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講)
《攝大乘論》,和尚尼慈悲、諸位法師、諸位居士,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請大家打開《講義》第七十五頁,
卯二、理
這一大科我們是講到「所知相」,這個「所知相」的主要宗旨,就是我們要透過對生命真相的觀察,來悟入唯識無義的道理。怎麼樣觀察才能夠了解唯識無義呢?在本科當中,把生命的真相分成三種相貌:
第一個是依他起相,這個依他起相,就是所有的因緣所生法都是依他起相,包括我們凡夫雜染的緣起,所謂的煩惱障、業障、報障;也包括了聖人的清淨緣起,聖人的法身德、般若德、解脫德:這種清淨、雜染的緣起都叫做依他起相。 第二個是圓成實相。前面的依他起相是表現在外的因緣法,圓成實相是隱藏在內的諸法真實本性,就是我空、法空的真理。也就是說,不管是雜染的、清淨的緣起,它的本性都是畢竟空寂的,這樣的空寂真理就是圓成實相。前面的依他起相跟圓成實相,在大乘佛法都是同意它存在的。
第三個是遍計所執相,就是我們凡夫接觸到依他起的時候,內心產生一種顛倒妄想,認為生滅變化的依他起,有一個真實的我相跟法相,這種顛倒妄想就是遍計所執相,這是不存在的東西。古德講出一個偈頌,把三相的道理作一個譬喻,他說:
夢裡明明有六趣,覺後空空無大千。
就是說我們生命的現象──這個依他起有兩種的差別:一個是做夢,就是我們凡夫的依他起,在六道當中輪迴,一種痛苦的生命;第二種是覺醒的生命,是聖人的依他起,是清淨安樂的生命。這兩種依他起是怎麼產生的呢?當我們內心跟我執、法執、遍計執相應的時候,我們就會出現雜染的依他起;假設修持我空觀、法空觀,慢慢的證入圓成實的時候,我們雜染的依他起就轉成清淨的依他起。
所以生命的轉變,就是一念心的改變。所以本科當中安立了三相──依他起、遍計執、圓成實,其實這三相都不離開一念的心識。因此在研究本科的時候,我們可以掌握兩個宗旨,就是開跟合的差別。當本論是開的時候,它是廣泛介紹三相的差別;但縮合起來的時候,其實整個三相都不離開我們現前一念心識。所以我們能夠掌握開合的道理,對於本科的內容就容易了解。
卯二、理(分二:辰一乘標;辰二征釋)
辰一、乘標
前面是依止教法來證明唯識無義的道理,這個地方是從道理上來了解「唯識無義」的道理,這當中分兩科:「一、乘標;二、征釋」。我們先看「乘標」:
即由此教,理亦顯現。
前面是根據佛陀的聖言量,說一切法是如夢如幻,從如夢如幻的譬喻當中,我們知道因緣所生法,是不離開我們一念的夢心,說一切法不離開心,說唯識無義。從另外一個角度,我們也可以從日常生活中的道理去了解唯識無義。前面的教法是攝受信行人,這個道理可以兼攝法行人。
辰二、征釋(分二:巳一征;巳二釋)
巳一、征
所以者何?
應該怎麼從日常生活當中的道理,去了解唯識無義呢?提出一個征問,這以下回答:
巳二、釋(分二:午一約定心辨;午二約憶持識辨) 午一、約定心辨(分三:未一舉事;未二顯理;未三簡非)
「釋」當中有兩科:「一、約定心」來解釋,約定中意識;第二個是約散亂心,散亂心就是「約」著「憶持識」。我們平常散亂心的時候,去回憶某種道理、或者某種事相,這個是約散亂心。先「約定心」來說明:
未一、舉事
於定心中,隨所觀見諸青瘀等所知影像,一切無別青瘀等事,但見自心。
比如舉一個事相來說:我們在禪「定」的「心中」,這時候五識不活動,是第六意識的獨頭意識,我們去「觀」想「青瘀」、膿爛這種種色身的不淨相,這種不淨相之所以能夠現前,可能過去我們在相片當中、或者實際在墳墓當中,看到身體的不淨,經過我們一次一次的觀想,成功以後,在禪定當中,就能夠把青瘀、膿爛的不淨相現出來,現出一個我們「所」能夠了「知」的一個「影像」。
而這樣不淨的影像在心中顯現的時候,「一切無別青瘀等事,但見自心」,這個影像是沒有離開心,沒有「別」體的,不是離開我們這一念心,有另外的青瘀等事,而是我們見到「自心」所現的影像,這禪定所見的影像是定心所顯現。所以說從這樣的事相,我們可以了解一個道理:
未二、顯理
由此道理,菩薩於其一切識中,應可比知皆唯有識,無有境界。
所以我們從禪定心所現的影像,我們可以了解「菩薩」在整個十一個「識」、十八界的依他起當「中」,都可以「比」度了「知」,一切法都是心所顯現的,離開了這一念心,就沒「有境界」相可得。「唯識無義」的宗旨,它是在說明:我們一切法的受用是自變、自緣。就是說我們內心在因緣法當中,隨著過去業力的熏習,我們自己變現影像,然後再攀緣自己所變現的影像,自變,然後自緣。前面夢中意識的道理也是這樣,我們在夢中,由意識顯現影像,再由夢中的這一念心,去攀緣自己所變現的影像。這個地方舉的禪定也是這個道理,在禪定時現出影像,然後我們自己去攀緣禪定所現的影像。
比如說竹山有一個居士,他喜歡修禪定,他告訴我說:他一入定以後,經常可以看到大陸的影像,很清楚,上海、蘇州。他剛開始還不知道這是大陸,但是他後來去找實際的圖片來看,跟大陸完全一樣。就是說,他今天坐在那個地方,我們看他是坐在這個地方,但是他內心受用的是大陸的影像,這個都是自己的心所顯現出來的,離開這一念心,沒有這個影像可得的。所以我們也可以從禪定所知的影像比度了知,其實一切法都是我們自己心中所現的,自己變現以後,自己再去攀緣。第三、「簡非」,回答這個問難:
未三、簡非
又於如是青瘀等中,非憶持識。見所緣境現前住故。
這個地方,我們先把問難的情況說明一下。有人問難說:這個定中影像,其實不是他心所變現的,而是他在入定之前,他以前有見過這個影像,他是靠自己的憶念,他以前看過圖片,他把圖片的相貌記下來,在禪定的時候去憶念這個影像,以這樣的憶持識來問難定中意識。這個地方,論主把它作一個簡別:在禪定當中所現的影像,決定不是所謂的「憶持識」,不是一種憶念的影像。怎麼知道呢?「見所緣境現前住故。」因為如果是憶念所現的影像,它的影像是模糊的,是變化不穩定的;但是我們在禪定當中所見的「青瘀」、膿爛的相貌,是「現前住故」,是非常清楚分明、堅固的顯現,所以它不是憶持識。
簡別禪定意識,它是一種現量境,只能夠攀緣現在,不能夠攀緣過去、也不能夠攀緣未來,禪定是現量境的,它不是一個憶持識。這個地方是從定中意識,來說明心所緣的是自己變現的。這以下從散亂心的角度──「憶持識」,就是前面是從禪定,那散亂心又是怎麼回事呢?從散亂心的角度。
午二、約憶持識辨
聞思所成二憶持識,亦以過去為所緣故,所現影像,得成唯識。
在散亂心的影像有兩種:一個是「聞」,一個是「思」,聽聞跟思惟。我們不管是聽聞、思惟佛法,或世間法,我們也可以在聽聞思惟當中,心中顯出我們的「影像」,這個「影像」它就是「憶持」,靠著心中的憶念。這種影像,「亦以過去為所緣故,所現影像,得成唯識。」這個「憶持識」,你所憶持的其實是過去了,比如說:你回憶極樂世界的依正莊嚴,有七寶池、八功德水,但是你這個時候的影像,是你以前學習的,這個時候已經不存在了。
換句話說,即使是憶持識,它是不斷的累積,從你憶持的角度來說,它也是一個現在境,因為你不能回憶過去的影像,過去已經不存在,所以你緣的影像,還是屬於現在的影像,也是你現在的心所變現的。即使是憶持識,你緣到的也是你心中現在的影像,因為過去已經過去了。所以從這個地方,就證明一切法不離開你當下的這一念心。以下我們作一個總結:
丑三、結
由此比量,菩薩雖未得真智覺,於唯識中,應可比知。
從定中意識、或者散亂心的憶持識,這樣的「比」度了知,「菩薩」雖然沒有「真」實覺悟圓成實性的道理;但是在「唯識」無義的比度了知當「中」,也可以知道有這樣的一個情況存在。這一科是講「依他起相」,依他起相就是整個生命的因緣果報,包括我們因地的造業,也包括我們果報的受用,都不離開我們一念心。
我們從因地的造業來作一個說明,比如說:過去有一個埔裡的居士,曾經把他的積蓄供養埔裡某一個道場的大殿,後來這個大殿在九二一大地震的時候,被地震破壞了,他覺得很傷心,他說他的功德被破壞了,其實他的功德是不能破壞的。一個業力的成就,是心境的和合,他以前的當下去造佈施的時候,他這一念心,心中現出一個大殿的影像,他不能攀緣心外的影像,不可以。就是他造業的對像,是他心中現出三寶的影像,或者大殿的影像,這個時候他對他心中的影像,釋放一個施捨善良的心,而這樣的善心不斷的造作,心境不斷的和合,他這個佈施的業力,也就變成所謂的種子,保存在阿賴耶識當中,等待以後的受用。
即使後來的地震,所破壞的是眾生共業的影像,但是跟他造的業是沒關係的,因為他的業已經成就了。當大殿蓋好的時候,他的善業已經成就,存在他的心中。你心中的東西,地震是不能破壞的。你後來愚癡、後悔了,你後悔的時候,你一念的悔心,自己破壞自己的功德。所以我們經常說:「是心作佛,是心是佛。」在因地上你心中對佛、或三寶的影像,你不斷的禮拜、讚歎、恭敬,你以後就出現三世諸佛的功德莊嚴,從因地上說「是心作佛」,從果地上「是心是佛」,所以若因、若果都不離開你一念心。
我們看菩薩的制戒,它是一種心地戒。什麼叫心地戒?就是菩薩戒重視的是生命的過程,你內心是不是累積能夠斷惡、修善、度眾生那種善良的功能?你是不是成就這樣的功能、這樣的戒體?而不在乎你能夠做多少的事情。這個地方就是說:因為一切法,你造作的影像,都是你自己心中所顯現的,你在你心中的影像造作,然後這個影像變成一個種子,最後變現果報,還是在你的心中讓你受用。所以說:「由此比量,菩薩雖未得真智覺,於唯識中,應可比知。」我們因地的造業、果報的受用,都不能夠離開這一念心的。所以蕅益大師說:「妙因妙果,不離一心」就這個道理。這個地方是從道理上來推論「唯識無義」的道理。看「癸二、解妨難」:
癸二、解妨難(分二:子一有色非識難;子二色相非心難)
子一、有色非識難(分二:丑一結前起難;丑二例前答釋)
前面一段是偏重在因地的造業,這以下是從果報的受用來說明「唯識無義」。「解妨難」當中有兩科:「一、有色非識難;二、色相非心難。」「有色非識難」是偏重在色法的體性,「色相非心難」是從色法的形狀,從體性跟形狀的一種相續的堅固性,來問難唯識道理。先看第一「有色非識難」,這當中有兩段:「一、結前起難;二、例前答釋」。先看它提出什麼問難:
丑一、結前起難
如是已說種種諸識,如夢等喻。即於此中,眼識等識可成唯識。眼等諸識,既是有色,亦唯有識,云何可見?
前面「種種」的十一個「識」,說依他起相,從「夢」中的譬「喻」,我們知道這整個依他起都是一念心所變現的。但是這個地方,問難人他從兩個角度來問難:第一個「眼識等識」,這眼、耳、鼻、舌、身、意,這六個識它是一個心法,那心法是由心所變現、是從阿賴耶識所變現,這個我們容易理解;但是「眼等諸識」,眼等五根,還有六塵,五根、六塵這是一個色法,「色」法是有質礙的,譬如說地是堅性的、水是濕性的、火是熱性的、風是動性的,這個色法是有它固定的體性;我們的心是變化多端的,一下子起善、一下子起惡,這麼一個地水火風固定的體性,怎麼能夠說是變化的心所變現的呢?就是從色法,「有色非心難」,色法是有質礙的,心是沒有質礙的,怎麼能夠說色法是心法所變現呢?「云何可見?」提出這個問難。這以下回答:
丑二、例前答釋
此亦如前,由教及理。
這個地方,論主說:「前」面「教」法的如夢如幻,或者從道「理」當中已經作說明了。就是說,這個色法的體性是堅定的,是因為這個色法是由阿賴耶識的種子所變現,這個阿賴耶識它的體性也是穩定的,所以在這一期的生命當中,它所顯現的影像也是穩定的,只要種子的能力沒有消失之前,這一期生命當中的這個色法也是穩定的,因為色法不是第六意識變現的,是第八識,第八識是穩定的。
比如說:水,人的心跟水接觸的時候,水釋放的是濕性;但是餓鬼道眾生接觸的水,是一種燥熱的火性。所以你不應該說一切法的體性,是離心別有自體,不能這樣子講。它如果有自體,所有的眾生接觸它,都應該是同一個體性;但事實上不同的眾生去接觸這個法的時候,這個色法是有變化的,所以是由心來決定這個法的性質。前面是「有色非識難」,從色法──地、水、火、風的體性來問難唯識的道理;這以下「色相非心難」,從物質的形狀來問「難」:
子二、色相非心難(分二:丑一難;丑二釋)
丑一、難
若此諸識,亦體是識,何故乃似色性顯現,一類堅住,相續而轉?
「若此」五根、六塵色法的「諸識」,是由心所變現的影像,為什麼「色」法的形狀是「一類堅住,相續而轉」呢?它是這麼穩定而且相續的「現」前!既然心的形狀是變化多端的,為什麼能夠變化出形狀這麼穩定的東西呢?其實這個回答跟前面是一樣,因為它是阿賴耶識所變現的。
前面一段的說明是從業力的造作,這個地方是從果報的受用。果報的受用,在《楞嚴經》講到唯心所現,它說:我們每一個人的本性是清淨本然的。就是我們每一個人明瞭的心,雖然是有很多很多的業力;但是我們把這個心歸零,把心帶回家以後,我們的本性是清淨本然、週遍法界的。既然是清淨本然、週遍法界,那為什麼有山河大地存在呢?佛陀回答說:這個叫做「循業發現」。每一個人內心當中,循著自己的業,去發現自己的果報。比如說:今天雖然大家都住在同一間寺廟,但是每一個人在受用寺廟的果報是有差異的,就是你眼睛所見的顏色、耳朵所聽的聲音、所接觸的感受都不同,沒有一個人相同。同樣一個音聲,有些人覺得這個音聲是悅耳,有些人覺得這個聲音對他是傷害的、是逼迫的。
就是說,每一個人遵循他心中的業力,去發現外面的果報。你有業力,你自己的業力變現一個影像,然後讓你自己去受用,不是外面有業力來趨導你,不是這個意思,是自變、自緣,你循業發現,你自己有這個業種子,就變現了五根、六塵,你自己再去受用這個果報。因為業力本身是相續的,所以你感到果報好像「一類相續」;但是等到業力結束的時候,果報就消失掉了,你就換另外一個果報。這個地方,從「循業發現」來說明果報的受用,也是不離開心識。這以下回答:
丑二、釋(分二:寅一長行;寅二頌)
寅一、長行(分三:卯一標所須因;卯二逐理征責;卯三結成正義)
這當中有兩段:「一、長行;二、頌」。「長行」當中有三段:「一、標所須因;二、逐理征責;三、結成正義」。我們先看果報受用的回答:
一、標所須因
與顛倒等諸雜染法為依處故。
這個地方,論主沒有直接從「循業發現」的角度回答,是從色法所造成的過失,從過失的因緣來說明。說「與顛倒等諸雜染法為依處故」,就是說這個五根、六塵──眾生的果報相,有很多快樂的果報、痛苦的果報,這種果報,就是引生我們內心「顛倒諸雜染法」的依止處。這個「顛倒」就是無明,我們對所知影像一種錯誤的認知,因為「顛倒」就產生「雜染」──煩惱雜染、業雜染跟生雜染,這一切顛倒的三雜染,都是因為果報相似堅固的顯現,才使令我們產生顛倒。
就是說眾生所有「顛倒」的根源,就是貪愛的煩惱。為什麼會起貪愛?當然是面對色法起貪,就是對色聲香味觸這六塵的境界產生貪愛。為什麼會貪愛呢?因為色法顯現的時候,它有一種相續性。你今天看到房子存在,昨天也存在,前天也存在,它不斷的存在,你就認為這個法是真實的,產生了常、樂、我、淨四種顛倒。這個時候,人一顛倒以後,就容易起煩惱、造罪業了。所以這個色法的「一類堅住,相續而轉」,是我們整個眾生起顛倒,生起三雜染的主要根源。我們凡夫在受用果報的時候,就很容易在果報當中產生迷惑顛倒。
卯二、逐理征責
若不爾者,於非義中起義顛倒,應不得有。此若無者,煩惱、所知二障雜染,應不得有。此若無者,諸清淨法,亦應無有。
假設這個色法的體性不是「一類堅住,相續而轉」,是變化的,比如說:你要是生長在無色界,那就好了,因為無色界的色法是變化多端,它沒有業果色,它是定自在所生色,它的色法是隨心而隨時變化的。我們欲界眾生的色法是一類堅住的,所以我們會在「非義」的我空、法空體性當中,產生一種真實義的顛倒。假設色法的顛倒不存在,煩惱障、所知障兩種雜染就會不存在了。沒有煩惱障、所知障,所有的戒、定、慧的熏修就不需要了。所以追根究底,眾生的雜染就是從六塵──色、聲、香、味、觸、法,產生一個錯誤的認知──常、樂、我、淨的顛倒,就很容易勾引我們去造業了。
卯三、結成正義
是故諸識,應如是轉。
前面五根、六塵種種的色法,其實是一念的心所相續變現、相續「轉」生的,不是離心別有的。我們凡夫的顛倒,開展出來有常、樂、我、淨四種顛倒;但是最嚴重的顛倒就是「常見」,我們一直認為生命是恆常住不變異的,這樣的顛倒,就很很容易使令我們產生錯誤判斷而起煩惱造業。這個常見的顛倒,我以前在佛學院的時候,有一個學生,差不多是二十歲的年輕人,這個人很有善根。他來讀佛學院的時候,他整個依他起的因緣法,可以說是福報享盡、業障現前──身體也不好,整個因緣都不是很好。後來他發心出家修行,在佛學院用功了五年,很有長進,他的身體變得健康,身相變得莊嚴,福報也現前,供養也變多了。這當然是一個因緣的改變,好的現象。
但是後來他起了常見的顛倒,他認為:我現在的因緣非常具足,身體健康、福報又現前,我現在還俗回去,可以好好的享受人生。那個時候我就勸他:你不能有這個的念頭,這是不對的!但是他沒有聽從我們同參道友的建議,他還俗了。後來還俗不到半年,他整個身體的健康、福報的因緣,全部破壞消失掉,變成以前的苦惱相、業障相。這怎麼回事呢?就是你現在的影像是因為歸依三寶,有出家眾戒體的攝受,你有福報相現前,這個影像的背後是有因緣的力量資持的;結果你破壞你的根本,你去追求枝末!就是說,我們現在之所以有這麼好的影像受用,有色、聲、香、味、觸、法,那是因為我們奉持佛陀的教法,努力的熏修戒定慧;假設你忘了後面內心的功德,你去追逐外在的影像,那你後面的功德沒有了,你外在的影像也沒有了,因為它是心所變現的,它是某一方面善根的心所變現的影像。
我經常在想:我們一個菩薩發了菩提心,在佛前很真實、很認真的宣佈:從今以後,誓斷一切惡,誓修一切善,誓度一切眾生。我們每一個人都曾經在佛前許下這個願望,但是我們在實際行動的時候,發覺我們理想跟目標有一段距離,就是你在實踐的時候。所以菩薩戒說:菩薩在受持戒法的時候有三種力量:誓願力,你要有目標;第二個觀照力;第三個行動力。內心有斷惡、修善、度眾生的目標,第二個你有真實佛法正見的觀照,第三個你有真實的行動。
但是從誓願力到行動力,這個地方有個問題,就是我們很容易在受用果報時產生顛倒,你不要說逆境會障礙你,順境也會讓你顛倒,所以菩薩的智慧很重要。就是說你的目標要完成的時候,這個智慧的觀照是非常重要,你要知道其實你所受用的果報,是你內心所現的影像,就算它有種種的福報現前,那也是內心有善業的關係,跟外在的影像沒有關係的。你不要以為信徒供養你,你很快樂,其實那是因為你有善業;你要是不相信,你把善業用光看看,你看誰供養你!
就是說:其實我們所受用的影像,都是心中的業力──種子所變現的。這個時候,你心對於外境的執取會慢慢的鬆脫。你一個人對外境的執取鬆脫以後,你心中的菩提心,才能夠操作自如,做你該做的事。你這一念菩提心一天到晚住在外境,你菩提心一下子就迷惑掉了,你在外境裡面起顛倒,你曾經發什麼願你也忘掉了,就跟著外境在那個地方轉,等到你把福報享盡的時候,就到三惡道去了。
所以說這個地方,論主很慈悲,你看他怎麼說:「與顛倒等諸雜染法為依止處。」就是說,身為一個菩薩發了菩提心,為什麼他不能夠努力的去實踐他的目標呢?因為他在受用果報的時候,很容易因為果報的相續而產生顛倒,顛倒的結果就產生貪愛的煩惱,就起種種殺、盜、淫、妄的罪業,最後就墮入三惡道去,這一切都是因為色法的「一類堅住,相續而轉」,使令我們產生了迷惑。這個地方,論主提醒我們要注意這件事情,它的相續,那是因為我們曾經有一段的業力相續,所以果報才會相續,這個就要修無常觀來對治。
寅二、頌
此中有頌:亂相及亂體,應許為色識,及與非色識,若無餘亦無。
這個地方是出自於《大乘莊嚴經論》。它說「亂相」,「亂相」就是我們心中所緣顛倒的相狀,這個「亂相」主要是五根、六塵這個色法;「亂體」,就是我們能緣的這一念心,就是六識;所緣的「亂相」跟能緣的「亂體」就是「色識」跟「非色識」。這個「色識」,就是物質所成有質礙的色法叫「亂相」;「非色識」,就是沒有質礙明瞭的心識就是「亂體」。心跟色這兩個關係,「若無餘亦無」,只要一個沒有,另外一個也就消失。比如說:我們今天對色塵起貪愛,假設我們有辦法把所緣的色塵去掉,貪愛的煩惱也就消失掉。你修善法也是這樣,你心中念阿彌陀佛,把阿彌陀佛的聲音現、或者影像現出來修歸依,假設你心中的影像消失,那個能歸依的心也消失,心跟境這兩個是互相依持的,一個沒有,另外一個也沒有了。
大乘的唯識學跟一般唯心的觀念不同:世間的唯心論者認為外境是完全不存在,只有心存在;唯識學認為心跟境都存在,只是境是心所變現的,境不離開心的影像。所以唯識學對境是同意它存在,只是它不離開心。這心、境的關係,在唯識的學派有兩個不同的說法:有些人認為「心隨境轉」,意思就是說外境是比較重要,因為你在不好的境界,就會引生不好的念頭,你在好的境界就容易起好的念頭,所以「心隨境轉」,這是第一個說法;另外有些人主張「境隨心轉」,心是主導者,這個境只是次要的因素。
那應該怎麼來融通呢?如果我們是一個初學者,我們內心對於外境的抵抗力,那個止觀防非止惡的戒體的對治力薄弱,對我們資糧位的菩薩來說是「心隨境轉」,沒錯!你依止一個雜染的境界,你就容易生起煩惱;你依止一個清淨的環境,你能夠生起善念:所以初學者是「心隨境轉」。但是你要是老修行者,特別是到了加行位的菩薩,這個時候是「境隨心轉」,他內心有什麼樣的想法,他能夠去主導環境,他可以在不可能的環境當中,去創造眾生得度的因緣,所以他是「境隨心轉」。
總而言之,心跟境這兩個是互相影響的,所以「若無餘亦無」,其中一個東西沒有,另外一個相對的境也就沒有了。到這個地方是解釋「依他起相」的差別,跟會歸到一念心識的道理。以下說明這個「成」。我們先看科,第七十頁「己二、廣釋二相」,就是廣泛的解釋依他起相跟遍計所執相。在廣泛的說明依他起當中,有「釋」跟「成」,先作一個解釋,再作一個總結成立。「釋」當中已經說明,以下「成」,把它作一個總結成立。我們回到第七十八頁:
辛二、成(分二:壬一成十一識;壬二成唯識性)
壬一、成十一識(分二:癸一成和合轉;癸二成差別轉)
前面是廣泛的說明依他起,這個地方是作一個總結,總結當中分成兩科:一、成十一識;二、成唯識性。「成」立「十一識」是開展出來,依他起開展出來有十一個識;但是把它作一個縮合,不離開現前一念心識,叫「成唯識性」:所以這二科是一個開合的關係。我們先看它的開,「成十一識」當中有兩科:一個是成立「和合轉」,第二個成立「差別轉」。先說明它的「和合」關係,再說明「差別」關係。先看「和合」的關係:
癸一、成和轉識(分二:子一問;子二答)
子一、問
何故身身者受者識、所受識、能受識, 於一切身中,俱有和合轉?
這個地方提出一個問,說「身身者受者識」,這是六根,我們心的所依處,所依;「所受識」是六塵,我們所受用的;「能受識」是六識,這是能受用的。這個所依、所受用跟能受用這三個法,在一切的生命體當中,都必須要和合的活動,一個都不能缺乏,為什麼呢?提出這個問,以下回答:
子二、答
能圓滿生,受用所顯故。
就是說這個十八界它必須要「圓滿」具足的生起,我們眾生才能夠「受用」苦跟樂的感受。也就是說,身為一個生命體,你因地怎麼能夠造業?當然是心能夠造業。但是你心要造業要依止根,你要依止眼耳鼻舌身意六根;那你不是只有所依的根,你還要有一個所受用的色聲香味觸法的六塵,你才能夠圓滿的造業。你在因地的時候,是依這念心來依止根在六塵造業;你受用果報也是這個道理,也是由這一念心來受用,依止這個根在塵境中去受用。所以若因、若果,在因果的作用當中,必須有十八界──根、塵、識的安立,這個因果才能夠圓滿的去造業、圓滿的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