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講)

丙二、正說段  分二

這一科是屬於跡門的正宗分,就是「約跡門開權顯實」的一個正說段。這以下從〈方便品〉到〈授學無學人記品〉,總共有八品,等於是正式地開權顯實、會三歸一。我們在正式講經文之前,必須把佛陀的權法跟佛陀的實法做一個說明,才有辦法開權顯實。

我們觀察〈序品〉,重點有兩件事情:第一個,就是佛陀在〈序品〉當中的放光現瑞,這第一個觀察點;第二個,就是後面的問答釋疑。

首先,我們看〈序品〉當中佛陀的放光現瑞。佛陀在本經一開始是沒有說話的,但是他做了一個動作:他入了三昧以後,現出了一道光明,然後從光明當中現出十法界的因緣果報。也就是說,這當中有兩件事:一個是一道光明,另一個就是因緣所生的十法界的因果。這兩件事情,等於是說出了整個佛法的全貌。佛陀講經四十九年,就是一道光明加因緣所生法兩件事情。

這兩件事情,有兩個角度可以切入,我們從後面的問答釋疑可以看得出來。彌勒菩薩代表眾生法界,文殊菩薩代表佛法界。今天我們用眾生的知見、從眾生的角度來看這個瑞相。你看彌勒菩薩的提問,他完全扣著因緣所生法。他講到凡夫的生死業報處。凡夫怎麼回事呢?凡夫就是業力,「萬般皆是業,半點不由人。」造善的人得快樂果報,造惡的人得痛苦果報,這就是凡夫。所以凡夫的生命離不開兩個字,叫做「業力」。那麼二乘人呢?二乘人當然是涅槃寂靜,他修四諦十二因緣,他找到休息處了。菩薩呢?菩薩很忙,廣修六度,成就種種的功德。以上這些都是佛陀說的。所以,從凡夫的角度,我們認為佛陀講了很多的修行的法門,這也是事實。

但是,我們看文殊菩薩的回答。文殊菩薩的回答其實有兩個重點:第一個,他把彌勒菩薩所說的因緣所生法重複了一次。說,彌勒菩薩,你說的都對。的確,凡夫就是造業得果報,二乘人得到涅槃寂靜,菩薩成就六度的功德。這個我完全同意。但是他後來又補充了一句話,叫做「斯由佛光照」。這就是我們忽略的地方。就是,在我們沒有學《法華經》之前,我們修學佛法就陷入了因緣的造作,忽略了迴光返照因緣背後的那一道光明。而本經正是要把那道光明表現出來的時候了。

也就是說,我們以前所修的法只能叫做方便法門,由不同的法門、經過因緣的修證,而得到相應的果位。這個就是《法華經》以前的修學:念佛就往生,造五戒十善就生天,行六度就成就六度的功德。但是,我們忽略了這些功德是依附在什麼身上,我們少了一個根本。就是,在一切的生滅因緣當中,雖然找到了暫時的安住,但是沒有找到一個永久的安住。這就是問題了。就是我們過去沒有學《法華經》之前,少了一塊。好比一個乞丐,雖然他通過因緣的造作變成有錢了,生活改善了,但是他還是沒回家。佛陀的放光現瑞,似乎是想告訴我們什麼,就是我們沒有學《法華經》之前,就少了那麼一塊,就少了那一道光明。

這一道光明對我們影響很大。少了這道光明,我們修行就永遠進進退退,就是活在生滅的因緣當中,就是一個沒有家的孩子。我們總是覺得「弟子心不安」,「流轉三界中,何處是依怙?」當然,我們相信法力不可思議,我們相信依照佛陀的造作我們會增上。我們頂多就是增上,但是我們談不上安住。這就是問題了。所以,本經必須把因緣修學的法門,這所謂的權法,跟一念心性的實法要結合在一起。當我們把因緣修學的權法跟實法結合在一起,那叫做一個稱性起修,那就是所謂的一佛乘。

所以本經的特色就是,佛陀沒有否定我們過去的因緣的造作,你過去幹嘛還幹嘛。如果你以前是念佛的,學《法華經》以後,你照樣念佛,但是你多一個內觀真如、外順彌陀。你所有的佛號,因為有那一道光明的加持,變成不可思議:一方面堅固,一方面圓滿。你的佛號不可破壞。所以現在就是說,本經開始,佛陀要慢慢地把過去所沒有講的那一道光明幫我們慢慢補上去。就是說,修行不能夠只是一昧地事修,要開始啟動內心的光明。就是要有理觀了,就是蓮花式的修學。你不能只是把這一朵花照顧好,你還得要有蓮子,要有不生滅的自性功德來支持你。我們以前強調法力不可思議,但是我們要告訴你,其實你能念的心也不可思議。這是我們內心的光明,被我們忽略了。

從現在開始有八品,佛陀要告訴我們,世間上有兩種力量:一個是法力,一個是心力。這個就是所謂的正說段。

首先把〈方便品〉的大意做一個說明。先解釋「方便」這兩個字

一、解釋品目

(一)方者,法也;便者,用也。法有方圓,用有差會。三權是矩是方,一實是規是圓。若智詣於矩,則善用偏法,逗會眾生;若智詣於規,則善用圓法,逗會眾生。

(二)方便者,門也。門為能通,通於所通。方便權略,皆為真實作門。

(三)方者,秘也;便者,妙也。於昔成秘,今開成妙。妙達於方,即是真秘。點內衣裡無價寶珠,與王頂惟有一珠,無二無別。

這個〈方便品〉,先解釋什麼叫方便。蕅益大師說,這個方便有三層意思:

第一個,方,是一個法。佛陀所施設的法門叫做「方」。什麼叫「便」呢?就是這個法所產生的妙用。意思就是說,法門有方圓。方指的是,一個桌子四個角,其中一個角就是方;圓,當然是圓滿。這個「方」只是其中某一個角。因為法門有偏差跟圓滿的差別,所以它產生的作用也就有差會的不同。你今天用什麼方法,就有不同的、圓滿跟不圓滿的結果。

這個意思就是,三乘的法門是矩,規矩的矩。這個「矩」就是測量方正的儀器,這個儀器就像L形一樣,它能夠測量你這個桌子的四個角是不是方正。它是方,它是方便。那麼一佛乘稱性起修,是規,是圓。這個「規」就是畫圓的工具,它是一個圓滿的。也就是說,當我們的智慧是不圓滿時,是矩,那佛陀只能用三乘的法門來教導我們;若我們過去的栽培善根是聽過《法華經》的,是圓滿的善根,佛陀就用一佛乘的,直接「逗會眾生」。

這個地方,按蕅祖的意思,這個「方便」的解釋不是本經的意思。因為這個意思很明顯就是各走各的,權法走權法的,圓教走圓教的。我們看不出權法跟實法之間有交集。所以,這個方便的解釋可以用在其他地方,但不是用在《法華經》。《法華經》它必須把權法、實法做一個會通。這個地方的權法、實法是各走各的,《法華經》不是這一層意思。

看第二。「方便者,門也。門為能通,通於所通。方便權略,皆為真實作門。」就是說,三乘的方便,它不是真實。一開始是不一樣的,三乘成就聲聞、緣覺、菩薩的各自的果位,一佛乘是直趣佛果,一開始是不一樣的。但是慢慢地會走在一起,這個門慢慢地會通達到真實。這個也不是《法華經》的意思。就是,剛開始不同、最後會通,也不是這個意思。

《法華經》的意思是:一開始就相同,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所以,它的這個方便的意思,蕅益大師說是第三種:「方」,是一個秘密義;「便」,是有微妙的真理。什麼意思呢?

「於昔成秘,今開成妙。」這句話解釋一下。過去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現在打開以後變成妙法。就是說,佛陀叫你好好地佈施持戒,這是一個法門。佈施是一個法門,持戒也是一個法門。就我們的認知來說,佛陀就是要我們佈施,不就是一種行為的規範嗎?就是要我們去做持戒的行為啊!但是你錯了!佛陀的意思是,當我們佈施、持戒的時候,我們心態會改變。這才是佛陀真實的意思。我們通過佈施、持戒的造作,會慢慢地從顛倒妄想回歸到一念心性,但是佛陀沒有說。所以,以前對我們來說是方便門。那佛陀說你是「日用而不知」,其實你過去修方便門就是真實,只是你不知道。

就好像說,佛陀放光現瑞。諸位你別忘了,每一個法界後面都有同一道光明。佛陀雖然沒講,但是每一個修行都是在開顯自性的功德。這個才是本經的意思。就是說,佛陀本來施設一個方便,假設這個方便是一個房子,但是裡面有一個門是關起來的。這個門關起來是怎麼回事,大家也不知道,大家只知道來到這個房子裡面受用。其實那個關起來的門打開是通往佛道的。但是在我們一般的認知說,欸,佈施、持戒不就是人天果報嗎?其實不對。它是讓我們趨近佛道,它是讓我們開顯心性的,所以「於昔成秘,今開成妙」。佛陀過去沒有說,但是這個方便已經有真實的功能;佛陀現在把話講白了以後,那就是妙法了。只要你能夠明白,所有的法門都是在開顯自性的功德。你知道這個就是妙法了,所以「妙達於方」。妙法能夠會通方便,那麼方便就是真實,「即是真秘」,這個才是真實的方便。

也就是說,一個生死凡夫很窮,但他只要把衣服裡面的那個無價珍寶拿出來,就跟轉輪聖王頭頂的珠寶是一模一樣。佛陀過去開出了三乘法門,雖然沒有講心性,但是諸位,大家都沒有走錯路。表面上叫做一一法修學各得其所,你修你的,他修他的,聲聞人成就涅槃,菩薩成就功德。表面上是這樣。其實從佛陀的眼光,每一個人都是趨向光明,每一個人都是成佛之道,只是佛陀安立的不同的過程,如此而已。所以這個意思就是,方便,你要不知道,那它就是方便;你知道以後,它就是真實。當你把光明放進去,所有都是真實;你把光明拿掉,那就是方便。就是這個概念。

二、經文要義

此品是跡門之正宗,所謂開權顯實,會三歸一。昔修三乘之因,今證一乘之果。前〈序品〉中佛以一光東照,顯發令見,但唯上上根人能當下領會,而一般凡夫二乘尚不得悟入,因此釋尊才以語言善巧說之。如〈序品〉云:「今相如本瑞,是諸佛方便。今佛放光明,助發實相義。諸人今當知,佛當雨法雨,充足求道者。諸求三乘人,若有疑悔者,佛當為除斷,令盡無有餘。」

我們看本經的〈方便品〉。它的大意是說,這個是跡門正宗。跡門的開權顯實有三週說法,這是第一週,法說一週。那麼它的重點在哪裡?就是「開權顯實,會三歸一」。把三乘的方便,只要講清楚、說明白,它就是一佛乘。就是說,當你在修佈施、持戒、念佛的時候,只要你相信一件事,不但所念的佛不可思議,其實你能念的心也不可思議,欸,你就是真實了。這個時候,你所修的念佛法門就不只是往生之道了,那同時也是成佛之道。就是說,你照樣念佛,但是這句佛號跟以前的佛號不一樣了。你沒學《法華經》之前,這句佛號只能帶你到淨土;你學完《法華經》以後,你把《法華經》的自性功德力放進去來念佛,這句佛號變成往生之道,同時也是成佛之道。

這個就是所謂的「開權顯實,會三歸一」,把所有的差別法門會歸到一佛乘的成佛之道。也就是說,「昔修三乘之因,今證一乘之果。」過去沒有學《法華經》之前,我們在三乘的因緣裡面修因證果;今天佛陀把話挑明了以後,那每一個人都是一個成佛的過程,都是成就圓滿的佛果。

也就是說,在前面的〈序品〉當中,佛陀一光東照來顯現這個權實二法:那一道光明,那一念不可思議的心性,是真實法;光明所現的十法界的因緣果報相狀,是一個方便法門。但是這樣的相狀,佛陀要不說明白,只有上上根人能當下領悟。你看彌勒菩薩,他也示現凡夫,他都沒有把那道光明講出來,何況是一般凡夫二乘,根本不可能悟入。

因此,釋迦牟尼佛必須要出定,用語言文字來表達開權顯實的道理。譬如〈序品〉的最後說明。文殊菩薩說:「今相如本瑞,是諸佛方便。」過去兩萬尊日月燈明佛,也是放光現瑞,正如釋迦牟尼佛也是放光現瑞。這個是佛陀顯現實相的一個方便法門。佛陀今放光明,主要來開顯一心的妙法。所以諸三乘人,今現在應當了知,佛即將開顯妙法。那麼這個妙法幹什麼呢?「充足求道者。」為什麼要滿足三乘的修學者呢?因為「諸求三乘人,若有疑悔者,佛當為除斷,令盡無有餘」。

為什麼三乘人有疑悔?我們說明一下。三乘人本來都是凡夫,都很苦惱。佛陀知道,這件事情講高深的道理沒有用,先解決生死痛苦的問題,佛陀就撒出了三乘法門。作為一個乞丐,看到有面包,有很多吃的東西,先吃飽再說!所以,三乘人在修習三乘法門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有疑惑的,都讚歎法力不可思議。的確,偉大的佛陀,你告訴我的四諦十二因緣,告訴我六度法門,真是好用,我們的確能得到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但是,隨著時間的過去,等他們達到一定的果位以後,尤其是阿羅漢,他開始懷疑了:難道修行就只是這樣嗎?我成就一個阿羅漢,我成就一個涅槃寂靜,然後就沒有了!我的生命的目的就這樣到底了嗎?

其實二乘人的疑惑是很多的,當然這也應該看善根了。其實我們看阿含經,成就阿羅漢有兩種人:

有一種是鈍根的。他過去生從來沒有熏修大乘佛法,就是一路開始就走小乘的,他的確是志得意滿,得少為足了,因為小乘還有法執嘛。所以有一種羅漢是很滿意的。

但是有一種阿羅漢,他過去生是曾經有大乘佛法的善根,只是遇到惡因緣,退大取小。比方說舍利弗尊者,他隱隱約約有大乘的善根。大乘善根是不可破壞的,所以他雖然修小乘法證得阿羅漢果,他的心裡面總是覺得怪怪的:難道這個就是我生命的極限了嗎?所以舍利弗尊者心中是有很多疑惑的。特別他在方等會上跟那些大菩薩接觸的時候,他心裡面打很多問號。為什麼這些菩薩跟著佛陀學法,我也跟著佛陀學法,他們這麼多的神通妙用、廣大的功德,為什麼我就做不到?心中有很多的疑悔:難道我欠缺了什麼?難道我有什麼不足?是不是有人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會這樣子?難道我的命就該是如此嗎?

當然,有疑悔就有希望。一個人知道自己不足,那你就有救了,佛陀就有辦法幫你解決。所以,佛陀現在該說真話的時候了。「佛當為除斷,令盡無有餘。」現在佛陀必須把話講清楚了,到底是怎麼回事,該說清楚了。為什麼當初你跟我講四諦十二因緣,讓我證得阿羅漢果?為什麼你跟他講六度,成就菩薩道?這到底怎麼回事?你們這些疑悔都可以理解,現在是要解決這個問題的時候了。

三、大綱說明

(一)正說法要;(二)身子領解;(三)如來述成;(四)與之授記;(五)四眾歡喜。

那麼本章大綱,基本上我們可以分成五段來認識:

第一個,佛陀「正說法要」。佛陀出定以後強調三乘、一乘的差別。簡單地說,過程雖有差別,結果是一樣,所以叫權中有實、實中有權。剛開始可能要滿足你們的根機,但是等到你們成就聖道以後,你們的根機都處理完以後,佛陀會把你們拉到同一條陣線的。這個就是一開始是開三,最後會一,先把這個道理講清楚。所以大家都沒吃虧。如果一開始不施設方便,你們就缺乏修學動力,所以佛陀必須怎麼樣呢?「先以欲鉤牽,再令入佛智。」作為一個凡夫,我要先滿足你的需求,等到你達到聖道以後,我再把你們拉到同一條陣線上。這個就是剛開始的為實施權,現在的開權顯實。所以對所有人來說誰都沒有吃虧,而且也必須要這樣做。

第二個,「身子領解」。舍利弗聽了以後當然是生大歡喜,原來成佛我也有分。當然,舍利弗尊者是聲聞人裡面善根最深厚的,因為他老人家過去是有大乘善根的。他老人家開悟以後,就把自己所覺悟的道理講出來。佛陀印證:如是如是!你終於不再是個阿羅漢了,你是走上成佛之道。當然你的過程也很重要,所以佛陀也沒有否定權法。最後佛陀「與之授記」,因為他已經光明出現,佛種已成,就跟他授記。最後,「四眾歡喜」。大家一看,阿羅漢原來也可以成佛。所有與會的四眾弟子得到很大的鼓勵。這個就是這一品的大綱。

丁一、略開三顯一以動執生疑  分二

戊一、略開顯  分二

己一、嘆佛二智  分二

庚一、長行  分二

辛一、寄言嘆二智  分二

前面是一個敘說段,跡門的序分;丙二的正說段是跡門的正宗。跡門正宗有兩段。先看第一段,「略開三顯一以動執生疑」。先簡單地開三乘之方便,顯一佛乘之真實,來動搖二乘人偏空的法執,而生起心中的疑惑。他必須有疑惑才會反省、才會求進步,所以佛陀先激發他的疑惑。

那麼怎麼個激發法呢?有兩段。先看第一段的「略開顯」,佛陀做簡略的開顯。簡略開顯又分成兩段:第一個,「嘆佛二智」。這個地方又分兩段,先看第一段的「長行」。長行當中又分兩段,先看第一的「寄言嘆二智」,用語言文字來讚歎佛陀的智慧。佛陀的智慧又分兩段。看諸佛的智慧,再看釋迦牟尼佛的智慧。

壬一、明諸佛權智

先看諸佛智慧。

爾時,世尊從三昧安詳而起,告舍利弗:諸佛智慧甚深無量,其智慧門,難解難入,一切聲聞辟支佛所不能知。所以者何?佛曾親近百千萬億無數諸佛,盡行諸佛無量道法,勇猛精進,名稱普聞,成就甚深未曾有法,隨宜所說,意趣難解。

我們把這個經文做一個簡單的消釋。

「爾時」,就是文殊菩薩跟彌勒菩薩這麼一對的問答釋疑以後,釋迦牟尼佛就從無量義處三昧出定而起。這個地方是從定而起。蕅益大師說,他做了兩件事:一個觀理,一個觀機——上觀十方諸佛之理,下觀眾生差別的根機。又觀理又觀機以後,他就講話了,他告訴舍利弗一件事。他說,舍利弗!你知道嗎?十方諸佛的智慧是甚深無量的。

這個地方,「智慧甚深無量」是表示佛陀的實智,真實的智慧。因地叫做清淨心,在果地上叫一心真如,就是實智。智者大師說:「實智不圓,佛道不成。」這個是成佛的根本因素,就是實智。

佛陀不但只有實智,還有方便的權智。這個「其智慧門」就是方便的權智。方便權智是幹什麼呢?用權智為門,而入這個實智道中,以方便門來悟入真實的道中。

這個地方的意思就是說,雖然我們的目標是開顯一念心性,這個叫實智,但是你沒有因緣的修證也不行。雖然我們一念心性本來具足往生的功德,但是你整天在那邊等,等了半天,極樂世界也不會出現。你還是要通過拜懺、念佛、發願。所以,方便門這個因緣的修證,是幫助我們開顯真實智慧的一個過程。

佛陀這兩個都掌控了。佛陀有真實的智慧,知道一心真如本來具足無量功德,又能夠知道用什麼方便門來打開真實的功德。而這些智慧門也是廣大,難解難入,一切聲聞、辟支佛所不能了知的。

為什麼說佛陀的實智跟權智二乘人不能了知呢?他以下講出理由。因為佛陀曾經「親近百千萬億無數諸佛」。他先了解一念心性本自清淨、本自具足的道理,然後廣修無量法門,開顯自性功德。另一方面,「勇猛精進,名稱普聞」。這以下講下化眾生。佛陀以一念心性的道理,下化眾生,廣學六度,歷事煉心,所以「名稱普聞」。佛陀為什麼能夠成就這麼圓滿的智慧呢?他就是能夠先掌握那一道光明,然後再從光明當中完成了上求佛道、下化眾生的種種因緣的造作,所以才成就了「甚深未曾有法」,而「隨宜所說,意趣難解」。

這段經文,蕅益大師說他要講兩件事情。佛陀出定以後,主要強調兩件事:第一個,讚歎佛智;第二個,動執生疑。我們先看讚歎佛智。

佛陀一出定以後,二話不說,讚歎自己的智慧。這個是很特別的。佛陀一般的說法很少講自己怎麼樣。就是,哦,你發生事了,你今天遇到了痛苦,你這個坎過不去了,你不想在娑婆世界待了,佛陀講《觀經》,你應該修極樂世界;想要往生極樂世界,你就遠離三界的痛苦。所以,佛陀過去在經典裡面凡是出現,很少談他自己是怎麼回事,完全是應機說法。就是,眾生怎麼樣,佛陀就解決問題。但是本經不一樣,本經佛陀從三昧一出來,二話不說——我已經不再講你們怎麼樣,關鍵是我怎麼樣。佛陀把自己的智慧現出來。這是第一點。

更特別的地方:佛陀把他的智慧說出來以後,他還指名道姓面對舍利弗尊者。他說,這個東西不是你們可以知道的!那麼這件事情又更奇怪了。佛陀開顯智慧,把二乘人噹噹機眾,卻強調二乘人所不能知。蕅益大師就說了,二乘人對佛陀的智慧不理解,其實有三段因緣錯失了機會。

第一道因緣就是在華嚴時的時候。佛陀頓說大法,這時候聲聞人,舍利弗尊者、目犍連尊者,當時是「如聾如啞」。蕅益大師講了四個字,他們的心態是「如聾如啞」,茫然不知。這一點不能怪聲聞人,因為他們那個時候還是一個生死凡夫,剛剛從外道轉入佛弟子。佛陀演這麼一出:華嚴時跟十地菩薩講到十地的功德,當然對他們來說是境界太高了。所以,二乘人第一次錯過佛陀的智慧是在第一個時段,叫華嚴時。

錯過以後,佛陀就把報身收起來,現出丈六的比丘相,開始陪著二乘、凡夫成長,講四諦十二因緣,講苦集滅道。二乘人當然就如法修學,各得其所,成就了初果、二果、三果、四果。成就四果以後,當然,二乘人的心態就是覺得「所作皆辦,不受後有」。在阿含經,面對聲聞人講這句話,佛陀也默然同意,佛陀並沒有表示意見。佛陀說:對的,你們的確是大事已辦,至少在我開顯的這個法門當中,這個四諦法被你修到底了。

二乘人第一次錯過佛陀的智慧是在華嚴時,是在凡夫,這不能怪他。他後面兩次的錯過,都已經成就聖道了。第二次是方等時。其實這些人都是大阿羅漢了,而且充滿了自信。方等時「彈偏斥小,嘆大褒圓」,佛陀其實沒有親自出手,佛陀請維摩詰居士。維摩詰居士跟文殊菩薩的對話講到不二法門。從諸大菩薩之間的對話跟神通當中,二乘人的心情是有點受打擊了,因為他自己覺得「恥小慕大,自悲敗種」,他覺得自己有所不如。但是他們那個時候心態是怎麼回事呢?保任草庵!就說,我雖然是阿羅漢——這後面的經文就說,我雖然蓋的是一個茅棚,我沒有真正地回家,但好歹可以遮風避雨,至少我遠離了生死輪迴的折磨。所以他覺得說,我就這一個命!他是無法了知。前面是茫然不知。

其實二乘人,我們看蕅益大師的意思,在方等時他是有一點想要知道到底怎麼回事。這些菩薩是怎麼修的,怎麼就能夠這麼厲害,我們跟佛陀在一起我們怎麼就差那麼多呢?他是想要知道怎麼回事。但是方等會上並沒有把二乘人噹噹機眾。你看,打開《維摩詰經》,文殊菩薩跟維摩詰居士兩個對話,根本不把二乘人當一回事,根本沒有講到下手處,沒說你要怎麼調整。所以二乘人根本無從問起,不知道問誰,他就一直當旁觀。二乘人在方等會上是想要了知,但是無從了知。這是第二次錯過佛陀的智慧。

第三次錯過是在般若時。般若時佛陀也沒有親自出手,佛陀找一個須菩提尊者,叫做「轉教菩薩」。佛陀要須菩提尊者說:你去跟菩薩論談空性的道理,大乘的緣起性空跟小乘的滅色取空怎麼融會貫通。須菩提尊者得到佛陀的加持,大談小乘大乘的空性。這些二乘人也在場,他們的心態是「無心希取」。他雖然懂道理,但是他想:算了,得少為足了。我們就這命,算了。

所以二乘人從凡夫位的「如聾如啞」,到方等會上的「保任草庵」,到最後般若會上的「無心希取」,已經不想了知了。這個都不能怪聲聞人,因為前面三個時候,佛陀雖然隱隱約約開顯佛陀的智慧,都沒有把二乘噹噹機眾,所以他就錯過了了知的機會。

但現在不一樣。現在的情況是,佛陀秀出他的智慧不可思議以後,就指名道姓地告訴舍利弗尊者,我這種智慧不是你可以了知的。就擺明了這以下是為聲聞人做準備的,準備把聲聞人噹噹機眾了。這段的經文等於是一方面讚歎佛智、一方面動執生疑,敲打一下聲聞人,讓他們知道,今天你是有進步空間的!

蕅益大師說,佛陀為什麼不直接開權顯實,而要動執生疑?他說,二乘人「執重疑深」。他的法執特別重,疑根也深,你直接講一心三觀的思想,他沒辦法接受的。所以佛陀先敲打他一下,就告訴他說:我有的東西,其實你是沒有的,這件事你應該知道!