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講)

請大家打開講義第十四面,二、別境。這個是心所的第二類。我們看講義:

[別境五者:一、欲。二、勝解。三、念。四、三摩地。五、慧。]

別境的心所有五個:欲、勝解、念、定、慧。有五個心所。我們來看蕅益大師的解釋:

『所緣境事多分不同,緣別別境而得生故,名為別境。』蕅祖先解釋為什麼安立作「別境」呢?因為所緣境多分不同,『緣別別境而得生故』。前面的五遍行,五個心所的活動,是共同攀緣一個境界;當然這個境界是由「作意」心所決定,如果它引導心王到五欲的境界,那麼觸、作意、受、想、思,也到五欲的境界去;如果它引導心王到三寶的境界,那麼觸、作意、受、想、思,也到三寶的境界去。總之,前面的五遍行是在同一個境界上活動,但是「別境」不同,它是『緣別別境而得生』,個別個別的境界,每一個心所都有它所緣的個別境界,這是不同的地方。看第一個:

『一、欲者,於所樂境,希求冀望,以為體性;精勤依此而生,以為業用。』這個「欲」的活動,就是它所歡喜的境界,所以它有它的活動境界;如果說這個境界我不歡喜,那「欲」就不能生起,它只有在所樂的境界裡活動。怎麼樣活動呢?『希求冀望』,內心有一種希望成就的心情,這就是「欲」。比方說我希望成就三寶的功德,在三寶的境界生起希望,這叫「善法欲」;在世間的五欲裡希望成就,這叫「惡法欲」,都是欲。對於所歡喜的境界,內心生起『希求冀望』,這個安立做「欲」。

這樣的『希求冀望』有什麼作用呢?『精勤依此而生,以為業用。』有這樣的希望以後,你就會精進而且相續的努力,使令你的希望早點成就,所以「欲」能夠帶動「精」跟「勤」,這是「欲」的作用。

這個「欲」啊,我們心中的希望,對我們的生命有決定性的影響,「欲」太重要了!其實前面的「作意」心所跟「欲」還有關係,雖然「作意」心所是決定善、惡業的關鍵,但是「作意」是怎麼來呢?就是跟「欲」有關。

宗大師在《菩提道次第廣論》說,人的慾望大致上可以分成兩種:

一、希望我今生的努力,要追求我自身的安樂。這種慾望當然是自私自立的,完全是以自我為中心。生命的目的是什麼呢?就是要使令我的身心去除種種的苦惱、得到最大的安樂,我要追求個人的安樂。當然有這樣的慾望,就會帶動很多行為,當然也會帶來很多的苦惱,這是第一種希望。

另外一種是:生命的目的,是要使令一切眾生得到安樂。他把自我放棄了──不是為了得到自身安樂,是為了使令一切眾生得到安樂。宗大師說,這樣的希望所發動的行為,反而會使令他得到安樂的果報。就是說,如果我們只是希望自身得安樂,這是增長無明,而無明的煩惱正是痛苦的根本。相反的,你希望一切眾生得到安樂,這樣的發心,剛好能對治「自我執著」的無明;無明煩惱一調伏,你反而得到安樂。

當然這樣為利益眾生的一種「欲」,不容易生起,我們可以經常作這種觀想──在我們眼前有一個天秤,天秤的左邊是我一個人,天秤的右邊是無量無邊的眾生,你說你現在有快樂要給誰呢?你給左邊,只有你一個人;給右邊,是無量無邊的眾生,再笨的人也知道要給無量無邊的眾生,比較重嘛。就是說同樣一個功德,給自己那就很狹隘,給無量無邊的眾生你看這個多廣大。

我們心中的目標,如果不能確定下來,生命就很難改變。有些人說「我修行很久啦」,是很久了,心中還是苦苦惱惱,怎麼回事呢?就是你的目標有問題,你一直自私自利想要去追求自身的安樂,反而得不到安樂,因為你不斷增長你個人的無明;如果你把自我放棄了,反正左邊的天秤才一個人,那麼多無量無邊的眾生,當然是先照顧無量無邊的眾生;反而這個心生起之後,就能對治心中的煩惱,煩惱一調伏,內心一太平,所有的功德都容易成就。

我們看《普賢菩薩行願品》上,說到菩提心:

「一切眾生而為樹根,諸佛菩薩而為華果。以大悲水饒益眾生,則能成就諸佛菩薩智慧華果。」意思是說:我們都想要成就諸佛的功德莊嚴,但這跟眾生有關。怎麼知道呢?因為眾生是樹根,諸佛菩薩是華果,一個想要成就華果的人,一定要以大悲水來饒益眾生,當根得到水的滋潤之後,才能夠出現諸佛菩薩的智慧華果。如果你不利益一切有情,你就不能夠成就諸佛功德。

在《成唯識論》上說:菩薩行六波羅蜜,在初地之前的六波羅蜜,其實都是在「自利」,雖然表面上是在行佈施,其實都是假借眾生的因緣,而成就自己的功德。只有到初地以後,從空出假,才真正讓眾生得到最大利益。所以我們從凡夫到初地之前,所修的六波羅蜜,都是假借眾生因緣,來成就自身的功德而已,自利的成份多、利他的成份有限。

既然「利他」成份有限,為什麼佛陀又要我們發菩提心呢?因為一定要這樣發心,才能夠趨向於這樣的功德。所以這個「欲」太重要了!你有要利益眾生的心,才會有各式各樣的「作意」──作意去佈施、作意去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作意「願代眾生受無量苦,令諸眾生畢竟大樂」。而這樣的一種善良的作意,都是由「欲」而來的,你清淨的目標所引生的。所以說這個「欲」很重要。當然我們有很多不同的慾望,不同的慾望便會引生不同的生命。這是別境的第一個心所。再看第二個:

『二、勝解者,於決定非猶豫境,印可任持,而為體性;不可以他緣引誘改轉,而為業用。』前面的「欲」,它的活動境界是「所樂境」;這裡的「勝解」是一個「決定境」,這個境界是決定的,你在不猶豫而決定的境界中,生起「印可任持」的心態。『印可』就是很堅定,就像印章蓋下去,不可以改變;而且是『任持』,能夠保持不失,使令它相續下去。那麼它的作用:『不可以他緣引誘改轉,而為業用』,任何外在的人事因緣,都不能改變你的思想,這個就是「勝解」。

其實「勝解」心所,是你在一個境界裡面,經過長時間的聽聞思惟以後,生起一種堅定的理解,譬如我們說諸法實相:「法性本來空寂,因果絲毫不爽。」從真諦的角度來看,法性是空寂的,是無我無我所的,沒有一個主宰者。那麼,既然一切法畢竟空,怎麼會有生命出現呢?因果絲毫不爽,你的心識一活動,就創造了業力;有業力就會招感果報。一切法畢竟空,你動一個念頭,生命就出現,生命是由我們的業力所創造,因果絲毫不爽。

這個觀念、這個勝解對我們太重要了!為什麼呢?因為這個因果觀念,《唯識》是講「異熟果」─異時而熟,就是造業不是馬上得果報;好比我現在皈依佛陀了,對佛法已經有信心,準備出家或者已經出家,來到僧團,本來我身體很健康,但是一修行下去,這個地方生病、那個地方也不對;我過去在世間放逸的時候,身體健康、心情也愉快,盡情的造業;現在修行之後,身體所有的病痛都出現。那麼為什麼我現在造善業,反而得到不可樂果報呢?假設我們對因果沒有「勝解」在支持,這個人就容易退失道心。

如果我們經過佛法的學習,知道現在的痛苦果報,不是現在的善業所引生的,而是過去惡業引生的,現在是重報輕受──本來這樣的惡業是要到地獄得果報,現在修戒定慧的力量,把地獄的業破壞了,小小的病痛把它消掉就算了,「隨緣消舊業,更莫造新殃」。那麼我今生所栽培的善業,果報在來世,來世一定能得到廣大可樂的果報。你內心有這樣的勝解時,你會更加努力修行,懺悔業障、積集資糧,再大的逆境現前,你也不動心。

為什麼能夠不動心呢?因為你對因果的道理生起勝解,你相信走這條路是對的,眼前的痛苦果報不是修行而來的,是因為過去造惡而有的,把它消掉就算了,我現在所造的善業,一定會使令我生命增上安樂的。也許你會問說:「誰看到因果?」是的,我們不一定看到,但是我們從佛陀的聖教量得到勝解,有這個勝解就能支持我們,當風浪逆境現前時,菩提道能繼續走下去。

「勝解」對凡夫來說太重要了!凡夫沒有一個人看到諸法真相,但是支持我們修行的就是靠勝解──對於佛法理論,經過長時間的聽聞思惟以後,得到一種堅定的理解。

所以《攝大乘論》中,它把凡夫跟聖人之間安了一個階位,叫「勝解行地」,就是指還沒有達到勝解的人,很容易進進退退,遇到逆境就不想學佛了;本來吃葷吃的好好的,身體多健康啊,現在一吃素,哇,這個地方也不對、那個地方也不對,又開始吃肉了。就是從凡夫到勝解行之前,你所成就的功德很容易退轉,但是一入勝解行地,那就不一樣了;雖然說是一個凡夫,但是他想要成就一個功德,再大的逆境考驗他,他都不退轉。為什麼不退轉?因為他內心對真理有勝解——有堅定的理解。這是還沒有見到真理之前,透過佛陀聖教量、長時間的聽聞跟思惟,所產生的一種堅定理解。這是別境第二個心所,勝解。

『三、念者,於過去曾習之境,令心明審記憶不忘,而為體性;定之所依,而為業用。』這個「念」心所,所對的境界是什麼呢?『曾習之境』。這個境界你曾經學習過,如果你沒有學習過,「念心所」不能活動的。比如說你過去曾經有念佛,或念過大悲咒,這些境界都曾經熏習過,而你對過去曾經熏習的境界,『明審記憶不忘』,簡單說就是明記不忘,一次又一次的去憶念所緣境──心於所緣,數數憶念,這就是「念」。數數,一次又一次的憶念。這樣有什麼好處呢?『定之所依,而為業用』,依此能夠使令我們成就禪定。

有些南傳佛教的比丘,也會批評我們北傳啊,大乘佛教的念力太薄弱了!當然現在是末法時代,正法時代的大乘菩薩都有強大的禪定。念力薄弱有什麼壞處呢?就是我們在造業的時候,比如你要作早晚課,誦一個楞嚴咒,雖然這個咒語廣大功德,或是你要放一堂蒙山,你沒辦法專注。一堂蒙山放下來,功德大概只有百分之二十,百分之三十。為什麼呢?蒙山是給眾生懺悔、皈依、說法、施食,又法施、又財施,祖師設立這麼好的儀軌,一堂蒙山一個小時下來,功德怎麼那麼少呢?因為你的念力薄弱!很多的精神被你妄想折損掉──打妄想、放一放,打妄想、放一放。所以「念力」也很重要,如果你不收攝你的念頭、不使令你念頭專注,很難成就大功德。

你說「我不想栽培念力」,你不栽培念力啊,心老是散散亂亂的,你今生很難成就大功德,所以我們佛學院每天有十五分鐘的打坐,早上一次、中午一次、下午一次,做什麼呢?不是讓你打妄想、不是讓你睡覺,就是要栽培念力。

假設我們的根本法寶是「佛號」,那你就是心與佛號數數憶念,第一個念頭憶念佛號,一句彌陀念、誦、聽;下一個也是憶念佛號,念念相續;這就是栽培念力,經常讓你的心專注於當下。假如十五分鐘裡面,已經有十分鐘的專注,五分鐘跑出去所緣境,再過一段時間,專注達到十三分鐘、十四分鐘,到十五分鐘,十五分鐘當中偶爾生起小小的妄想,一下子就消失,那你這個念力就有點基礎了。之後,從十五分鐘到三十分鐘、到一個小時,能夠在一個所緣境安住一個小時,那你修行念力就更強了,平常遇到境界,就不會像過去,一下子就發動煩惱,不容易,內心多少能夠作得了主,所以說「念力」是很重要。「令心明審記憶不忘,而為體性;定之所依,而為業用。」它的功能就是明記不忘。

『四、三摩地者,此翻為定,於所觀境,令心專注不散,而為體性;智依此生,而為業用。』「三摩地」就是「定」,就是心一境性,這個是前面「念心所」的功德,由於「念」加強以後,得到的定。那麼什麼叫「定」呢?是說它在所觀境,這個「所觀境」不是在散亂的階段,有一個前方便,要靜下來把「所觀境」現出來。這個「所觀境」可能是佛號,或者是出入息,在所觀境當中,『令心專注不散』,使令心專注於所緣境而不流散,而為體性。這樣的專注寂靜,有什麼好處呢?『智依此生,而為業用』,幫助我們生起智慧,也就是說:禪定能夠引生智慧是當增上緣。

在宗大師的《菩提道次第廣論》中,他把「禪定」與「智慧」的關係,講一個譬喻說:好比我們看牆壁有很多的風景畫,就是諸法實相;如果我們是在黑暗當中,當然看不到牆壁,需要有蠟燭的光明;他說這個光明,就是代表智慧;但有時候風一吹,蠟蠋晃動,也看不清楚,這時候就需要有一個屏障把風遮住,讓蠟燭的火穩定一點,那麼這個屏障就是禪定,把風遮住,能夠讓蠟燭的火光穩定,而看到諸法實相。定跟慧就是這個譬喻,「慧」是比喻作蠟燭的火,「定」就是那個屏風。

我們個人用功也會有這樣的經驗,比如說你現在去出坡,在塵勞的境界裡面活動,出完坡之後你馬上去看書,這樣你對法義的理解會很淺;假設出坡結束後,你先去拜佛、經行一下再打坐修止,內心寂靜之後再去看書,感覺就不一樣了,你可以看到經文裡面很深的義理。所以說『智依此生,而為業用』,禪定能夠作智慧的增上緣,因為寂靜的狀態,對於我們觀察諸法實相有很大的幫助。

『五、慧者,於所觀境,簡別抉擇,而為體性;斷疑,而為業用。』「慧」的活動跟三摩地一樣,不是在散散亂亂的境界,都是專注在「所觀境」上;但是前面的禪定對於「所觀境」,只能夠無分別住,是一種無分別的狀態;「慧」能夠簡別、抉擇、區別,這個是善、這個是惡、這是可以做、這是不可以做,惡業引生不可樂果報、善業引生可樂果報,有這樣的判斷作用。前面「定」對「所觀境」沒有分別、判斷的能力,只是專注不散而已。「慧」能夠對所觀察境界,加以區別,加以判斷,這個安立做「慧」。

這個「慧」有什麼好處呢?『斷疑而為業用』,能夠斷除我們心中的疑惑,生起信心。信心是以智慧作基礎的,所謂「聞經達理,斷疑生信。」我們在學習經論,要契入真理,它能夠破除我們疑根─斷疑生信,這個是「慧」心所。

雖然「止」─禪定,能夠使令我們心於所觀境專注不散,一種無分別的狀態;內心這種寂靜的力量,能夠暫時把所有煩惱活動都停下來,就像石頭壓草一樣,但是心中的顛倒原封不動,無量無邊的顛倒─「常、樂、我、淨」四種顛倒,都被禪定給壓住了,這時候我們想要破除顛倒,還得靠「智慧」─不淨、苦、無常、無我的智慧。所以「定」跟「慧」要等持,定能夠幫助慧,慧也能夠幫助定。

你看外道修行,沒有佛法「四念處」的智慧,所以一路修定;他內心煩惱不活動,因為定力的攝持,但是內心的賊沒有殺死,就像《釋禪波羅蜜》上說的:聽到女眾唱歌的聲音,禪定就失掉了。得到禪定多麼不容易,因為沒有「四念處」的保護,一下子就把禪定失掉了。但是聖人得到的禪定不同,阿羅漢也在定中,當外在的五欲境界刺激他,「四念處」光明一出現,他的禪定照樣保持明靜不動。所以定要有慧,慧也要有定,這兩個能夠互相幫助──定能夠引生慧,慧也能夠保護定。三摩地跟慧互相有幫助。

以上這五個心所就是「別境」,都是在各別的所緣境界活動。「別境」心所也是通於善惡,不決定是善、也不決定是惡,跟煩惱相應就是惡,跟善心所相應就是善。好,到這裡有沒有問題?

問:修行的下手處是否從「作意」開始?

答:下手處應該是從「欲」,先要有目標。如果沒有目標,那麼你「作意」,你的心趣向什麼境界就不一定了。所以說為什麼修行要發菩提心?真為生死,發菩提心。修行第一個先把目標確定下來。我修行的目的是為什麼?為了「上求佛道、利益一切有情眾生」,你有這樣的希望以後,才能夠生起「作意」。哦,既然我有這樣的目標,就盡量使令我這一念心安住在佛、法、僧的三寶境界。所以說「作意」會帶動很多的業力,但是「作意」還跟目標有關。就是你要先有「善法欲」,雖然不能馬上做到,但是心中先要有這樣的「欲」。

比方說我們以持戒來說,一定要先受戒;受戒的時候,你面對十法界有情、無情──誓斷一切惡,誓修一切善,誓度一切眾生;這三種廣大的功德,不是你現在馬上作到,但是你有這樣的希望,這時候你就得到了戒體。有這個戒體,以後遇境逢緣,因為心中有這樣的希望、願力攝持,就會產生一種作意;就是你跟煩惱的境界一接觸,你的戒體就會活動,就會如理作意,不可以。它就會引導你的心往三寶的境界去。所以這個「作意」是由「戒體」而來的,而這個戒體的本質也是一種願力。所以「欲」─「希望」,跟我們的修行有很密切的關係。

問:「三摩地」是不是「止」?

答:「三摩地」翻成中文叫作「等持」或者翻成「定」。「止」一般來說是約因地,三摩地是果地功德。所謂「等持」就是明靜不動,它能夠平等持心,於一境轉。什麼叫「平等」呢?內心保持「明瞭而寂靜,寂靜而明瞭」。所以這個三摩地是果地功德。

他是這樣的,宗喀巴大師對於「止」的定義,約修行人來說,它是無貪、無瞋、無癡,但是這裡的三摩地是通善、通惡的,它沒有強調與善相應。比如說你做惡事專注、你在五欲的境界裡專注不散,也是三摩地所收攝。所以《百法》別境的三摩地,跟宗喀巴大師所說的三摩地不太一樣。宗大師所說的三摩地完全是善的,那是修行人的事情,這裡的心所三摩地是通善、通惡。

問:要生起「善法欲」,是否要有因果觀念?

答:是的。你一開始必須知道什麼是善、什麼是惡,然後重複思惟惡法的過患,經常告訴你自己五欲的過患,『五欲譬如刀上的蜂蜜,不足一餐之美,而有割舌之患』。你內心要稍微改造一下,就是呵責五欲、讚歎涅槃的功德,讓自己對涅槃的佛道有好樂心,所以「善法欲」的產生,跟智慧還是有關係。

就像這個小孩子,一天到晚喜歡玩火,這時候他一玩火,你就打他一下,告訴他玩火有很多過患,有十種過患你一一講給他聽,這個小孩子下次遇到火的時候,就不敢再去玩了,他心中對火已經有一種過患、危機的思想。所以「善法欲」要生起,先思惟惡法的過患、思惟善法的功德。

我們再看講義第十五面:三、善十一者

前面的「遍行」跟「別境」,性質都是通善、通惡,以下這十一個心所的體性都是善,決定是善。

[三、善十一者:一、信。二、精進。三、慚。四、愧。五、無貪。六、無瞋。七、無癡。八、輕安。九、不放逸。十、行捨。十一、不害。]

在我們內心的活動當中,這十一個心所,都是屬於善良的心所。我們看蕅益大師的註解:

『能為此世他世順益,故名為善。』

這種善良的心所,在我們心中活動,有什麼好處呢?有兩個好處:

一、此世的順益:它能夠使令我們今生「順」─隨順、如意。其次,它有「益」,對我們的生命有利益。這個多數來說是花報。這種善心所活動一次,對我們今生的生命就會多一分的好處。

二、他世的順益:你內心經常生起這十一個善心所,對你來生的生命也有順益、也能夠得到如意,得到功德利益的果報。所以安立作「善」,它的體性是決定的。就是這十一個心所,活動得愈多,你此世、他世的順益就愈大,所以安立作「善」。這是解釋「善」的意義,再看它的差別內容。

『一、信者,於實德能,深忍樂欲,心淨而為體性;對治不信,樂求善法,而為業用。』對於「信」,唯識的定義,必須依三種情況而生起:

第一「實」:對三寶真實功德的存在性,隨順忍可。

第二「德」:是說三寶不但真實存在,而且具足大功德。

第三「能」:是說你相信三寶的功德,不是只有佛能夠成就,經論裡面所說的無量無邊功德,只要我們肯努力,都可以成就。

『實、德、能,深忍樂欲』,當內心與清淨相應,沒有任何的虛假,很真實、很清淨的一種狀態,這時候表現出來的『深忍樂欲』是很真實清淨,那麼就安立作「信」。

「信」有什麼作用呢?『對治不信,樂求善法,而為業用。』它能對治我們的疑根─不信,有了信心之後,就會主動去追求善法。相信善法是真實的、有功德的,而且我能夠做到的,所以就會樂求善法而為業用。這是總說,以下再看蕅益大師把「實、德、能」分別出來。第一個:

「實」:『謂於諸法實事理中,深信其為實有,而隨順忍可。』是說對於諸法的真實事相──好比因果事相:持五戒十善得人天果報,修四諦十二因緣得二乘果報,修六波羅蜜成就佛菩薩的功德,這些因果事相,或者是二空的空性道理,能夠深信其為實有。事實上,這些事相和道理,不是佛陀捏造的,都是諸法的真相;那麼你能夠隨順忍可,內心能夠隨順,能夠同意而不排斥,雖然沒有看到,但是我相信它的存在。

「相信三寶的存在」,這件事情很重要!以淨土宗為例,淨土宗它所強調的是「他力門、果地教」,就是阿彌陀佛把無量無邊的功德,攝持在這句名號當中─「名以召德」,阿彌陀佛的功德太大了,我們沒辦法觀想,所以阿彌陀佛以方便力,把祂無量無邊所積集的功德,都攝持在「阿彌陀佛」這四個字裡面,使令我們凡夫這一念心跟佛號接觸時──「即眾生心,投佛覺海」,我們這念心就能夠生起很多的功德;就像古德說的:

「清珠投於濁水,濁水不得不清;佛號投於亂心,亂心不得不佛。」這個清水珠跟污濁的水一接觸,能夠使令污濁的水變成清淨,有這種力量。那麼佛號亦復如是,萬德洪名在我們散亂雜染的心運轉時,亂心不得不佛;它能夠把我們雜亂的心,就像清水珠轉成清淨的。那麼這樣的功德要生起,首先一定要相信這個名號的功德是真實的。

藏傳佛教有一個本尊相應法,是說:看你跟哪一位本尊有緣,頭頂一朵花,然後丟下去…哦,丟到本師釋迦牟尼佛,你跟本師釋迦牟尼佛有緣,你的本尊就是本師釋迦牟尼佛;丟到文殊菩薩,哦,文殊菩薩是你的本尊;普賢菩薩,普賢菩薩你的本尊。然後你就念祂的名號、修祂的法門。那麼在這當中,你要觀想本尊現前,然後放光照射你的心,最後你這念心跟本尊和合為一,有這三個次第。

上師強調這當中最重要的是:「你的本尊一定要現前」,什麼叫「本尊現前」呢?就是你可以觀想本尊的相貌,觀祂的頭部也可以;有些人觀想力強,把頭部觀想的很微細清楚,乃至色身身體都觀出來;有些人觀想力差,那也可以;你觀想一道白光也可以。這當中最主要的是什麼呢?上師提出一個很重要觀念,說:上師的現前,不在於你觀想的是不是很清楚,而是你認為你所觀想的,就是上師的化身!

好比你說:「我只能觀想祂是一道光。」那也沒關係,但是你內心很肯定地相信:「那一道白光就是本尊的化身」。諸佛菩薩是法界身,以一切法為身,這樣子安立作本尊現前。就是你要相信你所觀的境界就是本尊的化身。

這表示什麼意思呢?表示我們在念佛的時候,你不要說:「這只是一句佛號!」你要相信這句名號就是彌陀的化身,它本質就是彌陀,這個觀念很重要!就是阿彌陀佛的名號,對你會產生多大的功德,跟你對這句名號的信心有關係。所以這裡說:『於諸法實事理中,深信其為實有』,必須相信它是存在的,而且隨順忍可。第一個,你先相信三寶的功德,你所修的法的功德真實存在的,這個叫做實。第二個:

「德」:『復於三寶真淨德中,深信而生喜樂。』

第二個就是『喜樂』;前面是深信三寶功德是真實有的,第二個是生起喜樂的心。假設我們對於三寶功德,你也知道阿彌陀佛有大功德,但是你覺得祂有大功德我承認,但是跟我沒關係,你內心不覺得這個功德對你有什麼重要性,這樣也不構成信心,不構成歸依。

就是說:你要對這樣的功德有歡喜心、對你太重要了──「信我是業力凡夫,決定不能仗自力斷惑證真了生死。」我是三界的生死凡夫,沒有出離之緣,「信阿彌陀佛有大誓願,若有眾生念佛名號求生佛國,其人臨命終時,佛必垂慈接引,令生西方。」阿彌陀佛決定能夠救拔我,所以阿彌陀佛的名號功德對我太重要了,是我唯一的出路!這時候『於三寶真淨德中,深信而生喜樂。』你對這樣的功德就有一種好樂心。第三個:

「能」:『又於一切世出世善,深信其有力,能得樂果,能成聖道,而起希望之欲。』你內心當中相信你能夠成就,有一種希望成就;對於世間的一切善法、五戒十善出世間的善法、六波羅蜜、信願持名,你相信這些善法有廣大的功德力,能夠讓我們得到世間樂果,也能夠得到出世的聖道,你也相信你能夠成就,希望成就。這是講到這個能。

這三個條件都具足了,才構成這個「信」,所以「信」也是不簡單。

『由斯對治不信實德能之恶心,愛樂證修世出世善。』「信」能夠對治我們的懷疑,對於三寶的存在、或者三寶的功德,以及我們的能力,這樣的一種疑根的恶心,能夠消滅。使令我們愛樂證修世出世善;以為業用。這就是信心。

其實我們剛開始學習佛法,還沒有入聖位,都是靠信心──「信為道源功德母,長養一切諸善根」,一切功德都必須仰賴信心才能夠生起。

修學佛法是這樣的:有些人比較重視學術研究,學術研究的思想就是什麼事情都可以懷疑,他就把這一套方法,也拿到佛法來。但是這樣的態度,剛好跟學佛的情況相反,佛法是強調「信、解、行、證」,要先「相信」。為什麼呢?因為我們的「見聞覺知」有問題,如果你只相信你的見聞覺知,而三寶的功德,哪是我們凡夫的「見聞覺知」所能夠理解的?比方我們講眼識的「見」,一張紙就把你的眼睛給遮住了,我們不能說看不到就不相信,不能用這樣的態度。

中國佛教祖師都很強調「老實」,這個經典我看不懂,我不會說這部經典哪裡錯了、又講錯了,不要用自己的見聞覺知來看三寶。這部經典我看不懂,怎麼辦呢?去拜懺!懺悔自己的罪障。看不懂,不是法有問題,是我自身有罪障,佛法是這種態度,對三寶永遠存著一種真實的信心。不斷的懺悔、不斷的親近善知識聽聞佛法,一次又一次栽培善根,慢慢就懂了。信、解,慢慢就能夠理解,而修行證入。如果你沒有信心,你就永遠不能夠進入到三寶的功德海。所以佛法不能老是用懷疑的眼光來看,不可以,「信心」是道源功德母,是成就一切功德的基礎。我們今天先講到這,有沒有問題?

問:……

答:如果你對這個功德…你認為不能成就,那你對這個法還是沒有信心。你說念阿彌陀佛能夠往生,你相信阿彌陀佛的功德存在,而且這麼大功德一定能夠救拔你,但是你不相信你能夠往生,不能構成信心。因為你不相信你能做到,你相信這個功德所加被的對像是某一種人,你是業力凡夫,你認為它加被不到你,不能構成信心,表示你對這個法門還是沒有信心。信心的條件,你對於你所修的法門要:實德能,深忍樂欲。這三個都要同時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