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講)

請大家打開講義第九十三頁,辛六,明藏性即根大性。

前面的地水火風空,都是沒有明瞭性的色法;這以下的根大,是講六根的作用,它是一個心法。那麼六根的見聞嗅嘗覺知這六種功能,它到底是從什麼地方來、未來又將往哪裡而去呢?這的確是值得我們去探討的。如果我們不能知道它從什麼地方來、到什麼地方而去,我們就不能去改變現前的六根。

佛陀在發明六根的體性跟作用的時候,他的道理跟前面一樣,都是先破妄,破除我們原先的執著,然後再顯真。破妄當中我們先看破同:破除能見的根跟所見的塵它們是同一體的,這個道理是不能成立的。

阿難!此見若復與明與暗,及與虛空,元一體者。

假設這個能見的功能是有自體的,而這種自體跟明相、暗相跟虛空相這三個都是同一個體的話——先作這樣的假設。但是光明相跟黑暗相這兩種相狀的體性是互相侵奪的。怎麼說呢?因為黑暗現前的時候就沒有光明,光明顯現的時候就沒有黑暗,這兩個是互相侵奪的。既然身為一個能見的功能跟所見的明暗是同一體的(同一體的是什麼意思?就表示不能分開。就像我們身體是同一體的,有的時候大家都有,沒有的時候大家都沒有),那麼黑暗消失的時候,這個見也應該跟著消失才對;當光明出現的時候,你就應該看不到光明才對。這就跟現實不符。

其次,假設這個見跟光明是同一體的,那麼當黑暗出現的時候,光明消失了,你這個見的功能也應該消失才對,因為你跟光明同一體嘛。當能見的功能消失的時候,那你又怎麼能見到光明相、見到黑暗相呢?那事實上跟我們現實生活不相符合。我們現實生活是「若明暗殊,見無生滅」。光明跟黑暗是不斷地變化,有時候光明,有時候黑暗,這兩個情況是變化的,但是我們能見的功能並沒有變化,我們是明時見明,暗時見暗。所以你不應該說這個見跟明暗是同一體的,因為明暗變化,而我們的見沒有變化。如果同一體,應該是同進同退才對。所以這樣的假設是不合理的。

我們再看第二段,破異。「異」就是彼此不同體。

若此見精,與暗與明,非一體者,汝離明暗及與虛空,分析見元,作何形相?離明離暗及離虛空,是見元同龜毛兔角,明暗虛空三事俱異,從何立見?

假設這個能見的見精跟黑暗相跟光明相,它們彼此不同體的,你跟我不同,我跟你不同,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各走各的,互不相關。這個地方當然跟事實也不符。那你可以試一試:你離開了光明相,離開了黑暗相,離開了虛空相,當你離開了所有所緣境的時候,你那個能見的見到底是什麼相狀呢?你沒有一個所見的相狀,能見的見能夠表現出來嗎?事實上,當我們能見的功能離開了明相、暗相跟虛空相的時候,這個能見的功能就像是龜毛兔角,根本不存在了。所以說,當光明相、黑暗相、虛空相這三種相狀俱異——這個「異」蕅益大師解釋作離開的意思,當這三個都離開的時候,我們這個見根本就不能建立起來。我們常說「離塵無體」,離開了所緣的塵境,這個能分別的見根本就是龜毛兔角,根本就覓之了不可得。所以說,異也是不合道理。

我們看破或同或異。

明暗相背,云何或同?離三元無,云何或異?

先破相同。光明跟黑暗兩種相狀是互相違背的,有光明就沒有黑暗,有黑暗就沒有光明,所以你不能夠說同體。這個前面破了。但也不能說異。「離三元無,云何或異?」離開了三種的塵相:光明、黑暗跟虛空,能見的功能也不存在,所以也不同體。這個前面也都說過了。

我們再看破非同非異。

分空分見,本無邊畔,云何非同?見暗見明,性非遷改,云何非異?

我們先破非同。「分空分見」,當我們詳細地分析這種空——空就是所緣的明、暗、虛空這種相狀,以及分析能分別的見的時候,我們發覺,不管是能分別的見還是所分別的虛空,它們兩個都是沒有邊際可得的。都沒有邊際的時候,那我們怎麼能說它們不是同一體呢?因為你找不到兩個邊際。兩個都沒有邊際,那兩個只好融為一體了。所以說「非同」不合理。

那麼非異呢?「見暗見明,性非遷改,云何非異?」我們這個能見的功能,暗時見暗,明時見明,它的體性並不隨明暗的改變而有所改變,所以你不能夠說非異。因為明暗是生滅的,而我們這個見是不生滅的,所以它們不應該是同體的,所以非異。破非異。

我們看總結,總破直審。

汝更細審,微細審詳,審諦審觀!明從太陽,暗隨黑月,通屬虛空,壅歸大地,如是見精,因何所出?見覺空頑,非和非合,不應見精無從自出。

所以,我們應該對人生的道理要詳細地觀察,深入地觀照乃至於如實地觀照。說是光明是從太陽而有,黑暗是隨順黑月而有;通達是屬於虛空之相,而壅塞是歸於大地而有,那麼這個光明、黑暗、虛空、大地各有各的因緣。如果它們之間相互作用創造一個能見的見精,它到底是從什麼地方而來?因為「見覺空頑」,能見的這個根:見聞覺知是有明瞭性的,而虛空卻是一個無情的東西。有情跟無情,它們兩個既非彼此參雜地和合,也不可能上下地結合,因為體性不同,一個是有明瞭性,一個沒有明瞭性。那你怎麼能夠說它是有自體的、它是從什麼地方而來呢?所以這個地方是破和合相。

我們再看。「不應見精無從自出。」你也不應該說它是自然而生,這破非和合相。

總而言之,整個六根之相,是不自生、不他生、不共生,是非因緣非自然,它是當體無生。它的相狀是「當處出生,隨處滅盡」的即空即假即中的生滅的影像而已,沒有真實體性。這樣就破我們對它真實體性的執著。

前面是破妄,這以下顯真。

壬二、明大均

我們先看第一段,融性合會。

若見聞知,性圓週遍,本不動搖,當知無邊不動虛空,並其動搖地水火風,均名六大,性真圓融,皆如來藏,本無生滅。

前面我們是破除六根的相狀是虛妄的,這以下說明六根的體性是真實的,而且是週遍法界的。說事實上,這個見聞嗅嘗覺知六根的體性,是圓滿的、是週遍法界的,而且它的體性根本就是沒有生滅相。相狀是有生滅的,有因緣它出現,沒有因緣就消失掉;但是體性是不生不滅的,它隨時存在那個地方,等你去感應。所以,我們應當了知,廣大無邊的虛空以及這種生滅變化的地水火風,它的體性都是屬於六大。我們前面說,這個「大」的意思就是週遍法界,它的體性都是真實而圓滿法界,都是我們現前一念心性,本自具足,本無生滅。所以這個地方,把相狀的虛妄相破了以後,看出它的本來面目,就是我們的一念心性,清淨本然,週遍法界,是隨時隨地存在的,根本就沒有生滅的。

我們再看第二段,警令覺悟,是佛陀對阿難尊者的一個告誡。

阿難!汝性沉淪,不悟汝之見聞覺知,本如來藏。汝當觀此見聞覺知,為生為滅?為同為異?為非生滅?為非同異?

所以說,阿難尊者,長久以來我們的心都是對外相產生堅固的執著,所以不能夠迴光返照見聞覺知的體性。因為我們在相狀的執著而失去了廣大的體性,不知道這個體性當體就是如來藏、當體就是我們眾生本具的一念心性,這是我們的本來面目啊。所以我們應該假借這個因緣,迴光返照見聞覺知的體性,到底是生是滅?是同是異?是非生滅?或者是非同非異?這個前面都說過了。從這個地方去相互地對比,你就可以知道,其實這六根本來就無生,本來就沒有生滅。

我們在生命當中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就是對某一個相很執著,結果我們就忽略了它廣大的體性。就好像說,一個大海,大海當中被風一吹產生一個水泡,我們對那個水泡很執著,結果失去了整個大海,因小失大啊。

我講一個禪宗的公案,諸位體會一下。禪宗平常都是打坐,觀想:你從什麼地方來?你來到這個地方之前,你的本來面目是什麼?找到生命的根源。平常各自用功。有一天這個老禪師就考試了,把所有的禪師集合在大殿。大家入座的時候,這個大殿的正中央放一個臉盆。禪師考一個題目,說這個東西不能叫作臉盆,大家道一句,這個叫什麼?有人說,這個不能叫臉盆,叫作大的碗嘛;有人說,這叫大的盆子。大家就開始講話了。後來有一個禪師,大家都講得差不多了,他站起來,向老禪師頂禮以後,面對臉盆,一腳一踢,就把臉盆踢走了。踢走了以後,再跟禪師頂禮,再入座。

禪師說,這個人是答對了。為什麼答對呢?因為我們習慣性被自己的名言思想帶動而看到了臉盆的相狀,但沒有看到它的體性是遍滿的。這個禪師一來,把這個相狀踢走以後,大家迴光返照:哦,原來這個臉盆是一個當處出生、隨處滅盡的一種即空即假即中的影像而已,有因緣它就顯現,沒有因緣就消失嘛!但是我們對「臉盆」這兩個字產生很多的想像,哦,這可以幹什麼……而忽略了臉盆的本質是從哪裡而來。所以這個禪師一腳一踢的時候,「打破虛空笑滿腮」,玲瓏寶物當下就顯現出來了,「玲瓏寶物豁然開」。

不過,看這個公案,我有一種個人的想法。我覺得這個禪師,從大乘角度要圓滿一點,他把它踢走以後,最好把它拿回來再放著。為什麼?我講個道理諸位聽聽看。佛法不是破相,是破執著。你把那個相破了以後,你還是要假借這個相借假修真。你說六根是覓之了不可得,但是你念佛難道不需要六根嗎?你拜佛不需要六根嗎?你要創造來生更大的功德,你還得靠你現前的六根。

所以諸位要認清楚,我們是破除心中的執著,不是破除相,「但除其執,不除其相。」你說,哦,六根,你看它也不是自生,也不是他生,也不是共生,那我從現在開始我也不吃飯了,也不照顧它了,讓它自己敗壞!那你也完了,你也沒辦法修行。

諸位要知道,「相妄」,虛妄的意思,不表示它不存在。虛妄的意思就是它是暫時存在的,你只能夠借用。你可以借用它,但是你不能認為它是經常存在的。虛妄就是說,你可以借用你這個身心世界來積功累德。但是你要有心理準備,它因緣到的時候,消失的時候,它不告訴你,它不管你的,它要走就走的,你沒辦法控制它的。覓之了不可得,因為它來無所從嘛。如果你現在的身心世界是有一個地方來的,那就不會改變,就永遠是你的,你今生是這樣,你來生也是這樣。但事實上不是這個意思。你今生所有的因緣都是暫時借你用的。所以你現在就是跟生命在比賽,看誰比較快。我要趕快利用這個因緣!既然是假,但是你要怎麼樣?借假修真。你用這個因緣來積功累德,拜佛、念佛、懺悔業障、積集資糧。然後,你這個因緣結束了,你一個新的心態、新的業力又創造一個好的六根出來。好的六根從哪裡來呢?它本來就存在。既然它本來就存在,為什麼之前不會顯現呢?因為你過去沒有這個業力嘛。所以,諸位要去體會:體性是遍滿的,相狀是因緣顯現的。佛陀在前面的三卷一再重複這個觀念,這是整個修首楞嚴王三昧的基礎。

壬三、顯理性

我們看第三段的顯理性。

淨界法師:楞嚴經

汝曾不知如來藏中,性見覺明,覺精明見,清淨本然,週遍法界。

隨眾生心,應所知量。如一見根,見周法界,聽嗅嘗觸,覺觸覺知,妙德瑩然,週遍法界,圓滿十虛,寧有方所?循業發現。

這一段,是把整個六根的體跟它的用作一個總結。

先看它的體性。說阿難啊,你從來不知道這個六根的體性,其實就在我們一念心性當中本來具足。怎麼說呢?因為「性見覺明」,這個見聞覺知的體性,是本自真空的。本自真空又「覺精明見」,這個真空的體性又具足十法界的染淨的六根的體性,這叫作性具的思想,它本來就存在我們一念的廣大遍滿的心中。而這個心是清淨本然,是週遍法界,是離一切相,是即一切法。這個地方是說明六根的體性是本來就存在的,這個部分你不用去費心,它本來就存在的。那麼這一部分不是我們該用功的。

該用功的,應該是第二段。說是「隨眾生心,應所知量,循業發現」。那麼六根,好的六根、不好的六根都存在,為什麼有些人出現好的六根,有些人出現不好的六根呢?因為隨著眾生的迷悟、他的染淨的思想、他所產生的善惡的業力,而各人循業發現。比方說,我們六根當中的其中一個:見根。這個能見的見性是週遍法界的,乃至於其餘的,聽是耳根,嗅是鼻根,嘗觸是舌根,覺觸是身根,覺知是意根,整個六根的體性都是具足微妙不可思議的功德。「瑩然」就是像白玉一樣的清淨光明,它週遍整個十法界,圓滿十方虛空,哪有說固定的方所呢?哪有說一定只有佛陀有殊勝的六根,我們沒有殊勝的六根?其實所有殊勝的六根到處都是。你有這個業力你就可以顯現;你沒有這個業力,你到哪裡都一樣。它沒有固定的方所,它是清淨本然,週遍法界。

好,我們看總結。

壬四、斥迷惑

世間無知,惑為因緣及自然性,皆是識心分別計度,但有言說,都無實義。

這個道理前面都說過了。我們從六根的相狀來看,我們的確看到每個人的六根不一樣。你看有些人眼睛很好,他看得很遠;有些人眼睛近視。你看阿羅漢的眼睛,他一入定的時候,看整個三千大千世界就像看手中的一顆檳榔果一樣。菩薩能夠觀察百千大千世界,佛陀能夠觀察無量無邊的世界。為什麼六根的差別差那麼多呢?答案很簡單:你有什麼樣的心量,你就有什麼樣的六根。

我講一個小故事,諸位體會一下。說在非洲,地中海的南邊有一個國家叫阿爾及利亞。這個國家的鄉村種了很多的稻米。這個稻米到快要收成的時候,農夫辛辛苦苦了一段時間要期待收成的時候,來了一群猴子。猴子就把這些稻米中比較好的都拿走了,剩下都是一些比較差的。所以農夫就感到非常的無奈,也非常的生氣。

後來,有一個村莊有一個很有智慧的老者,他就想一個辦法來對治這個猴子。他就做一個鐵器,這個鐵器就像花瓶一樣大,這個鐵器的瓶口小小的。關鍵在這個瓶口,當你的手是放鬆的時候,剛好伸進去,但是你的手要攥成一個拳頭的時候,就拿不出來了。它那個瓶口就剛好你手掌可以進去,拳頭就不能出來。

然後這些農夫晚上就在瓶子裡面放了很多新鮮的白米,再把這個鐵罐綁在樹上。結果第二天看到好幾隻猴子手上抓著白米不放,它昨天一個晚上就跟那個瓶子在那邊較勁,它就不肯把那個手上的米放下來。經過了幾十年幾百年,代代相傳。幾百年過去了,從來沒有一個猴子願意把手上的米放掉,沒有一個猴子做得到。結果,這些猴子,因為抓到手上這個白米,失去它一生的自由:被抓到了以後,賣到了動物園去了,甚至有的犧牲它的生命。

這個道理不只是發生在猴子身上,其實眾生的心態都是這樣。就是說,為什麼我們一輩子都做凡夫,問題在哪裡?為什麼文殊菩薩他就能夠做文殊菩薩呢?我們講心境決定你的處境。你看,宗喀巴大師說,我們今生都為了自己來謀福利,結果我們得到什麼?我們從早到晚所做的一切都為了自己著想,結果我們得到一個非常卑賤的六根。生生世世如此,都沒改變,就像這個猴子一樣。文殊菩薩、普賢菩薩他們所作所為都是為眾生,他產生廣大功德的六根、神通變化的六根。那你會問說,那我的六根從哪裡來呢?文殊菩薩六根從哪裡來呢?其實講實在話,我們每一個人來的地方都是一樣。你說從哪裡來?清淨本然,週遍法界,寧有方所?從哪裡來?本來就存在嘛!我們不能改變我們的心態,我們的生命就不斷地這樣下去。這個不是說上帝創造的,不是這個意思。這個是生命的一種不能改變的軌則——隨眾生心,應所知量,循業發現。心境決定你的處境。

所以你看所有的修行者,第一件事情,發菩提心,先把你的胸量放大。當然你說,那菩提心怎麼發得起來?先明白道理,你要把人生參透。你能夠徹底地放下,才能夠徹底地承當。蕅益大師說,沒有高超的品格,你不可能產生廣大的胸量,不可能有這些殊勝的修行出來。你看佛陀,佛陀到現在怎麼修行都還沒有講,講了三卷的經文,都在講這個道理:你從什麼地方來?十法界的眾生從什麼地方來?這個道理非常重要!你要從這個地方開悟了以後,你才能夠知道怎麼修行,是這個意思。阿難尊者也即將開悟了,再一科阿難尊者就要開悟了。

我們大概《楞嚴經》最難的部分快要結束了,前面三卷最難,後面都很簡單。你這三卷的道理了解了,後面的話都在應用,它開始應用。為什麼它會做一隻螞蟻?為什麼它會變成一隻鳥?它會變成一隻狗?會變成一隻馬?都有它的因緣。都是相妄性真,各有各的因緣。

辛七、明藏性即識大性 分四:壬一、破妄執;壬二、明大均;壬三、顯理性;壬四、斥迷惑

淨界法師:楞嚴經

我們看第七科,明藏性即識大性。這個藏性就是我們現前一念心性。這個「識」,是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六識的了別性。就是,這個六識其實是我們一念心性當下具足的,六識的作用是假借事相的因緣而顯現的,所謂的相妄性真。分四科:一,破妄執;二,明大均;三,顯理性;四,斥迷惑。

壬一、破妄執

先看「總標識性」。

阿難!識性無源,因於六種根塵妄出。汝今遍觀此會聖眾,用目循歷,其目周視,但如鏡中,無別分析,汝識於中,次第標指,此是文殊,此富樓那,此目犍連,此須菩提,此舍利弗。

首先,我們把這個根跟識的關係說一下。六根是五俱意識的第一剎那,它是一種自性的分別,不帶名言的,所以它得到的是諸法的相狀。六識是五俱意識第二念以後,我們第六意識產生一種名言分別,產生很多的思想。你看到這個花,這個花很漂亮,開始就著這個花產生很多很多的名言妄想,這個就是所謂的計度分別。一個是帶名言,一個不帶名言。

好,那麼我們看這個六識。首先我們看六識的體性。說「阿難!識性無源。」眼耳鼻舌身意這六種識,它的體性是沒有一個根源的,來無所從,去無所止。其實,沒有根源,簡單地講就是它遍滿的意思,它是週遍法界,沒有固定的處所。它必須假借六種的根跟六種的塵,就是六根去攀緣六塵,相互作用,這個中間才創造六識的了別出來。它的作用是這樣子。

根塵的相互作用創造六識的關係,這以下就詳細說明。比方說,「汝今遍觀此會聖眾」,說你在這個楞嚴法會當中,你用你的眼睛去普遍觀察諸位參加法會的聖眾。「遍觀」,正是講的是能見的根;「此會聖眾」是所見之塵。那麼根塵的作用,就產生了一定的效果。我們剛開始,「用目循歷,其目周視,但如鏡中,無別分析。」我們剛開始依止眼根,就循著次第一一地觀察,在我們眼睛的範圍當中觀察,我們看到很多很多的聖眾。這些聖眾就好像鏡子當中顯現一種影像,而我們能夠對這個影像有所了知,但是不能產生一種名言的分別。不能產生名言分別,不能帶動名言,不能帶動種種的思想,只有了知它的形相。然後慢慢地,「汝識於中,次第標指。」等到根塵的作用第二剎那以後,就帶動了所謂六識的產生。那麼六識就能夠對於這個所觀境一一明白地指出:喔,這是文殊菩薩,這是富樓那尊者,這是目犍連尊者,這是須菩提尊者,這是舍利弗尊者。我們就能夠把這些影像加上很多很多的名稱,對這個名稱去思惟它的功德:目犍連尊者神通第一,舍利弗尊者智慧第一,等等。這種思惟的功能就是六識;只是取它的相狀,這是六根。這個地方把根跟識分清楚。

我們看下一段,征問原由。

此識了知,為生於見?為生於相?為生虛空?為無所因突然而出?

現在正式進入主題了。說這個眼識產生了別的功能,到底是從什麼地方來呢?是從眼根的見產生的?還是生於外在的塵相?還是生於虛空?還是沒有因緣、突然而有呢?我們先作一個假設,說這六識是有自體的,有自體就有地方來,看它從什麼地方來。

我們再看「別破妄執」。先破因根生。

阿難!若汝識性生於見中,如無明暗及與色空,四種必無,元無汝見,見性尚無,從何發識?

說,阿難!假設我們眼識的了別性是從眼根而生,那這等於是自生,眼根創造了眼識。但事實上,如果沒有明暗色空這四種塵境的刺激,在沒有四種外塵的情況之下,我們能見的根都不能生起作用。能見的根尚且不能生起明瞭,又怎麼能夠發動這個了別的識呢?沒有外境,連根都不能生起,不要說識。所以說自生不合理。

下面破因塵生。

若汝識性生於相中,不從見生,既不見明,亦不見暗,明暗不矚,即無色空,彼相尚無,識從何發?

假設我們這個眼識的了別,是從外相、四種的塵相所生,不是從見根而生。那麼如此一來,在缺乏能見的眼根的情況之下,我們既看不到明相,也看不到暗相。明相暗相都不可見,乃至於一切的色法之相、一切的虛空之相都見不到。那麼種種的塵相尚且見不到,眼識又怎麼發動呢?眼識的目的就是了別這些塵相,結果你連塵相都看不到,那要怎麼了別呢?所以不能夠說從塵生。

我們看,破從空生。

若生於空,非相非見。非見無辨,自不能知明暗色空。非相滅緣,見聞覺知無處安立。處此二非,空則同無,有非同物,縱發汝識,欲何分別?

說這個眼識是有自體的,是生於虛空,從虛空而來,那麼這種情況叫作「非相非見」。既然它從虛空而來,那麼它不須假借外在的塵相,又不必假借內在的眼根,這叫「非相非見」。那麼在「非見」的情況下,沒有能見的眼根,我們事實上是不能辨別明暗色空之相。那麼在「非相」的情況之下,沒有所見的明暗色空之相,這個「非相滅緣」,如果沒有所見的明暗色空之相,那麼它的因緣也就消失了,見聞覺知也就不能安立了。沒有所見的塵相,那所緣的塵相消失了以後,其實能見的眼根也沒辦法存在了。

所以,「處此二非」,在此「非相非見」的二非當中,「空則同無,有非同物。」那麼這種情況,你說虛空能夠生起眼識,在非見非相的沒有見也沒有相的情況之下,虛空就好像是跟「無」一樣,又怎麼能夠發動識呢?「有非同物」,好,即使你說虛空是存在的,但是虛空又不像萬物一樣有種種的形相,它是無形無相,那麼它創造那個識,縱然能夠發動識,「欲何分別?」 又能夠分別什麼呢?因為虛空是處在一種非見非相的情況之下,就算它發動識又有什麼作用呢?這個識就是在了別塵相的啊,結果它的塵相消失了,你發動這個識又有什麼作用呢?所以這個空產生識不合理。

我們看,破無因生。

若無所因突然而出,何不日中別識明月?

說是眼識是沒有因緣,那怎麼有呢?是突然之間冒出來的,沒有任何理由。那佛陀就反問了,為什麼你的眼識不在面對太陽的時候,突然間看見晚上的月亮而生起了別呢?因為你說無因緣嘛,你為什麼不面對太陽卻看到月亮呢?不可能嘛。你面對太陽,你只看到太陽;你面對月亮,你只看到月亮。你因為太陽的因緣而看到太陽,因為月亮的因緣而看到月亮,這個都是要因緣,不是說沒有因緣就可以出現的。你要拜佛,你要有一個佛像。就是說,什麼東西都要有因緣的,所以無因緣生是不合理的。

好,我們看總結,總破直審。

汝更細詳,微細詳審!見托汝睛,相推前境,可狀成有,不相成無,如是識緣因何所出?識動見澄,非和非合,聞聽覺知,亦復如是,不應識緣無從自出。

所以我們應該在這樣的一個六識的因緣當中,好好地、詳細地、深入地觀察。能見的眼根是寄託在眼睛之內,而所見的塵相是屬於外在的境界,一個是內,一個是外。「可狀成有」,凡是有形相的就是屬於色相,而沒有形相的就是屬於虛空,所以能見的眼根、所見的塵境,色相、虛空各各不同。在這四個不同的因緣當中,組合之下創造了你的眼識。那麼這個眼識是被四個不同的東西創造出來,那你說它從什麼地方而來?

「識動見澄」,眼識是動態的,它是一個了別的;六根明瞭的這個根是靜態的,它是不能夠帶名言的。兩種體性不同,所以「非和非合」。它們既非是一種互相的參雜的和合,也非上下的結合。「聞聽覺知,亦復如是。」其餘的聞聽覺知,其餘的五識「亦復如是」,它們都不是和合而生,當然也不應該說是無因無緣自然而有。

這個地方等於是破除六識,它不自生、不他生、不共生,它的結論是本自無生。也就是說,它只是一個虛妄的相狀,來無所從,去無所止,是即空即假即中的一個生滅的相狀。如果它要有一個來的處所,那這個東西就永遠不會消失掉。永遠都不會消失,其實對我們是不利,非常不利啊!我不知道諸位怎麼想的。如果你的身心世界是有實體的,前生的你跟今生的你完全一樣,來生的你跟今生的你也長得一模一樣,思想也一樣,你覺得這樣好不好啊?生命都不能改變,你怎麼做都不能改變,這樣子就麻煩大了。你永遠是你,佛陀永遠是佛陀,那麼這個業力就沒有關係了,就不能所謂的「循業發現」了,那你修行幹什麼呢?修行不能改造生命,那修行幹什麼呢?所以說,一定要怎麼樣呢?它沒有真實的體性,所以你的修行才能夠改變。

我跟你講實在話,你今生的想法跟前生的想法是完全不一樣。你看你前生是一個做生意的,做生意的人的價值觀跟你出家以後思想是完全不同。你來生如果沒有到極樂世界,你變成一個天王,你的想法也不一樣。所以我們常常說,換一個位置,就產生不同的想法。這個是事實。為什麼?因為它沒有實體。它沒有實體,所以它隨因緣變化。所以這個地方是說明無生,破除我們對相的執著。它只是一個「當處出生,隨處滅盡」的暫時的相狀而已。當然,這個相狀我們也不應該排斥,我們要假借這個六識來思惟極樂世界的功德,來產生我們往生的願望,借假修真。

我們今天先講到這個地方。三卷過以後,整個《楞嚴經》的基礎就講完了,後面的半卷「廣破餘疑」其實從這個觀念發揮出來。

我希望大家把這個「相妄性真」的觀念好好體會一下。你說你持楞嚴咒、持大悲咒有功德,大悲咒的功德從哪裡來?你說功德從大悲咒來。不對!大悲咒能夠創造功德,那就不用你去持了,你放個錄音帶就好了。你說從你的心中而來,那你幹嘛持大悲咒?你自己心可以發揮功德。答案是,大悲咒的功德是清淨本然,是週遍法界。你因為持它的關係,把它的功德顯現出來。一處持咒,顯現一處的功德;十方持咒,顯現十方的功德。這個就是所謂的相妄性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