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講)

請大家打開講義第二十三面,「第六、諂」,這是隨煩惱的第六個心所,我們看它的體性跟業用。

『六、諂者,為罔他故,矯設異儀,險曲為性。能障不諂,不任師友真正教誨為業。此亦貪癡一分為體。』

「諂」,就是『為罔他故』,「罔」是欺騙的意思。就是這件事情的出現,是想要欺騙他人;為了欺騙他人而『矯設異儀』,「矯」我們前面說過「偽裝」,現出一種異儀、很特別的威儀。這地方說特別的威儀,是指很謙卑的態度、很柔和的言詞,謙卑的身業、柔和的口業。這種謙卑跟柔和,本來都是佛陀所讚歎的,但是這樣的一種異儀,感覺上很不自然,已經超過原有的狀態。他的內心是『險曲為性』,「險」是邪惡,「曲」是不正直,彎曲不正直,就是不老實。

前面的「誑」,是說本來沒有功德,卻想要把功德表現出來,所以裝成有功德的樣子,所面對的對像,多數都是對於下輩,或是出家眾面對信徒,為了得到對方的供養,表現出一種很特別的功德樣子。而「諂」,所面對的境界,多數是對同參或者師長。《瑜伽師地論》上說,「諂」是由「覆」引生的。好比這個人身口意,多少有一些過失,因為害怕同參跟師長知道,故意現出巧言令色、不自然的威儀,來討好對方,所以是『險曲為性』。

這樣有什麼業用呢?『能障不諂,不任師友真正教誨為業。』由於表現很諂媚的樣子,希望同參道友、師長不要指責他,所以不堪任師長跟同參道友真正的教誨,這也是「貪」跟「癡」一分為體。諂就是諂媚,多數跟「覆藏」過失有關,表現出一種諂媚的樣子,而這種謙卑、柔和的相貌,感覺上不是很自然,這叫做「諂」。

『七、憍者,於自盛事深生染著,醉傲為性,能障不憍,生長雜染為業,此以貪愛一分為體。』

「憍」就是『於自盛事』,「盛」是指殊勝。內心有一些殊勝的功德,大多是自己很精進,拜佛、誦經很多、善事也做很多,有一點資糧了。『深生染著』,對於這樣的福德資糧,或者智慧資糧,內心染著。『醉傲為性』,整個人迷迷糊糊,像喝醉酒一樣,覺得全世界你的功德最大,看不到真相,「醉」了;「傲」是凌駕他人,有一點類似高舉的意思,跟前面「慢」的性質很接近。我們一般講「傲慢」,其實「傲」也有高舉的意思,凌駕他人之上,這就是「憍」的體性。

『能障不憍,生長雜染為業。』「憍」的這種醉傲體性,使令我們很難看到自己的過失;身口意的雜染法,就在我們醉傲的體性保護之下,一天一天的增長、一天一天的增長。

這個「憍」,通常一個初學者剛來到僧團,罪障深重,福德智慧資糧都沒有,還不容易生起憍慢,會很謙卑。但是三寶有大功德,你在三寶當中,又是懺悔業障、又是積集資糧,一年、二年、三年,或者出家、或者沒出家;世間的事情就是因緣所生,苦惱的人不是永遠苦惱,快樂的人也不是永遠快樂。因為不斷的懺悔業障、積集資糧,你的生命開始改變、功德慢慢增長了,這時候就會有問題,就是你會生起憍慢心,因此而引生放逸!憍慢以後就放逸,放逸以後就栽觔斗,就是這樣子。所以為什麼很多修行人,慢慢進步、慢慢進步,進步到一個程度,摔下來,就是這個問題──憍慢──驕兵必敗;當你進步到一個程度,一憍慢,眼睛長到頭頂上,很快就摔下來了。

記得1990年,我從佛學院剛要畢業,那時候我們淨律學佛院第一屆,有六位同學畢業,印象很深刻,我帶著同學一起去向我們的恩師上果下清律師禮座。到了果清律師的寮房,向他頂禮後,果清律師要我們全部坐到地上,他就坐在我們的正對面,說:「講講你們畢業之後的理想,每個人都講出自己的抱負!」那時候大家都很天真,不知天高地厚,大談未來要怎樣自利利他。清和尚聽完之後,沒有任何評語,只講一句話說:不管你們以後有什麼抱負,要記住一句話:「常居學地」!

意思是說:不管我們將來能夠成就多大的功德、度化無量無邊的眾生,內心始終都要保持謙卑學習的態度。這句話我發覺非常重要!我們都希望自己的功德,隨著修行不斷的增長,這正是個關鍵 ──能夠謙虛把頭低下來!我發覺一個人不要把自己抬得太高,位置站低一點啊;人跟人相處,你站低一點,就容易進步;站太高,摔下來,就很嚴重了。

古人說:「聰明睿智,守之以愚。道德隆重,守之以謙。」這句話,我們不容易了解,我初學佛的時候,我在格言聯璧也讀過,但就是不懂。剛學佛意氣風發的時候,聰明睿智,守之以愚。聰明就聰明,為什麼要表現出很厚道的樣子呢?剛開始不了解。但是慢慢在人事中,經過一段歷練之後,再看看那些大德、老和尚的修持,正是中國佛教的特色,原來懺公師父強調一個人的性格老實厚道、謙卑恭敬,這兩個性格太重要了。雖然你的觀察力很敏銳─聰明睿智,但是為人要厚道一點。「聰明睿智,守之以愚」,這個「愚」,不是愚笨,是說在是非分明當中,應該加一點厚道。那麼「道德隆重,守之以謙」,雖然你這幾年的確很精進,又懺悔業障、積集資糧,福德智慧資糧都廣大了,但是「守之以謙」,謙卑一點,你的資糧才會不斷增長。

我們中國文化很重視「愚」跟「謙」,這兩個字我們年輕一輩比較不容易體會出來,前一輩的老法師,如果經常跟他們相處,就會發覺這些老法師的身口意,都有這兩種功德:一個愚、一個謙。這兩個非常重要!這個只有中國佛教才有,藏傳佛教師父不強調,南傳佛教也不強調。所以中國五千年文化,真的是不可思議,那些大智慧的聖賢不得了,孔子也是不得了,「道德隆重,守之以謙」,這兩句話讓我們終身受用,讓我們與人相處減少很多障礙。我們講以「謙」來對治「憍」,由于謙卑的緣故,讓功德一天一天的增長,乃至於圓滿,直到到臨終。才不會從得意中摔下來,就是「謙」的重要性。這是講「憍」,下一個:

『八、害者,於諸有情,心無悲愍,損惱為性。能障不害,逼惱為業。此亦瞋恚一分為體。』

「害」,是對於有情眾生(不是對境界),心無悲愍,完全沒有一種想要去利益他的心,或者是為他拔苦的心。你對有情做什麼事呢?『損惱為性』,你用身業、口業來損惱他。『能障不害,逼惱為業』,你這樣去損惱他,你自己是不是很快樂呢?不是,你損惱他,結果你自己也很苦惱,你自己也是逼迫、也是苦惱。因為這個法,從你內心發動出來,一定先傷到自己再傷到對方。所以你損惱他,事實上你也不快樂,你內心也是逼迫苦惱,兩個都受傷,這就是「害」。

前面講到「聰明睿智,守之以愚」,聰明的人不要太刻薄。就以修行人來說,在團體當中,很少人會用身體去傷害對方,世間人可能會有,出家人還不至於,但是我們會去損惱對方,都是講話。有時候一句話講出來,就像拿刀子割傷人一樣,而且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生氣,自己還不知道。

律上有講到「獨角牛」的公案:說劫初的時候,有一個農夫養了一隻獨角牛,這隻牛出生的時候,力氣特別大,很有力量,但是有一個缺陷,就是頭上只長一隻角。雖然只有一隻角,但牠很爭氣,工作勤勉,力量也大,從白天做到晚上,為主人做很多事情。主人對牠也非常感恩,給牠施設很好的房子、打掃得很乾淨,也提供牠很好的食物 …對主人也非常感恩。

有一天,隔壁村莊要舉辦一場鬥牛比賽,就是兩隻牛的主人各交一千金,然後兩隻牛的頭綁一條繩子,往左右拉,把它拉過去就得勝。這一天獨角牛就跟主人說:「主人,隔壁村莊鬥牛比賽我應該去參加,我從小力量就很大,我為你爭取一千兩黃金。」主人說:「你有把握嗎?」牠說:「我啥事沒什麼把握,這力量我是有把握的!」主人說:「好,可以!那我們去參加吧!」就帶著這只獨角牛去參加鬥牛比賽。

兩個人一上場,根據規矩,雙方主人要先介紹自己的牛,對方主人說:我這牛是怎麼怎麼的好…那麼獨角牛主人上去也是讚歎,我這隻牛也是怎麼怎麼的好…但是,唯一的缺點就是「天生只有一隻角」。講完之後就開始比賽,結果獨角牛一下子就輸掉、被對方拉過去了,一千金就輸掉啦。回家的路上,兩個悶悶不樂,垂頭喪氣,主人就說:「你看,都是你,好端端的就要去參加比賽,輸掉我一千金。」獨角擰…也很委屈牠說:「主人啊,你不能怪我,你在介紹我的時候,就講我的優點,我出生一隻角,這是我天生的缺陷,你講到我的缺陷,我就沒有信心了,所以一上去就輸掉了,怎麼能夠贏呢?」主人說:「那怎麼辦呢?」說:「我們明天再比一場,這次你不要介紹我的缺點,專講優點就好了啊!」第二天再去比賽,主人都不講牠的缺點,果然這只獨角牛信心大增,一下子就把對方拉過來。所以佛陀說,自今以後比丘應該講柔軟語,就是這個道理。

我們待人處事,講話要留意,不是你想什麼就講什麼,說「我這個人很正直」,不是這樣的。我看一本醫學報導說,要是父母親脾氣不好,動不動發脾氣、經常呵斥子女,子女長大後,對自己比較沒有信心;這件事情他本來可以做好,但是他不敢做,從小被罵怕了。我們有因緣收徒弟、或攝受信徒,也是這樣,除非他的根性非常利,不要一開始就去觸動他的傷處。同參道友更是這樣子,我們言詞不要太刻薄,厚道一點;話講得圓融一點,多帶一點鼓勵性質、少一點責備性質,多一分攝受、少一分責備,對其成長非常重要,有好處。如果一下子就把他傷害了,那他以後就自暴自棄了!反正也沒希望,乾脆一天混一天算了。他會這樣也是我們口業引起的,以後我們修行也會有障礙。所以講話要厚道一點、留一點口德;人跟人之間相處,多讚歎對方的優點,要講缺點也是私下講、私下勸諫。這個很重要。就是要有悲愍心,經常注意這句話講出來,會不會傷到對方,要注意這件事情。以這種厚道的性格來對治這個「害」,不要去損惱眾生,特別是言詞。

『九、嫉者,殉自名利,不耐他榮,妒忌為性。能障不嫉,憂戚為業。此亦瞋恚一分為體。』所謂「殉」,就是追求;不是為了團體,而是為了追求個人的名聞或是利養。『不耐他榮』,「耐」是忍受,不能夠忍受他人有榮耀的事情,內心生起一種『妒忌為性』。多數有「妒忌」心的人,都是我執、我見比較重的人。我們的生命體─色、心二法都是因緣所生,剎那剎那變化,但是他不這麼認為;認為生命體有一個恆常住、不變異的「我」,有這個「我」總覺得覺得世間榮耀之事,都應該歸於我;假設有某方面的榮耀歸於別人,內心當中就不耐他榮,不能忍耐這件事情,生起嫉妒心了,嚴重一點就會去障礙、破壞別人。

『能障不嫉,憂戚為業』,因為經常去嫉妒別人,心中老是憂戚、不快樂──這個功德怎麼會被他得去呢?應該是我的!心中充滿著憂戚。所謂「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就是這種相貌。這是它表現出來的業用,憂戚是由於嫉妒而來的。

我們在僧團裡面,人與人之間相處會發覺啊,我們對於上一輩跟下一輩比較好相處;對於上一輩的老法師會很恭敬,他有什麼功德,我們不會嫉妒,只會仰慕;對於下一輩的慈悲攝受,當然他的功德比不上我們,就是慈悲攝受;但是平輩之間,你的資糧跟他的資糧差不多,就不容易相處了。

其實,每個人的善根不一樣,你持戒這方面的善根強、他的禪定善根強、他的般若波羅蜜善根強,假設我們沒有更寬廣的胸量,我嫉妒你、你也嫉妒我,那麼嚴重一點,就是我破壞你、你也破壞我,結果兩個人都受傷。所以在大乘佛法當中,很強調「隨喜功德」。你看普賢十大願王,菩薩修行十種功德,疾速成就佛道,其中一個就是隨喜功德。

「隨喜功德」有兩個好處:

一、如果他是一個初學者,剛開始栽培善根,去誦經、或者拜佛、或者學習打坐,你隨喜讚歎他、給他鼓勵──啊呀,有人鼓勵我、讚歎我,我應該要更努力!如果你一下子就潑他冷水,他就自暴自棄了。所以我們去隨喜別人的功德,使令他的善法更精進,這也是一種利他行。

其次,你讚歎他的功德,你跟這個善法就結下善的因緣,以後這個善法在你身心要出現,會比較順利一點。跟善法結善緣很重要!你要是嫉妒他、傷害他,以後你要修這個善法就會有困難,因為你曾經對這個善法,有嫉妒的心所在裡面,除非你懺悔,否則這個煩惱也會障礙你。你說:「奇怪,這個善根我怎麼都栽培不起來?」就是你過去曾嫉妒別人。所以我們修行:

十方一切諸眾生,二乘有學及無學,

一切如來與菩薩,所有功德皆隨喜。

佛法講「法門無量誓願學」,在五乘功德當中,十方一切諸眾生:好比慈濟修習這些慈善事業,我們內心深深隨喜;雖然我們在深山裡用功,但是有人做慈善事業,我們也隨喜;縱然只是人天事業,人天法也是善法,人天也是菩薩道所要修習的善法。「二乘有學及無學」,泰國比丘修禪定,得到初果、二果、三果、四果,我們也隨喜,菩薩也隨喜二乘功德。「一切如來與菩薩」,當然十方諸佛菩薩顯現不可思議的神通妙用、六波羅蜜、菩提心,那更是要隨喜了!

換句話說,我們的心情是:不管自己修習什麼善法,那是個人今生的因緣,但是面對五乘善法,只要它的性質是「善」的,我今天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我內心當中的心情:「所有功德皆隨喜」,我的心情是這樣的,只要是善法我都隨喜,這樣才合乎自利跟利他的菩薩道。這是以「隨喜功德」來對治我們的嫉妒。

『第十、慳者,耽著財法,不能惠捨,秘吝為性。能障不慳,鄙澀畜積為業。此亦貪愛一分為體。』這個「慳」就是「耽」,是「愛」的意思。不過「耽」比「愛」的勢力更強大,是「愛」得很厲害了,才叫「耽」。『耽著財法』,內心當中對於自己的財物、或者所攝持的法門,非常的愛著,『不能惠捨』,不願意把你的財富,以及所學到的佛法,適當的佈施出去;『秘吝為性』,「秘」是把它隱藏,不讓人家知道你有財富、你有佛法;『吝』是吝惜不捨,吝惜不給別人。一個是隱藏、一個是吝惜。

它的相貌是:『能障不慳,鄙澀畜積為業。』「澀」就是不流通、阻礙住了,鄙惡的一種不流通。也就是:這些財物、佛法,不能從你的身口意流到其他眾生身上去,無法流通,『畜積為業』,把它聚積起來,不肯施捨。

在蕅益大師的《成唯識論觀心法要》上說:「慳財者,世世貧窮;慳法者,世世愚癡。不可不戒也!」對財物慳貪,有什麼過失呢?世世貧窮。對法的慳貪呢?這個法有很清淨的傳承、很殊勝啊,但我不隨便給別人,那有什麼過失呢?世世愚癡。所以不可不戒也!這件事情要注意啊,這樣的因地是不好的!會使令我們貧窮、愚癡。「財」跟「法」就像流水一樣,要流通才能夠增長廣大!

以佛法的意思,要「捨」才能夠「得」,捨得出去才能夠得到更多;你把它保存起來,「死水不藏龍」,下輩子就糟糕了,會貧窮、愚癡。所以要用「施」波羅蜜來對治慳貪。這是講到前面十個隨煩惱。我們看最後一段總結。

『此十各別起故,名為小隨煩惱。』

「小隨煩惱」它的生起是各別的,不是一起生起,所以名為「小隨煩惱」。

關於「小隨、中隨、大隨」,我再解釋一下。隨煩惱分成三類:「小隨煩惱、中隨煩惱、大隨煩惱」。所謂「小、中、大」,不是約著勢力的強弱,而是約著活動範圍。就是前面的這十個小隨煩惱,它的活動範圍,不能夠普遍於一切不善心所,而且各別而起,有這個、就沒有那個,它不能夠普遍在不善的心所活動,所以叫「小隨」。

「中隨煩惱」,下面講到「無慚、無愧」,能夠普遍的在一切不善心所活動,換句話說只要你起的是不善,一定有無慚、無愧。這就是「中隨」,活動範圍比前面更廣,但較後面小,所以叫「中隨」。

「大隨煩惱」的活動範圍就更大了,它不但普遍在不善心所,而且也在「有覆無記」的心所活動。「有覆無記」是什麼意思呢?是說在色界、無色界高深的禪定中,他不思善、也不思惡,內心沒有善、也沒有惡,就是無記。但這個無記是「有覆」的,還有一個「我」存在;「覆」就是障道的意思,能障礙我們真如法性的顯現。「大隨煩惱」的活動範圍,能夠普遍的在不善心所,以及「有覆無記」的心所活動,叫做「大隨煩惱」,這個活動範圍更大。

總之,「小隨、中隨、大隨」是約活動範圍安立的。

再看下面「中隨煩惱」,有兩種:

『十一、無慚者,不顧自法,輕拒賢善為性;能障礙慚,生長惡行為業。』

「無慚」的定義有二:一是『不顧自』,就是不尊重自己,沒有一種自我期許的要求;所謂人身難得,你也不在乎,沒有希聖希賢的心念,就是自暴自棄、不顧自身。其次,『不顧法』,佛陀所說的教法很尊貴,也不想去隨順,我內心還是照自己的思想去做事,不顧佛法的尊貴,也不想要增上。『輕拒賢善』,因為自暴自棄、對佛法也沒有尊重心,這些賢善的事情,功德的境界,本來是應該要讓它增長的,但是你輕拒─輕視拒絕。因此『能障礙慚,生長惡行為業。』既然你對成賢成善之事,沒有希求心,那你的生命就是生長惡行,增長一切惡法為它的業用。你的生命沒有什麼目標,怎麼辦呢?只好跟著習氣走──現在心情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就是這種境界。

『第十二,無愧者。不顧世間,崇重暴惡為性;能障礙愧,生長惡行為業。』

「不愧」,是說你不尊重世間人的譏嫌,你做錯事,世間人會指點你──你看啊,這個比丘、沙彌做這種事情;還說他心中有正法,結果做這種事情。護法神也會譏嫌你:唉呀!我護這個比丘的法,實在是倒霉啊,這種行為,我都護持不下去啊!你對於世間的種種譏嫌也不在乎,『崇重暴惡』,本來這種暴惡的事情,我們應該要去對治、消滅,結果你對暴惡的事情,還特別歡喜。『能障礙愧,生長惡行為業。』你有這樣的心情─崇重暴惡,一切過犯就很容易生起,也容易增長廣大。

無慚、無愧這兩個心所,多數是同時生起的;一個是「輕拒賢善」、一個是「崇重暴惡」。這兩個心所,『此惡遍不善故,名為中隨煩惱。』它能夠普遍的在不善心所當中活動,故名「中隨煩惱」。換句話說,只要是不善的心所,前面的忿、恨、惱、覆、誑、諂、憍、害、嫉、慳,「十種小隨煩惱」,任何一心所活動,一定是夾帶無慚、無愧。所以叫做「中隨煩惱」。

其實慚愧心,在沒有入聖位之前,對我們非常重要!沒有入聖位、沒有斷煩惱之前,從「信心」引生「慚愧心」,它是斷除惡法一個很重要的力量。

關於「慚、愧」的運用,我們可以從「造惡之前」跟「造惡之後」,兩方面來說明:如果說慚愧的心所,是在造惡之前,好比你造了一個惡業,雖然造了惡業,但是內心當中——崇重賢善、輕拒暴惡;並不是你願意做這種惡事,你就是一時控制不住習氣,還是有慚愧心,這時候你造這個惡業,在律上叫做「不定業」。就像在高速公路,開車開得很快,之後你踩了煞車,雖然車子還在繼續行駛,但是速度已經慢下來了。一個沒有慚愧心的人,造惡業是完全不踩煞車的,那就叫「定業」,一定要得果報。

一般來說,真正深信因果的佛弟子,因為有慚愧心的緣故,所造的業都比較不堅固;你要是不學習佛法、不相信因果,所造的惡業多數都是定業,很難懺悔的,多數一定要得果報。所以慚愧心的生起,如果是發生在造業之前,它會影響到這個業的堅固性。

其次,是在造業之後。我們說造業,主要是第六意識夾帶前五識,去造殺盜淫妄的惡業,這個惡業就算全世界沒人知道,但是阿賴耶受熏,它會把這樣的功能,保存到我們微細的阿賴耶識裡面去。當我們冷靜下來,啊呀!不得了,發現這些惡的業力已經被第八識保存下來了。雖然這個業力已經進入阿賴耶識,那我們有什麼辦法,可以把它消除掉呢?在《瑜伽師地論》上說,有兩種方法可以對治已經進入阿賴耶識的業力:

第一、「懺悔所損業」。這就是指「懺悔」,你可以面對一位比丘,或者面對佛菩薩,修懺。請一位比丘、或者找普賢菩薩、觀世音菩薩當懺悔主,或是以本尊阿彌陀佛當懺悔主。寫一篇懺悔文,把你整個造業的因緣,至誠的表達出來;表達你的懺悔心,並立定誓願,從今以後寧捨生命誓不再犯!然後要有很多的方便,禮拜、或者持咒、念佛。由於慚愧心的緣故,念念之間就把第八識罪業的勢力、慢慢破壞掉,這是懺悔所損業,第一種方法。

第二、「對治所損業」。通常我們造惡業,一定有一個煩惱,可能是貪煩惱、或者瞋煩惱、或者是癡、慢、疑、不正見…各式各樣的煩惱。當這個煩惱現前時,你要對治它,就是不能隨順這個煩惱。因為你造惡業的時候,這個煩惱有等流性,它下次還會再出現,而且出現的力量,會比上次更厲害。應該怎麼辦呢?對治所損業。不再隨順這個煩惱,雖然煩惱還有等流勢力,但是你已經在抗拒它,心中開始生起念佛、念法、念僧之心。這時候,這方面的業力也會慢慢的消失掉。對治煩惱也能夠折損相關的惡業。

總之,面對這些不好的業力,當它已經進入到第八識之後,有兩個處理方法:第一「懺悔」,第二「對治」。如果已經得果報,那就不容易懺悔了。這個惡業一旦得果報、已經現前了,好比已經變成一隻畜牲了,那你說要把牠懺成人的相狀,就不容易了;但是沒有得果報之前,都還有辦法,就是靠這兩個方法,第一「懺悔」,第二「對治」。可以把我們阿賴耶識惡業的勢力給破壞掉。

這是我們用慚愧的心,來對治無慚無愧。當然要讓慚愧心生起的基礎,必須深信因果才行,不只是表面的理解,而是很深刻的了解,才能夠生起慚愧心,以對治無慚、無愧這兩個中隨煩惱。

我們今天就講到這裡,大家有沒有問題?

問:……

答:慳法跟把善法覆藏的差別。這個善法的覆藏,就是說你有一個善法,但是也沒有人跟你請教,你主動的表達出來那就不應該,因為沒有因緣嘛?這種我們要謙虛一點覆藏起來,不要逢人就說,好像很厲害的樣子。覆藏就是說不要隨便表現出來,但是有人請,有因緣應該要講出來。慳法是說人家已經千里迢迢,好不容易來到你這個地方向你請法,而這個法只有你有但是你不講,這個就有過失了。因為人家身為一個弟子,他的弟子相都具足了,應該有的禮儀他都具足了,他的謙卑的態度,他的求法的精神都具足了,而這個時候你還是不想講,過失就在你了。如果對方根本沒有求法的因緣,這個不講是無所謂的。因為本來說法要有一定的因緣,佛陀本來就有規定,說法有說法的因緣。所以這兩個你要看當時的情況決定。

問:……

答:這個是五種邪命,主要是針對出家人來說,佛陀的意思是說出家人是以托缽,這個叫正命。就是一個出家人,好好的修習戒定慧,不要從事生產事業,也不要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老老實實的修行,老老實實的接受眾生的供養,這個是出家人的本份叫正命。假設你不這樣做,你去詐現異象、自說功德、佔相吉凶、高聲現威乃至於說所得利,以這樣五種因緣得到利養,都叫邪命。所以在律上佛陀規定出家人不能夠從事生產事業,出家人就是以法為師,以法師人。把所有的精神體力投入到佛法的修持,佛法的弘傳,隨緣接受眾生的供養,多也好,少也好,維持生命就可以了,這是出家人的正命。

問:……

答:惡業的種子消滅,完全要消滅,這個在律上要到初果以上,就是說:他那個事在南山律上有一句話叫做「伏業易奪」,是說你因為懺悔的力量,超過前面造惡業的力量,你的慚愧心已經超過你當初發動煩惱的勢力了,這時候你以善業取代惡業,「易」就是變易。善業取代惡業,但是這個惡業不是消失掉,是將我們的業伏住,暫時不受,所以叫「伏業易奪」,以善業奪惡業」。這個對我們往生淨土就很重要了!因為臨命終時很多股勢力掙扎要出現,可能惡業的勢力要出來、信願持名的善業也要出來,這時候以唯識學的思想──強者先牽,就看哪一個勢力強。假設我們一口氣還在的時候,就把這些惡業的勢力給消減了,那個時候信願持名,就沒有任何障礙。就是有業也沒關係,帶業往生嘛!對不對,帶業往生橫超三界。

所謂「帶業」,是帶什麼業?當然是帶惡業呀!古德說,這個帶業是帶惡業,但是帶「業種」,不能帶「現行」。臨終的時候,所有的煩惱、所有惡的業力,都要在種子位,內心保持在一種心不貪戀、意不顛倒、正念分明,寂靜的狀態;就能夠跟彌陀感應道交了─「眾生心垢淨,菩薩影現中」。

雖然「懺悔」不能把惡業完全消除掉,但是能折損惡業的勢力,使令它臨終不起現行,這件事情對於臨終非常重要!使令惡的勢力折損,一方面讓信願持名的勢力增長。這個業力有兩種因緣,一種因緣是要得三界的總報,有一種因緣是要得個人的別報,就是說你造了個殺盜淫妄,要到三惡道去,這個懺悔可以破壞,但是人跟人之間的因緣,在律上說懺悔不能消滅。

舉一個列子,佛陀成佛以後,他已經沒有三界的總報,但是很多人看到佛陀,那惡法相加有惡因緣,金槍、馬賣之報,這都是過去有因緣,就是人跟人之間的因緣,不能靠懺悔消除的,除非他願意寬恕你,當然你一個聖人,佛為法王以法自在,對不對?你要頭頭就拿給你了嘛,有什麼關係呢?要手就手給你嘛,他那個內心是無我無我所的,對不對。就是佛陀的內心於一切法不受,但是你眼睛看到,唉呀!佛陀吃馬麥啊,佛陀的腳被金槍刺傷了。感覺上佛陀在受一些不可樂果報,我們表面上是這樣。因為人跟人的因緣,這件事情不是懺悔能夠改變。

我們在修學聖道,我們希望趕快成就聖道再來得果報,說我那個時候有錢了,你說我過去欠你多少?100萬簡單,我給你200萬好了,那聖人的境界有資糧能夠償債,現在我們哪能夠過償債呢?你要針刺我一下我就受不了了,你砍我一刀我就不能修行了,現在不能償債現在沒錢啊,是不是?所以我們這個修行就是,我們盡量啊,在今生的生命當中盡量在臨命終之前呢,惡業都不要現前,然後把善業的力量增長,把惡業的勢力經過懺悔讓它降低,然後往生到極樂世界去,以後乘願再來。

當然,那個時候不會墮到三惡道去了,三界總報沒有了,但是人跟人之間的惡因緣那沒關係,你能夠自在的隨緣消舊業。所以懺悔能夠消滅三界的總報,但是不能夠消滅個人的別報,除非對方成就聖道也不會討這個債。這個問題就是你要趕快成就聖道,成就聖道以後,還債等於是還而不還,你的內心是「菩薩清涼月,常游畢竟空」,沒有所謂還債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