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本行集經卷第二十一
隋天竺三藏闍那崛多譯
王使往還品下
「『時,淨飯王復如是言:「我智慧子!汝今雖於諸親族邊無愛戀心,但取我意,還來向家,勿令我今為於汝故,憂愁懊惱,取於命終。善子!凡人行法行者,皆於一切諸眾生邊生慈悲心,如是乃得名為法行,豈但獨自身入深山,始名法行?所以者何?我昔曾聞,往古已來,或有諸人,在自己家,不脫瓔珞種種嚴身,長養鬚髮,具足功德,求解脫故,在於家內,亦能得於解脫之法。凡是修習解脫行法,唯須智慧及以精進,如此即是解脫正因。汝今違我而入山者,如此乃是避於五欲驚畏之法。然其彼等諸人在家,以諸瓔珞莊嚴自身,得解脫者,今當為汝,略而說之。昔有仁者,名曰隨常,仁者力金剛,仁者多有,仁者流行,仁者大富,仁者邊天,又復有於毘提訶國王,名能生耶耶底王(隋言行行),仁者淨仙,又羅摩王(隋言作喜),有如是等無量無邊在家諸王,悉得解脫。汝今須知,在於家中求解脫法,亦能令得,未必出家。是故汝可速來還家,滿二種願:一汝得受五欲之樂;二令我心常得歡喜。凡世間人,受王位者,若令心得如願功能,是名真王。我今能為汝滿此願,王位難捨,我為汝故,此難捨事能捨與汝灌於汝頂。汝若建立如是因緣,則我歡喜,便即辭退,捨世出家,入山求道。」』而說偈言:
「『王位親密實難捐, 今悉割斷持付汝,
見汝堪治世間故, 我生歡喜即入山。』
「爾時,大臣並及國師婆羅門等,宣淨飯王如是口勅所說之偈,悉具委曲諮菩薩已,復更別以三種事意,諫菩薩言:『大智聖子!此是聖子父王淨飯,流淚嗚咽,向我等勅酸切之語。是故聖子!今聞父王如是苦勅,堪應供養恭敬父勅,不得違逆。聖子父王,今以沒溺大深苦河,無人能拔出於智岸,唯有聖子,能作救護,堪拔彼苦。猶如墮於最極深水,唯大船師乃能拔出。如是如是,聖子父王,今以沒深大苦惱海,更無有人能拔出者,唯聖子耳。又復聖子,小嬰孩時,增長養育,唯憍曇彌,兼其復是聖子姨母,莫令孤寡,使其命終。今為憶念於聖子故,受大苦惱,譬如牸牛失犢子故,悲喚而鳴。如是如是,彼憍曇彌,以眼不見於聖子故,悲苦嗚咽,常恆啼哭,是故聖子,不應捨離。復以往昔養育之恩,猶如彼牛愛戀其子,並及宮內婦女眷屬,亦然受苦。又迦毘羅城內,一切釋種男女人民大小,為愛聖子心煎迫故,被苦惱火之所燒然。是故聖子!今可還家見於彼等,譬如大地被焚燒時,在上諸天,降大甘雨,滅彼燋熱苦劇之火。』
「爾時,菩薩聞父王使如是語已,少時思惟,以調身心口喘氣已,報使人言:『我亦久知,人父向子皆有愛心,我知我父淨飯大王,向於我邊極大憐念憶戀著心。我今但以怖畏世間生老病死,自身見沒,豈能救沉?欲求度脫,故捨離彼諸眷屬耳。誰復樂捨此之親愛,可不欲得恆相見也?若世間中無愛別離,誰不樂世?雖復久住共諸親聚,會當別離,是故我今捨於一切所愛親族及以父母,志求菩提。若汝所言,因愛我故,致令父王生大苦惱。我聞此言,實不戀著如是恩愛。所以者何?譬如有人,於睡眠中,夢見親愛聚集合會,覺還別離,若是凡人,不解方便,心生苦惱,此是無識愚癡眾生。若有智人,能自思念,親愛合會,猶如路行,道上結伴,相與共行,隨逐近遠,到所至處,各散還本。以是事故,親愛眷屬,聚集有離,何須愁惱?又前世時,曾為眷屬,捨已來此;此處眷屬,捨至後世;後世捨已,復至後世;如是展轉,更互相捨,此諸眷屬,愛戀之心,從何處來?去至何處?凡世間人,從初受胎,至一切處,如是念念剎那時間,悉皆有於死命鬼逐。如此何者?是時非時。今乃語我:「我子即今非是入山求道之時。」何況在家受五欲時?若當問我時非時者,今當略之。所以者何?彼死命鬼,於一切時,攝諸眾生,無不攝時,是故我今欲求離彼生老病死,以如是故,無時非時。』
「菩薩復言:『若當我父,喚子但來,我必與子灌頂王位。我父必有大弘願心,如是難事易能與我,可惜於道令我不修。但我不欲受此王位,親愛繫縛非解脫道。譬如患人不思美食,云何智人貪是世樂?其無智想愚癡之身,大有苦惱故,乃能受此王位耳。既居王位,放逸自在,耽荒酒色不能捨離,譬如金屋勐火熾然,譬如美漿和諸毒藥,譬如花沼而有蛟龍。如是如是,王位快樂,意所娛樂,諸患隨逐,不覺不知。以是因緣,我今不樂,亦非是法。』而說偈言:
「『譬如金屋火熾盛, 如食甘美毒藥和,
如滿池花有蛟龍, 王位受樂後大苦。』
「爾時菩薩說是偈已,復作是言:『以如是故,往昔諸王得王位已,年少之時治化受樂,後至老年厭離五欲,棄捨宮殿便入山林。凡人寧當在於山林,食草活命,不居宮殿受五欲樂,如養黑蛇,後受其殃。初受樂時,不知患害,後時瞋發,遂便螫人。寧捨居家,入於山林,莫捨山林,還入家居。何以故?為於先聖所譏嫌故。我今既得生於善家,應修善法,莫如癡人行不善法,自縱恣心。既剃鬚髮,著袈裟衣,止住山林,修道學問。而彼於後,捨袈裟衣,不懷慚愧,是名無羞愚癡之人。或為貪故,或為瞋故,或為癡故,或為畏他,如是反退。我今不羨天帝釋宮,況復還欲入自己宅?譬如有人已得美食,食訖已後,吐變此食棄之於地,復欲還喫,可得以不?如是如是,若人捨彼五欲出家,或為諸緣,還欲入家,亦復如是。譬如有人已離火宅,還欲入來。如是如是,已見俗患,捨白衣形,入山修道,迴還亦爾。』而說偈言:
「『如人捨於火宅走, 後時忽復更迴還,
既見俗患離出家, 從林反歸亦如是。』
「爾時菩薩說此偈已,告二使言:『汝等前稱父王所說,往昔諸王在家修法得解脫者,此事不然。何以故?此之二事,因緣相乖,甚大懸遠。所以者何?求解脫人,其心寂定,微妙之處,乃得居停。若在宮中,五欲情蕩,出外治民,須行鞭捶瞋責罪罰,於是心中,求解脫者,無有是處。若人意樂無為寂靜,彼則不貪世間王位,設在位時,應須捨離;若樂王位,其人心意,不能寂靜。若樂寂定,復貪世務,此二相乖,天地懸遠,譬如水火不得共居。如是如是,求解脫法,復著五欲,終無是處。是故我今決定知彼往昔諸王,捨王位已然後乃得寂定之法。若居王位教化之時,其智未成,且學用心治理民耳,不必專求解脫之法。其事雖然,彼等諸王,各隨其意,或求解脫,或受五欲;我今不然,不學彼等,亦復不曾發如此心。我今已斷住家欲鏁,得於解脫,不復貪著世間五欲,豈得還家?』
「時,二使人聞於菩薩如是等說無染著言,專正決定至真之語,更復詳共白菩薩言:『大聖王子!今者誓願,求無上法,此是真實,非無道理。但如此行,今未是時。所以者何?聖子父王,今受如是憂愁苦惱,是故聖子!違背此心,非是正法。』而說偈言:
「『今求法藏實是利, 雖有正理未合時,
父王愁毒切割心, 孝德既乖是何道?』
「爾時二使說此偈已,重白聖子,作如是言:『大聖王子!如我所見,此意非是細觀法行,於世財利及以五欲,非巧方便。所以者何?聖子今者未曾見因,云何求果?現得果報,而便捨背,方求未來。大聖王子!凡是世間一切書典,各各皆自有於悉檀,或有人言:「有未來世。」或有人言:「無未來世。」然此義中,人多有疑。是故聖子!以得果報現在且受,若無來世,何須精勤求彼解脫?
「『復有人言:「決定世間,有善有惡,未來世受。」以是義故,精勤修行,求解脫道,是名為癡。若使諸根,決定破壞,親愛別離,怨憎聚會,境界相合,自然捨離,生老病死,何假須作勤劬方便?當知此義無有實也。又在胎時,手足胸背,腹肚髮爪,諸節支脈,自然而成。或復有人,得成身已,還復破壞,或有人言:「既破壞已,還自然成。」故先典中,有如是語:「棘針頭尖,是誰磨造?鳥獸色雜,是誰畫之?此義自然,無人所作,亦復不可欲得即成,世間諸物,不得隨心即使迴轉。」而有偈說:
「『棘刺頭尖是誰磨? 鳥獸雜色復誰畫?
各隨其業展轉變, 世間無有造作人。
「『復有人言:「世間作者,一切皆由自在天作,若自然者,人亦何須勤劬作業?可不是因流轉自來,及其去時,還是彼因流轉自去。」
「『復有人言:「以分別故,則我相生,故受於有,有盡亦然;若受有時,不假勤求,自然而受;若有盡時,自然而盡,亦不假滅。」
「『復有人言:「世間欲受人身之時,其父不負他人之債,則便得生,生天生仙,一切悉然。若此三處,不負債者,此人不用勤劬,而求自然,而得彼處解脫如是。」次第諸經典中,各各悉檀自說如是,各得解脫。其有智人,精勤欲求勝處之時,必損其心。是故我知聖子,若欲求解脫者,依理依法,應如是求解脫之路,如古書典悉檀所說。若如是者,必定當得,無有疑也。聖子慈父淨飯大王,為聖子故,受愛心苦,當得除愈。聖子今者還宮之時,意中若見宮殿,患厭此事,亦復不須思惟。何以故?昔諸王仙,棄捨家已,至山林中,後還迴向自家宮中。言彼王者各有名號。所謂菴婆梨沙王(隋言虛空箭),捨離家已,在山林中,諸臣百官,開諫曉喻,左右前後,圍遶而還。其羅摩王(隋言能喜),既見大地,被諸惡人之所毀敗,各各相奪,迭相殺害,心不忍看,從山出來,如法擁護。又復往昔毘耶離城,有一大王,名徒盧摩(隋言樹),亦從山林下來本國,護持世間。往昔又有一梵仙王,名娑枳(居岐反)梨低(隋言離言),又羅枳提婆王(隋言喜天),達摩耶舍王(隋言法稱),諸如是等梵仙諸王,無量無邊,各捨山林,還來本宮,綏撫大地。是故聖子!聞此往昔諸王本事,今若還宮,無有患苦。』而說偈言:
「『如是名稱諸王等, 各捨婇女入山林,
後並棄山還本宮, 聖子今迴有何過。』
「爾時,菩薩聞彼二使如是語已,告彼大臣並及國師婆羅門言:『有無之義,疑與不疑,我自知耳。但此二義,所有真理,隱之與顯,我忍受之。其傳聞者,既無因緣,何由可信?若有智人,應不依他虛說而行,猶如盲人,欲行道路,既無導者,不見真實,云何得行?心自不決,若善非善,彼盲癡人,假令淨法心見不淨,以無智故。我今寧發精進之心,而雖未得,甘從果報長受苦惱,實不忍在五欲淤泥迷沒沉溺,為於諸聖之所譏訶,暫受快樂。又汝等言,往昔已來,虛空箭王,及能作喜,並從山林,還入家者。彼等諸王,我不取於解脫法中用為證明。何以故?彼等諸王,以其所學,盡神通故,別更無有苦行之法,是故彼等迴反還宮。汝等今者莫作是心,我當立誓,假使日月墮落於地,此雪山王移離本所,我若未得正法之寶,貪世事故,以凡夫身還入本宮,無有是處。我今寧入熾盛勐炎大熱火坑,不得自利而還入宮,無有是處。』
「爾時菩薩作是誓已,從座而起,捨棄此林,背彼二人,獨自而行。時彼二使,聞於菩薩如是言已,復見決定捨諸親族,發如是願,知必不迴,舉身自撲,從地而起,流淚滿面,大聲而哭,隨菩薩行,欲近菩薩。是時菩薩,威德甚大,彼等二人,不能得逼,猶如日光,耀彼等目,不能覩見菩薩之身。
「爾時,使人復更重諮菩薩是言:『唯願聖子!莫作如是剛[革*卬]志意,願定我等戀慕之心,我等愛心既未除斷,不忍棄捨聖子而去。』彼等二人,愛菩薩故,兼復重意向淨飯王,以是因緣,隨菩薩後東西而行,或住或看,或行或走。時彼二人,更復別教四人,隱身隨菩薩後,左右而行。『汝等人輩!莫離聖子,看至何處。』如是教已,時彼二人,心中愁毒,受大苦惱,啼哭叫喚,各相問言:『我等今者云何至城,見大王面?大王心情,為聖子故,大受苦惱,我等此言,云何得奏?若至王邊,復作何語,能解王心?』而有偈說:
「『彼等二使知聖子, 決定不還至自宮,
別遣四人逐後行, 自迴見王云何說。』
佛本行集經問阿羅邏品第二十六上
「爾時,菩薩捨其父王大臣使人,並及國師婆羅門時,兩俱流淚,既分別已漸漸前行,安庠而向毘舍離城。未至彼城,於其中路,有一仙人,修道之所,名阿羅邏,姓迦藍氏。時彼仙人,有一弟子,遙見菩薩,向已而來,見已生大希有之心,從生未曾覩見斯事。見已速疾走向其師所坐之處,至已向彼諸同學等摩那婆邊,大聲唱喚彼等姓名,各各自言仁者跋伽婆!仁者彌多羅摩!仁者設摩!諸如是類摩那婆等,皆悉告言:『汝等今者可各喜歡,心應捨離祭祀之法,今此處所有遠方客大德仁來,應須迎接。然此仁者,已能厭離諸結煩惱,欲求最上至真解脫,即是釋主淨飯王子!諸相端嚴,猶如金柱,身光明曜,巍巍堂堂,脩臂下垂,手過於膝,足趺下蹈,千輻之輪,行步安庠,如牛王視,圓光威德,猶如日輪,身若黃金,衣袈裟服。我等福利,最上之尊,漸漸自來,向我等邊。我等今者應須辦具,隨力所有供養承事,勿令虧少,恭敬尊重,頂戴奉迎。』爾時,彼摩那婆即以偈頌歎菩薩言:
「『安庠善巧能行步, 顧盻猶若大牛王,
眾相滿足莊嚴身, 一切諸毛皆上靡,
足下圓輪具千輻, 眉間宛轉妙白毫,
脩臂洪直自在垂, 此是人中大師子。』
「爾時,彼摩那婆口說此偈歎菩薩已,重告彼諸摩那婆言:『汝等一切諸摩那婆!可共相隨,向於師所,諮白此事。』是時彼諸摩那婆等,即便相隨,往詣其師阿羅邏邊,到已委具諮白於師如前等事,言語既訖。
「爾時,菩薩安庠而行,忽然來至阿羅邏邊。其阿羅邏仙人,遙見菩薩,近來見已,不覺大聲告言:『善來聖子!』菩薩前至阿羅邏所,二人對面,相共問訊:『少病少惱,安隱已不?』相慰問訖,其阿羅邏請菩薩坐草鋪之上。而有偈說:
「『二人相見大喜歡, 各各問訊少病惱,
相對語言時未幾, 清淨草座即便鋪。』
「爾時,菩薩坐草鋪已,其阿羅邏諦心觀察菩薩之身,上下觀已,生大歡喜希有之事,即對菩薩,以美音辭,往來談說,稱讚菩薩,作如是言:『仁者瞿曇!我久承聞,仁者丈夫!能捨王位,踰城出家,割絕親愛染穢羅網。譬如大象斷牢鐵鏁,或[革*卬]皮繩頓絕之後,自在走出,隨心所行。如是如是,仁者今日,乃能勐心,捨宮入山,於一切處,知足少欲,大有智慧。仁者瞿曇!既得如是希有之事,世間富貴,果報功能,得已能棄,剃落山林,此實難辦。往昔諸王,雖得王位果報具足,備受五欲,至年老時,喚於世子,付囑王位,灌頂為王,於後方捨宮內而出,至於山林,行求於道。彼不為難,亦非希有。如我所見,仁今年少,不受五欲,捨是富貴功德之事,能辦是心,來此求道,既得如是不可思議大聖王位,最勝境界,正盛年時,能斂心意,不著諸欲,志求解脫,不被縛著,不為諸根境界所染,能知有中一切諸患,不被諸有之所纏繞。何以故?往昔有王,名曰頂生,彼王已得統四天下,猶不知足,騰上至彼三十三天,得於帝釋半座而坐,以其內心不知足故,五欲境界便即失盡,墮落於地。
「『復有一王,名那睺沙,亦得王領於四天下,還復上至三十三天,治化諸天,猶尚不足,亦失王位,墮落於地。諸如是類,羅摩王、陀盧呼彌王、阿沙羅吒迦王等,又多有諸轉輪聖王,以得王位不知足故,皆失境界,富貴王位悉皆滅盡。世間無人得境界已,心知足者,猶如大火得薪熾盛。』其阿羅邏作是語已,菩薩報言:『仁者大仙!我見世間如是相已,復覩一切,猶如芭蕉,心內不牢,後還破壞。以得境界,恐不知足,不求自利,厭離欲事。我知是已,尋求正路,處處遊行,猶如有人行於曠野,失伴迷路,心惑諸方,不得導師,以求導故,處處遊行,今我亦然。』
「爾時菩薩作是語已,時,阿羅邏更復諮白於菩薩言:『仁者瞿曇!我久見於大士心相,仁於解脫,堪作大器。』
「爾時,眾中有一摩那婆,是阿羅邏仙人弟子,合掌白師,歎於菩薩作如是言:『希有此人,不可思議,能辦此心。往昔諸王,年少之時,坐於宮內,當受五欲,於後得年頭白老時,各喚太子,付囑王位,灌頂為王,於後捨家,而入山林,行行修道,而得王仙。此者不然,盛年少壯,正是快意受五欲時,少病少惱,氣力充足,頭髮烏黑,身體柔軟,勇勐具足,無所乏少。父王年老,不貪王位,厭離世間,不貪果報,而能出家,入山求道。』
「時阿羅邏白菩薩言:『仁者發心,欲求何事?欲辦何道?乃能發心,來於此處。』菩薩報言:『尊者大師!我以見此世間眾生,以為生老病死纏縛,不能自出,今發如是精勤之心。』時阿羅邏復作是言:『仁者瞿曇!乃能生於如是慧眼,發如是想,此義真實。所以者何?』而說偈言:
「『一切法勝唯有行, 清淨寂定不過心,
染著恩愛最怨家, 諸有恐怖是老死。』
「爾時阿藍說是語已,而彼眾有一摩那婆,是阿羅邏仙人弟子,白菩薩言:『仁者今捨親愛眷屬,背而來此,有何心意?』菩薩報言:『世界所有集聚合會,決有別離。我知如是,故發此意,欲求至真。』
「時阿羅邏仙人重更白菩薩言:『仁者今已得於解脫。所以者何?眾生所沒,此泥難渡,世間所縛,此牢強繩,仁者已能獨辦此心,我當說此解脫法門。所謂愛心,仁須遠離,言愛心者,是世間中大惡蛟龍,於心水內,居止停住,失一切利。以如是故,我今觀知世間之人,非是正行,其能取於正行之法,唯有智人,遠離愛染,應鬚發心,斷見有相,作於無相。』
「菩薩答言:『大仙尊者!我受是語,如尊所言。』阿羅邏仙復問菩薩:『仁云何受?』菩薩報言:『世間之人,以作相縛。其相縛者,凡是父母,生子養育,為立家故,養育兒息,有能增長成就我家,以是緣故,父母養子;若無因緣,自許眷屬,猶不親近,況復他人?凡親近人,貪求利故,而昵於人,終無處覓。』阿羅邏仙復更讚言:『善哉仁者!仁今已知世間諸法,瞿曇沙門!乃爾明證一切諸智。』
「時,彼眾有一摩那婆,亦是羅邏仙人弟子,白菩薩言:『仁者瞿曇!仁今已得是最上樂。何以故?能漸離於一切愛相,即得世間諸無惱法。所以者何?我見世間,少有人能不憐婦兒,不求財物,不舉兩手,哭於世間。多見有人,以不少欲,不知厭足,愛惜資財,常起貪心,染著世利,家家盡皆舉手大哭。』而說偈言:
「『世間罕見知足人, 少欲無求不受苦,
所有哭泣恩愛者, 多是貪著聚資財。』
「時阿羅邏白菩薩言:『希有仁者瞿曇!如是廣大智慧,是故仁今辦是勇勐,制伏諸根,不令增長於諸欲染,勿為所牽。』是時菩薩,問於尊者阿羅邏言:『大仙尊者!諸根何故如是不定?欲降伏者,方便云何?唯願尊者!為我解說。』其阿羅邏仙人報言:『沙門大士!凡人在世,欲厭離生,我今當為大士略說方便之相。大士諦聽。』而有偈說:
「『大尊仙人阿羅邏, 發遣菩薩神智心,
於自己論悉檀中, 分別要略而宣說。』
「『瞿曇大士!凡欲除於諸根體相,及根境界,應須如是思量分別。何以故?是諸根等,一切境界,既分別知,悉須捐捨。乃至諸根境界之內,有諸愛染,彼愛所染,即能令著。以此著故,則令眾生沉沒世間,不能得出諸凡夫人,受於貪愛繫縛等苦,一切皆由境界故,得如是等事。大士當知!何因緣爾?』而說偈言:
「『山羊被殺因作聲, 飛蛾投燈由火色,
水魚懸鉤為吞餌, 世人趣死以境牽。』
「爾時,菩薩聞此偈已,復更問言:『尊者今說調伏諸根方便相貌,共因緣生,體性虛空,誑惑無實,猶如火坑,猶如夢幻,如草上露。我今心想,以如是知。』
「時,阿羅邏仙人復問菩薩大士:『仁何故言,諸境界內,無利益想?』菩薩報言:『凡人欲依諸境界住受果報者,猶如有人造立屋舍,欲蔽日光,或避風雨。如人以渴故求於水,又如人飢故求覓食,如人垢穢欲洗浴身,如人露形求衣覆體,如人睏乏故求乘騎,欲得除寒故求於暖,欲得除熱故求於涼,欲去疲勞故坐床鋪。如是等事,諸所求者,皆為以苦來逼身故,所以推求。如似病人,為患重故,方覓良醫。世間之人,一切悉皆如是悕望。』
「時,阿羅邏讚言:『瞿曇!希有此心。大德!云何於世間中,能作如是速疾,即生無常之想?希有希有!能見真實。大德利根,聰敏易悟,若能如是明瞭見者,是名真見;若異見者,是名誑惑。如仁所言,為飢求食,避藏風雨,以此寒熱暫易奪故,世間人心即生樂想。』又復歎言:『仁者瞿曇!真是法橋,任持大器,我雖傳聞,先觀弟子,堪受法不?若能堪受,然後為說種種諸論。如我所見,仁者今日,則不復然,俯仰雲為,深得進止,不假須觀,如我論中,有真實義,盡為仁說。』
「爾時,菩薩聞阿羅邏仙如是語已,生大歡喜,而重問言:『尊者大仙!今日未知我之孝心,忽為我作如是妙說,我知是相,雖未即益,今已得利。所以者何?譬如有人,欲見於色,而得光明,如人遠行須得善導,如度彼岸須得船師,尊者今日顯示我心,亦復如是。唯願尊者!更為我說尊者所知,云何度脫生老病死?』
佛本行集經卷第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