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講)
請大家打開講義第四十九頁,「寅三、大眾茫然」。
我們要是讀《金剛經》,就知道整個修學的方向。《金剛經》就是講到,一個菩薩發了菩提心,心中有目標,要能夠上求佛道,下化眾生,但是他不知道「云何應住,云何降伏其心」。其實我講實在話,降伏其心不難,佛法有的是很多的方便。如果你現在煩惱很重,你可以去拜佛,你也可以持咒,你也可以誦經。只要你把心念安住在法上,其實妄想是禁不起佛法的對治的,它一下子就消滅掉,它不是佛法的對手。
對修行人來說,困擾我們的,不是說我們沒有方法,也不是說怎麼去對治妄想,問題是「云何應住」——菩薩要安住在一個什麼樣的處所,對我們會產生最大的滅惡生善的效果。我們那個「住」的點找不到,這是一個問題點。而你住在什麼地方,就影響到你整個修行過程時間的長短。
我們大方向把三種人心中所住的處所講出來:
第一個是人天乘的人。人天乘的人很簡單,他以善法為住,住在善法。他不管怎麼樣,他的生命就是佈施、持戒、忍辱……就是修善。以善法為住的人,他生命未來只有一個方向——成就人天的果報,因為他的心以善法當作整個生命的歸依處,安住善法。但是善法是有相的東西,你住在這個地方,你就很有限量。有相的東西不可能無限地擴大,不太可能,所以他的福報是有一定的限量。所以你看,一個人生天,沒多久他又掉下來了,因為他住在一個有限量的東西。
二乘人好一點,以空性為住。他認為有相的東西都是無常敗壞,是沒有安全感的。觀察無常,生命是變化的,變化當中沒有一個主宰的我。從無常無我當中,他找到一個我空的真理,他在那個地方安住下來。對於這些因緣法,不管是惡的因緣、善的因緣,他全部沒有興趣,他以空性為住。當然,他能夠找到一個偏空的解脫,但是他有一個問題,他成不了萬德莊嚴。
所以,有相的住跟無相的住,從大乘佛法來看都是偏一邊。
那麼我們會問,修行《楞嚴經》首楞嚴王三昧的人,你的心住在哪裡?云何應住?簡單地講,就住在現前一念心性,就是住在一念清淨本然、週遍法界的心性。你整個生命就在經營你的心性。我們常說一句話:「如是一心中,方便勤莊嚴。」安住在現前一念心性的時候,他認為這些人事都是假名、假相、假用,借假修真。你因為人事的因緣來成就你的福德資糧,來成就你的智慧的資糧。
其實,我跟你講一句話,你整個菩薩道只做一件事情,就在你一念心中去把你的福德、智慧兩種莊嚴,莊嚴到你一念心性上,你就成功了。這一念心性是什麼?它是無相的。所以也可以說以無住為住,但是它本身不能落入斷滅。所以我們講「心性」,強調它是有明瞭性的,它是有作用。我們大乘佛法很少談「空性」 。空只是一種「以無所得為方便」,因為空性會讓人家覺得好像沒有明瞭性。大乘佛法是講心性,你住的處所是現前一念——無相無念的一個明瞭的心性,這個就是你住的地方。住了以後幹什麼呢?就在你一念心性當中好好經營,通過佈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去莊嚴你的福德資糧、智慧資糧。讓你的一念心性福慧具足了,你就成佛了。
當然,莊嚴你的心性之前,你要先找到你的心性在哪裡。其實它就在你的妄想當中。你只要知道它不變隨緣、隨緣不變的即空、即假、即中的道理,就能夠找到你的心性。我們講稱性起修,前面講到,它的體是離相的,但是它的作用是隨時能夠顯現的。我們能夠掌握它的體跟用,就知道怎麼修行了。
寅三、大眾茫然
好,我們看第三段,「寅三、大眾茫然」。
法會的大眾聽到佛陀前面講到的破「是見」跟破「非見」,兩個都破:你說它有,也不對;你說它完全沒有,也不對。兩個都不對。這個時候大家就茫然不知了,不知道佛陀在講什麼。
我們看經文:
於是大眾非無學者,聞佛此言,茫然不知是義終始。一時惶悚,失其所守。
在法會當中,特別是三果以下有學的凡夫跟二乘,聽聞佛陀講到前面的觀念說,見性是離一切相,「覓即知君不可見」,但是又即一切法,又能夠「不離當處常湛然」,隨緣顯現一切的萬物,這個時候心中可以說是一片的茫然不知。
不知道什麼呢?不知道這個現前一念心性的「終始」。這個「終始」,蕅益大師解釋得最好。蕅益大師說,什麼叫作「始」,什麼叫「終」呢?這個「始」,蕅益大師說是我們有漏生命的開始。我們本來就是一念心性,這麼一念心性剛開始是怎麼惹塵埃的呢?就是一念不覺、一念的妄動,因為一念的妄動而不守真如本性,才開始有生死輪迴。這就是事情的一個開始——一念的妄動,一念的不覺。那麼我們這些塵埃什麼時候結束呢?就是一念的覺悟。當我們慢慢地經過六波羅蜜的修學,回歸本性,這個時候輪迴就消滅了,就叫作「終」。其實不管「始」、不管「終」,不管我們怎麼顛倒,我們怎麼造善、造惡,我們始終都沒有離開一念心性。
我們要知道一個觀念:我們從來沒有離開我們現前一念心性,只是我們當面錯過而已。不是說你以前沒有學佛、沒有學《楞嚴經》,現前一念心性就不存在,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們當面錯過。所以,一念心性開始出問題,就是一念不覺。它最後的問題的消失,也是一念的覺悟。
凡夫跟二乘對這個道理實在是不了解,所以感到非常的惶恐驚怖,對於這一念心性即空、即假、即中的道理,可以說心中不知所措。你說它有也不對,但是你說它完全沒有作用也不對,因為它有它的假名、假相、假用。你造善造惡,一念心性的確會顯現快樂的果報跟痛苦的果報,它的確是會產生一定的功能作用。那麼對一念心性的即空、即假、即中的道理,可以說是茫然無知。
寅四、世尊安慰
我們看第四段。大慈悲的佛陀安慰開示這些有學之人。
我們看經文:
如來知其魂慮變懾,心生憐愍,安慰阿難及諸大眾:諸善男子!無上法王是真實語,如所如說,不誑不妄,非末伽梨四種不死矯亂論議。汝諦思惟,無忝哀慕。
這個時候,佛陀在開示這個道理之前,先作一番安慰。佛陀那一念清淨的大悲心中,了知這些有學之人的心中——他的魂慮、他的思慮當中充滿了憂慮不安,對於這個即空、即假、即中的道理,可以說是茫然不知,而產生憂慮不安。所以佛陀內心當中產生一個憐愍之心,安慰阿難尊者跟與會的大眾說:諸善男子!佛陀身為一個無上的法王,「佛為法王,於法自在」,佛陀對於整個真諦跟俗諦的道理都得大自在。那麼身為一個無上的法王,只要是這句話從佛陀口中說出來,就具足五種功德:
第一個,他是真語者。什麼叫真語呢?蕅益大師說,無有虛偽。佛陀所宣說的法都是真實不虛的,沒有一個是佛陀捏造出來的,都是真實不虛的。第二個,實語者。什麼叫實語呢?我們以下根據蕅祖的註解,就是合乎真理。他是稱理而說的,佛陀講的話都是合乎真理的。第三,如所如說,這是講佛是如語者。什麼叫如語者呢?三世不變。佛陀講的話,過去如此,現在如此,未來如此。佛陀說我們一念心性是清淨本然的,是當體即空的,過去、現在、未來都是這樣。這一念清淨的心中隨時產生善惡的作用。這句話也是過去、現在、未來都是這樣。所以,如語者就是三世不改變的。第四,不誑語者。什麼叫不誑呢?心境相應,佛陀所說的話是契合眾生根機的,佛陀的經典會在人世間流通。你不要以為這個道理很深奧,只要這個經典在人世間流通,表示這個經典是適合我們修行的,否則佛陀不會宣說的。佛陀不會講一個道理讓你根本做不到,不可能,因為他是契機嘛,他是一個不誑語者。所以諸位記得,只要你現在還可以看得到這一部大乘經典,每一部經典你都可以做得到。做多做少而已,不可能做不到。做不到的話,佛陀不會宣說,講這沒有用。所以佛陀的話是不誑語的。第五個是不妄語。什麼叫不妄語呢?叫懸見未來,佛陀對於整個因緣能夠事先知道,能夠知道即將發生什麼事而事先宣說。
只要一句話從佛陀嘴巴裡面講出來,就具足這五種功德。
那麼佛陀到底是想表達什麼呢?就是說,佛陀的話跟外道是有所不同。你看末伽梨外道,他講話就是所謂的為了成就四種不死的功德,而產生一種錯亂的論議。矯亂就是錯亂。
這個不死的矯亂論議是這樣子的:外道認為說話是很重要的,在整個身口意當中說話最重要。他說,我們一個人如果來生要生到長壽天,你說的話絕對不能誤導眾生;你只要講的話不誤導眾生,你來生就一定能夠成就長壽天。怎麼叫不誤導眾生呢?他講的話都是講「亦有亦無」、「亦生亦滅」。你問他這件事是對還是錯,他說也是對、也是錯。你說這件事好不好?也是好、也是不好。他就這樣回答你。這個在佛法中叫作戲論,完全沒有真實道理,他等於是在逃避責任嘛。這種情況就是說,沒有真實義理的。
所以你應該要好好地去思惟,不要辜負了——這個「忝」就是辜負,不要辜負佛陀對你的哀愍跟佛陀對你的期望。
好,這個地方我們講一下。蕅益大師說,佛法也講即空、即假、即中,外道也講亦有亦無、亦空亦假。為什麼佛陀講就對,外道講就錯呢?這個道理在哪裡呢?我們講一下。
佛法的道理是有方向性的,外道的道理是沒有方向性的、是籠統的。因為佛法的道理是要你會歸到一念心中,讓你去觀心,從觀照你一念心的即空、即假、即中當中去找到你真實的相貌,所以佛法的道理是會歸一念心性的,能夠產生真實的受用。外道的道理沒有會歸一念心性,它是向外攀緣的,所以變成戲論。就差在這個地方。一個有迴光返照,一個沒有迴光返照,就差在這個地方。
這是佛陀的安慰。換句話說,佛陀說的話都是真實語的,絕對不是說,只是一個戲論而已,是可以做得到的。
丑二、會通真性一理 分二:寅一、文殊述疑啟請;寅二、如來垂慈示答
好,我們看下一段,會通真性一理。
前面我們看到,佛陀都是用否定的話來說。佛陀說,我們的真如本性不是絕對的沒有,也不是絕對的有。你看都是用否定的,對不對?它不是空,它也不是有。現在,佛陀用肯定的口氣來講。那到底是什麼?它不是有,也不是沒有,那它到底是什麼?這個時候佛陀把一切的萬法會歸到一念心性,開始用肯定的話來加以說明了,會歸到真如本性的道理。
這地方兩段:第一段,文殊述疑啟請;第二段,如來垂慈示答。
寅一、文殊述疑啟請
我們先看文殊菩薩的啟請。
是時文殊師利法王子愍諸四眾,在大眾中即從座起,頂禮佛足,合掌恭敬而白佛言:世尊!此諸大眾,不悟如來發明二種精見色空是非是義。世尊!若此前緣色空等象,若是見者,應有所指;若非見者,應無所矚。而今不知是義所歸,故有驚怖,非是疇昔善根輕鮮。惟願如來大慈發明,此諸物象,與此見精,元是何物,於其中間無是非是?
這個地方首先標出眾生心中的疑惑。這個時候文殊師利菩薩開始講話了。文殊師利菩薩叫作妙吉祥。當然了,文殊師利菩薩是七佛之師,古佛再來。他身為與會大眾的菩薩的上首,這個時候他內心當中就愍念法會中這些三果以下的有學之人,因為他們對於真如本性——現前一念心性即空、即假、即中的道理產生了疑惑、產生了驚怖。那麼他就在法會當中站起來,頂禮佛足,合掌恭敬,而白告佛陀。他說,世尊!三果以下這些有漏的有學,不能夠覺悟「如來發明二種」。哪兩種呢?就是見性跟色空諸法。這個「色」指的是一切的色、聲、香、味、觸,五塵,「空」是指虛空。色空加起來就是包括一切的緣起法。那麼,這些有學之人不能了解一念心性跟宇宙萬法兩者之間的相互關係,所謂的是跟非。「非」就是講這個心性是離一切相的,「是」就是講心性是即一切法的。對這個觀念還是不清楚。文殊菩薩說,世尊!現前所緣的色空等因緣諸法,如果它是見的話,都是見性顯現的話,那你應該能夠把它指出來;如果它都不是見性,那麼我們應該都看不到。所以他們對於這個是跟非兩種意思——這個「是義」跟「非義」這兩個真正道理的歸趣都不明白,所以產生驚怖,並不是過去生命當中缺乏大乘善根。也就是說,他們是有善根的,只是一時的不明白而已。所以惟願如來依止大悲心,再加以詳細地開示:這些緣起的萬法跟我們的現前一念心性的見性這兩個之間的相互關係,到底是怎麼樣。為什麼說這兩個是「無是」而且是「無非是」,這道理是在哪裡?
這個地方意思就是說,我們過去習慣性是單向的思考。說它對,我們就永遠是說對;說錯,就永遠是錯。我們很難說是即空、即假、即中,把空跟假兩個東西同時思考,這個很難。所以說,佛陀在講這個即空、即假、即中的時候,很多人就一時不能接受。這個時候文殊菩薩就出來打圓場說,他不能接受,不是因為沒有善根,只是剛剛開始接觸,一時還不能完全接受。希望佛陀再繼續地講下去,就能夠接受了。
寅二、如來垂慈示答 分二:卯一、示妙體絕待;卯二、示迷悟得失
好,我們看第二段,如來垂慈示答。這個地方有兩段:第一個,示妙體絕待;第二個,示迷悟得失。
卯一、示妙體絕待 分二:辰一、正明絕待;辰二、引例釋成
先講真如的體性是離諸對待的。什麼叫離諸對待呢?當我們要悟入真如的時候,不能有對立的思考。它不是對,也不是錯;不是善,也不是惡。你要離諸對待,才能契證真如。因為它的體性就是這樣,是離諸對待的。我們這裡分兩段:第一個,正明絕待;第二個,引例釋成。
辰一、正明絕待
先正式說明真如本性是離諸對待的。我們看經文:
佛告文殊及諸大眾:十方如來及大菩薩,於其自住三摩地中,見與見緣並所想相,如虛空華,本無所有。此見及緣,元是菩提妙淨明體。云何於中有是非是!
前面佛陀是用否定的方式來開顯心性體用的關係,這個地方佛陀開始用肯定的方式。
首先我們把見性——所謂的現前一念心性,攝用歸體。攝用歸體怎麼說呢?佛陀告訴文殊菩薩跟法會大眾說,其實這十方的一切如來,還有成就法身的大菩薩,他們一念心當然有時候緣眾生的境產生大悲心、緣諸佛的境產生大智慧,但是當他把菩薩道收攝起來,安住在一種「自住」——這個自住就是自受用,這些法身以上大菩薩內心安住在自受用的真如三昧或者首楞嚴王三昧的時候,他會產生一個什麼樣的結果呢?他證得我們的身心世界當中能見的見分(這個見分包括見、聞、嗅、嘗、覺、知,那個心法的功能)跟見緣(我們所受用的這些萬法),這個見相二分,都只是一個生滅的影像,都是心性所顯現的一個影像而已。當我們攝用歸體的時候,它們就像虛空的華(花),是夢幻泡影,覓之了不可得。當然,菩薩要「他受用」的時候,他要現出相狀,現出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的相狀,現出比丘的見分、比丘的相分乃至於比丘尼的見分、相分。但是,當他安住在自受用——攝用歸體的時候,其實這些見相二分都是覓之了不可得。這是講到攝用歸體,是離一切相。
但同時,「此見及緣,元是菩提妙淨明體」。當菩薩要依體起用的時候,他要顯出能見的見分跟所緣的相分。你看普門示現,他要現出菩薩相,現出阿羅漢的相狀……這個時候,他必須在他菩提智慧相應的微妙清淨的心體當中依體起用,顯現一個身心世界,才能夠教化眾生,所以他本身又能夠顯現萬法。所以,「云何於中有是非是」!你不能說它一定有或者一定沒有。
這個有跟沒有,我們講一下。你說你的身心世界有沒有?你現在這個色心諸法到底有沒有?你說它有、肯定有,不對!你說它完全沒有,斷滅!那應該怎麼講呢?到底有還是沒有呢?佛法是說叫作「因緣有」。「因緣有」就是暫時的有,你不能說它沒有,「因緣有」。空,你也不能說它空,叫「自性空」。所以「自性空」跟「因緣有」這兩句你要把它合起來看。它同時是「自性空」,但它同時又「因緣有」;「因緣有」又「自性空」。所以結論是什麼?即空、即假、即中。就這個道理。這個道理是整個宇宙間的真理:無住而生心,生心而無住。
我們講一個小故事加以說明。這故事出自講因果的書《坐花志果》。在清朝嘉慶年間,有一個讀書人叫作陽羨生。陽是太陽的陽,羨是羨慕的羨,生是生命的生,陽羨生。這個陽羨生生長在一個富裕的家庭,從小就是在很富足的生活中長大,但這個人很有智慧,很會讀書。經過幾年的讀書以後,他剛好遇到了這個城市選舉貢士。貢士大概是在地方最高的一個考試,貢士再上去就是進士了。他就很高興跟著同伴到了城裡面去準備考試。因為他很有錢,就帶著很多錢去。他對這個貢士的選拔也非常有把握,所以他到了旅店的時候,因為離考試還有一段時間,就每天中午、晚上請大家喝酒,飲酒作樂。
有一天,這當中有一個同伴就說:「某某人啊,我聽說我們這附近有一個算命的,他面相學看得很準的,我們是不是明天找他看一看?」陽羨生本身對自己是充滿自信,因為他很會讀書,他總是覺得人定勝天,所以他一開始不相信。但是大家都想去,他也順著大家去了。去之前,這陽羨生先到菜市場買了一條很大的魚,把這個魚帶去。他的同伴就問這個算命先生說:「我今年考貢士會不會考上?」每一個都這樣問。輪到陽羨生的時候,他不是去問他考得上考不上。他為了故意要去考這個算命先生,就把這個魚拿給算命先生看。他說:「你幫我看一看,我今天可不可以吃這條魚?」這算命先生說:「你吃不了這條魚。」陽羨生說:「好!那我就吃給你看。」
他為了當眾給他出丑,就把這個魚帶回旅館,併當眾叫廚師:「你馬上就要煮;煮出來,我馬上要吃。」廚師就趕快去煮了。煮出來以後,這個魚端出來的時候放在桌子上,大家就坐好要吃了。陽羨生拿筷子要夾這個魚的時候,突然間從屋頂上面掉了一條蛇下來,剛好掉在這個魚湯上面。大家一看蛇掉下來了,很緊張,就跑掉了。那誰還敢吃啊?就丟掉了。
陽羨生經過這件事,覺得,哦,這個算命先生有一點門道,所以他就把他的憍慢心收起來了。他過去總是認為人定勝天,現在知道原來冥冥當中每一個人的確有他的業力,生命有它的定數。你看我真的就吃不到這條魚,是事實。第二天他就把他的憍慢心收起來,很謙卑地去請教這個算命先生。他說:「我這次是來參加貢士考試的。你幫我看一看,我貢士考得上考不上。」這算命先生詳細地看他的面相以後說:「要論實力,你一定考得上,這些人沒有幾個人能夠超得過你。這一批朋友你的智慧最高,你一定考得上。但是,你的福報享盡了。你還有三天的福報你就要死掉了,所以你根本等不到考試那一天。」
這個時候講出來這個話,猶如晴天霹靂,他還年輕嘛。朋友就說:「我們不要聽這個算命先生胡扯!什麼剩三天?你身體好好的嘛。」算命先生說:「你看你的臉上昏暗之相,死相已經很明顯地現前。你逃不過三天,肯定逃不過三天。你要是聰明一點,趕快回去安排後事。」
但是,在朋友的勸阻之下,陽羨生也不能回去。他們說,「你現在回去很沒有面子的,而且很可惜啊。這個貢士三年才舉辦一次,錯失了機會。」所以他當天晚上是回去也不對,不回去也不對,晚上睡不著覺。在旅館當中睡不著,他就走出旅館,到外面山林去散步。走著走著就聽到一個婦人哭叫的聲音,哭得很傷心。他就跟著這個聲音來到一個小木屋的地方,他往窗口看進去,看到一個婦人抱著她的子女嚎啕大哭。他就去敲門,他說:「某某人啊,你怎麼哭得那麼傷心?」這婦人說:「我的先生欠了官府五十兩銀子。不少啊,五十兩銀子!現在被抓到官府去,被打得半死,被打到血肉模糊。我先生在這種生命危險的情況之下,不得已只好把我給賣了,賣給人家做奴婢。我明天早上就要到我的那個主人家去了,我要永遠離開我的子女,今天是最後一個晚上。」這個陽羨生想,反正我將死之人,錢留著也就是留著,就動了惻隱之心。他說:「如果我明天早上一早把錢送過來,還來得及來不及呢?」她說:「來得及。如果早點送,還來得及。」陽羨生回去以後就趕緊算算看還有多少錢,算一算還有七十幾兩的錢。他就把其中的七十兩拿過來,第二天早上就把這個錢送到那個婦人家。他說:「這五十兩,給你還那個債務。二十兩,你們夫婦做一個買賣過生活。」這個婦人非常感動。
陽羨生做完以後就回去了,心情很好,看到一家人團圓。到了第二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就睡得很安穩,就跟第一天不一樣了,那個憂慮不安的心情消失了。睡到一半的時候,有人敲門,敲得很大聲。他一聽,誒,真的有人敲門。趕快衣服一穿,就從臥房跑到客廳去開門。門一開,也沒人。但是他門一打開的時候,突然聽到「嘭」的一聲,他臥室的牆壁整個倒下來。他要沒有出來開門就壓死了。他逃過一劫。
到了第三天早上,他就去找那個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說:「哎呀,你現在整個臉色完全不一樣了,昏暗色全部消失了。你一定造了一個非常大的陰德,把這個業轉過來了。」陽羨生說:「對!你真的很厲害!我昨天做了什麼什麼……」算命先生說:「你現在不但不會死,你貢士一定考得上,而且你功名可以做到進士,你可以活到八十幾歲。」後來果然他在朝廷做了大官,也活到八十幾歲。
那麼,生命的變化到底跟我們的真如有什麼關係呢?我們要知道一個觀念:當我們沒有了解真如的時候,我們是活在阿賴耶識。什麼叫阿賴耶識?就是業力所熏習成的一個心識——業識。我們沒有找到真如之前,沒有一個人逃得過業力的,「閻王要你三更死,絕不留你到五更」。那麼為什麼他的業力能夠轉過來呢?因為陽羨生他突然間以一種無所求的心、發自內心的一種惻隱之心去造了一個善業。記住一個觀念:造善很容易哦,但是你的心態很重要!他完全是無所求,因為他要死了嘛。你看,他以無所求的心,把七十兩銀子送給她。這個心念剛好是什麼?剛好是《金剛經》講的「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這個時候他這一念心剛好去觸動真如本性的功德,那還得了?諸位要知道,真如的功德是不可思議的。真如本性是清淨本然週遍法界,它具足無量的功德。你一觸動它的功德,一打開的時候,就把業轉過來了。這就是一念相應。
但是我們一般人的念頭,這個善業要做到「無住生心、生心無住」,要去觸動真如的功德,很難、很難,一定要經過教育。我們總是認為,「有所得」 去造善對我自己比較有利。剛好相反,你有所得的造善,你還是活在阿賴耶識,還是活在業力當中、活在妄想當中。你要突破你的業力。你看,一個人生命要產生很大的改變,第一件事情,發願。發願以後你就依止你的願望去做,這個時候你改變很快。要是不發願,你所造的善都活在自我意識、活在個人的私心,你這業要轉很難很難,你很難跳脫阿賴耶識過去的業力。當然,陽羨生他沒有學佛,所以他的相應也只是一念的相應,很可惜!那麼我們佛法可以怎麼樣?念念相續。因為你懂道理,你可以強迫自己依止本願,「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這個地方就是講到心性即空、即假、即中的道理。
辰二、引例釋成
我們看辰二,引例釋成。看經文:
文殊!吾今問汝:如汝文殊,更有文殊是文殊者?為無文殊?如是。世尊!我真文殊,無是文殊。何以故?若有是者,則二文殊。然我今日非無文殊,於中實無是非二相。
前面佛陀講的是即空、即假、即中的道理,這以下佛陀引用一個實際的例子來證明它的成立。
佛陀說,文殊菩薩!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你身為一個文殊菩薩,你這個真如本性現出一個文殊菩薩的身心世界出來。那我問你一個問題,難道離開了你這個文殊的身心世界,還有另外一個文殊菩薩嗎?或者說還有一個非文殊菩薩嗎?這個「無」就是「非」。提出這個問題。
文殊菩薩說:「如是世尊!我真文殊,無是文殊。」文殊菩薩回答說,其實我是唯一的代表文殊菩薩的身心世界。除了我這個唯一的文殊菩薩以外,根本沒有另外一個叫作文殊的,沒有。為什麼這樣講呢?假設離開我這個文殊的身心另外有一個文殊,那麼就有兩個文殊菩薩的自體了。但是我這個文殊在因緣上也不能說沒有文殊的存在,就是一個文殊菩薩嘛。所以在這當中,沒有所謂的「是文殊」跟「非文殊」這種對立的思考。其實真如本性全體不變、全體隨緣,就現出一個文殊,沒有另外一個文殊或者非文殊可言。
這個道理到底是在講什麼呢?我們以法——真如本性的法來合這個譬喻。
佛言:此見妙明與諸空塵,亦復如是,本是妙明無上菩提淨圓真心,妄為色空及與聞見。
佛陀說,身為微妙光明的真如本性,跟一切萬法的道理也是這樣。這個真如本性,本來就是微妙光明、跟無上菩提的智慧相應的一個清淨圓滿的真心,因為一念的妄動而隨緣顯現了色空,還有相分,還有能聞的見分。所謂的身心世界就是一念的妄動而產生的,全體不變、全體隨緣。也就是說,真如是不可以分割的。你不能夠說離開了你身心世界還有真如,不能這樣講。它就代表你所有的真如了。真如是不可以分割的。
如第二月,誰為是月,又誰非月?文殊!但一月真,中間自無是月非月。
就好像說第二月:「誰為是月,又誰非月?」我們看到了月亮,叫第一月;但是你把眼睛捏了幾下以後,你再看月亮,誒,突然間產生一個朦朧的月亮,這叫第二月。那麼為什麼有第二月呢?沒有第一月,就不可能有第二月。你就是就著第一月,然後你產生了妄動以後,才看到了第二月。朦朧的月亮是由清明的月亮而來的,所以「誰為是月?又誰非月?」那麼到底誰是月亮的本體,誰又不是月亮的本體呢?所以佛陀告訴文殊菩薩說,其實你只要了解月體是本真的,就是一個月亮,只是月體它有隨緣的作用,因為你眼睛捏了幾下,它隨順你眼睛捏的關係顯現一個朦朧的影像。這當中沒有所謂絕對是或絕對不是的道理。也就是說,一念的清淨本性,你怎麼動,它就配合你的動,隨緣顯現。你隨順五戒十善的動,它就現出一個人天的果報出來;你隨順於殺盜淫妄的動,它就顯現三惡道的果報。顯現果報的時候,它全體就是真如的作用。所以你就是要把不變跟隨緣兩個合起來看,到這個時候就是唯一的真實。離開了你的身心,沒有真如。
卯二、示迷悟得失
我們看最後的迷悟得失,因迷而失,因悟而得。
是以汝今觀見與塵,種種發明,名為妄想,不能於中出是非是。由是精真妙覺明性,故能令汝出指非指。
你現在去觀察能見的見分跟所見的相分,這種身心世界相互的作用都叫作妄想。因為我們妄想的特色就是一種對立的思考,有對有錯、有善有惡,所以,我們產生對立的思考。用對立的思考來看我們的心性,就產生是非的觀念。這是因迷而失掉了真如。
那麼,「由是精真妙覺明性」,我們能夠產生一種即空、即假、即中的觀照,就能夠契合這個真精的、微妙的、光明的佛性,就能夠使令這個真如本性依體起用,又能夠攝用歸體,那麼就能夠超越(「出」就是超越)有所指或者是無所指的對立。有無的對立,這都是戲論。
這個心性的體用關係,我們再講一下。首先,你先找到體,先在一念心性安住;那麼這個隨緣的作用,你就知道其實我們一念心有染淨的因緣:你生起清淨的心就產生功德;你產生染污的心,它就隨緣產生一個過失。就是這樣子。我們一念心有兩種門。你看我們這念心很奇怪,這念清淨心,你起善心,它就把功德門打開,一念善心起,百萬功德開,它就把功德讓你受用;你生起恶心,它就把罪惡的門、痛苦的門打開讓你受用。所以,你要慢慢了解什麼叫作「是心作佛,是心是佛」,整個因果不離開我們一念心性,都是自作自受。你生起善心,不是對別人有幫助哦。諸位要知道,你生起善念是對你自己有幫助。因為心性有隨緣作用:你生起善念,它就把功德門打開;你生起惡念,它就把罪惡的門打開。就這個道理。
所以,我們整個造作也好,果報的受用也好,因果都沒有離開一念心性,都是在一念清淨本然的心中活動。這個叫作稱性起修,也是我們首楞嚴王三昧的一個基本的修行概念。蕅益大師說,既然你有志於行菩薩道,對一念心性這個即空、即假、即中的道理,你怎麼能夠不當作一個最重要的急務來看待呢?他說,沒有一個人不開圓頓解而可以談修行的,不可能!你先明白這個道理,才有資格談修行。為什麼一念心它同時會給你痛苦?一念心它也同時給你快樂?就是一念心。這個不二法門的道理你要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