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破僧事卷第三
大唐三藏法師義淨奉 詔譯
「時阿私陀仙,既知太子必成正覺,即自觀身壽命長短:『我今此生,得見菩薩證菩提不?』既諦觀已,即覩菩薩十九出家,六年苦行獲甘露果。復知己身先時殞歿不逢菩薩度人說法,便自悲傷啼泣懊惱。時淨飯王,既見此已甚大驚愕,以頌問曰:
「『丈夫及女人, 見者皆喜躍;
大仙今何故, 對此獨悲泣?
將非我太子, 有諸不祥相?
善哉大仙人! 願速為我說。』
「時阿私陀仙,以頌答曰:
「『設彼虛空中, 忽降金剛雨,
於此太子身, 不能損一毛。
勐風與炎火, 及諸利刀劍,
毒氣嚙惡蛇, 亦皆不能害。
一切恐怖人, 太子為擁護;
云何慈悲主, 而有憂害者?
自在諸梵天, 皆來為侍衛;
如是最尊勝, 云何而憂懼?
我今恨衰老, 死時將不遠;
不見轉法輪, 所以自悲泣。
當來世間人, 遇此菩薩者;
必得聞妙法, 證彼寂滅果。』
「時阿私陀仙,說此頌已便懷惱恨,作如是念:『由此太子威德力故,令我退失神通,不能飛行乘空來去。我今於此步出城門,眾人見我必生輕慢。』作是念已白父王曰:『王曾發願,願阿私他仙出入城中。我今步來酬王宿念,今亦步去。王應為我修理城路。』爾時父王即令大臣勅諸人眾,嚴飾街衢懸諸幡蓋,告國人曰:『阿私陀仙今步出城,汝等諸人隨意觀望。』時彼仙人內懷惱恨,與淨飯王及王臣佐、長者、居士、婆羅門等,前後圍遶出城門外,仙白王曰:『王可還宮,我今辭去。』既相別已,阿私陀仙漸次前行,至莘陀山即登彼山,擇其勝地因以居住。時彼仙人遠行疲乏,既坐憩息遂入仙定。由入定故得本神通,後於他時遂便染患。仙弟子眾,以諸湯藥療治不差,眾白師曰:『師今此疾藥療無痊,世間無常不可為諱。我諸弟子皆求寂靜,師既獲得常樂,豈可不留遺誨。請師示誨,令使我等有所悟入。』其師告曰:『我雖出家希求甘露,然由未證愧無所傳。今釋氏所生童子,必當獲得無上妙果,能以甘露滋益眾生。汝諸弟子!可詣彼出家。若出家已,勿恃豪姓種類摩納薄伽,勉勵精勤常修梵行。為得法故,專精加行,若此行成當獲甘露。』作是語已說伽他曰:
「『從此於東方, 汝當往求覓;
諸佛實難遇, 見已可勤修。』
「說無常法頌曰:
「『積聚皆銷散, 崇高必墮落;
會合皆別離, 有命咸歸死。』
「時阿私陀仙,說此頌已便即命終。爾時弟子那羅陀,以種種如法供具,隨時殯葬已,便詣波羅痆斯城,於彼而住。與五百摩納薄伽,為其教示婆羅門薜陀咒。其那羅陀,為是迦旃延姓,因號迦旃延。若釋迦菩薩當成正覺,迦旃延詣於佛所,彼佛即喚大迦旃延,而便以法教示,令彼度生死大苦海,住於最上寂靜究竟涅槃,遂以名之為大迦旃延,後當得此名甘露。
「爾時菩薩坐於嬭母膝上,於金槃中食香稻飯,極多不息。嬭母見多遂奪食器,菩薩以手捻其金槃,其嬭母不能奪此食器,乃至八嬭母奪此食器,亦皆不得。其嬭母等,共往白王具說上事。王及諸宮人等,共奪此器亦復不得。王復告諸群臣,令共奪此器。其諸臣等以索及鉤,牽拽食器亦復不得。諸群臣等奪不得故,便取五百大象,及以繩索牽拽此器。菩薩爾時見諸人等慇勤方便種種牽器,菩薩思念:『此諸人等欲試我力。』菩薩遂以指鉤其器,其象牽拽力復不如,悉皆復退。時淨飯王見此事已便作是念:『而此菩薩一指鉤器,五百大象悉皆卻退,若用兩手必敵一千。』是故號之名千象力,此是菩薩第四名號。
「菩薩生時有常法式,若欲入學,以五百侍從童子令隨。菩薩學習書業時,有博士名彩光甲,明解五百種書。時淨飯王將菩薩及諸童子,詣彩光處令遣受業。爾時彩光博士作一種書,示彼菩薩令遣學之。菩薩答曰:『此一種書我先已解。』次與第二般書而示菩薩令遣學之,菩薩答曰:『此一般書我先已解。』次與第三般書而遣學之,菩薩答曰:『此一般書我先已解。』其彩光先生乃至示五百般書,亦復如是我已解之。菩薩問博士曰:『更有餘書與我學之。』博士答曰:『此五百般書世間行用,我唯解此餘皆不知。』爾時菩薩即自作一般之書,度與先生。問先生曰:『此是何字?又復何名?』先生答曰:『我不識此般之字名也。』菩薩答曰:『若世間中有二種出現:一者菩薩出、二者金輪王出,此般之字隨世自出。』爾時空中梵天大王即出語曰:『菩薩所說二種之現及字,必當實爾。』淨飯大王及諸群臣,聞此語已甚大歡喜。爾時菩薩,即為先生開異種新書,廣為談說。梵天大王見此之異,為證此事必當實爾,為此異故,此書號名梵天書。
「菩薩自解諸種書已,菩薩阿舅名摩那利,來將菩薩等,令教乘馬之法。又劫比羅城有一博士名曰同神,明解弓射戰法,來教菩薩及餘釋迦童子。其摩那利白博士曰:『此菩薩有大慈悲心,一切妙法願令教之,及諸童子亦堪教之。唯提婆達多,本自惡性無有慈心,願請博士勿教妙殺之法。何以故?此人惡性。博士教之,必殺一切眾生無有停息,為此勿教。』博士得此語已,即教菩薩等法,皆悉總盡。其法妙者,不教提婆達多。菩薩當日習得五種弓法:一者射諸遠物;二者彼處有聲菩薩不見,隨其所念皆即射得;三者所欲射處無有不著;四者前人身上知有要穴,隨其所念若死不死,即射其穴悉皆隨意;五者不問遠近射之極當。菩薩明此五種等藝,四方傳之,釋迦太子有如上藝。
「爾時薜捨離城諸人得一好像,形貌具足。諸人共集遞相議曰:『其淨飯王有一太子,天文佔相,以後之時必為金輪聖王。由彼威德現此寶象。』令使數人將此寶象獻此釋迦太子。諸人當即莊嚴彼象,將向劫比羅城,漸行到彼,至於淨飯王宮門外。爾時惡性提婆達多王子,從於內出見彼寶象種種莊嚴,心貪愛念,即問使曰:『此像誰許?』使人報曰:『釋迦太子,天文佔相作金輪王,為此因故,薜捨離城諸人將此寶象獻上太子。』提婆達多聞此語已甚大瞋怒,即出是言:『我國太子未作金輪大王!何故汝等預將寶象來獻太子?』作是語已漸近於象,瞋恚之心打像一下,其象倒地因即至死。打此像已便即卻去。當時難陀王子次從內出,見此死象問其人等:『此像誰許?何人打死?』諸人報曰:『此象獻來,提婆達多打死。』即出是言:『提婆達多極是不善。』難陀重思念曰:『將非提婆達多自試力耶?』爾時難陀執其象尾,遂即拽過三七餘步,離其大路即便過去。爾時釋迦大子從內出來,見此死象問眾人等:『此像誰許?』諸人說如上意。菩薩重問:『此像誰人打死?』諸人報曰:『提婆達多王子打此大像一下,因即至死。』菩薩重問:『本於何處打此象死?』諸人答白:『此象死處在於中路。』菩薩重問:『此象中路誰人拽來在於此處?』諸人答曰:『難陀王子一手執尾拽其大象,置於此地。』菩薩重言:『打死之人甚當不善,拽令遠路極是善哉。』重更思之:『將非二人私試自力?我亦試之。』爾時菩薩執其象鼻遙擲城外,七里墮地其地便陷。時人號為陷象之地,信心長者婆羅門便於此處起大窣覩波。時諸苾芻悉來頂禮,便說頌曰:
「『天授搏殺大象王, 難陀拽於三七步;
菩薩擲出城塹外, 如在虛空挽瓦石。』
「爾時釋迦童子遞相謂曰:『我等出外,作輪刀斷樹之樂。』作此語已,即出就於林中。菩薩聞諸童子往林遊戲,即領五百童子前後圍遶至彼林中。諸釋童子競擲輪刀樹皆摧倒。爾時菩薩亦擲輪刀,樹林悉斷而無倒者,以刀刃平故。時諸童子見樹不倒,共相謂曰:『我聞菩薩威勐自在,於諸五技無不達者,云何輪刀斷樹,一不能倒?斫樹小術尚猶如此,豈況餘技!』
「爾時天神見諸童子生此謗議,欲解眾疑,即放勐風吹諸林樹轟然悉倒。諸釋童子見斯事已皆大驚愕,方伏其妙。時諸童子復與菩薩鬪諸弓射,以七重鐵多羅樹並七鐵鼓,其間各安鐵豬,而為射垜。諸童子射不過一多羅樹,天授童子射過一多羅樹一鼓一豬,其箭便住。難陀童子射過二多羅樹二鼓二豬,其箭便住。菩薩爾時放其一箭,其箭直穿七樹七鼓七豬,並過地輪復入水際。爾時龍王即拔其箭,其箭之穴水便湧出,清香輕美,人所飲者皆稱希有。時有信心婆羅門居士等,於其水傍造塔供養。菩薩爾時作此戲已,遂乘車馬與諸童子卻還城內。其城門傍有諸相者,遙見菩薩威光殊特,競相謂曰:『今此太子,若卻後十二年中不出家者,必當登彼轉輪王位。』時白淨王聞斯相語甚大喜躍,即集群臣而告之曰:『我聞相者相我太子,卻後十二年中不出家者,當得轉輪王位。汝等諸人宜加防衛,滿十二年勿令出家,得使登彼金輪王位。汝等諸人宜加防衛,滿十二年莫令出家,得使登彼金輪王位,當與諸君共相圍遶,飛騰虛空觀四天下。汝等應當速立宮殿,簡求美女令共娛樂。』時諸臣等前白王曰:『我觀太子,不樂世間聲香欲愛。云何以諸美女而可留連?』王告臣曰:『我之太子縱不愛彼一切色慾,應由未見殊妙女人,自今已往汝等諸君勤加選擇上好童女,倍數將來令太子見,任其意者必生愛樂。』群臣議曰:『今此太子雖無愛染,我等諸人應造種種嚴身之具,各令童女美顏容者執其香飾之物親奉太子。復令太子各賜諸女嚴好珍飾,或有愛者便令留住共相嬉戲。』作是議已,即為太子造立宮殿,百寶莊嚴敷師子座,令太子坐於其座前,積諸珍寶種種瓔珞以成大聚。總命諸臣及餘人眾,咸令普集所有童女,任其意願隨時莊飾,著諸瓔珞將入宮內。菩薩性愛捨施,於諸童女普賜瓔珞。
「時執仗釋種有一童女,名耶輸陀羅,容色端正世所希有。執仗釋種即還家中告其女曰:『今者太子施諸童女珠寶珍奇嚴好之具,汝可往取。』其女報曰:『我之家中豈無此耶?何用他物。』父告女曰:『然彼太子雖施珍寶,或因愛樂便以為妃。』女曰:『若因此時便為妃者,縱取餘女我必當得為其太妃。』父又告曰:『必當如斯。可便速去。』於是耶輸陀羅,即以種種珍飾莊嚴其身,與諸從女亦復嚴好,相隨而去。路傍諸人皆共愛仰耶輸陀羅,不觀餘者。耶輸陀羅入菩薩宮,雅步從容端身而進,不觀左右,於太子前立。時彼太子先以珍寶施諸女盡,更無遺餘。獨有一金指環,見耶輸陀羅即舉其指。然耶輸陀羅,先與菩薩從久遠來,恆為因緣常相愛樂,即昇師子座上,從太子指取其指環。群臣諸人遞相謂曰:『此耶輸陀羅,族姓尊貴顏容具足,於諸女中最為殊勝,堪為太子宮中侍衛。』群臣諸人同議斯已,向淨飯王具陳此事。時王即遣二萬婇女,圍遶耶輸陀羅,入太子宮內。
「復次菩薩常法:出現世界必生一樹,名曰善堅,其初生時,一夜之中便高百肘。其初生夜,未見日光形質柔軟,可以爪甲搯而令斷;見日光已即便堅硬,雖加刀斧及以勐火,不能摧損。釋迦菩薩既出世已,於劫比羅及以天示二城之間,有一大河名盧奚多,其河岸邊而生此樹,河水汎漲洪波鼓激,流沙圮岸土石隨散,其樹善堅根鬚盡露。後因勐風摧倒,橫在盧多河中,便如大堰,堰水不流。其劫比羅城漸被侵沒,天示城中又復枯涸。天示城王見斯事已,則令使者告淨飯王曰:『今此大樹橫在水中,彼此俱弊。王之國中有諸童子皆悉勇健,願王勅之令除此樹。』時淨飯王報其使曰:『我今何能處分斯事?』劫比羅國有一大臣名曰闡陀,前白王曰:『願王令我撿校斯事,我有方便,令王子等不假王言自除此樹。』王曰:『可爾。』闡陀大臣即於河岸一叢林間灑掃清淨堪為遊觀,請諸王子往林嬉戲。諸王子等各乘寶車,與諸童子前後圍遶,既至林已,各敷床座縱誕歡樂。時有一雁飛空而度,提婆達多即挽其弓射之,令落其雁,落在菩薩座前。菩薩爾時收捧其雁為拔其箭,以藥療之應時平復。提婆達多即令使者告菩薩曰:『今彼之雁我先射得,可還我來。』菩薩爾時告彼使曰:『我久發菩提心,一切有情是我先有,云何此雁是汝先有?』提婆達多從久遠來恆與菩薩結諸怨恨,聞此語已即懷瞋恚。然菩薩此身與一切有情怨結已盡,唯提婆達多一人尚有餘習;今因此雁為最後之身,與提婆達多為初首鬪諍。
「天示城王既請淨飯王除樹不得,即自令其國內人眾共拔其樹。爾時諸人施功用力叫聲沸閙,菩薩聞已問左右曰:『彼是何聲?』闡陀大臣具陳彼樹堰水之意。菩薩聞已即告眾人:『我當往彼為除此樹。』時彼菩薩並童子等即共往彼,路傍孔中出一毒蛇。烏陀夷見此毒蛇,恐害菩薩,即拔利刀斬為兩段。蛇吐毒氣著烏陀夷身變為黑色,因此名為黑烏陀夷。是時諸童子等,爭騁勇力拽善堅樹。提婆達多鼓氣而前盡力拽之,才動而已;難陀童子擎少離地;菩薩以手擲置空中,其樹乃為兩段,各分兩岸。爾時菩薩告諸人曰:『此善堅樹,是其冷藥能除熱病,汝等各應細截斬分。若有鬼氣癰腫,將此塗之並得除差。』時諸童子並即乘車,歸劫比羅城,至城門所遇佔相師,作是言曰:『菩薩於此日中不出家者,必登轉輪王位。』時有釋迦女名喬比迦,住鐘聲聚落,在於高閣上遊觀。菩薩入城遙見女,遂以腳指以壓其車,車便不轉。其女遙見菩薩念於心,菩薩手中先有鐵杵,以指捻之遂便微碎。喬比迦女觀視菩薩,以腳指捺樓,其閣遂穴。諸人見已作是念言:『此之釋女,必能善得菩薩之心。』時淨飯王聞此語已,即迎喬比迦女,並二萬婇女侍從入宮。
「菩薩常法:將欲遊觀園苑,即勅御者:『我之好乘汝速裝飾,我欲乘之遊觀園苑。』御者受教,嚴飾上乘至菩薩前,白菩薩曰:『我已嚴飾上乘,唯願知時。』菩薩登車遊觀,逢一老人,氣力羸弱、形體損瘦、腰背僂曲、行步倚杖、身體戰掉、鬚髮變色,不如餘人。菩薩見已告御者曰:『彼是何人?腰背僂曲、形體羸瘦、憔悴若此。』御者報曰:『此名老人,此人不久要當身死。』菩薩問曰:『我於後時當如是不?』御者報曰:『太子之身還當如是。』菩薩聞已愁憂不樂,即告御者:『可速還宮,我至宮中思量是事。我當云何得免斯苦?』御者依命即還宮內。既至宮已,菩薩爾時端坐思惟,作是念言:『如此老法,不久之間即至我身,我云何免?』即說頌曰:
「『忽遇如此衰老者, 形體枯瘦倚杖行;
我身亦為老所縛, 云何得免斯苦事?』
「爾時淨飯王,見菩薩卻迴宮中,問御者曰:『太子出城遊觀林泉,生歡喜不?』御者對曰:『我見太子無有歡喜。』王曰:『何故不喜?』御者答曰:『我與太子出城,門外見一老人,形體羸弱、顏容枯悴、倚杖前行、身體戰掉。太子見已即問我曰:「彼是何人一當至此?」我即答曰:「此名為老人。」又問我曰:「我於後時當如此不?」我即答曰:「必當如此。」太子聞已命我令還,思惟是事。今者現在宮內思量是事。』時淨飯王聞此語已自私念言:『太子生時,相師皆云出家修道。今若如此,應是斯事。我當倍諸五欲樂具以娛樂之。』作是念已,即令倍諸五欲樂具,以娛太子。頌曰:
「『父王既聞御者言, 即自思量相師語;
以諸五欲倍於前, 願令菩薩不出家。』
「菩薩常法:將欲出城遊觀,先勅御者:『速當為我嚴飾車乘,我當出城遊觀。』御者受命,即為嚴飾上妙車乘,既嚴飾已即白菩薩,今可遊觀。將欲出城,逢一病人,舉身羸黃、瘦瘠疲睏、路傍諸人皆不顧見。菩薩見已問御者曰:『此是何人?身形瘦弱羸黃困篤,一切諸人皆不顧見。』御者報曰:『此名病人,因斯病故不久當死。』菩薩問曰:『如此病法,我超過不?』御者答曰:『此之病法亦未超過。』菩薩聞已愁憂不樂,即命還宮,思惟是事。爾時御者送至宮內,既至宮已,菩薩於是端身思惟如此病苦。時淨飯王問御者曰:『太子出城遊觀,歡樂以不?』御者答曰:『太子不樂。』又問曰:『何為不樂?』爾時御者具陳上事。王聞是已,乃至倍加五欲娛樂太子。頌曰:
「『上妙色聲香, 最勝諸味觸;
當受五欲樂, 勿棄我出家。』
「菩薩常法:將欲出城遊觀,先命御者嚴飾車乘。既嚴飾已出城遊觀,逢一死人,以雜色車而以載之。復有一人手持火爐在前而行,雜色車後,多諸男女被發哀號,見者悲切。菩薩見已問御者曰:『此是何人?以種種雜色嚴飾其車,載之而去,男女哀號見者悲切。』御者答曰:『此名死人。』太子問曰:『云何名為死人?』御者答曰:『此人生氣一盡,不復得與父母兄弟妻子眷屬而重相見。』菩薩問曰:『我亦爾不?』答曰:『亦爾。』菩薩聞已愁憂不樂,即命還宮。時淨飯王問御者曰:『太子出城遊觀,歡樂以不?』御者答曰:『我見太子愁憂不樂。』王曰:『何故?』答曰:『今者路逢死人,父母妻子悲號相送,太子問曰:「我當如此不?」我即答曰:「皆當如此。」故在宮中思惟是事。』時淨飯王復加五欲,以種種微妙音樂倡伎珠珍婇女娛樂菩薩。頌曰:
「『此最勝城甚嚴飾, 天中天子可久住;
倍加五欲能歡樂, 猶如千眼歡喜園。』
「爾時淨居諸天,皆共觀念:『菩薩先有大實因力,我等當為菩薩作大緣故。何以故?若有大因待大緣故。』即便化作一大沙門,執錫持缽次行乞食。菩薩常法:出城遊觀先命嚴駕,既嚴駕已登車前行,於衢路中逢一沙門,淨除鬚髮被福田衣,執持瓶缽徐行乞食。菩薩見已問御者曰:『此是何人?』御者答曰:『名出家人。』菩薩問曰:『云何名為出家?』報曰:『此人以善心修善行,於善處住,身口意業悉皆清淨。以信心故,剃除鬚髮被如來服,捨離俗家昇涅槃路,故名出家。』菩薩即便告御者曰:『汝可將車近彼沙門。』御者奉命,即便引車至沙門所。菩薩爾時問沙門曰:『汝是何人?何故剃除鬚髮著別色衣,手持錫缽以乞自活?』沙門報曰:『我出家人也。』菩薩又曰:『云何名為出家人也?』沙門報曰:『常以善心恆修善行,身口意業悉令清淨,捨離俗家昇涅槃路,故名出家人也。』菩薩嘆曰:『善哉斯事!善哉斯事!』即自念言:『若當如此我亦出家。』即命御者:『可速還宮,我至宮中思量是事。』御者奉命,執御還宮。既至宮中寂然思念。時淨飯王問御者曰:『今者太子出城遊觀,歡樂以不?』答曰:『我見太子愁憂不樂。』王即問曰:『何故不樂?』御者答曰:『太子出城逢一沙門,剃除鬚髮被福田衣,手持缽錫徐行乞食。太子問我:「彼何人也?」我即答曰:「名出家人。」便問我言:「云何名為出家?」我即答曰:「捨其俗家,昇涅槃路,故名出家。」太子聞已,命我引車近沙門所,問沙門曰:「汝是何人?剃除鬚髮被異色衣,手執瓶缽自行乞食。」沙門報曰:「我出家人也。」太子問曰:「云何名為出家人也?」彼便報曰:「捨離俗家,昇涅槃路。」太子聞已即便嘆曰:「善哉斯事!善哉斯事!若如此者我亦出家。」即便命我令速還宮,今在宮中思量是事。』時淨飯王既聞此語,慘然不樂,私自念曰:『太子生時相師佔言:「太子不登王位,必當出家。」觀今相狀,應出家時至。即設方便,我今當令太子往田農所,見彼人眾行來作務,心得歡喜忘出家事。』作是念已,即往宮中告太子曰:『我有良田令人營植,汝可檢校。』太子在宮,想彼老病死人,即懷憂懼,念彼沙門復生喜戀,此心所繫無時暫捨。聞父所言不可違背,即順父言,便命御者,登車即往,身雖欲往田所,心恆繫念出家。既漸前行,忽於中路遇五百寶藏悉皆開門,中有聲曰:『善哉太子!我等珍寶,是汝過去眷屬之藏,汝可盡取隨汝意用。』太子報曰:『此是過去眷屬愚癡資具,無時積聚莫知棄捨。我今何用?汝等速去。』時彼寶藏復出聲曰:『汝若不取,我今入海。』菩薩報曰:『隨汝意去。』時寶藏等便入大海。爾時菩薩復漸前行,至犁田村見彼耕人,塵土坌身遍體流汗,手執牛杖盡皆有血。復見其牛,皮背穿爛飢渴所逼,羸瘦困苦喘息不住,為諸虻蠅唼食膿血,諸小蟲等滿其瘡食,或為犁刃傷割其腳。菩薩遊歷耕種之所,皆見如此諸苦惱事。菩薩從無量劫來,深種慈悲,遇此苦業便生憐愍,即喚耕田人等而問之曰:『汝屬何人?』諸人報曰:『我等皆屬太子。』菩薩告曰:『今放汝等任自存活,不須系屬於我。耕田牛等亦便放捨,任逐水草養其軀命。』於時菩薩念此苦事,從車而下,於贍部樹間,入第一無漏相似三昧,左右侍從圍繞菩薩,各坐樹下瞻侍菩薩。
「時淨飯王自念:『食時將至,太子何為不還宮內?』即欲自往看其太子,便命車輅登之而行,至耕田所周迴諸處尋覓太子,於贍部樹下,見入三昧。於時日已西傾,一切林影皆隨日轉,唯太子所坐之樹猶蔭太子,其陰不移。時淨飯王見是事已,即自念言:『今我大子甚大威德。日已西傾,一切林影皆隨日轉,唯大子所坐之樹猶蔭大子,其陰不移。』歡喜踴躍生恭敬心,曲躬低頭前禮太子,請從定起共登寶車,漸次還宮。至尸林下見諸死人,或黃或淤臭穢狼藉,太子見已重加憂念,於寶車中結跏趺坐,專心思惟。漸至劫比羅城,時曆數者即佔:『太子至七日內不出家者,必登轉輪王位。』佔知是事,即以其頌奏淨飯王曰:
「『太子不出家, 盡於七日中;
於彼日出時, 必登金輪位。
七寶自在王, 太子當如此;
海內無勞役, 怨敵自平定。
太子若出家, 無畏坐林間;
證彼一切智, 度脫諸眾生。』
「爾時菩薩既至城內,有一釋迦種名不過,時有其一女名曰鹿王,於樓窓中遙見菩薩,讚歎頌曰:
「『安樂乳母生, 安樂父能養;
彼女極安樂, 當與汝為妻。』
「菩薩聞此,其心寂入涅槃聲義,唯聞言曰:『汝最勝人當思惟寂靜涅槃。』菩薩聞此涅槃聲,愛念歡喜,聞妙聲故,即脫頸上珠瓔,擲於空中。以威力故,遂落鹿王女頸上。諸人見此皆大歡喜,白淨飯王具陳上事。王聞此語,即令二萬婇女迎鹿王女,將入太子宮內。彼時菩薩有三夫人:一名鹿王、二名喬比迦、三名耶輸陀羅。其耶輸陀羅最為上首,其三夫人各有二萬婇女,前後圍繞在於宮內。
「時淨飯王,聞曆數者頌,即喚甘露等兄弟四人集居一處,遞相議彼曆數之頌:『「若七日內不許出家,登輪王位」者,我等宜應於七日內守護太子,仍令兵眾於四城門勤加防衛。』作是議已,即於劫比羅城築七重城塹,皆安鐵門,一一門上盡掛鳴鈴。若有開閉,其鈴聲聞四面周迴各四十里。菩薩所在樓閣之上,皆令伎女作諸音樂歌舞圍遶,大臣勐將領四種兵,嚴更警候營守城外。菩薩宮中諸門常閉,縱有使命須往來者,於城樓上別置梯道,令五百人擎之來去。其內宮門開閉之時,皆出異聲令淨飯王聞。若聞門聲,諸宮女等盡執仗刃,劫比羅城外百官吏人,亦復勤加遞相防守。時淨飯王自將四兵守城東門,其斛飯王自將四兵守城南門,其白淨王復將四兵守城西門,甘露飯王亦將四兵守城北門。大名釋迦領諸勐士巡行城內,至城東門問守門人曰:『誰守此門?』淨飯王報曰:『是我知更。』大名將曰:『嚴更者好,睡眠者惡。』即說頌曰:
「『睡者如死人, 此人屬魔王;
智者常覺悟, 是故勤防守。』
「大名釋迦說此頌已即至南門,問守門者曰:『何人守此?』斛飯王報曰:『是我知更。』大名將曰:『勤加者好,睡眠者惡。』即說頌曰:
「『睡者如死人, 此人屬魔王;
智者常覺悟, 是故勤防守。』
「大名釋迦說此頌已復至西門,問守門者曰:『是何人守?』白飯王報曰:『是我知更。』大名將曰:『勤加者善,睡眠者惡。』復說頌曰:
「『睡者如死人, 此人屬魔王;
智者常覺悟, 是故勤防守。』
「說此頌已復至北門,問守門者曰:『是何人守?』甘露飯王報曰:『是我知更。』大名將曰:『策勤者善,睡眠者不善。』即說頌曰:
「『睡者如死人, 此人屬魔王;
智者常覺悟, 是故勤防守。』
「說此頌已還至中營,問守營人曰:『何人知更?』營人報曰:『是某知更。』『策勤者善,睡眠者不善。』即說頌曰:
「『策勤莫違法, 實語莫妄語;
妄語入黑暗, 是故勤防守。』
「大名釋迦如此巡已即至天曉,於淨飯王所白其王曰:『七日之中一夜已過,唯餘六日。』王便報曰:『既餘六日,勤加守護。六日若過,我之太子登金輪王。我等諸人咸皆隨從,飛騰虛空觀四天下。』如此警候乃至六日,唯餘一夜。天帝釋有常法,觀念之時窮於下界,即說頌曰:
「『釋迦牟尼國王子, 修六度行皆圓具;
愛樂出俗處山林, 以求無上真如道。』
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破僧事卷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