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講)
請大家打開講義第四十七頁,「癸七、約無是非是顯見性惟真」。
本經的修學宗旨,重點就是在修學首楞嚴王三昧。這個首楞嚴王三昧,具足來說,是一個廣大的菩薩道。其實我們講佈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整個六度的萬行,都是要跟首楞嚴王三昧相應的。那麼這樣的一個首楞嚴王三昧,它的下手處到底在哪裡呢?蕅益大師講出一個重要的關鍵,就是正念真如。你先從正念真如下手。
正念真如的意思是說,首先我們要了解我們內心的相貌。
從本經的開示,我們知道我們內心有兩個相貌:一個是真實的心,一個是虛妄的心。所以我們常說,我們的心真中有妄、妄中有真,它是一個真妄的和合體。這種情況就好像一個金礦,它本身有黃金,但是它又有很多很多的沙石,沙石當中又有黃金,兩個混在一起。所以,你要考慮怎麼樣慢慢地經過火的鍛煉,把這些沙石慢慢地消滅,把黃金的部分慢慢顯現出來。正念真如的道理也是這樣,你怎麼經過這種智慧的觀照之火來鍛煉你的內心,把虛妄的部分慢慢地減少,把真實的部分慢慢增長。
那麼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妄呢?比如說,我們一天當中經常會有兩種聲音干擾我們、引導我們。有一種聲音說:誒,我是一個出家眾,我要好好地奉持如來的戒法,每天一定要拜佛、念佛,一定要弘護正法、續佛慧命。這種聲音是來自於你內心深處的一種願力,是跟我空法空的清淨心相應的一種願力。這是真實的,不受外境干擾的。我們另外有一種聲音說:啊,我現在很痛苦,我現在很快樂;我喜歡某甲的東西,我不喜歡某乙。這個就是跟我執法執相應的一種攀緣心,因為這個心基本上是隨外境生滅的。
所以,首先我們在心中一定要具足一種判斷力:什麼是你心中的主人?什麼只是一時的客人?正念真如的意思就是說,其實你不要去管虛妄心,你只要把真實的心慢慢地擴大,虛妄的心就減少,因為真實能夠破除虛妄。所以在修首楞嚴王三昧、修正念真如的時候,你一定要清楚,你的心是一個真妄的和合體,真實的跟虛妄的都同居在你一念心中。你怎麼去把它們判斷出來,然後不斷地加強真實的力量,慢慢消滅虛妄的力量,這個就是首楞嚴王三昧的根本。等到你對內心世界掌握得很清楚的時候,再依止這一念清淨的心去佈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就能夠成就諸菩薩的首楞嚴。這是整個本經的修學宗要。
癸七、約無是非是顯見性惟真 分二:子一、疑問;子二、答疑。
當然,我們今天要去正念真如。那麼什麼是真如?佛陀以十番加以開示。我們看十番顯見的第七番,「約無是非是顯見性惟真」。
佛陀開顯這個真實的心性,從兩個角度:第一個,無是;第二個,無非是。
這個「無是」顯現的是真如的自體,它是「離一切相」的。也就是說,在一切的萬法當中,我們找不到見性的自體可得。覓心了不可得,顯它無相的心體,這叫「無是」。
「無非是」是顯這個真實心體的作用。也就是說,它同時是「即一切法」。一切萬物,其實都是我們見性隨緣顯現的作用。
總之,前面的「無是」是顯它的不變性,「無非是」是顯它的隨緣的作用。從兩個角度相互關係的運用,就開顯出我們的見性在生命當中是唯一真實的。
這個唯一的真實是什麼意思呢?後面的經文大家會看得出來,它的大意是說:在你生命當中,除了你的現前一念心性的真如本性以外,其他的就什麼都不存在。也就是說,離開了你一念心性,就沒有少法可得了。其實我們的生命就活在一念心當中。你生命的來,你生命的走,都不離開你的現前一念心性。每一個生命的個體,都是你一念心性所顯現的一個暫時的影像,如此而已。所以,整個生命體,就是一念心性是真實的,其他都是如夢如幻的,就開顯這個道理。只有真如本性是唯一真實的。
好,先解釋到這個地方。
這個地方有兩科:第一個,疑問;第二個,答釋。阿難尊者提出他心中的疑問。
子一、疑問
好,我們看經文。
阿難白佛言:世尊!若此見精,必我妙性,今此妙性現在我前,見必我真,我今身心復是何物?
先到這個地方。阿難尊者對色身跟見性產生一種個別不同的看法。阿難白告佛陀說:世尊!假設您前面說的這個見分,這個六根當中見、聞、嗅、嘗、覺、知的功能,它的體性就是我的妙明的真性,而這個妙明的真性現在分分明明地顯現在我的面前,如此說來,這個見性是我真實的本來面目。那麼這個地方我有一個問題,就是:我現在剎那剎那生滅的五蘊身心又是什麼東西呢?阿難尊者的意思就是說,五蘊身心跟見性這兩個是互相排斥的,這兩個到底是什麼關係?一個是生滅變化的,一個是不生不滅的,那麼這兩個之間的互動是什麼?提出這個疑情。
我們再往下看。
而今身心分別有實,彼見無別分辨我身。若實我心,令我今見,見性實我,而身非我。何殊如來,先所難言,物能見我。惟垂大慈,開發未悟。
這個時候,阿難尊者從前面的疑問產生一種心中的憂懼,他感到一種恐怖的感覺,便把他的恐怖感覺講出來。他說,從實際的生活經驗當中,我可以感覺到我這個五蘊身心的確是有分別的功能。你看,我利用我這個五蘊的身心看到佛的三十二相而出家;我利用我的身心世界去奉持如來的戒法、去拜佛、去打坐,都是靠我這個五蘊身心啊。那麼佛陀告訴我,我的本來面目是這一念的清淨本然、週遍法界的見性。而這個見性,我感覺它根本沒有分別的功能,連我的五蘊身心都不能加以分別,何況宇宙的萬法呢?
也就是說,我自己的感覺當中,五蘊身心是有作用的,而見性對我來說,我感覺不出它的作用。如果見性是我真實的、本具的我本來的心性,那麼請佛陀讓我能夠清楚這個見性,「令我今見」。就是說,這個見性就必須很清楚地知道、就能夠看到我阿難尊者的身心世界,它就必須有明瞭性。如此一來,「見性實我」,而我現前的五蘊身心反倒不是我了。這樣子就有一個問題了:我心中的恐懼是什麼?這個就等同如來前面對我的問難——物能見我。前面佛陀說,一個物質能夠見到你,這個體性雜亂。佛陀您說,「外在的物質見到了我」是錯的,那麼您現在所說的見性能夠見到我的五蘊身心,就等於是一個外在的見性看到我一樣囉。這樣子,到底這個道理是如何?希望佛陀慈悲來開導我心中的迷惑,來解除我心中的憂懼。
這個地方的問題,我們解釋一下。這個地方阿難尊者的疑問就是說,他現在把我們的見性跟五蘊身心區隔成兩個東西:假設見性是我,那麼五蘊身心就不是我;假設五蘊身心是我,這個見性就不是我。這兩個只有一個是對的。蕅益大師說,我們在了解這一科的時候,你要先了解阿難尊者的疑情在哪裡,你才知道後面佛陀的回答是往哪一個方向走。蕅益大師說,阿難尊者自從七處破妄以後,他心中的攀緣心已經被佛陀完全破壞;從前面的六番的顯見當中,他把這一個靈靈覺覺、昭昭靈靈的見性,當作物質而現在他的前面。從他的問題,「今此妙性,現在我前」,這個地方一口道出阿難尊者心中的疑情。其實佛陀今天所要回答的就是這句話,「今此妙性,現在我前」。他完全把五蘊身心跟見性作一個區隔。也就是說,把見性的體跟見性的作用,把它的不變性跟隨緣性,一刀切成兩段:體是我,作用就不是我;作用是我,體就不是我。所以他才會道出這句話:今此妙性現在我五蘊身心的前面。你要能夠了解阿難尊者的疑情,你才能夠知道佛陀整個回答的方向。阿難尊者等於是把我們現前一念心性體用之間加以區隔了。
子二、答疑 分二:丑一、斫破是非兩途;丑二、會通真性一理。
好,我們看佛陀對這個疑情怎麼回答。回答當中分成兩段:第一個,斫破是非兩途;第二個,會通真性一理。先破除對是跟對非的執著,然後把這兩個再會歸到一念的心性當中。先破執,再顯真。
丑一、斫破是非兩途 分四:寅一、正破是見;寅二、轉破非見;寅三、大眾茫然;寅四、世尊安慰。
「斫破」這個斫就是砍或者劈,我們去砍柴、劈柴。佛陀先破壞阿難尊者對於「是」跟對於「非」這種雙方的執著。這個「是」,就是阿難尊者執著說,在一切萬物當中有真實的見性可得,所以他才會說「今此妙性,現在我前」。對於這個「見性是可以見的」,予以破除。第二個,「非」,就是「在一切萬物當中無有見性的作用」。這個產生斷滅的思想,也加以破除。把是非兩種邪見都破壞以後,才能夠會歸到正見。
這一段當中有四小科:第一個,正破是見;第二個,轉破非見;第三個,大眾茫然;第四個,世尊安慰。
寅一、正破是見
我們先看第一段,正破是見。這個地方是佛陀破壞阿難尊者「是見」的執著。阿難尊者把見性當作一個實實在在的物質,好像有一個杯子、有一個桌子,這個叫作見性,它顯現在我的眼前一樣。這一段主要是發明見性的體性是離相的。
我們看經文:
佛告阿難:今汝所言見在汝前,是義非實。
這一段是個總說。這個時候佛陀在講道理之前,直接地先把正確的觀念講出來。佛陀告訴阿難尊者說,你前面所提出的問題,你說見性身為一個清淨本然、週遍法界的一念心性,它很清楚地現在你五蘊身心的前面,這個道理是不真實的。這是你心中的想像、你的執著所產生的一個影像而已。這個跟見性是沒有關係的,這個道理是不合乎真實的。
佛陀先破。破以後,當然要講道理了。這以下就講出為什麼見性是不能夠現在你的眼前。我們看經文:
若實汝前,汝實見者,則此見精,既有方所,非無指示。且今與汝坐祇陀林,遍觀林渠及與殿堂,上至日月,前對恆河,汝今於我師子座前,舉手指陳。是種種相,陰者是林,明者是日,礙者是壁,通者是空,如是乃至草樹纖毫,大小雖殊,但可有形,無不指著。若必其見現在汝前,汝應以手確實指陳,何者是見?
佛陀說,假若正如你所說的,見性是如實地顯現在你阿難尊者的面前,而且你很如實地看到見性的相貌,既然見性是可以見,那表示身為一個見精,這種見分,是可見的,那麼它一定要有一個方向跟處所。只要是可以見到的東西一定有一個方向跟處所。那麼你應該可以把它明確的方向跟處所指示出來:什麼是見性,什麼不是見性。如果它真的是現在你的眼前的話,你可以明確指示出來的。
以下,佛陀講道理講完以後,就講事實來加以證明。他說,阿難尊者!好,我們姑且以現在我們兩個共同安住的祇桓精舍——這個祇陀林的講堂當中來作一個觀察。你依止這個講堂,向外普遍觀察:你看到了樹林;再遠一點看,看到了河水;再遠一點看,看到種種修行的殿堂——打坐修止觀的殿堂;你再往高處看,看到了日宮、月宮;乃至於你再往遠處看,看到大講堂遠遠相對的恆河的流水在那個地方流動。佛陀就是引導阿難尊者由近到遠、由下而上,看到了這種種的萬物。那麼你現在在我這個獅子座前,把你的手舉起來,用你這個手很明確地可以去指出前面的樹林、講堂、河水的相狀:哦,這個是樹木,這個是講堂,這個是恆河。其實你是可以很明確用手指出來的。怎麼說呢?你看,陰暗的地方是屬於樹林,光明的地方是屬於太陽;障礙的地方是屬於樓閣牆壁,通達的地方是屬於空曠的處所;乃至於小草大樹,乃至於最小的毫毛,形狀、大小雖然有很多的差別,但是只要有它的一定的形狀,你都可以把它指出來,來告訴人家:這個是樹木,這個是河水,這個是講堂,這個是恆河。不管它多大多小,只要這個東西是有相。記住一句話:有相狀的東西你一定可以把它指出來。有相狀就可以有方向跟處所,你就可以明確地指出它的處所出來。
佛陀就用這個現實的一個狀態,來引導阿難尊者悟入這個道理。我們看第二段:
阿難當知,若空是見,既已成見,何者是空?若物是見,既已是見,何者為物?汝可微細披剝萬象,析出精明淨妙見元,指陳示我,同彼諸物,分明無惑。
佛陀說,阿難,你應該知道,這以上你所指出的東西,你告訴我什麼是見性?你說見性現在你的面前,那麼現在你面前的到底是什麼?你說,哦,虛空是你的見性。那麼虛空如果是你的見性的話,虛空已經成了你的見性,那麼虛空又以什麼來作相貌呢?因為虛空已經變成了見性,那麼你破壞虛空原來的相狀了。假設其他的物質是見性,比如說,這個花是見性。那麼花已經變成見性了,那麼花以什麼為相狀呢?它變成沒有相狀了。因為你說它是見性,而見性是無相的,你正好是破壞它的相狀。所以你應該在一切的萬物當中微細地簡別出,哪一個是你的精純光明、微妙不可思議的見性。你應該把它指陳告訴我。在一切的萬物當中它能夠分明地顯現出來,不要有任何半點的含糊籠統,分明得清楚。你說見性顯在你的眼前,那麼既然在你的眼前,請你把它指出來,它到底在哪裡?
這就是從現實的環境當中,來逼迫阿難尊者加以迴光返照。我們看阿難尊者怎麼回答。阿難尊者必定是有一種很高的悟境,我們看他怎麼回答。
阿難言:我今於此重閣講堂,遠洎恆河,上觀日月,舉手所指,縱目所觀,指皆是物,無是見者。世尊!如佛所說,況我有漏初學聲聞,乃至菩薩,亦不能於萬物象前剖出精見,離一切物,別有自性。佛言:如是,如是。
阿難尊者本來的心是向外攀緣的,他看到了見性——一個昭昭靈靈的、光明的見性顯在他的面前。這個時候佛陀用善巧逼他不得不迴光返照他的內心,所以他作了一個回答。
阿難尊者說,我現在跟佛陀安住在這個重閣所成的講堂,那麼我就順著佛陀的開示,從遠處看到了恆河,往上面看到日月宮,乃至於在一切萬物當中,我都能夠指出萬事萬物的處所。只要是眼睛可以看到的,只要是有相狀的萬物都可以看到。但是在這麼多萬物當中,我的確是指不出這個見性的體性出來。在這麼多萬物當中,這個是花,這個是樹,這個是講堂,但是我真的沒辦法在一切萬物當中指出見性的處所出來,「無是見者」。世尊!正如您老人家所說的,不但是我一個有漏的、一個初學的凡夫的聲聞,乃至於一個法身菩薩,一個證得初地以上的法身菩薩,他也不能夠在一切的恆河、樹木這些萬事萬像當中簡別什麼是見性、什麼不是見性。他根本不能夠離開一切萬物的自體,而找到另外一個見性的自體可得,不可能的。佛陀言,如是如是。
這段經文,它主要是把見性這個離相清淨的自體開顯出來。其實見性本身是無相的。它本身既然能夠含攝我們一切的生命,它就不能有相。你說那個見性變成了桌子,那麼它變成了桌子,它就不能變成椅子了。它是不能有相狀的,所以你指不出來。
但是,這個地方在古德的註解當中有一個觀念。古德說,阿難尊者的問題點在身心的執著。你看,他說,見性是我,那我身心世界就不是我,那我身心世界算什麼?所以很明顯地,在阿難尊者的疑情當中,他的問題點在我執——對於個人身心世界的執著。但是佛陀在回答的時候卻沒有針對他的身心世界來破,而是舉出了樹木、恆河、講堂、日月宮,用萬法來破斥他。那麼這個道理在哪裡呢?這地方有一層意思。古德說,阿難尊者是一個菩薩種性,菩薩種性是我執重、法執輕,所以煩惱障重、所知障輕。聲聞人剛好相反,聲聞人煩惱障輕、所知障重。所以身為一個菩薩種性,他的我執比較重。佛陀不直接先破他的身心世界,先破他的法執,因為容易破。意思就是說,一切的萬法你都找不到見性了,何況你的身心世界,你還找得到見性嗎?不可能!見性是不與一切萬法為伴侶的,你指不出來的。所以,你看《金剛經》,整個《金剛經》就是在找我們的見性——它在哪裡?最後的結果,你要離一切相。《金剛經》最重要就是什麼?要離相。你看到一切東西你就不能有執著相,你一執著你就失去了見性,要離一切相。
我們看禪宗的祖師公案,有一個最有代表性的。有一天,五祖大師覺得他年紀大了,想退位,就叫弟子把自己的心得呈現出來。這當中有兩個人提出他們的心得報告,一個是神秀大師。神秀大師說:「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我們看到「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可以看得出來,這個神秀大師相當用功。他的內心世界經常用念佛、持咒來消滅心中的妄想。但是他的問題點、他的盲點在哪裡呢?就這前面兩句話:「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他身心世界的相還不能忘懷。我們由於過去的業力創造一個身心世界的相,這個本來是如夢如幻的,在一念清淨的心中,它只是一個生滅的影像。但是神秀大師對這個影像不能加以忘懷,所以對他的功德產生很大的障礙:同樣的拜佛,同樣的持咒,而它的效果卻大打折扣。
六祖大師他提出的心得說:「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我們看不出六祖大師平常是怎麼修行的,我們看不出來,他到底用不用功我們也看不出來。但是他之所以得到祖師位,就是在那一句話——「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因為他真實地了解見性了,他知道見性是無相的。我們整個修行的立足點很重要,你那個根本——把心帶回家。如果你帶著有相的心來修行,你的整個身心世界是一種執著,你不可能週遍法界的。
所以這個地方,佛陀要告訴我們:你要找到見性,你一定要離一切相。所以祖師大德說,當你想找見性的時候,你永遠找不到。為什麼?因為你想找它嘛。你想要去找它,你就找不到;你不想找它,它當下就顯現。就是這個道理。因為你找它,你是攀緣心嘛。
所以這個地方,破「是見」就是破除我們認為見性是一個有形狀的東西,這是錯的。見性的本體是離一切相的,是清淨本然的、週遍法界的。身為生命的根本依止處,它本身不能有相。這是我們的本來面目。
寅二、轉破非見
我們看第二段,轉破非見。
這一段是輾轉破除這個見性是沒有任何的作用。前面佛陀開顯的是見性無相的、離念的心體。佛陀害怕阿難尊者因此產生一種斷滅的思想,所以就說明,其實見性它雖然是離相清淨,但是它有隨緣的作用,隨順你的業力的因緣顯現萬法。所以,我們講「何期自性,本自清淨」,同時要講一句話「何期自性,能生萬法」,要體用雙彰的。這個地方是破除「非見」,破除我們一種斷滅的思想。
我們看經文:
佛復告阿難:如汝所言,無有見精,離一切物,別有自性。則汝所指是物之中,無是見者。
這一段文是承先啟後,把前面的觀念再加以重複。佛陀告訴阿難尊者說,正如你前面所說的道理,的確沒有一個明確的見性的體性,能夠離開一切萬物,另外有它的自體,可以把它指出來,不可能。你看到花就是花、樹就是樹。沒有一個說,離開了花、離開樹,另外有一個見性的自體。你指不出來的。在你所指的萬物當中,的確是找不到見性的體性可得,因為它根本就沒有相狀的。從體來說,它沒有相狀,所以你指不出來,這是對的。這個地方,佛陀等於是印證前面的觀念。
再看往下這一段:
今復告汝,汝與如來坐祇陀林,更觀林苑,乃至日月,種種象殊,必無見精受汝所指。汝又發明此諸物中,何者非見。阿難言:我實遍見此祇陀林,不知是中何者非見。何以故?若樹非見,云何見樹?若樹即見,復云何樹?如是乃至若空非見,云何見空?若空即見,復云何空?我又思惟,是萬象中,微細髮明,無非見者。佛言:如是,如是。
這以下佛陀就開顯見性的另外一個相貌。前面講到見性不變的體性,這個地方講它隨緣的作用。這個時候佛陀說,我再一次地告訴你另外一個隨緣的道理。前面我告訴你的是一個不變的道理,這裡告訴你見性的另外一個相貌——隨緣。說,你現在跟如來坐在這個祇陀林的講堂當中,我希望你再一次地抬頭觀看。從講堂外面,透過門窗看到外面的風景,你看到了樹林,乃至於看到了日月宮。這以上的種種萬事萬物,可以說是形狀各各不同的。在這麼多的相狀當中,你一定不能夠把這個見性的處所指示出來給我看。然而你現在又可以再加以說明,在這麼多的樹木、河水、恆河乃至於日月宮當中,哪一個不是你見性所顯現的一個作用呢?
那麼這個時候阿難就回答了。阿難說,我如實地照佛陀的方法抬頭仰望,我普遍地看到這個樹林,上至日月,下至大地。在整個萬物當中,我確實不知道什麼東西不是我見性的顯現。也就是說,什麼東西都沒有離開我的見性啊!「何以故?」為什麼這樣講呢?因為,如果樹木不是我見性的顯現,那我為什麼看得到樹呢?我看得到樹,表示樹在我的見性顯現出來,我才能夠去受用這個樹。但是,如果樹就是見性,那麼又以何為樹呢?樹已經變成見性了,那麼樹的假名、假相、假用就被破壞了。所以,樹是見性的顯現,但是你不能說樹就是見性,不是,它只是其中一個因緣而已。這種道理,如是乃至虛空,如果它本身不是見性,那麼我怎麼能夠見得到虛空呢?所以它也是見性的一部分。但是你不能夠說虛空就是見性的全部,不可以這樣講。所以我重複地再深入地思惟,在萬物當中,我實在找不到一個東西不是見性的顯現。也就是「無非見者」,就是全部都是見性的顯現。
佛言:如是,如是。
我們講「正念真如」,佛陀到這個地方其實把真如的相貌,它的不變性跟隨緣性,全部講出來了。這個地方等於是把前面的內涵作一個總結。
有一個老禪師,帶著一個沙彌在山中修行。這個沙彌跟著老禪師久了,他慢慢地心中也有一點悟處,有一點悟境。老禪師說:某某人啊,你今天早上到後山去,去找一點草回來。沙彌就去了。到了下午回來的時候,空手而回。這個老禪師說:「你怎麼空手而回呢?」沙彌說:「你叫我去找草啊,但是我看到滿山遍野都是藥,沒有一個是草。」老禪師說:「好,明天你去幫我帶一點藥回來。」這個小沙彌第二天早上又空手而回。老禪師說:「我叫你找一點藥!」 他說:「我去看全部都是草,沒有藥。」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所以你說它是見性也不對,但是你說它離開見性也不對。從這個道理,禪師講出一個消息說,「覓即知君不可見」,但是,「不離當處常湛然」。你找它,找不到,但是它在整個日常生活當中,都是見性顯現的萬物。
其實,這個觀念對我們非常重要!我們常常講一句話叫「稱性起修」。這個觀念我講一下。蕅益大師常講一句話說,大乘佛法跟小乘佛法、跟人天乘的整個下手處非常類似,它也是佈施,也是持戒,但是為什麼大乘佛法能夠叫作大白牛車呢?為什麼菩薩在佈施、持戒的時候產生的功德遠遠超過聲聞人,遠遠超過人天乘的人?為什麼?你今天持不殺生戒,他也持不殺生戒,憑什麼你所有的功德會比他大,而且你進步比他快?因為你的想法跟他不一樣,你的思考模式跟他不一樣。
那麼,身為一個修首楞嚴王三昧的人,他的人生觀到底是什麼?云何應住?
首楞嚴王三昧,我想我們應該是這樣子思考:你要有一個整體的生命觀、一個個體的生命觀。這個整體的生命觀是沒有時空的,豎窮三際、橫遍十方, 它是一個清淨本然的離念的心體——無相的心體。我們不能離開見性。然後你本身呢,在你清淨本然的心中現出你現前的一個五蘊身心,你一個個體的生命,暫時的。我們講個體的、暫時的生命。你修行要靠你暫時的五蘊身心。但是你不要忘了,你這佈施,比如說你今天拿一百塊給某甲,你為什麼會有福報,你知道嗎?如果你認為說,我給他十塊,因為我給他所以我產生一個善業,因為這個善業的力量反饋給我。那你這個不是修首楞嚴王三昧,你這種思考模式修行非常慢,要進步很慢。你要達到那種返妄歸真,要「銷我億劫顛倒想」,要成就「諸菩薩萬行首楞嚴」,你很難很難。你應該這樣想:我佈施給某甲,我是假借這個影像,我是在自性中修學。因為佈施,所以把自性的功德開顯出來。
我講一句實在話,眾生只是一個助緣,你是假借眾生的因緣來開顯你自性的功德,你要借假修真。你不要以為說你今天幫助眾生,好像你給眾生恩惠。其實不是。你幫助眾生,其實你就在你的現前一念心性裡面造作嘛。幫助眾生的當下,你產生一種善的功能,你自己存在你的見性當中,以後它就產生善的能量,它就顯現一個好的五蘊身心出來。相反地,你對某一個人起了一個惡念,起了一個惡的行為,其實你傷害的還不只是對方,你傷了你的見性。因為怎麼樣呢?我們不能離開我們每一個人的現前一念心性。因為你整個活動都在你的心性當中活動,你造了一個罪惡,你在你的心性當中累積一種負面的能量,最後是你自己受用。
記住一個觀念:我們的生命,不管走到天涯海角,你離不開你的現前一念心性,你離不開的!你就在你的心性裡面活動,而你所走過的每一條路都一定會留下痕跡,你一生當中所有的善惡的功能都會在見性當中留下一定的能量。這個能量,來生見性再把它顯現出來,給你自己受用。
我們今天思考一個問題,我們不要講說豎窮三際、橫遍十方,不要講那麼廣;我們就以今生,無量生命當中我們就取這一塊,今生這個生命。徹悟禪師提出一個觀念,他說:我們來的時候,我們的心是清淨本然,什麼都沒有;我們走的時候,我們也什麼都沒有帶走,也是清淨本然。那麼中間是什麼?
這個問題,我們下一堂課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