因為我太挑剔了?不是,他是不忍心。我那時看到菜,你要說心裡沒有想法……心裡有沒有想法?有想法。就算有想法我也不去那麼做,不去做!
只要一貪,那灰塵全起來了,那個貪心就是灰塵。什麼是灰塵?那貪心,愛吃的那個就是灰塵,那一念就是灰塵。你就左攪右攪,全渾了,這頓飯吃得一點也不清淨,那是不行的。我們一定要克服貪慾這一關,小的也不能貪。說:「我都捨去了。」最後就是剩下一片藥,你都不能去貪,得達到無所求那種地步,不能貪,不能有這種想法。
閉關的時候,我想幹嗎呢?從來沒有一個扇子,哪怕有個蒲扇,夏天扇扇風也行,沒有。要是到外面找一找,也能找到,但不去找,因為人家沒給你,你不能自取,所以就等待、等待……閉關過了二年,在第三年的時候才發現一把「扇子」。閉關時我那桌子是紙殼做的,有幾個木板條,上面放一個紙殼,這就是我的桌子,這個紙殼我用了三年。
一天,那個紙殼有個邊耷拉著,那個邊拽下來個口子。我一看,順便就把它撕下來了,「別郎當了,怪礙事的」。一撕下來,哎呀,我這一扇,它出風了,這大紙殼出風。你說,閉關兩年都不知道這玩意撕下來就可以出風,那個桌子要是不損壞,我還不知道撕,沒有想到撕下來能扇扇風。夏天太熱的時候,打七的時候坐那塊,哪怕有張紙扇一扇也行。——紙不行,太軟了,哪怕有個稍硬一點兒的,有個紙殼能扇扇風也行,它沒有那個條件。
沒有那個條件怎麼辦?你別求。你不能說要把扇子什麼的,什麼電風扇,那裡也沒電,你更不用想這些事。就連一把扇子也沒有想去求,就連紙殼也沒想盡辦法去找,在那放著都不知道。那天,我把紙殼撕下來,還不是夏天撕的,是冬天撕的,那時給我樂壞了,簡直就生起了一種歡喜。什麼歡喜呢?我想:哎呀,今年夏天打七的時候,不至於熱成那樣。實際上,這種歡喜心也是不應該有的,但是那歡喜心有時候就控制不住,「今年夏天有個紙殼能扇風」。我把它放那塊,有時候沒事兒還瞅它兩眼:哎呀,好,今年我有收穫,有個紙殼。
閉關的時候,那舌頭生口腔潰瘍,藥片沒有了,用牙膏。牙膏沒有了,把牙膏皮扒下來,擦那個舌頭。剛念兩句它又疼,於是再擦,擦了之後,舌頭全是白的,全是那牙膏皮,就是那麼做。牙膏有沒有?有,在親藏那兒管著呢,他不給我,我就等著,就得等。
特別是藥片,曾經有一個什麼含片,那時候還沒有胖大海,反正就那種含片吧,含在舌頭上能緩解的。實際上它是治嗓子的,不是治口腔潰瘍的,但是不管怎麼的還有含片。打個七用了一半,一點兒,就像大米粒那麼大,用那麼一小塊兒,擱嘴裡含一含,含一含那舌頭能緩解緩解,然後再繼續誦,再疼的時候再含,最後還剩了半塊。這半塊保存到了下個七,可能將近四個多月,四個多月以後可能還沒用。
那天我打開那個紙,裡面還有一小塊,我想:「得了,這還有個半片,多半片呢,下回打七還有藥。」心裡還有點底兒,最起碼下回還能扛一陣子。有時候把那藥片放嘴裡含了一下,產生點唾液以後,潤滑以後,把那藥片再吐出來,在旁邊擱著。你不能一下含完了,含完了下回疼的時候怎麼辦?一會又疼得實在受不了了,實在受不了就拿它含兩下,再緩解緩解,就那麼樣,使了多少回,所以一個藥片都能使用好幾個月。就是說,我們不要在這裡有貪慾,要自己去想辦法,一切都要自己想辦法,不求人,沒有這個貪慾。
那衣服破成什麼樣呢?就剩個襖袖子,剩下的全是一條一條的。是什麼原因呢?一個是沒有時間縫衣服,四個月才能縫一次衣服。那回大家看我四個月沒縫,以為我沒有針了,就供養我針又供養我布,叫我縫衣服。實際上我不缺針,也不缺布,缺什麼呢?缺線。他們誰也沒想到缺線,就不給你拿線。
最後八個月都沒縫衣服,成天穿著,那衣服不管是原來的,還是補的,最後都成了一片一片的。他們都以為師父故意要現那形相,不是那個事,是沒有線,有線我就縫上了。但是打七時不縫,必須打七結束了,在這一個七結束後的空餘時間,洗洗澡、剃剃頭,然後再把衣服洗一洗、縫一縫,準備打下一個七。為了打下一個七,這才準備的。那次連下一七都沒準備,穿的這衣服就剩個襖袖子、一個領子,還繼續打七,這啥也沒有了,怎麼辦?
八個月以後,那天供養了線,哎呀,把我樂壞了,心裡話:這可算有線了。趕緊就縫衣服,那衣服實際上和重做差不多少,就剩下領子和袖子,袖子也是破的。所以說出家人衣服也得自己縫,大小,能有那麼個形就不錯了,有那塊布就行了,不行就剪開重新改。我的褲子,是用三條過去的舊褲子,毀了一條褲子做的,不像你們出家,還有新做的,等等的事。我也做了一套衣服,是包裝布做的,那是在沒出家之前,一套衣服花了十塊錢,連手工都算上了,也就這個。
所以說我們要學會「出家」。有時候我們身雖然出家,但心還沒有到位,還不會出家。有時候還放不下,還跟物質爭。沒有那個東西,你給我,說老實話,我都覺得難受。這個愛慾心一定要破除,不破除是障我們道的。有時候我們想修,但不知道方法,不是大家不想修、不想去苦修。想,但不知道這個方法,所以我就給大家提個醒。
另外你得多思惟:怎麼減輕這種貪慾心,怎麼不求人……怎麼去思惟,你才有智慧。我那個時候也沒有人告訴我,說:你應該怎麼修,怎麼穿衣服,怎麼入佛門……沒人告訴我這些事。現在你們還挺有福,師父還能給提個醒,剩下就是你們做的事情。那時候沒有這個概念,誰給我提醒啊?沒有人。但為什麼能想到?就是有一個不求的心。不求,我也得生活,但是我以不求這個心為我的原則,這個根本原則不能變。在這種情況下,我再想想,我怎麼生存下去?這就不至於走錯路,這個愛慾都應該這麼去。
有了愛慾,這個道就不能見。你為了見道,但只要有一念貪心,它都不能見道的。特別是女人,那就更不用說了,凡是有好、有貪心都不行。有愛的心、有慾望的心,這就是什麼呢?這就是污垢,這就是無明。所以我常給大家講,什麼叫修道?你就去毛病、去習氣,就完事了。這些毛病習氣正是障我們道的因緣,什麼障道?就這些東西,毛病習氣越積越重。那愛慾心就是毛病,不能忍的心就是毛病,就是習氣,只要把這些去掉了,沒有不見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